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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月光链(一)

涟寒的窗前,种满了一望无际的蓝色鸢尾,鸢尾层层叠叠,开在月光下,伴着她每一个梦。

涟寒在冥界的深渊里住了十五年了,从她有记忆开始,陪伴她的便是无尽的虚无。冥界的深渊,永远没有阳光,抬起头,只能看见最顶端的月光涟散发着柔和的月光,洒满地面。蓝色的鸢尾沐浴着月光,格外柔和。

涟寒已经十七岁了,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自从两岁的姑姑离开月城之后,她便在乳母的陪伴下住进了这片深渊。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再也没有见过阳光。陪伴她的,只有那一望无际的鸢尾。

涟寒见到菁泷,是在十六岁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她还未入睡,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了轻微的歌声。涟寒的听力比别人要好上许多,所以当嬷嬷催她睡觉的时候,她指着窗外问到:"嬷嬷,外面是谁在唱歌呢?"

嬷嬷暂停听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公主你听错了了吧。这里是冥界的深渊,哪里来的歌声呢?"

"是吗?"涟寒停了下来,推开窗户。有冷风吹了进来,满园的鸢尾飞舞。涟寒听到了,鸢尾海洋的尽头,传来了歌声。涟寒从未听过这么美妙的旋律。

涟寒说道:"嬷嬷,我真的听到了,有人在唱歌。"

嬷嬷皱眉道:"那应该是渊牢里的那些人吧。真是奇怪,以往在宫殿这里都听不到渊牢里的声音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旁边一个小丫头说道:"嬷嬷不知道吗?前些日子有冥界大乱,反叛者想要攻下月城,谁知被月光涟所阻,有一大批人被俘虏。因为人数众多,所以整个渊牢都住满了。大概连最靠近宫殿的牢房里也住满了囚犯,所以宫殿里才能听到声音吧。"

嬷嬷皱眉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打扰公主的休息。莲儿,你去告诉牢头,让他们把囚犯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又或者,直接割掉他们的舌头,免得吵吵嚷嚷。"

莲儿应了一声"是",正准备退下。涟寒则说道:"等一下,莲儿。你你去把那个唱歌的少年带到我宫里来。"

"这..."莲儿有些犹豫,看了一眼嬷嬷。

嬷嬷叹了口气道:"公主,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又何须耽误公主的时间呢。"

涟寒笑了笑说道:"正因为是一个将死之人,所以我才好奇呢。以往渊牢里住满人的时候,我听到的都是大吵大闹,哭哭嚷嚷的声音。可这个人不一样呢,他的歌曲很特别,所以我想见一见。"

嬷嬷叹了口气,对莲儿挥挥手道:"按公主所说的做吧。"

莲儿退了出去。

那个唱歌的人,正是菁泷。

菁泷是一个海边的渔民的孩子,他自幼生长在海边,和渔民一同出去捕鱼,渔民累极了的时候,便会哼唱两曲,那些都是歌颂海洋之神的曲子,也是他最熟悉的回忆。

当然,菁泷并没有当一辈子的渔民,他在十二岁的时候被师尊选中,开始了他的修炼之路。他是一个很有天赋且十分努力的孩子,为此,师傅很喜欢他,将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了他。他天赋很好,二十岁的时候,便出师了。二十一岁,他加入了起义军队伍,本想着建功立业光宗耀祖,谁知在刚刚建功之后不久,他奉命参加围攻月城之战。那一次起义军本想一鼓作气拿下月城,所以派来的都是十分厉害的角色,菁泷能在此次队伍中,也算是将军对他的肯定。

那时候的菁泷很高兴,若是拿下月城,他功劳更大,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可这一切,都被月光莲粉碎了。

月城和荒城一样,自月城在废墟上建立以来,从没有任何人能够征服这座城市。荒城有双荒珠,而月城有月光涟。

菁泷的军队势如破竹,攻破了月城的城门,可就在此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笼罩,大大地陷入一片黑暗。

一缕银白的月光穿透了云层,乌云散开了一角,月光照耀之处,无人生还,天地间一片血海,原本冲去城门的无数起义军,在一瞬间化为了血水,无一生还。那柔和的月光,已经变成了凌厉的血色。

菁泷运气不错,在月城城门倒塌的那一刻,他没有立刻冲进去,所以保住了一条命,但是很快,月城的军队杀了出来,他与众多军事被俘。

月城所有的俘虏都被关在冥界的深渊里。深渊里没有阳光,只有柔和的月光,洒满地面。

菁泷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月城的人并没有虐待或者审讯他们,只是将他们扔在地牢里,任他们自生自灭。菁泷记得,每隔一个月,天空的月光会变成一片血红色,那一晚,会来许多士兵,将俘虏一个个地押送出去,然后再不见人回来。菁泷隔壁的地牢里已经空了,而更远处的地牢,早已住进了新的俘虏。

菁泷知道,那些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眼看着一个月又要过去了,明天,被押送出去的人应该就是自己了。临近死亡,菁泷的脑海一片空白,他几乎忘记了一切,唯一在脑海里停留的,只有小时候经常哼唱的旋律。

在那个满是银白色月光的夜晚,菁泷的歌声伴着月色,落入了涟寒的梦中。

菁泷被士兵押出了牢房,但是这一次不同的是,只有他一个人被送了出来。

菁泷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他如同木偶一般,被士兵推着,往涟寒的宫殿走开。

菁泷第一眼看到的,是无尽的鸢尾,菁泷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鸢尾花林,蓝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层层叠叠,如同记忆中熟悉的大海。月光洒在鸢尾花,风一吹,月光泛起了层层涟漪,在鸢尾的海洋里散开。

穿过鸢尾的海洋,便是金色的宫殿,大红色的地毯向远处延参,四周的宫殿皆是黄金制成,红宝石镶嵌的大理石天花板有些说不出的美艳,每隔五步,就有上等珍珠制成的珠帘在风中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

门里走出了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嬷嬷,对她对周围的士兵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几名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为首的一人说道:"照例,我等是不能进入公主的宫殿的,只是,这次我等是押送犯人至此,若是离去,万一这犯人伤着了公主,我等该如何向城主交代。"

老嬷嬷说道:"这一点你们无需担心,且不说公主身边有无数术法通天的侍女老师,就算是空无一人,在这深渊之中,也无人能够伤公主分毫。这是公主的命令,想与这名少年单独见上一面,你们先退下吧。"

众士兵见这老嬷嬷这么说,只好退下。但是他们也没有忘记防备,菁泷的双手双脚都被镣铐锁住,镣铐上面,是最古老繁杂的图案,能够锁住一切术法。

菁泷就这样被老嬷嬷带领着,来到了涟寒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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