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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回忆录(四)

暴雨骤降,打破了夜的沉寂。山路边的野花被暴风雨吹得七零八落,无数红黄的花瓣落在雨水中,层层叠叠,如同花毯一般。

一辆朱轮华盖车在暴风雨中行驶,马车两侧挂着两盏朱红色的八宝玲珑灯,烛火摇曳,照亮了眼前的小路,车夫穿着一袭蓑衣,挥着马鞭,车辆穿破风雨,往城里赶来。

车内坐着林尚书家的小姐和她的丫头,因为去城外进香,遇到熟人多聊了几句耽误了回城的时间,到了夜间,又下起了暴雨,耽误马车赶路的时间。

林小姐掀开马车帘子,看了看窗外的大雨,心里有些着急,城门还有不久就要关上了,要是不敢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的话,今天只怕就得住在外面了。林家小姐往外看了几眼,恍惚之间,林小姐看到了不远处灰色的土墙之下,有一个人影。

林小姐扣了扣车窗。

车夫听停了下来,问道:"小姐,怎么了?"

林小姐掀开帘子,说道:"赵叔,那边墙角下好像有人。"

"有人?"车夫取下马车上的八宝玲珑灯,仔细地看了看远处的灰色墙壁,说道:"小姐,您看错了吧。这么大的暴风雨,怎么会有人在那墙角下呢。"

林小姐取过车里的蓑衣,说道:"赵叔,你在这等着我,我去看看。"

旁边的丫头急忙拦住,说道:"小姐,您别去啊。外面这么大的雨,您要是淋感冒了我们做下人的可怎么跟老爷交代啊?"

林小姐说道:"我穿着蓑衣,很快的,不会沾着雨的。"

那丫头说道:"小姐,您在这坐着吧,我去看看。"丫头拿过赵叔手里的八宝玲珑灯,说道,"赵叔,你在这儿保护小姐,我去看看。"

丫头穿上蓑衣,提着灯笼,往远处走去。

破败的灰色墙壁下,一名落魄的书生,躺在墙角,瑟瑟发抖,身下的雨水浸湿浸湿他满是补丁的灰色布衣。书生脸色苍白,灰色的衣裳有着血迹,像是受了不轻的伤。

丫头回到马车边,说道:"小姐,您没看错,那墙角有一个书生。"

林小姐看了看远处的墙壁,说道:"这么晚了,又是这么大的暴风雨,一个书生在墙角下做什么?"

丫头摇摇头道:"不知道,只是那书生好像受了不轻的伤。"

"啊?"车夫看了一眼远处的墙角道,"受伤了?这书生不会是结了什么仇吧?"

林小姐说道:"不管怎样,今晚这么大的雨,他一个书生,又受了伤,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欢儿,你和赵叔去把他带到马车上来吧,我们带他回去。"

"这......"车夫说道,"不大合适吧?小姐您可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小姐,让一个陌生男子和您乘同一辆车,这未免也......"

林小姐说道:"哪还顾得了这个啊。我们上香不就是为了积德吗?难道放任一个受伤的书生不管吗?今晚这么大的雨,附近又没有客栈,他在这里不是等死吗?欢儿,赵叔,快些吧,再晚就真的进不了城了。"

车夫和丫头见小姐执意如此,时间又紧迫,也不好在争执,于是欢儿提着灯笼,车夫去墙角背起书生,将他背到马车上后,车夫才再次赶路。

林小姐见书生冻得直哆嗦,于是将自己的斗篷给他盖上,书生长相清秀,呼吸微弱。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书生才慢慢醒来。

那名书生名为曾江,是一位秀才,他前几天离家准备进城参加考试。可因为家境贫寒,母亲又多病,身上盘缠不多,路过山林时,又遇见了强盗,将身上的钱抢走了,他好不容易留了一条命,来到这儿时,又饿又累,偷了别人几个馒头,结果被主人家一顿好打,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他又没钱住店,所以只好在墙角睡下,谁知晚来又下起了暴风雨。

林小姐停了他的来历,有些同情他,于是说道:"既然你是一个赶考的书生,身上又没有盘缠,不如去我家暂时住下,我父亲最为好客,尤其喜欢读书人。"

曾江一听,哪有不同意的,于是急忙道谢道:"多谢小姐,今日若非小姐大搭救,只怕曾某已经横尸荒野了,今日之恩,若有机会,当涌泉报之。"

旁边的丫头欢儿说道:"这位书生,你是不知道我家小姐,全世界,最心善的就是她了。"

马车回到了尚书府,从偏门进入后,林小姐引着曾江去见了林尚书。虽说林夫人有些怪罪林小姐不懂规矩,居然和陌生男子同乘一辆马车,但是知道她是为了救人之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曾江在尚府住了下来,林尚书很喜欢他,他的一应饮食起居都与尚书府家的公子无异,这也让曾江颇为感动。

过了一个多月,一日,曾江在园子里牵牛花架下看书,突然看到欢儿躲在花丛后面,正在向他招手,他疑惑,将手中的书放在花架旁边的青石板上,走了过去。

欢儿见他过来,急忙将他拉倒花架后面,说道:"曾公子,我家小姐请你帮一个忙。"

曾江急忙拱手道:"小姐有什么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在下必定竭尽所能。"

欢儿轻声说道:"我家小姐今晚想出去,你能不能将后门上夜的那两个小厮引开啊?"

曾江疑惑道:"小姐要出门?直接跟老爷说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地出去啊?"

欢儿急道:"你就别管了,总之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赏钱。"

曾江皱眉道:"在下欠小姐一条命,赏钱不赏钱的倒是其次,只是你们两个小姑娘,若是偷偷出门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我的过错?这个忙我倒是帮不得。"

欢儿见他不帮,急了,说道:"姓曾的,你有没有点良心啊?我家小姐救了你一命,现在只是要你帮一个小忙,你也不愿意帮?"

曾江道:"要让我帮忙也可以,只是你得告诉我小姐出门是做什么,我心里好有个数,免得好心办了坏事。"

欢儿见他执着,只得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原来,小姐早已有了心上人了,是华侍郎家的三公子华裕,奈何华侍郎是林家的死对头,尚书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这一桩婚事,小姐被逼的没办法,只好偷偷地溜出去和他私会,上一次进香也只是借口,她们到了寺庙之后便甩开了车夫。可这一年以来,她们也不好总是找进香这个借口,如今她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华侍郎家的公子也一直没有给小姐寄书信来,这下把小姐急坏了,也不知道华裕到底出了什么事,于是想要偷偷出门去看一看。但是林家家风一向严格,她如何出得去,思来想去,只得请曾江帮忙了。

这下曾国建有些为难了,若是不答应吧,小姐毕竟有恩于他,答应吧,这毕竟是出去与他人幽会,万一出了个什么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欢儿看出了他的犹豫,于是说道:"曾公子,你无须想的太多,我家小姐不是那种人。她只是担心华家公子,只需远远地看上一眼便好了,你若是不放心大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去。"

见欢儿这么说,曾江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嘱咐道:"若要我引开那两个守门小厮也可以,只是,你们得等我一起离开,不管怎么说,你们只是两个女子,若是在外面出了事岂不是我的罪过。所以,你们务必带上我,。"

欢儿自然满口答应道:"好,有你一起,我和小姐也能安心一些。"

两人商量完毕后,各自会自己房间,等待黄昏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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