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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潜逃出城

湘江水曲的夜里,多了些许湿冷。江边儿的人们,似乎在盯着水里尚在冬眠期的鱼儿。人的生养,似乎并不能等到生物的生物时间的完成。

周朝时候就已经有的禁止制度,便已经说明人对自然无休无止的采竭,导致曾经一片原始森林的大河南北,曾经麋鹿犀牛、龟鳖黿鼍和大象满山的大江南北,变成了荒芜的一片。

这个年代的山上,能有当年千分之一的生物,就已经是上天与人类的仁慈了。

而曾经灭山铸鼎的大王朝,也已经变成了泡影,除了尚书与竹书纪年里还记载的曾经,便已然与现今的人们毫不相干……

城墙的巍峨之中,除了石头与砖瓦的功劳,也包含了泥浆中太多生命的填补。无论何时,都会有鲜血洒在上面,时刻滋润着它的坚实。

赵烈跟着萧家的仆人从侧门儿跑了出去,从已经关了不知多久的驿站里牵了两匹马,方才往东城门门口奔去。

赵烈的胳膊被凉地板冻的几乎都木了,纵然穿着厚厚的锦衣,也并不能遮挡住自身难以驱逐的寒气。牵着马的右胳膊由于一直担在自己身下,现如今连缰绳都牵不住了。只能用左手代劳。

大夫人大气,南方马匹本就稀少,这次为了帮他逃跑,竟然给他两匹马,让他快快离开这里,回了北方,一切都好说了。

赵烈觉着,无论是富贵,还是平淡一生,只要萧叶若想,萧秉言就得给金银供养。毕竟自己的女儿,架得住老太太恸哭,却架不住自己的夫人吹枕边风儿。

……

“辰祖兄,这次事情便托付与你了!”

“刺史大人放心,我明日便开始着手,只要安排得当,十日用不上!”

萧秉言与刺史往来言谈,把酒言欢。相谈之余甚至忘了此时已经几更天了,那些弹琵琶的娘们儿已经弹累了手指,那些吹埙的乐师也已经吹疼了腮帮子。众人休息了三气儿也没能弄得过两个不停喝酒的人,坐在上首边吹边喝。

好容易挨到了酒席撤尽的那一刻,众人方才散去,唯独两人坐在那,意犹未尽。萧秉言通红着个脸,身上也不知何时撒上了酒水,和着的可能是油腥?他只是低头抹了抹,而后不管不顾。

……

五里长街亭,春色润人行。方才还晴空皓月,这时忽然下起雨来。

纷纷落雨在这个时代和这个季节里非常频繁,丁零的小雨点在兽沿与脊背上甚是好听。大户人家的砖瓦都与普通人家的不一样,它们会听雨。

偶尔有燕子飞来飞去,便会在大户人家的屋檐下筑巢,这样能听到雨落屋檐的动听声响。可能人们没有观察过,那并不饥饿的雏鸟在这种声响下的雨天里,会更加安静。

街道上根本没有行人,就连耕夫也只能背着自己的厚重的蓑衣,静静地打着自己的更号,在这悉顺的雨中,反而更加宁静,几乎听不到它的声音。

偶尔有兵士在

城内巡夜,却并不阻拦两人。赵烈手里握着的钢刀,走起路来反射着寒冷的刀光,来回巡曳着家家户户。

赵烈忽然想起了发如雪,忽然想起了那个两世的风月。自己的心忽然变得软绵绵的,好像又诗意了很多。马匹也不着急,难得出来淋雨,此时也并不是非常的冷,两人一前一后,奔着东城走去。

东城有两个地方非常的出名,一个是青坊,一个也是佛寺。当两人经过这里的时候,便会发现那漫天的细雨挡不住那些龟公的热情。青坊前门庭若市,来来去去也有七情六欲。

青坊的高楼上,欢声达旦,纵饮高歌,那青词靡调,让人听起来也觉着怪怪的,像是为了做而做的,专门引其两人之间的乐趣。

最顶楼的灯光要黯淡一些,却可能更加风雅,在底下看不见上面的风光,只能凭空猜测,那危楼之中究竟是什么样的爷儿,才能踏进去。

夜晚的钟声应和着青坊的歌声,显得有些违和。也不知青灯伴黄卷的假和尚们能否经得起青坊那些娘们儿的诱惑。过了这里,便是城门的巍峨。城边都开有暗门,许出能进的机关,也保证了它的安全,有如春秋时期矮小的晏子出使楚国,便是它的作用所在。

背囊里估计带了不少吃的与用的,更多的可能是钱吧,但是怎么抖动,却也弄不出几个响来。他记得与瞿二约定的地方,城门外十里的树林坡儿,那里便是瞿二藏身的地方。

赵烈还在想,前方的城门吏便拦住了二人。

“萧氏的人,可有门令?”小雨挡不住火把的燃烧,即使离了十几步远,城门督的人也能看清仆人衣服的样式。

那僮仆递了一个玉牌,然后将缰绳递给赵烈说道:“郎君牵着着两匹马,可以选择直接走水路,也可以选择旱路渡江。到哪都有人接应你,你便走就是了。”

赵烈道了声谢,而后牵着两匹马,缓缓走出小门儿,拿着城门吏递过来的火把,而后消失在萧氏僮仆与门吏的视线里。

……

萧秉言总算敷衍完了宴会,坐着自家车马,约莫四个僮仆跟着,回了自家大门。

天上下雨他也没感觉,自顾自往家门里闯,什么也不说,就着自己书房便走过去。

躺在自己的卧榻上,自有仆人伺候照顾,他想睡,却又睡不着,总觉着忘了什么事情。便挣扎了一会儿,问身边亲近仆人道:“今日可有什么事情,我要你黑夜提醒的?”那仆人道:“阿郎走之前让我们提醒,赵家二郎关起来后,今晚要审问他。”

萧秉言方才想起这个事情,也不顾自己头疼,让仆从搀扶他起来,奔着方才关了赵烈的小黑屋去了。

到了推门,才发现空无一人。萧秉言回身问道:“人呢,关哪去了?”

外边负责关押的仆人说道:“也不知是谁,我倒是看见几个人给放走了,别人我没看清,只看到其中有个小萍。”

萧秉言喝的有些

糊涂,但是脑袋到底好使,他仔细一琢磨,气得跺脚道:“女子安能周全!”

他自顾自往自己夫人的屋子奔去,一众仆从半跟半从的,也都不敢说什么。只是有的跟到后门口儿,就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只有那些亲信的人,方才跟着主家进了后宅。

萧秉言进了屋子便破口大骂:“女子就是不会考虑事儿,你想我能如何对他,砍了他吗?”

大夫人有些惊慌,这是萧秉言第一次吼她,她也觉得有些瞒不下去了,方才说道:“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叶若,谁知道你会不会下手?”

萧秉言一跺脚,说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你们几个,凑齐人手,赶紧去追!”

他的仆从不敢跟着硬闯大夫人的屋子,都站在外边儿,听着话音儿。听主家让他们带人追,也都不含糊,大晚上的,当即便跑出去,找车找马找人手。

萧秉言关了房门,嘴里满是酒气,坐在一旁呕气的夫人身边儿,好言安慰道:“细君误会我的意思了。叶若的信,我最早看到的。我就算不顾忌别人的面子,不也得顾忌叶若的面子吗?”

大夫人生气道:“你当着仆人的面上吼我?我又不是你偷养的那些下贱女子,明日便告诉阿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萧秉言自知理亏,也不计较,好言安慰道:“细君,莫要生气。你告诉阿娘做甚?再说了,我何尝偷养过?”

大夫人并不答话,只是撇过头去,一声不吭,两个人僵在那里良久。

……

赵烈出了城,也不知道该不该打起火把,这个世道,最害怕除了城门范围就有强盗。不过想到那力大无穷的瞿二就在附近,便鼓起勇气,奔着那本就让人害怕的密林策马而去。

瞿二这一天,在野地里挖野菜吃野兽,没了粮便吃树根儿,根本饿不着他。他以为赵烈无论如何也要几天时间的才能出来,所以每日都住在林子深处,偶尔窜出来看看过往行人,究竟有没有赵烈,除此之外,便是躺在潮湿的枯叶地里,回想自己的半生。

赵烈的马蹄声惊动了林中本已经熟睡的鸟儿,那火把的火光也透过层层枯木,照在瞿二的眼睛里。

……

萧秉言安慰了好一阵,见大夫人一点也不吭声,便自顾自道:“我并非无情无义,对于叶若,我待她要比咱们长子还要好。这个你自然知道的。

眼下这么个世道,我左思右想,觉着有时候一个少年儿郎纵然有天大的志向,没见过人世险恶,怎么能有大的成绩?”

大夫人说:“叶若说了自有安排,你何必这样?那二郞的能耐,你又没见过,怎知道人家不行?”

萧秉言道:“那小子纵然天大的能耐,不也得一步一步走上去,天底下有谁能一步登天的?如果把叶若和他放在咱们身边儿,无论他们两个怎么折腾,亦或是子女跟谁的姓氏,都随他们,这样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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