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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建业

齐延到底还是没有能在当日出门。

沛柔和他谈完话,看着他将林霰让人熬的药喝完,就干脆锁了嘉懿堂正房的门,不是用膳时分,或是送药进来的时候,一个人也不许进来。

以齐延的身手,只是这样,自然是关不住他的。但沛柔摆出了这样的架势来,他也只能是苦笑着在内室里休息。

他住在内室里,沛柔就织夏在东边的厢房里给自己铺了床。每日也只有送药过去的时候,才看一眼齐延。

他的膳食都是另做的,多多少少都搁了些补血益气的药材进去,沛柔吃不惯。

他们两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去给家中长辈请安,府中各院自然不会少了打听的人。沛柔便让茵陈一一都回了,只说是沛柔自己身子不适。

这样的理由自然不能令人信服,她干脆就又调了她父亲从前给她的亲卫过来守着院子。只说等她身子好些,会去给家中长辈道歉。

何太夫人或是诚毅侯若有不满,那也只管不满就是了。如今诚毅侯爵位虽复,想要和定国公府比肩,还是在痴人说梦。

到了十月二十一这日,再不往建业行宫去,便显得他们对今上不敬了。尤其是齐延,毕竟今上是特意点了他的名字,要他往建业行宫去述职的。

这一日清早,沛柔便和齐延一起往建业行宫去了。

前一夜她问过林霰,说是齐延这几日休息的不错,伤口在慢慢复原,只要不做太剧烈的运动,譬如快马奔驰,应当都是无事的。

沛柔坐了马车,齐延便骑马跟在马车一旁。

往建业行宫去,至少要走半日。走了一半的路程,沛柔便忍不住掀了车帘,望了齐延一眼,“若是身体受不住,不如还是坐马车吧。”

齐延的脸色已经不再像那一日一样苍白,可到底与康健时不能比。她也忍不住有些心疼。

沛柔自己开了口,齐延从善如流,当即便挥手让车队停下,翻身下了马,上了沛柔的马车。

这几日他们虽共处一室,可沛柔待他实在很冷淡,除了叫他喝药,几乎没有同他说别的话。

如今能共乘一辆马车,总归有机会多与她说几句话。

谁知沛柔却还是没有理会他,带着纭春下了马车,让护卫给纭春找了一匹马,她自己则骑了齐延的那匹飞隼,换了她骑马跟在齐延的马车身边。

若是好马,一般都是有脾气的,只认自己的主人。

齐延的飞隼像通人性似的,换了沛柔来骑着它,也还是一副很温驯的样子。倒是比它的主人可爱些。

沛柔的性子上来,齐延也是无法,就这样一路无言的往建业行宫走,快抵达时才重又换了回来。

行宫的规矩,其实与宫中差不多,沛柔才进了宫门,便有小内侍迎出来,领着她和齐延往为他们准备的宫室走。

这一间宫室并不算太大,内里却装饰的很华丽,沛柔心中有几分满意。

正要叫人再搬张贵妃榻进来,她晚上能睡时,就有一个东宫的紫衣内侍笑着进了门,来给她请安。

“淮邑乡君,您可算是来了,我们娘娘和公主都念叨了您好几日了。请您和仪宾在此处稍事歇息,午后若是无事,请去和我们娘娘说说话。”

这是嘉娘派来的人,沛柔待他自然很客气,“等这边收拾完了便过去,替我问你们娘娘好。对了,皇长孙可有过来建业?”

那紫衣内侍便恭敬地答:“皇长孙殿下并没有往建业来,如今养在徐贵太妃娘娘的寿康宫中。乡君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才便先退下了。”

沛柔就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公公慢走。”

沛柔与这内侍说话的功夫,纭春已经带着茵陈将宫室都整理好了,许多物件也都是按着沛柔的习惯摆放的。

早起赶了半日的路,她也觉得有些疲惫了。纭春知道她的心意,不必她说,也叫下人搬了贵妃榻进来,如今也都俱打理过了。

沛柔叫人去问了她父亲定国公在何处,想去给父亲问安,却回说他正在伴驾。她也就不理会齐延,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她正迷迷糊糊的要睡着,齐延却开了口,“若是要午睡,还是睡在床上吧。夜间也还是我睡这贵妃榻便好。”

沛柔就有些不耐烦,睁开了眼睛,“你若是无事,只管去请求面圣,办你的事就是了。我睡这贵妃榻觉得很好,也不必你让床给我。”

沛柔的语气有些不好,齐延便不说话了。

听见他不说话,沛柔心里又暗暗有些懊悔起来,只是她这几日实在觉得有些累,到底还是很快便睡着了。

虽然已经十月了,可燕京今年的天气还是热的叫人心慌。沛柔睡的迷迷糊糊,只是嚷着热……

*

沛柔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建业行宫建在半山腰,她坐起来,从贵妃榻的窗前望去,正好望见一整片瑰丽的夕阳。

齐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旁的绣凳上,拿着她的那柄绸绣花蝶图象牙雕竹节纹柄的团扇,一直轻轻地替她扇着风。

见她望着自己,齐延便开口问她,“方才睡的可好?”

他的身姿是笔直的,做着为她摇扇的事情,看起来也很认真。她是最喜欢看他认真的模样的。

若他们之前没有争吵,她此时应该心中是很熨帖的。可惜有些事情知道了,她实在是没法与他像从前一样好。

沛柔就把那柄扇子从他手中抽出来,“下午的药可按时喝了?”

齐延便笑了笑,“已经喝了。下午时东宫和贞静公主处都有遣了小内侍进来问过,见你在休息,便没有打扰。”

“永宁郡王世子妃还亲自过来了一趟,只说晚上再同你好好说话。今日没有宫宴,他们自己相约了,在山脚下的平原上准备了篝火,邀请我们一同过去。”

沛柔倒还真没有见过瑜娘从前描述过的,燃烧在草原上的篝火。只是,她问齐延:“下午你一直在房中么?今上没有将你召过去?”

齐延就答她,“明日便是万寿节,想来今上也并没有心思听我说这些。恐怕要万寿节之后,他才能腾出时间处理这些事了。”

这倒是她疏忽了。也难怪齐延要那样着急地往建业行宫过来。

她那时候走到了歪路上,一心只觉得齐延是为了自己建功立业。可这几日静下心来,也觉得是自己太不懂事了些。

他若是能将三皇子拉下马,明明徐家也是受益的,也应当就不会再落得前生永承年间的下场。

就算他想自己建功立业又如何,至少他们如今是在一条船上的,她不应该阻拦他。

便是要唾弃他的利用,唾弃他的小人之心,也大可以等他们和离之后。

齐延见沛柔不说话,隐隐有在思考的样子,就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惊扰到了她,“现在已经是申正了,世子他们应当已经往山脚下去了。”

“你想不想同他们一起?若是想的话,还是早些换了衣服,往那边去的好。我们已经来迟了,也不能件件事情都迟。”

若是要去的话,她自然是要和齐延一起的。

她不想让诚毅侯府的人知道他们夫妻不和,所以用了那样蛮横的手段,在行宫中外人这样多,她就更不可能让外人觉得她同齐延的关系不好了。

沛柔就唤了纭春进门,替她找了一件宝蓝色绣猫蝶石榴纹的胡服出来,头发也挽成单螺髻。这倒是茵陈给她梳的头。

她从前长在善堂,头发大多是随便绾起便了事。进了嘉懿堂,见了身边的人都这样精致,便缠着织夏要跟她学梳头。

织夏很快也要放出去嫁人了,茵陈能学会她梳头的手艺,也是件好事。

她难得能给沛柔梳头,梳了个单螺还嫌太简单了,挑挑拣拣了半日,说了一通织夏的穿搭首饰经,才选了一对南珠的珠花替沛柔簪上。

等沛柔妆饰完毕出来时候,齐延也换了一身月白色的戎装。他生的高大,什么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倒都好看。

平日里是个假书生,今日看起来却像个真将军。或许这样的齐延,才是真正的齐延吧。

一去蜀中几千里,归来时战功赫赫,功成名就,比一辈子待在六部要更适合他。

他们要下山去,齐延有骑了自己的马过来,沛柔却没有,还要往行宫中去要一匹。等那马匹也到了,两个人就一起往山下行去。

瑜娘安排了篝火晚宴,自然会有人服侍,所以他们倒是没有带了侍从下山。

建业行宫这一带都是皇家园林,山脚有一片很大的草原。

山间倒多是密林,有各种珍奇走兽,颇适合狩猎。前燕的皇帝爱狩猎,听说一个个都长得五大三粗的,可真正打起仗来,却没有谋略。

本朝的皇帝对于此道倒都并不太热衷,今上登基十余年,也只来过两次罢了。

天色已晚,这一路上却都有扎了帐篷,点着明灯。因此路倒也不算太难走,反而有如天上的星子落入凡间,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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