钟林站在阳光里，他对着我笑了。对着我伸出手，他准备拉我上去。
队伍里又是伤者又是女人的，我哪好意思第一个走。很谦虚的留下来负责善后工作，我将他们一个个送离。钟林对我的安排有些不满，可他也没说什么。等到下水道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他才说：“可以了吧？你还想呆到什么时候？快点上来！”
我刚想告诉钟林，我这是发扬绅士风格。丢下老弱病患自己先跑，那样的行为是不道义的……我的话还没等说出口，从旁边的角落里忽然冲出来一个丧尸！我还没等看清楚它样子，它直接将我扑倒了！
“张桀骜！”我听到钟林在叫我。
这个丧尸来的太突然，力道也很大。本来我手里是拿着铁棍的，被它这么一撞，铁棍直接飞了出去。它整个重量都压在我的身上，我们两个脸之间的距离不到10厘米远。我能清楚的听到它嗓子里发出的咕噜声，和那臭不可闻的腐烂气息。
冲撞见，手电筒的灯泡被撞碎了。下水管道里一片漆黑，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我没有站在光亮处，钟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着下面喊话，钟林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张桀骜！你哪儿呢！”
我很想告诉他，这里有丧尸。可是我死死的被丧尸压在身下，我们两个忙着对抗，我根本没有功夫回他。黑暗加深了恐惧，我很担心有其他的丧尸赶来。不敢发出声音，我用力的闭紧嘴。也不知道身上的丧尸准备往哪儿咬，我只能用手使劲推着它的下巴。
丧尸身上的皮肉都已经腐烂了，推起来是滑不溜丢的。这触手的感觉非常不好，加上难闻的味道，我总觉得自己像是在搅屎。每次手掌从丧尸的脸上滑开，它就往下下降几厘米。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掉在了我的脸上。可能是丧尸的烂肉，也可能是它嘴里垂涎下来的血水……我的胃部一阵抽筋，酸水冲着从口鼻吐了出来。
我的口鼻间都是胃酸的酸味儿，这能比臭味儿好闻些。最起码这个味道是我自己的，我还是比较熟悉的。一边推着丧尸，我一边往后挪蹭着倒退。在黑暗中丧尸的感觉要比我灵敏多了，它对我穷追不舍，很快就爬着赶到。
不能慌，千万不能慌。我用力的咬着自己的舌头，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如果我慌乱，那么很容易被咬到。以钟林的聪明程度，他很快就会知道我出了问题。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下来救我的。
而等我冷静下来，除了耳边丧尸的嚎叫，我也听到了地上的声音……他们似乎也遇到了丧尸，根本没人能来分身救我。
冷静，张桀骜，你一定要冷静。
腮部的肉都快被我咬烂了，我这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凭借着记忆，我一点点摸到了刚才掉落的铁棍。我一手抓着铁棍，一手去固定丧尸的位置。抓着它的脸，我的手指一点点插进了它的烂肉里。
指缝里塞满了烂肉，指甲里都是满满的鼓胀感。我深吸了口气，对准丧尸的眼窝部位将铁棍插了进去。瞄准了几次，最后一次才成功。铁棍扎进丧尸的眼窝，刺穿了它的大脑……它终于不再继续挣扎，直接倒在了我的身上。
“张桀骜？”上面的事情也解决了，拿着手电筒的钟林从管道里下来，“你没事儿吧？”
钟林用手电筒照了照我，他想上前拉我，可是却没能在我身上找到一块儿干净的地方。我大字躺在地上，满身满脸都是血，身上还压了个*流出来的丧尸，估计画面难看极了。
“你有没有被咬？”钟林完全是将我从烂肉里捞出来的，他也没管我干净不干净，直接动手检查，“有没有哪里被咬？”
钟林不嫌弃我臭，我都有点嫌弃自己，我想避开不让他检查，他却固执的抓着我的肩膀不让我走。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把我检查了一遍，他嘴里不停的问着我有没有被咬……我有点感动，涕泪直流：“没事儿没事儿，我真的没事儿，就是样子难看了点，它没咬到我。”
再三确认过后，钟林这才放下心来。走在我的后面，他从监工彻底变身为典狱长：“上去！这次你先走！”
“好，听你的老大。”和钟林在一起就不用考虑着发扬风格了，对于他的安排，我没有任何的异议。
我从管道里爬出来，他们其他人都在等着。街道上躺了十多个丧尸，估计是他们刚解决掉的。看到我的样子，黑虎说：“张桀骜，你是掉粪池里了吗？”
说完之后，黑虎被自己逗笑，他哈哈大笑起来，又说：“你还真是从粪池里爬出来的，我们都是。”
“呸。”我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吐，实在是不懂黑虎笑话的梗。
我用路边的积雪洗洗脸，清新的味道带走了些许腐气。不过这效果一点都不明显，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还是又酸又臭。脱掉自己的外套，我冷的有点哆嗦。钟林拍拍我的肩膀，问：“这就是你说的快餐店？”
我仰头看了看，这就是我记忆里的快餐店。可是跟记忆里光鲜的样子不同，眼前是一片破败。门口坐着的老头雕像掉了脑袋，它的白西装上溅了血。门口供游客休息的椅子附近躺了几具尸体，优惠的单子散了满地。
“小时候只有爸妈发奖金，他们才会带我来这儿。”我把污脏的外套丢在地上，感慨道，“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汉堡八块钱一个……这个老爷爷，我还和他照过相呢！我家里还有那张照片，现在也不知道在不在了。”
走在后面的程爸爸听到我的话，说：“你们小时候物价和现在不一样啊！那时候八块钱，很值钱呢！我九几年的时候工资才多钱？好像才一两百块吧？”
“是啊！”我叹气，“他们很爱我，什么都给我最好的。”
在丧尸病毒爆发前，快餐店就停止营业了。大门上的玻璃碎掉了，闭店的牌子随风轻轻摆动着。里面的桌椅板凳倒了一片，估计有人在我们来之前已经扫荡过了。墙上喷溅的血浆，乍一看有点像是小孩子胡闹泼上去的涂鸦。
“我们进去看看吧！”钟林说，“这么大的快餐店，多少应该会有吃的在。”
我和钟林还有梁医生，我们三个先行进去探路。拿着武器从大门进去，我没留神，一脚就踢在了托盘上。钟林不高兴的回头看我，他埋怨我太笨手笨脚了……我傻笑着举起手，道歉说：“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既然已经弄出了声响，钟林索性放开了手脚。捡起地上的托盘，他用可乐瓶子敲打着节奏：“有没有丧尸在！有没有丧尸在！全都出来！”
“你干什么？”梁医生大吃一惊，“你这样会把店里的丧尸都叫出来的！快别叫了！”
丧尸都跑出来，这正好符合钟林的心意。钟林手上敲打的动作不停，他问：“丧尸全都出来，总比你小心翼翼的被丧尸偷袭的好……看，有人来给我们点餐了。”
钟林的这招很管用，很快就有丧尸出来了。厕所里有，餐厅里有，餐桌下有……就连儿童游戏区，都有一个身子断了半截的丧尸动作艰难的往外爬。
“张桀骜你站在这儿。”钟林招呼梁医生，“你去左面，我去右面，一人解决三个。”
“我想跟你们两个一起去。”我抗议，“我刚才也是奋勇杀尸的！”
钟林并不否认：“是，却也弄了一身屎回来。”
“当时的情况是……”
钟林没有听我当时的情况，他跑上前和梁医生去杀丧尸了。我可怜巴巴的拿铁锹站着，左顾右盼也不知道能帮什么忙。
“干净了。”钟林把尸体全都拖到了儿童休息区里，“把他们都叫进来吧！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下……张桀骜，你去厕所洗洗，我去找吃的。”
我撇撇嘴：“你把尸体都放在儿童休息区，小孩子们看了会有心理阴影的。”
“是吗？”钟林不以为然，“要是这样，我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以前我来快餐店，每次都能闻到香香的炸鸡味儿。圣代冰激凌上面淋满浓浓巧克力，再加一个热乎乎的红豆派。儿童区里会挤满了熊孩子，海洋球被他们丢的到处都是。声嘶力竭的大堂经理催着服务员点餐，总有收拾不完的餐桌上堆满垃圾……而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尸臭味儿，什么都没有。
我自己一个人去厕所，手里的铁锹始终没放下。洗手池上满是血污，镜子上像是喷溅到了番茄酱。我从旁边的纸箱里抽出些手纸擦擦，血印完全擦不掉只好作罢。打开水龙头洗洗手，里面的水温冰凉冰凉。
忍着凉意，我将自己的头发也洗了洗。非常幸运的，洗手液的盒子里还有些残留。重新把烘手机的电源插上，我凑过去试着将头发烘干。嗡嗡的声响很大，外间的钟林提醒说：“小声点！小心把丧尸引来。”
出于安全角度的考虑，我只是把头发吹了半干。到员工休息室里找了身制服，我重新换好。这身制服原本主人的个子不高，我的胳膊和脚踝都有一截露在外面，棉服上撕开了口子，看起来有些寒酸。
在各个柜子里翻找了一下，我找出了一长串的钥匙和一盒口香糖。兴奋的跑出去，我对他们说：“你们看！我们可以开送快递的车子了！”
像是献宝一样，我把钥匙交给了钟林。钟林奖励似的拍拍我的脑袋，说：“你做的真棒……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吧！”
来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到快餐店的后厨去。这里已经是乱糟糟的，不知道被多少人翻过了。锅碗瓢盆全都扣在了地上，吸管到处都是。炸薯条的箱子里有一截人手，看了十足倒胃口。
“呦！”我皱眉抱怨道，“怎么会这么脏？现在真的是垃圾食品了啊！”
*欣用手里的棒球棒将挡路的大锅推开，冷淡的说：“以前也是啊！只不过以前它有多垃圾，不会让你看罢了。”
冰箱里早就没食物了，只剩下冰霜融化的一滩臭水。在一堆垃圾下面，我们找到了一包干净的面包和一袋没开封软掉的薯条。梁医生从外卖车的货箱里发现了一盒冻住的鸡块，数量还非常可观。稍微用微波炉热一下，能算是相当美味的一餐。
“这里还有速溶的咖啡，还有热水冲泡的蔬菜汤。”*欣在柜子角落里又有新发现，“有人想吃皮蛋瘦肉粥吗？这里还有一碗。”
把破掉的大门用桌椅挡好，我们暂时在这里整顿休息。厨房交给了*欣和燕子，我们这些男人们就等着吃。黑虎好几次想进去偷点薯条，他都被燕子推了出来。张伟在外面看着，他笑说：“燕子其实挺好的，长的也漂亮，做饭也好吃，心肠也不错。就是有时候急躁了些，看起来咋咋呼呼的……兄弟，我多句嘴，你为什么那么讨厌燕子啊？”
张伟这话说的，摆明就是在问钟林。而钟林摆明了不想回答，他撕开一包奶精倒嘴里喝，什么话都没说。
“燕子她妈妈，是保护她死的。当时我也在场，现在回想起来，死的真是特别惨烈。”张伟嘴里叼了包番茄酱，他低下头，说，“她妈妈临死前没别的话，就是希望燕子能有个好归宿。燕子呢，也不是太有主意的人。她爸爸和哥哥觉得你不错，是个可以依靠的人，她就一根筋，想着跟你好。”
这次张伟的话已经接近挑明，就差点名道姓的说钟林了。钟林丢掉自己手里的奶精空盒，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空盒就掉在了远处的纸篓里。沉默了几秒钟，钟林难得给了回应：“我不喜欢她，跟她好不好没关系，跟她死去的妈也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的。”张伟笑了，“我是觉得，你可以稍微对燕子友善一点。她一个女孩子，被你说的下不来台，确实是挺没面子的。感情嘛，还是要慢慢培养的。你慢慢观察，你会发现燕子有很多优点啊！我们都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燕子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了，她……”
钟林没听完张伟的话，他转身走了。
只有我和张伟在场，气氛很是尴尬。张伟很勉强的笑了笑，他问我说：“我是不是多管闲事儿了？”
张伟何止是多管闲事儿了？听他帮着燕子游说，我都要恨死了。不过我不能让他看透我的心思，我只是淡淡的表示：“你也知道的嘛！钟林就是那样的脾气，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听的，他可是个有主意的……而且感情的事情，也不是可以勉强的。”
“这个我知道，我也明白。”张伟愁苦的叹气，“我也是真心觉得钟林人不错，所以才希望他能考虑下燕子……你也知道的嘛！现在这种情况，有个人可以依靠，总比自己一个人拼命要好的多。燕子是个女孩子，她更需要个好点的归宿。”
“是是是。”我连忙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张伟拍拍我的肩膀：“你是钟林的好朋友，他最听你的了。要是可以的话，你帮着劝劝他。”
“好好好，没问题。”
我虽然满口答应，心里却是气恼的不行。要不是因为老子是个男人，我一定得痛骂张伟一顿……这是老子看好的男人，需要你瞎点什么鸳鸯谱？
一天多没吃饭，我们早就饿狠了。汉堡薯条端上来，我们吃的是狼吞虎咽。仅有的一碗皮蛋瘦肉粥给了程子，燕子一点点的喂他进食。其余的，我们每人一碗蔬菜蛋花汤。还有剩的，全都让*欣收起来了。
撕开番茄酱的酱包直接往嘴里挤，我吃的毫无形象。钟林吃的倒是挺斯文的，他坐在离其他人两桌远的距离，安安静静的吃着。看他自己孤零零的，我拿着我的食物过去和他一起。喝着早就跑光气儿的可乐，我啧啧嘴，说：“我小时候总想，以后我有女朋友了，就要带她来这里约会……带来的是你，也算是圆满吧！”
“约会就来这种地方？”钟林环顾了一下周围，“然后呢？来这儿吃完饭，约会还要做什么。”
约会嘛，基本上都是比较套路的。我抱着热汤杯，陷入到了自己的幻想中：“吃饭，逛街，看电影。如果可以的话，也许晚上看完电影还能有进一步的发展呢！我也不是没约过女孩子，就是吧，她们每次和我出来后，总觉得自己长得不像女人……喂！你笑什么？我这是给你传授经验呢！你还笑我？”
吃饱了饭，钟林笑话起来我更有力气了。撕了片面包丢在嘴里，他谦虚的有点过头了：“没，我没在笑，你继续说，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我的约会经验不多，能说的只有这些了。而钟林的心思明显不在我的约会经验上，他看着我的脸忍不住的笑。
“有什么好笑的啊！”我很郁闷，“你笑什么告诉我，我和你一起笑，还不行吗？”
钟林摆摆手，他放下了手里的面包。习惯性的用纸巾将自己桌子上的指纹擦掉，钟林建议说：“你应该剪剪头发了，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只要不脱裤子，就发现不了你是男人。”
我摸摸自己半干的头发，早就已经认命了：“算了，剪不剪，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反正除了这几个人，我也不会认识新的人了。其他人是否误会，我也不太在乎……你怎么搞的啊！大哥，拜托你能不能不笑了？你不是走高冷路线的吗？笑这么多一点都不适合你啊！”
话是这么说，可见钟林笑的开心，我也挺高兴的。我们两个没再说话，一边吃东西一边笑个不停。他们几个看我俩完全是莫名其妙的，八成是以为我们疯了。
我们吃饱了饭，暂时在这里休息。钟林还没研究好路线，我们不知道是要从地上走，还是继续回到下地去。地上的丧尸会多些，路也不是特别好走。万一一不小心碰到侯三那些人，危险非常大……不过我们刚才吃了美味的食物，这实在是太珍贵。大家谁都不想吃完就吐，那简直是奢侈和浪费。
钟林用他的小电脑观察着路况，画面只是一段一段的，有些地方的摄像头被毁坏，所以地图不是很完整。钟林坐在我的对面，我趴在餐桌上休息。午后的阳光从叠放的桌椅缝隙间照进来，氛围是少有的美好。
我看着钟林全神贯注的脸，一时间我竟然看的有点出神。虽然没能带妹子来，但是，这却是我最满意的约会。
好吧，其实这也算不得约会，只是……
对着钟林的睫毛吹了一下，我小声的问他：“你之前和我说过，那个间谍，就是特别有名的，跑到俄罗斯的那个，他也是有女朋友的，是吧？”
“你说斯诺登？”钟林没有抬头，“对，他有女朋友。”
我想了下钟林的年纪，他也老大不小了，估计感情也不能是空白的。稍微坐直了些身子，我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问说：“那你呢？你以前有没有交过女朋友？”
“女朋友？”钟林还在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地图看，他回答我问题的时候像是完全没过脑子，“没有，我没有女朋友。女人是非常容易失去理性的，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所以我在生活中很少和女人产生接触，除非是任务需要。不过……”
“不过什么？”我暗暗的表示担心，“难不成之前你有过男朋友？”
钟林微微展眉：“那倒不是。”
“那你说的不过是什么？”
“我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不过，我有一个儿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