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边洗盘碟边想着，回忆被清晰的女声打断了，女孩的声音听着年纪不算大，却很是哀怨和愤懑，像是在和谁打电话抱怨：
“妈的一个糟老头子，也不看看都能当我老子了，还嫌弃我这那，今天带我来这么一般的咖啡店来谈分手？”
“他算哪门子的葱，稀罕老娘的多得是，排队都压垮他那小楼……啧！”
“他以为我这么好哄的，以为是年轻人谈恋爱呢说分就分？不给他刮层肉我能轻易饶了他……”
“有什么可担心的，他家住址电话，老婆单位我门儿清着呢，我不留一手等着他吃干抹净甩屁股走人呢？”
思梦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也没那心情，这些话完全是取决于声音太大钻进了耳朵里，但立马从另一个耳朵出去，根本不往脑子里去。
她将洗好的餐具放进消毒柜后如往常一样出去拿用过的餐盘。
谁知出了后厨，一个衣着露骨，浓妆艳抹的女孩又钻进了她的视线里。
女孩就站在后厨去卫生间的过道口，斜靠在墙上曲着一条腿，白皙的手指间还夹着一根烟。
咖啡馆除了卫生间都是禁烟的，思梦只好用手指指她的烟头。
女孩皱眉瞥了她一眼，转身将烟捻灭在垃圾桶上：“不说了，挂了！”
然后踩着高跟鞋出去了。
思梦跟在后面去收拾餐盘，一直跟到女孩坐的隔间的隔壁。
女孩在座位上软软落下，对对面微胖的中年男子撒娇：“欧巴，你真的想好了吗？真的舍得？”
男人微微皱眉，不为所动：“你又抽烟了？我说过我不喜欢女孩子抽烟。”
女孩一愣，泫然欲泣：“还不是欧巴你递给人家第一根烟抽的，你不喜欢了，我戒了就好了嘛！”
思梦收拾好餐盘，片刻不停的端着离开了。
刚到后厨，许卫寒就跟着进来了，他一把抓住思梦要伸进水池里的手问道：“你是不是又用冷水了？刚刚看你脸上就不太好。”
思梦点点头，指了指自己刚端进来堆成一摞的碟盘。
许卫寒将她拨到旁边，自己下手去洗：“即使忙不过来也得倒壶里的热水掺着用，从昨天就不舒服，以前可没有过这情况，肯定是最近冷水用多了。”
他边洗边看了眼依旧是他放下时的位置的水杯，转头查看了下思梦的脸色：“红糖水也没空喝？你拿着去楼上休息吧，一会我给店长请假。”
思梦仍站在旁边看着，看着许卫寒修长的手在泡沫里翻腾。
“快去！还要店长请你吗？他本来就批了你今天的假了，你还非要来。”许卫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嗔怪。
思梦撇嘴笑笑，将身上的围裙解掉给许卫寒围上。
“水杯。”
思梦又拿上水杯，出门后她举着已经掉漆的保温杯看了看，想着曾经有人也用它喝过水、也用它给自己递过热水。
缓缓笑了笑，打开盖子，一口气喝掉。
这时有低低的哭声传来，思梦疑惑的抬起头望去，看到一个女孩坐在楼梯口趴在腿上，压低的哭声是她发出来的。
女孩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一张花脸哭的已经看不清模样，但思梦认得她穿的衣服和发型，正是刚刚抽烟的傲慢十足的女孩。
思梦不打算理会，但女孩又堵着楼梯口，她只能假装没发现她，继续往前面的后门走去。
“喂！”女孩喊了一声，还带着一点哭腔。
思梦犹豫下，还是回了头。
“你有那个吗？”
思梦想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方块，走过去递给她。
女孩接过，狠狠揉了一把脸，把黑的白的红的揉成一片，更是惨不忍睹，嘴里语气却是硬气不减：“妈蛋，疼死老娘了。”
然后起身捂着肚子去了卫生间。
思梦刚才看到后门开着，就返回去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盯着外面的街，手捂了捂肚子，心里冒出一句：“妈蛋，疼死老娘了。”
骂完自己觉得可笑，就咧嘴笑起来。
此时大约是下午的两三点，正是懒洋洋想犯困的时候，思梦趴在腿上闭着眼。
忽然几阵匆忙的脚步从跟前跑过去，带起两阵小风，挺凉快的。
“给我拉住她，丫的还真能跑！”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我让你跑！让你跑！腿给你打断信不信？还敢还手了？”
“就是，好好被欺负不就行了，一个哑巴还不让说？你以为自己多能耐啊？”
“你妈不是摆摊吗？妈的怎么每天口袋都空的？没钱还不好好接受惩罚，不想回家了是吧？”
“回家？哈，这死丫头哪来的家啊？就那精神病院吧？”
“什么精神病院，是哑巴窝，一群的哑巴聋子，哈哈！”
“哈哈！”
思梦终于抬起了头，看到离她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四个大约十来岁的男孩，围着一个坐在地上看着比他们还要小点的、正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一开始她以为是男孩子的玩闹，但半大的孩子说出的话，实在让她没法再装聋作哑下去。
四个男孩还在围着女孩边咒骂，边推搡动手动脚。
他们的目的已经不是为了劫钱，而是为了欺负而欺负，为了将人踩在脚下来现实自己的威严。
也或许就是单纯的觉得好玩，看着一个小女孩蹲在他们跟前楚楚可怜的样子，很有意思。
小女孩脸色发白，咬着唇，泪水涟涟。
思梦看到这里不得不站起来走过去，这时后面传来一句：“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刚刚那个哭花脸的女孩，已经重新上了浓妆，抱着胳膊一副看热闹的架势站在她身后。
“你以为现在的小孩子还是以前的小孩子吗？说不定就惹上什么麻烦了。”
思梦没理，回过头继续往那几个孩子那走去，并且毫不客气的将正在对小女孩施展拳脚的两个男孩推到一边，伸手将小女孩拉起来，挡在身边。
“你是谁啊？”
“是她姐姐吗？”
“没听说她有姐姐啊？”几个小男孩嘀咕。
思梦也没多停留，因为身为一个成年人没办法拿小孩子怎么样，况且她还真没办法和他们讲道理，所以只能拉着女孩往回走。
浓妆女孩依旧站在原地抱着胳膊看戏，嘴角露出不屑一顾的笑意。
思梦本想拉着小女孩进咖啡厅洗把脸，但到了门口小女孩突然往后扯，死活不进去。
那边的四个男孩还在等待着，似乎想搞清楚状况，如果此时思梦放手不管，恐怕这女孩还要遭毒手。
思梦心急的拿出手机，举给看戏的浓妆女孩看，浓妆女孩挑眉念叨：“给她说进去洗把脸，吃点东西就送她回家？’“
浓妆女孩怪怪的看她：“搞什么，你自己问啊，该不会，你也是哑巴吧？“
正在凶猛挣扎的女孩听到这话，停住了，愣愣的看着思梦，思梦只好点点头，这下浓妆女孩也微愣了下，然后说：“怪不得一直不说话。”
又转头问哑巴小女孩：“喂，人家只是好心泛滥的带你进去洗脸吃东西，别要死要活的啊。“
小女孩含着泪，咬着唇不为所动。
“算了，让她自生自灭吧！”浓妆女说着又夹出一支烟，咬着点上，“最烦管这一些破事，劝你也别管！”说完就踩着高跟鞋走了。
思梦咬着唇瞪着还和自己犟劲的小女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小肚还在隐隐作痛，心情不太好，松了手拿出纸巾给小女孩。
小女孩瞪着黑溜溜的眼睛依旧不接不动，思梦皱眉将她的脸擦了擦，心想那就算了，管她呢！
转身要走，衣角却被拉住，小女孩回头看了看四个对她“虎视眈眈”的小男生，又可怜巴巴的看着思梦。
思梦没辙低头在手机上编辑：你若担心再被那四个男孩欺负，就跟着我进来。
女孩盯着手机看了会，似有若无的摇下头。
思梦又写：那我没办法帮你。
眼看思梦要走，女孩指着手机上的字，指指自己摇头，又比划了下，思梦意外的看懂了：我不认得字！
这么大的孩子居然连这几个字都认不得？但却懂得手语？！
“什么嘛？那个大姐也是哑巴吗？”
“不晓得，嘻嘻，如果也是哑巴也太有意思了吧？”
思梦正震惊着，看到女孩又比划：回家。
啊，回家啊，原来是把她当成拐卖孩子进小黑屋的坏人了吗？
思梦缓缓的点点头。
小女孩依旧拉着她的衣角，往外拉。
这意思是要她送她回家吗？
思梦果然猜对了，小女孩在前面带着路，时不时回头看她是不是跟上了，不知道为什么，思梦总有种被她拐走的感觉。
跟着小女孩左拐右拐了大概三四十分钟，小女孩才在一个院子门口停下，思梦看了下门口的大字“希望英才特殊学校”。
特殊学校？
思梦想到刚刚几个小男孩的谈话，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哑巴窝”？
哦，这个小哑巴，带着她这个大哑巴来找根据地了吗？
门卫认得小女孩，给一个负责的老师打了电话，很快一个三十岁左右、带着眼镜、西装革履的男子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