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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爱慕

午膳摆在松鹤堂里,虽然分了男女席,但并没有用屏风隔开。

今日众人来的还算齐,出嫁的姑奶奶都带了丈夫回来了。除了常氏与柯氏这两个长年不出席的人,二嫂刘氏快要临盆,也只是沛柔刚回来时露了一面罢了。

大姐夫崔浚初与齐延还是同科,今日相见,自然另有一番契阔。

前生齐延与他们家人的关系其实也还不错,今生他与沛柔是两情相悦,又与定国公有亦师亦友的情分,自然相处的更好了。

沛柔一边吃饭,一边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宾主尽欢,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吃完饭,看着仆妇们撤席,齐延便站到了沛柔身边。

见沛柔看了他一眼,他便忙道:“今日也没喝多,你也听着的,只敬了泰山大人几杯。”

沛柔正要说话,海柔又凑过来,“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一下没看见,就粘到了一起。”

话音刚落,就听见万长风笑着招手唤她,“海娘,你做什么要往人家小夫妻中间站,快过来。”

沛柔便推了她一把,“快过去吧,有人唤你呢。”

万长风叫她,她自然不舍得不过去,便又和沛柔做了个鬼脸。都出嫁这么久了,还是这样孩子气,也实在是她的福气。

沛柔没说什么,齐延却忽然幸灾乐祸地道:“三姐慢走。”

惹得海柔又回头“哼”了一声。

用完午膳,太夫人就打发她出去,“到底是别人家的人了,在我这松鹤堂里也分不开。”

“别在这晃我的眼了,我要歇息,你带着你姑爷去熙和园里逛逛吧。”

海柔和万长风回了蕙草堂,润柔也和丈夫儿子回了秾芳阁。

如今他们只是偶尔过来小住,家里也没有别的姑娘要住园子里的房子,太夫人便令人将这些轩馆全都按她们出嫁前的样子布置着,留着她们回来的时候歇息。

海柔最爱睡觉,春夏睡的尤其多,今日看来也格外的困倦似的,原先说要等沛柔一起,最后还是撑不住,先同万长风进了园子。

沛柔服侍太夫人歇下,看着她睡着了,才出来找齐延。他们就一起往熙和园里去。

一进了园子,自然先要去沛柔的旧居翠萼楼。

当时她用的家具都还留着,每日有人打扫,只是少了些摆设而已。因为今日她回门,仆妇们自然也是铺了床的。

临近夏日,白日太长,总让人觉得昏昏欲睡。

沛柔和齐延也就脱了鞋上床,躺着说话。

沛柔摇着象牙编织的染雕竹菊纹团扇,和齐延说着她从前住在这里的事情。

齐延听的很认真,还嫌她说的太慢,抢了她的扇子过来替她扇风,催促她说的快些。

“熙和园里的春光,只有秾芳阁和翠萼楼最好。大姐姐选了秾芳阁,后来我满了十岁,便选了翠萼楼来住。平日里无事,我常常就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看书。”

那张贵妃榻自然还在的,有人打扫,一如她还住在这里的时候。

“从前我们的关系不好,柯世兄送了谢公笺给我,我也根本不知道里面还有你做的。后来知道了,一直都没有用你做的铜绿纸笺。”

“别的渐渐的都用完了,就剩了这一色。和那时你给我的信放在一起。”

就锁在她床头的小柜子里。

那时候她何尝不是把对他的心意也锁了起来。

前生的翠萼楼里承载了更多她对他的情意。但眼前的齐延终究不是前生的齐延,或许这些情意也不该属于他,所以她没有再说下去。

沛柔想起赵五娘说的话,便问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齐延答她,“太久了,记不清了。”

沛柔就白了他一眼,“是在香山的时候吗?”

齐延摇头,“不是。”

“是上巳节的时候吗?”

齐延忽而转过头,“你知道我从前的那盆素荷冠鼎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开花的吗?”

沛柔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起了他的花,“我怎么会知道。”她伸手去挠他的痒,“你别想转移话题。”

齐延却正色道:“不要闹。”

沛柔也很快反应过来了,脸上红了红,收了手等着他给她解惑。

“我的素荷冠鼎和柯师兄的宋锦旋梅是同一天开花的,我们想送的人也是一样的。只是我终究不如他那样有底气罢了。”

柯明叙的兰花,最后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而那一天,她其实也在等着齐延开口的。

可那时候,开口也无用,齐延的兰花,也免不了如她前生要送给他的一样,是落到灞水中飘远的命运。

幸好他们最终还是没有错过。想到这里,她在齐延唇上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

她即刻便想要逃,却被齐延捧住了脸,不肯让她走。又吻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

“要是我们在家里就好了。”他的样子看起来极委屈。

沛柔失笑:“在家里也不行,青天白日的,像什么样子。”

却还没忘了方才的问题:“不会是春宴那日吧,你还说我弹琵琶弹的不好。”

齐延笑着摇头,“那日在夕照楼上,我曾经问过丰之兄,你住的地方在何处。他便指了这座小楼给我看。”

“远远望去,红香绿玉,美不胜收,很像是你住的地方。”

与她表明心意之后,齐延常常夸她,她都已经不觉得不好意思了。不过——

沛柔兴奋起来,“你那么早就告诉徐沛声你对我有意了?你们平时都会说这些事么?那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赵五娘的?”

齐延想了想,“记不太清了,好像从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你五嫂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过他也没有跟我明说,只是总提起她而已。”

“他还要在我面前装腔作势,燕京城里流传起‘京城双姝’的名号的时候,他还和我说,‘我妹妹才是真正的花容月貌,那赵家的五娘,不过是平平罢了’。”

“什么?”沛柔忍不住坐起来,笑的停不下来,“他居然还说过这样的话,不行,我一定要拿这件事去威胁威胁他,怎么着也得让他替我办三五件事才行。”

齐延把她拉回自己怀中,“你怎么唯恐天下不乱。你要办什么事情,不必威胁我,也不必求我,我自然都帮你办妥了。”

其实这是前生沛声和他说的。

沛声与他一样,也同样喜欢一个人喜欢了两生,只是沛声看明白的时候比他还晚,已经是无法挽回的时候了。

后来赵五娘成了皇后,他曾经带着林霰进宫为她看病,他才知道,原来赵五娘心中也有沛声。

他们最后的结局,与自己和沛柔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沛柔就睨了他一眼,“若是将来我要他替我收拾你的什么莺莺燕燕,外室小星呢?你也能帮我。”

齐延微眯了眼睛,也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

“都说了几回了,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要你伤心的。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我看,家规里也得添一条不许再说这样的话的规矩才行。”

虽然他说话的语气恶狠狠的,但她听了还是很高兴。

既然那时候齐延便已经对他有意,再往前推,“那是那次在马球场上?”

“不是。”齐延抱她抱的更紧了些,“不过,那天你把你的手帕给柯师兄擦汗,我看见了。”

沛柔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这样小的事情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了,我都没有你的丝帕呢。那天明明是我救了你,最后围在你身边的却是他,我觉得心里很难过,所以才会先走了的。”

那时候沛柔刚刚脱险,大约所有的人都在注意着她,而她却把心思都放在齐延身上,她记得他离去时的背影。

“你知道上巳那日,为什么我会干脆地拒绝柯世兄吗?”

沛柔的手指拂过齐延的眉眼,“因为我一直都很清楚,假如他在场上,一定也会救我。可是没有,没有这个假如。那日奋不顾身救我的人是你。”

两生都是。

齐延笑了,把她的手捉住,亲了亲,珍重地放在心口。

“总不会是昭永十年的时候吧。我早已经不记得我在城楼上同你说了什么了,可是那一日好像你难得的激动。”

“你说我是个混蛋,我骗了你,我欺负你。我一直都记得。”

“所以你后来才对我那么冷淡?

齐延又笑了,“我对你的冷淡,哪里比的上你对我。你办春宴时,我问你我们能不能做朋友,你都斩钉截铁的拒绝了,现在倒怪我冷淡。”

“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心里到底有多难过。你才是个小混蛋。”

“其实如今再说这样的事情,也很没有意思。你要我说我什么时候开始爱慕你,我也回答不上来,时间真的过的太久了,也一定比你现在以为的要更早。”

“可我爱你的每一刻,也一定比前一刻更深,你知道这个就好了。”

他是记得的,可活了两生的沛柔也不会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就开始爱慕她了。

他前生做了太多错事,所以根本就不敢让沛柔知道他和她同样活了两生,前事尽知。他害怕她一知道,便会将前生的怨恨也全部拾起。

他会一直等一个机会,让他能真正坦诚地与她互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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