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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庄和

沛柔从养颐堂出来,仍旧和夏莹吹同路了一段。

“思哥儿与菽哥儿虽然年纪差的大,端午那日在泮月楼里却也玩得到一起,可见是有缘分的。”

夏莹吹便淡淡道:“你大姐姐把菽哥儿教的好罢了。才那么点大的孩子,却也并不一味调皮,我看了也很爱。”

“我看二嫂把思哥儿也教养的很好,总是文文静静的,和菽哥儿在一起也像个大哥哥。今日我也准备了些东西想去看看思哥儿,嫂子不要嫌我烦。”

也许是沛声那一盘炒肝儿的缘故,从泮月楼回来,这孩子就开始腹泻,所以今日没有来请安。

前生诚毅侯府中长日无聊,与其说是她陪着思哥儿,不如说是思哥儿陪伴着她。她其实是很喜欢思哥儿的。

夏莹吹便笑了笑,清寂的像一朵开在山中的杜若。

“乡君肯来庄和堂坐坐,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她同自己这样客气,沛柔心里又难过起来,“二嫂与我大姐姐是手帕交,自小也与我相识。从前二嫂说,待我也如同待妹妹一般,怎么如今做了妯娌,反而与我客气起来。”

“之所以要人唤我‘乡君’不过是因为我刚刚嫁进来,有许多未知,所以心中害怕罢了。二嫂与我是旧相识,仍旧唤我沛娘便是了。”

夏莹吹就轻轻地点了点头,与沛柔携手往庄和堂的方向去了。

此时的庄和堂,与沛柔记忆中那个素淡的院子已经很是相近了。

昭永十年时她曾经来过一次,在夏莹吹正房的窗前曾经望见过的那棵石榴树已经被砍去,留下光秃秃的一截树根。

沛柔觉得有些惋惜,驻足在庄和堂正房门前,“我记得从前这棵石榴树的花开的很好,几年过去,它也不在这里了。”

夏莹吹回头望了一眼那石榴树的树根,淡淡道:“有一年雷雨天气,风太大,把它刮折了,虽然可惜,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思哥儿在屋里,四弟妹随我进去吧。”

沛柔就笑着点了点头,跟着夏莹吹进了屋子。

这满屋子的素淡,令沛柔看了有些难过。庄和堂和她住的嘉懿堂一样,都是诚毅侯府里最大的几处院落之一。

可沛柔的东西多,心中的希冀也多,嘉懿堂里总是满满当当的。所以到她要走时,她觉得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都不必带走。

而夏莹吹的屋子里空荡荡如雪洞一般,她的希冀,早就随着战死沙场的丈夫远去了。

思哥儿腼腆,又听话,此时正睡在夏莹吹内室的床上。见有人进来,便要坐起来。

夏莹吹忙迎上去,扶着他坐起来,“是你四叔母来看你,快和四叔母问好。”

思哥儿就点了点头,先喊了一声“娘。”而后才对沛柔道:“四叔母。”

沛柔就对着他笑,坐在他床边的绣墩上,“思哥儿,今日身上可觉得好些了?”

“好些了,谢谢四叔母关心。”

沛柔见他乖巧,心中更多了几分怜爱,“今日四叔母过来,也给你带了些礼物,等你好些了,就可以玩了。若是喜欢,四叔母下次就再送了多多的过来。”

思哥儿就看了一眼他母亲。

夏莹吹便温和地笑了笑,“你四叔母给你的东西,你可以收着,快谢谢四叔母。”

“谢谢四叔母。”思哥儿听话,立刻便和沛柔道谢。

“思哥儿不用如此客气。前日和菽哥儿玩的可好?等你好些了,婶娘接了菽哥儿来府里和你一道玩,好不好?”

夏莹吹是孀居,很少出庄和堂的门,也很少让思哥儿离开她的视线。甚至都不许思哥儿去上学,每日只由她自己教养。

所以思哥儿与小常氏所出的两个儿子恩哥儿和忠哥儿都不相熟,少有玩伴。

思哥儿是夏莹吹的儿子,她自然是不好多话的。可小孩子还是要常常与别的孩子在一起,对他们才更好。到时候润柔若是过来看她,也可以陪着夏莹吹说说话。

思哥儿就点了点头,又和她道谢:“菽哥儿很好,思哥儿想和他一起玩。谢谢四叔母。”

沛柔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她与夏莹吹其实也无甚可说的,要有情分,也是前生的情分。如今却是交浅言深,看过了思哥儿,她便和夏莹吹告辞,回嘉懿堂去了。

*

昨夜毕竟是发了一场烧,身上又来了葵水,一回了嘉懿堂,用过了午膳,便好生睡了一觉。

醒来时已经近了黄昏,早上说好了要去接齐延,她便起来妆饰了,带着绾秋往诚毅侯府的二门去。

何霓云仍然不知收敛,今日居然又早早地等在了二门上,连一个丫鬟也没有带。这还是想如昨日一般,与齐延单独相处吧。

沛柔便迎了上去,“云娘表妹?你今日怎么又站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事?”

何霓云午后换了一件雪灰色缂丝缠枝花纹的褙子,头上也只簪了几根素银的簪子。

虽然比上午请安时素淡了一些,可缂丝工艺繁复,也是名贵布料,守孝时穿,仍然是不符合规矩的。

她的容色只是平平,穿了这样素色花纹的衣裳,非要精心描画过眉眼,才能显出几丝精致动人来。

何霓云大概是没料到她今日来的这样早,恐怕又觉得齐延心中有她,也并无惧色。

“昨日没等到母亲的来信,所以今日仍在二门上等着。四表嫂今日,可是来接四表哥下衙的?”

反正沛柔也明白她的意图,她估计也懒得再费心找借口。

“今日我与相公说好了会来接他,倒是要与云娘表妹你一起在此处站一会儿了。”

何霓云便行了一礼,笑道:“四表嫂自等着四表哥,霓云也只等着霓云的信罢了。”

沛柔就没再理她,见琼花开的好,还是站到了琼花树下去。

昨日雨疏风骤,连她衣服上都沾染了那么多的花瓣,今日却又开出了新的洁白花朵来,实在令人心生怜爱。

大约又过了两刻,齐延便出现在了二门上。

何霓云比她还要热络,立刻便笑着迎了上去。

齐延眼中却只有站在琼花树下的沛柔,敷衍地和何霓云打了招呼,便向着沛柔走过来。

“不是说叫你在房中好好休息的吗,怎么今日还是过来了,白日觉得身上可还好?”

沛柔便笑了笑,“今天已经不觉得有什么了。”

何霓云向来没有眼色,还要走过来,做出关切的样子,“四表嫂身子是有什么不适么?倒是没有听闻。”

齐延看了她一眼,没有答她的问题,却忽然道:“今日云娘怎么穿的这样素净起来。”

何霓云便用哀怨的眼神看了沛柔一眼,而后将含情脉脉的目光落到齐延身上,“四表嫂说我仍在孝期,应当穿的素净些的。”

沛柔还没有说话,齐延先道:“你四表嫂说的不错,正该这样才是。之前你说临近我的婚期,不好穿的太素淡,我也就容了你。”

“不过我看你如今身上的衣服似乎是缂丝的,孝期之中应当穿粗布麻衣,如今虽然不再遵循古礼,可这样华丽的衣料仍然不应该上身。”

“云娘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去把衣服换了吧。我就先和你四表嫂回嘉懿堂去了。”

说完也不待何霓云回话,便揽着沛柔往嘉懿堂走。

“何霓云可真会找借口。若是真觉得临近你我的婚期,她是守孝之人,便该走的远远的才是。新婚那日却又穿了一身朱红闯到新房里来。”

齐延牵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若不是这样,她也不是何霓云了。我瞧她的样子,今日你又把她教训了一顿?”

沛柔睨了他一眼,“怎么,你可是心疼了?”

齐延就紧了紧与她交握的手,“心疼是心疼的,不过不是心疼她,而是心疼我的夫人。昨夜还发了高烧,今日便要出来与她这样的人废话。”

沛柔就笑着哼了一声,“在你们家,哪天不和人废话了。废话最多的便是你。”

“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掩饰了。出了一日的门,我也确实有许多废话想同夫人说。”

齐延伸手,折下路旁的一枝石榴花,递给沛柔赏玩,“今日夫人在家中,都做了些什么?”

沛柔想了想,“早上起来,让林霰又给我看了看,他说也没有什么事。”

“然后就去养颐堂里请安,好好教训了你这好表妹一顿。再么,去庄和堂看了看生病的思哥儿,和二嫂聊了会儿天。”

沛柔并没有发觉在听见她去庄和堂里坐了坐的时候,齐延面上一闪而过的不悦。

她开始教训齐延,“你也是做叔叔的,从来都不晓得关心侄儿,你的学问好,也该花点时间陪陪思哥儿才是。”

前生思哥儿都满了十岁了,与她一同在夏莹吹的画里,齐延见了,居然都认不出思哥儿来。

齐延就笑道:“你和二嫂很要好么?”

沛柔想了想,“倒也算不上要好,年纪差的多,她与我大姐姐是好朋友。”

“不过,我觉得二嫂也挺可怜的,在我这个年纪就失去了丈夫,独自一个人将思哥儿带大。我们是做弟弟与弟媳的,也该多照顾她才是。”

齐延只是望着她笑了笑,未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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