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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接见

中华大地上的故事与西方的故事结局相同,但是情节却不一样。从来贫耨的中华儿郎们,只会用农夫与天女的故事来自娱自乐。而西方的人们却意淫着自己的公主与王子,乐此不疲。

当那些手指粗糙得甚至捏不住一个棒槌的东西方农人的双手,一点一点写出这个故事来的时候,他们心中期盼的是什么?

鲜血在中华神话中蔓延,讥讽在一千零一夜中盛行,而那掺杂着悲凉与凄艾的童话故事,却显得那么可笑与无助。

一切都在告诉人们,一个坚定不移的道理。

世上本来就没什么爱情可言,人们的坚守其实也十足可笑。但是有些人选择去做了,后世人的评价,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赵烈衣衫褴褛地站在萧氏的大门口,饥肠辘辘,水草未沾。熬红的双眼与已经脏得不知如何形容的双手,掺和在一起,散发着臭味儿与病毒的芳香。

人们都停下来,看着一个穷人,是如何敲开兰陵萧氏的大门的。而那些兵士,也都在怀疑着一个似乎是落难逃荒之人可能是北人的间人(间谍)。

赵烈甚至不知道如何对门房开口,要说的话太多了,是否能一句话就说完?要请求的太多了,是否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被彻底赶出大门,亦或是扭送官府?

那金黄色的大门被阳光晃的刺眼,人们甚至不得不在经过这里的时候,遮蔽双眼。

高门大院儿的墙真高,还那么的华丽,几乎一切能雕缀上去的智慧,都统统雕缀上去了。除了不能僭越的,一切,都那么耀眼。

门房儿听说跟自家小姐有关,心里犹豫,腿肚子却一直在打转转。通报也不是,驱赶也不是,一时之间竟然流出了很多汗水。

几个门房从未如此艰辛,他们成天面对习惯了大人物的拜访,却对一个掌握着消息的落魄子无可奈何,甚至错乱不堪。

……

萧秉言拍案而起,心中的怒火忽然冲上发冠:“若是山贼强盗,立刻就打死在堂前!”

他的眼里有些慌乱,心里思索却非常的多。他最得意的女儿,他最心疼的孩子,找了这么多天,真的有了下落了吗?

这些日日夜夜,他不知托了多少关系,求了多少世家子弟。便是北人的势力,就动用了七七八八。只要那个囚禁了他女儿的世兵有一天去了官府报备,他就一定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枯黄的树木下藏着的也许是一个新生的心,但是它内部的干涸,却给它以别样的成长。萧叶若的父亲,便如同那树木,只是他的心,已经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了。

门外的褴褛并不在萧秉言的视线之内,甚至那个即将见面的人,也有可能并非他内心里最美好的期待。为人一世,他最不信任的,除了自己,便是芸芸众生。

佛堂里供着的,并非佛像,而是他对自己身世的认同与野心的承认。他对自己的一切,看的很透彻。看得清自己,便看得清别人。他们心中所想的,跟自己一模一样。既然一模一

样,那便不能饶恕!

内堂的人们传递消息的速度,堪比军情。萧秉言还未有所动作,那后堂的男女老幼已经闻了这等消息,就连萧秉言的母亲也没坐住,听闻有了萧叶若的消息,慌忙赶来前堂,也不听媳妇儿孙劝阻,非要见见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萧秉言心下很愤怒:胡闹,成何体统!听风就是雨的,哪能做得大事?

可是他并不能阻止自己的家人出来打探这等事情,他要做孝子贤孙。什么事情,必须要以孝为先,这样才不会被人指责,站在风口浪尖。

他看着那些儿孙媳妇,亦或是婶子叔婆都出来打探。方才重新坐下来,对着他们说道:“先退回去,我先问清楚。你们都不要着急!”

众人见萧秉言发话,不得不怏怏退去。萧秉言的生母很有心眼儿,她特意留下一个机灵的丫鬟儿,让她在这听着,顺便把话儿都传给后堂。

……

赵烈被一众家丁裹挟在中间,“请”了进去。管家是个婆子,上了岁数的,就默默站在前堂,冷眼儿盯着赵烈的一举一动。

赵烈也不知如何拜谒世家大族,两世为人也不曾登过大雅之堂,何尝学过什么繁重的礼节?只知道大家族的孩童都教育的进退有节的,很有风范。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管家婆子脸色有些难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小名唤作叶若?”

赵烈说道:“自然是她亲口告知于我。”

赵烈心中坦荡,所以并不存在什么眼神闪躲。管家婆子看不出什么异样,只能说道:“沐浴,用膳,傍晚宗长要见你!”

萧氏的宅子阔地十里恐怕不止,其中亭台楼阁要比城中官府甚至佛寺塔座还要高上几分。那佛塔虽说也是萧氏捐赠的,用了铜铁几千斤,方才铸就的。

站在城内任何一个角度,便是不需抬头,就能看到萧氏的高塔。那令人仰望的高度,足以让人恐惧,莫名地恐惧。

萧氏的沐房与晚饭并不一般,纵然高门大户的奴隶,吃的也比那个劳苦大众吃的好。洗了澡以后,穿上青服。整理一下不合自身的衣服,坐下来等着饭食。

萧秉言再着急,也不见丢了豪门大户的风度,他平日里习惯了镇定自若,来去如风。他自幼便耳濡目染,听从家长与恩师的教诲,一定要学会镇定,天塌下来,也有他塌下来的时间,最着急的时光里,要尽量镇定自若,方才能有所作为。

他倒是没有怎么着急,只是心中很气恼。无论如何,他的女儿算是被掳掠去的。他又并非什么当世数一数二的一言堂,如何能让自己的女子再嫁而无嫌隙?何况这种事情本就出于世家,自然也要世家内自消化,不能让外部世家和朝堂一些官员看了笑话。

他坐在那里抿嘴喝茶,忘了仆人已经续了十几杯。眼见那茶炉里的茶已经不够用了,他依旧不知不觉。阴沉着的脸,让仆人不敢轻易打扰。

……

萧氏的饭菜着实不错,虽然南方没有北方的牛羊猪肉,况

且南方有祖训,根本不能杀牛。所以这一切重担,都落在了鸡鸭的身上。

不过赵烈吃了很久,觉得还算美味,可是低头一看,那角落里的狗吃的东西,跟他一模一样。心下略有气愤,不过却依旧自顾自地吃。这种事情,有如胯下之辱,为得人下人,方才能做得人上人。

他镇定自若,假装没看见狗也在吃与他一样的东西。而管家婆子却一直在关注着赵烈的一举一动,没多久,便将他与狗同食的消息告诉了宅子上下几乎所有人。

萧秉言听了管家婆子如此添油加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会面。自从他叫出萧叶若的那一刻,萧秉言便已经清晰明了,他就是那个“掳掠”了萧叶若的那个世兵。

时间如同掉落在地上的银针,叮铃作响。仅仅几秒钟,那银针掷地的声音,便变得杂乱不堪。空气中的那些水分似乎全然凝固起来,赵烈略有束手束脚,不过却很是坦然。

“你如何知道我女儿名唤萧叶若?”萧秉言仿佛永远都在口渴,眼睛如同那荒野的秃鹫,盯着赵烈,仿佛在等赵烈变成一摊腐肉。

赵烈两世为人,已经将人心彻底摸透了,但是他这是两世第一次见丈人,哪怕是把他当敌人对待的岳丈,也是另一种奇怪的境地。仿佛这种感觉并非敌对,更像是父亲在教训儿子,话说得再狠,恐怕也没什么威慑力。

“小子不才,当日在江陵城偶遇叶若。见其柔弱,心生怜悯……”赵烈跟背书一般,临场发挥般捏造故事,心里却很难受,似乎是熬不过这一场。

萧秉言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喝骂道:“混账!一派胡言!你定然是掳掠了我家女子,而后假意来我这里攀附关系,索要银钱的!”

赵烈拿出自己脖子上带的另一个物件――半截毛笔,递给僮仆,说道:“叶若知道您不肯相信很多在江陵城漫天大火里发生的事情,便让我将她幼时摔坏的毛笔带给宗长。她说你一看便知道是否符合她的意思。”

赵烈怕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说服他,反而让他相处对策打击他,便又将书信递给管家婆子说道:“这便是叶若亲笔书信,她要我竭尽全力,保护住这封信,一定要交到宗长手里!”

萧秉言呆呆地望着这两个物件儿,竟然有些愣神。他那能不知道自家女儿的笔迹与曾经的过往?

一时之间,气氛竟然尴尬在那里,很久都没能缓和。

赵烈倒也不急,只是端坐在榻上,默默地用眼睛的余光盯着萧秉言,揣度他的心思。赵烈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刚出现就讨人喜欢。如果作为一个父亲,不能让两家门当户对的前提下互相没有一丝一毫的吃亏或者占便宜,那么这次嫁女,不算是上乘婚嫁。

虽然他认定的女婿他也没见过几面,但是人便是如此,只要心里认定了的,几乎很少反对。哪怕错了,也要一味坚持。

这时,后堂的女子里出来一个丫鬟儿,她走到堂位后,施礼道:“太夫人与夫人请见他,让奴婢给带个话,希望家主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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