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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7 章

街心公园人再少也是个公共场所, 杨炯被傅惟演的这句话惊得呆了呆, 再看远处有人往这边偏头打量,心里顿时觉得无语。他也来不及思考傅惟演当时到底是不是个童子鸡了,见这会儿跟他沟通不来, 干脆转身就走。

傅惟演笑嘻嘻地随即跟上,去拉他的胳膊, 被他甩开。

再拉还是被甩。一直等到咖啡店前,杨炯快走几步上车落锁, 才降了降车窗, 对他道:“你不是说我渣吗?那我渣一个给你看看。”

傅惟演一愣,直觉不好,问他:“什么意思?”

杨炯没回他, 在他快过来的时候倒车出去, 转头上路了。

傅惟演这下傻了眼,在后面急急喊他:“哎!我我我我……”他“我”了半天没我出来, 杨炯一看就是故意的, 他的钱包和手机都放在了杨炯的车上,自己的车又被孙牧借走了。

傅惟演拍了拍口袋,好歹从兜里翻出了一枚硬币。可是这里离着他家远,直达的公交又是空调车,上车就是两元。其他车次他也不是很懂, 多年不坐公交,除了家门口的那个站点其他的他连名字都不知道。傅惟演拧着眉跟一旁的人打听,最后好歹等来一辆可以坐的, 只是下车后仍需要走很长一段路。

他跟其他人一块挤着上车,正是下班高峰期,车一来一众人蜂拥而上,傅惟演被人夹着上去,又被夹着往车后挪。长胳膊长腿这会儿也没多大优势,周边挤得太严实,脚上还被踩了好几下。等好不容易停停走走熬到了站点,走回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家里的灯开着,傅惟演松了口气,进门却发现沙发上的毯子还卷着,茶几上放着昨天的泡面桶,跟他今天早上走的时候一模一样。餐厅里没有饭,厨房里也没人。等喊了声,再挨个屋子转一圈,人没找到,倒是在次卧里看到了一只行李箱。

那行李箱比较大,靠在在床头柜一旁,上次杨炯去剧组的时候用过,回来后傅惟演兴高采烈的把箱子放到了衣柜顶上,还想着以后再也不用它了,这会儿冷不丁瞅见,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过去把箱子放倒,打开一看果然,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几身衣服,薄厚都有。隔袋里则装了剃须刀和牙膏牙刷,再往下翻,换洗内裤,日常用品一应俱全。

正迟愣间又听自己的手机响起,匆匆出去翻找,在主卧看到了。

杨炯来电,等他接起来了,并没有问他如何回家的事情,只是平心静气道:“我要出差一趟,为期六天,这几天不能去公司了,这事你跟你爸说还是我来?”

傅惟演从来没听杨炯提起过,这会儿有些难以置信,问他:“你现在在哪儿?”又着急道:“你怎么突然就要出差了?以前也没听你提过啊?”

杨炯说:“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不见得事事都要报备。”

傅惟演说:“那也不能这样吧,你出差这么多天都不提前吱一声,我刚看见你行李箱都懵了。”他自己也觉出不对劲,皱眉道:“你以前总说我不能冷暴力,有什么问题要摊开谈,你现在不就是在冷暴力我吗?”

杨炯说:“这算什么冷暴力?今天话也谈了架也吵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说什么了?”傅惟演诧异:“你就说你突然后悔了啊,可是好端端的怎么就后悔了,昨天早上不还好好的吗。要是为了韩韬那就更不明白了,他都结婚了你突然惦记他干什么?”

杨炯心里暗气,觉得他故意装傻,又咽不下这口气,问他:“他结婚你不后悔吗?”

“我后悔什么?”

“你们俩以前感情那么深,不管什么原因分开了怎么可能会不想呢?你这几年都没谈恋爱,不就是在等他吗?”杨炯道:“以前说你结婚是为了刺激他你还不承认,现在闹到这地步,你心里也一定不好受吧?”

傅惟演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不好受了?结婚的事我说了跟他没关系就是没关系,不是我的事你们能不能别摁在我头上。”

杨炯道:“你看,我们,看来除了我还有别人这么问你是不是?是你同学?还是孙牧?”杨炯顿了顿,诚恳道:“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俩感情的事别人插不了手,说话你也不听。不过也不要紧,现在结婚了又怎么样,等认清自己的本心后,都离了再重新在一块也不是不可能。”

傅惟演气得半天说不出话,觉得自己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忍了忍,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白搭,只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你是为了扫墓的事情生气,那我郑重向你道歉,这个是我错了。”他说完略一停顿,听那边没有出声,又道:“你现在在钻牛角尖,有什么话能不能回家谈?我错的地方我道歉,要打要骂随你,现在你躲着我,问题也解决不了。”

杨炯这次接茬了,却道:“不,这事责任在我,我挺能理解你,真的。咱俩一开始就是形婚,你要的就是个会做饭会收拾家务,回家能热汤热水的伺候你的保姆,我当时也不过是缺个帮忙应付职业危机,顺道跟我妈交差的道具。至于后来咱俩能继续,也不过是不想改变现状而已。”

“然后呢?”傅惟演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以前是我说你太入戏,现在看看,太入戏的是我。”杨炯道:“你的目标一直很明确,找个人照顾你,你这半年事业上很关键,所以生活需求大于精神需求,我对你来说暂时足够用了。可是我不一样,我这人没什么事业,拿着形婚当成了一辈子的家庭生活,所以精神需求大于生活需求。”

杨炯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认真道:“所以说问题的确在我,我需要重新考量一下我们的关系。因为现在你想要的我能满足,但是我想要的你给不了。等再过一阵子,你工作安定了,精神需求凸显,我也满足不了你的时候,那这段婚姻关系就是鸡肋。你遗憾,我也不痛快。”

傅惟演道:“你想要什么是我给不了的?”又道:“你要是不想做家务,那我们可以分着,实在不行请个钟点工也行。我知道你现在很累,新环境里压力大,也难免多想,但是离不离婚这话太伤人,我不想听,你也别随便说。”

杨炯道:“……我只是说出以后的可能。”

傅惟演立即道:“以后的可能多了,吃饭有噎死的,出门有被人撞的,工作还有过劳死的,你非要往最坏处想,干脆都别过,整天抱着哭得了。”他说完一顿,又缓和了口气道:“你现在在哪儿?”

杨炯闭着嘴不说话。

傅惟演叹了口气说:“你现在情绪不对,不想说那就等以后,但是离婚也好分手也好,想都不要想,我不同意。你要是再提,我就告诉咱妈。”

杨炯一下被捏住软肋,气道:“你这人能不能别这么霸道,动不动就找我妈,你当你幼儿园打不过找家长呢?!”

傅惟演嗯了一声说:“再不找老婆就跑了。这招好使就行。”又道:“你今天想在外面也可以,好好放松一下,我晚上要去值班,明天下午才能回来,最晚你明晚要回家,要不然明天我就请家长。”

杨炯说不过他,暗自生气,等挂了电话才想起正事忘办了。

他这天没去杨佩琼那,怕后者看出他和傅惟演在闹矛盾,所以收拾好东西后就跑到了雷鹏这里来躲清闲。但是没想到被雷鹏说了一顿。

雷鹏道:“你现在这么跟他说他能理解吗?昨天干嘛不骂回去?”

杨炯刚来没多久,在他冰箱里翻来翻去,找到了一包泡面要给自己煮,又被雷鹏劈手给夺下,给扔到了一边。

雷鹏道:“看看你现在都蔫成什么样了,还吃垃圾食品,点外卖去。”

杨炯只得拿着手机戳,要了一份辣菜,心情不好,又点了一堆甜品。等点完了才叹气道:“我忘了,那时候就觉得自己底气不足,他医院的事我都不知道,这不摆明了人家俩关系更好吗。”

雷鹏道:“管他关系好不好,先骂痛快了再说,要是傅惟演偏帮他你就连姓傅的一块儿骂,反正是不痛快了,就都不痛快呗,干什么还顾着别人的面子。”

“也不是顾面子,”杨炯低声道:“我不想得罪他。韩韬他爸妈还都在那位置上,以前他不少同学为了套近乎,几年不联系的都能找上傅惟演帮忙,可见韩韬这人本来就很难打交道。昨天我去接他的时候还在一楼瞅见了他们院长……”

杨炯心里憋气,却又难免瞻前顾后。毕竟傅惟演年纪轻轻就能到现在这一步,自身的努力是主要因素,但是他身边的人脉资源,不管是他爸爸他老师,还是其他人,都有着不小的助力。杨炯道:“我一句话听肚子里也就过了,但是要真呛过去,傅惟演要是帮他,那我俩肯定要掰,但是他万一要是帮我,又会得罪了韩韬。”

“说来说去你还是先考虑他,”雷鹏气道:“那以后韩韬要是阴魂不散,你就这样了?”

杨炯抿着嘴半天,最后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现在才需要好好想想。再者即便韩韬的事情过去了,我也不得不考虑下自己的职业问题。以前还想着干这个小公司挺好,但是这毕竟是他们家的,我拿人手短,自己在他们家的公司里干,回头再对这对那不满,难免被人说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

他说到这突然想起今天的事情来,对雷鹏道:“哎你知道,这两天我还碰上弗朗了。”

弗朗的离开让杨炯心里痛快的同时还多了点忐忑,他刚接手这小公司,辞了一个最为勤恳的人,于公来说的确不妥。这使得他更为着急的到处寻找新人接替,第二天天刚亮,便拿着雷鹏给他打印出的一沓招聘启事出门了。

他第一次做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先随便进了几处小区,给人拿胶带贴在公告栏上,又或者贴在楼道口。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没起床,这些工作还算顺利,等到晨起上班的人越来越多,就有人过来拦着他,不让给小区贴“牛皮癣”,其他的人也多投以谴责鄙视的目光。

杨炯刚开始还厚着脸皮跟人解释,直到后来有个小姑娘多看了他两眼,跟旁边的人嘀咕:“这人怎么长的那么像那个谁啊?”想了想记起了名字,按捺不住过来问他,“你是不是那个杨桐?”

杨炯心里咯噔一下,忙摇头:“不是不是,你认错人了。”

他说完也不敢多停留,快步走着上车离开,逃也似的跑出了人小区。

这样一来传单不敢继续发了,他早早去到办公室,一会儿人员过来打卡报道,一数还少了俩。

原来的负责人道:“这俩人请假了,一个儿子要结婚,另一个腰不太舒服。”

杨炯心里记下,知道这是头一周过去,开始有人试探他了。他笑笑表示知晓,等人都去干活了,又把负责人留下。

杨炯客气道:“这俩人请假,假条在哪?”

负责人有些惊讶,笑道:“咱这儿要什么假条啊,都是口头请假。”

“那口头请假是公司规定如此,还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负责人道:“约定俗成的。”

杨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却说:“可能我刚来,这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还真不知道,那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公司章程里没定的吗?”

负责人一开始还有些戒备,这会儿见他神色和气,又是跟自己讨教的架势,不觉也松了口气,端架子道:“也没什么了,都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儿,以后熟悉了就知道了”

杨炯却道:“这还不麻烦吗,口头请假了回头要补假条的吧,不然月底结算工资怎么算,绩效怎么考核?可是补假条又不一定通的过,回头我要看着不合适,不签字批准,这只能按照旷工算。”

负责人一听,顿时愣住:“不都是准了吗,怎么还能不签字呢?”

杨炯道:“既然他们跟你请,那就是层级上报,你准了不见得我会准,要不然我在这是摆设吗?”又道:“先斩后奏这种事就是有风险,咱这旷工是按照旷一罚三的标准来是吧,你看,一个请假条一早一晚,可是差出不少呢。”

负责人这下不出声了。

等会儿他走了,杨炯又跟招聘网站联系了一下,他这边昨天已经完成了认证,今天需要上传岗位要求,杨炯手边没电脑,晚上又要出门,只能暂时摆脱给跟自己联系的客服人员,由那边代为发布。套餐里赠送的首页岗位推荐也暂时不用,等下周自己回来再开通。

那边客服人员应下,杨炯把这些做完,才给傅爸爸去了电话。

第一遍打过去,那边在开会,杨炯很少跟傅爸爸直接联系,内心忐忑不安,等到了中午这才联系上。

他把这边的整体情况汇报了,又把弗朗的事情和对负责人的处置一块说了下,顺道说了自己要出差。他觉得自己会挨批,又或者傅爸爸会心里不耐烦,碍着面子敷衍他了事,谁知道那边嗯了一声后,对他道:“等会儿再说。我这有点事。”

过了会儿,那边又打过来,傅海林道:“出差你去就行,我叫人去盯一盯。其他的,处理的还行。”

杨炯一凛,道:“我是不是有点太感情用事了?”

“感情用事是有点,比如说那个佛什么,你不喜欢他让他走很正常,但是你是不是要先做个调查,他是被人介绍来的,介绍他的人是什么关系?在哪儿就职,我们这个小公司是挂靠别家物业的,如果是物业的人塞进来的,会不会因小失大,得罪了物业那边,影响两家关系?”

杨炯愣了愣,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当初是孙牧的师兄找的人,但是找的什么人他却不清楚,这个的确莽撞了。

傅海林道:“这些你要调查好。当然他有背景也没关系,但是不能这么横冲直撞的办。你把他调个职位,打发远一点,安排些难度大些的活儿,慢慢边缘化,过一段时间再处理是不是就要好一些?这段时间你还可以提前招聘新人,借机成培养自己的人,慢慢替代他,同时你的人下去了,也能及时了解下面人的动向”

他说完一顿,又道:“当然还有别的,汉代的朱博你知道吧?”

杨炯有些尴尬,如实道:“不知道。”

“以后可以看看,”傅海林道:“朱博和尚方禁,不过你现在年轻,脾气胜一点是好事,人硬气了脾气可以收,但要软了就很难扶了。”

杨炯这会儿才算清楚的认识到傅爸爸为什么会担心自己做不好。自己的确差的太多,不仅考虑不周,连他说的大道理也只一知半解,但是大约的意思能明白。

他想了想忍不住道:“看来我的问题不只是缺经验,考虑问题的角度也不对,还是拿着员工的思路考虑老板的问题。”

傅海林哈哈大笑,语气轻松道:“慢慢来,你比我预料的要好不少,对刘负责人这事处理的也不错,做管理最主要的就是要把权利抓自己手里,一是财务,二是人才。你年纪小,在这小公司里历练历练,放心做就行。等练好了,我再找个机会安排你到这边来。”

杨炯没想到这一茬,顿时吓一跳,对傅海林道:“不用不用,我这边还没弄好呢。”

傅海林也不当回事,笑了笑,顺口道:“元旦那几天惟演放假吗?放假的话你俩一块回家里吃个饭吧。这孩子不孝顺,得靠你揪着他。”

杨炯犹豫了一下,不忍心拒绝,嗯了声道:“那等我出差等回来后问问他。”

他这边挂了电话,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复杂。傅海林俨然拿着他当自家人在培养,可是他和傅惟演之间的关系却愈发不稳定,倒是有一点贯穿始终的——他之前因为傅惟演太优秀想要努力追上,现在目标变了,他不再想追上谁,而是自己给自己点底气,同样是要大步往前,不能后退。

下午的时候杨炯提前回家,把家里的水电煤结算了一下,预先存了些钱进去。

碰巧傅惟演又来电话,叮嘱他:“下午你一定要回家。”不等他回答,又接着道:“你回家坐着就好,晚上我做饭。”

杨炯过了会儿才明白过来,昨天他和傅惟演说了半天,敢情傅惟演理解的是他不想做家务。这让他觉得自己无处使力,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叹气道:“你好好工作吧。”

傅惟演问他:“你现在在哪儿?”

杨炯道:“在家。”顿了顿,也没继续解释。

傅惟演那边松了口气,以为他想通了,忙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

这天工作也意外的顺利,下午的手术不多,新收的病人情况也都很好,傅惟演按时按点的下了班,回家路上又拐道去了菜市场。

他没想好晚饭做什么,对着青菜看一样买一样,很快手里拎了七八个袋子。路过猪肉摊子的时候,嫌弃地往一边躲了下,走出两步,又犹犹豫豫地拐回来,琢磨着割点肉。傅惟演不太能区分什么肉炒菜好吃,又怕像上次买鱼似的被摊主糊弄,干脆里脊肉五花肉一号肉一样来了一大块。

车的后座被他堆的满满,傅惟演开出两步从后视镜里瞅瞅,越看越觉得自己像是个菜贩子。

等回到家,杨炯却不在。傅惟演琢磨着杨炯可能出去有事,心想自己正好趁这点时间做起来,万一做瞎了还能赶紧扔掉,总比现场丢人的强。

他把东西搁在厨房门口一字摆开,又拿了pad过来,一样样相面似的瞅半天,最后好歹拼出了几个,西红柿炒鸡蛋,土豆炖茄子,还有个难度高一点的上汤娃娃菜。

洗菜点火,上锅做的时候问题挺多,菜谱上的香料太多,家里没有,傅惟演只能一边懊恼,一边自己叨叨,要是不好吃了就是缺这个缺的。中间还因为油太热了,锅里着了一次火。

傅惟演忙的顾头不顾腚,又急又忙,大冬天的出了一身汗,发梢湿哒哒的像是洗了个澡。可是一直等他把菜都做好装盘了,杨炯也没回来。

他有些诧异,给杨炯打电话,那边正在通话。傅惟演只得又坐回去,过了会儿突然一个激灵,急匆匆一把推开了次卧的门——杨炯的行李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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