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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回缺劳力雇工去人市 借春游实习访农村

有活不怕劳力缺,今日雇工不剥削。

河里没鱼市上有,需要什么取什么。

常游景点无新鲜,偶到田园有感觉。

农村老年领养老,天下不平不再多。

失地凭什么?路边人市多。几天无人叫,家里难生活。

有钱心喜悦,没人害怕多。少数先富贵,只会享快乐。

闲话无用不要多,书接上回继续说。上文说道:烂头蝎为了阻止其妻七寸蛇帮助常大伯看护果园,就对她实行专政,用栓猪的铁链锁在家里。

常大伯知道以后,及时和玉顺、老蝴蝶商量报警,警察在众村民和老蝴蝶的协助之下,终于把善于狡辩的烂头蝎抓了个人脏俱获。

村民们高兴地说:“这回把这个坏蛋抓走,好好教育,以后回来就再不敢害人啦。咱村里从此后太平无事,大家都可以高枕无忧啦。”

常大伯却忧心忡忡地说:“唉,这家伙的瞎心好像是先天性的,很难改变过来。今天抓走可能也拘留不了多长时间,几天就得放回来。尤其是他女婿吕胜还在拒捕外逃,如果他们串通一气,疯狂报复,那就很容易造成严重后果。咱们还要提高警惕,加强防范意识,不可麻痹大意。”

三快婆大声说:“怕啥哩,起码最近就可以放心几天。以后回来要破坏,他也是偷偷摸摸,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看不住他一个吗?”

老蝴蝶把轮椅转到跟前说:“老常,不用担心,吕胜虽然干的坏事不少,和他丈人却有根本性的区别。烂头蝎干的都是损人不利己的坏事,吕胜则是无利不沾弦。如果烂头蝎叫他去拔坟上栽的树,吕胜不一定会听。”

一连几日风平浪静,烂头蝎想要缴钱认罚,七寸蛇却把家里的钱存起来不给他。烂头蝎突然被抓,根本没来得及准备,这时一点办法也没有。

七寸蛇又给他搜集了许多做过坏事的证据,还要求公安机关从严、从重处理。尽管烂头蝎的嘴再能说也无法狡赖,只能认罪伏法。

仲春二月,天气暖和,阳光明媚,百鸟活跃。果树出了叶子,麦田泛起碧波;花儿放满枝头,蜜蜂繁忙工作,时间白天见长,温度中午暖和。棉衣脱去真舒坦,正是干活好时月。农民出门紧挣钱,绅士到处去游乐,各地景点都逛尽,携妻带子再出国。腰里钱多兴趣大,只嫌美景不够多。如今经济大发展,有钱旅游不是错。无钱无条件,干活也快乐。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温度一天一天地提高了,老山头育的草莓苗子能栽了。可是,村里的年轻人基本走光啦,常大伯只能叫些老弱病残去栽草莓。他领人先整了几天地,用拉犁、铁锨之类的工具给去年没挖完的地方松松土,到栽的时候就能提高速度。

坟上的地没浇过水,土壤本来就很松软,被年前的大火一烧,又疏又松,整地的工作量倒不怎么大,栽的时候就不行了。上了岁数的人,站着坐着干点活基本可以,栽苗子是要蹲着干活,时间稍微一长,双腿疼痛不堪,蹲一会就得起来站一会活动活动,有的还攥着拳头在腿上砸一会。常大伯看到这种情况心里着急,指望这些人实在不行,栽完就得好几个月,必须另想办法。他马上回家商量,准备到人市上叫些年轻人。

柳枝听了他的话先说:“老年人干这种活就是不行,不说别人,我自己蹲一会就撑不住了,腿疼得受不了,浑身都不舒服。”

祥合接着说:“的确不行,村里的老年人,大部分都有病哩。血管本来就不畅通,蹲着干活压迫血脉,那就更不行了。如果有发生问题的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必须马上改变,干脆多叫几个年轻人,争取早日栽完。”

柳枝忧心地说:“年轻人可能很贵吧,这活干完得花多少钱?”

祥合说:“贵就贵吧,工价大了人能干,一个人顶几个人着用哩。老年人要是有一个出问题的,咱们花的钱就没多少啦。”

常大伯晚上就给大家通知,叫他们明天都不要去了。不料,对门的三快婆第一个说:“我能行,我蹲着、坐着都能干活;叫我搬运苗子,保证比他们年轻人还快。我也没有啥病,按半价算都愿意干,多少挣几个就比不挣强。现在的日子好是好,没钱还是不好过,就是粮食不用钱买,种地的投资越来越大。各种东西都涨价哩,门户礼节、日常用度,哪一样没有钱都不行。咱们这些老家伙,自己刨着挣几个用着气长。”

梗大双手比划着说不清楚,梗二连忙像鬼子翻译官似的帮他翻译着说:“他说和你立个字据,白纸黑字写明白:我梗大给老常干活期间,万一发病身亡,与老常没有任何关系,所有的家属亲友,不得向老常索赔命价。如果死不了,住院治疗,一切费用不要老常负担。空口无凭,立书为证。”

梗三接着说:“老常哥,要不是你给我们这些废物出主意、想办法,把吃药问题解决了,我们早就丧失了生活信心。如果再能安排个长期工作,一月多少有点固定收入,我们当真把你当爷着敬哩。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昧着良心连累你?请放心,我们提前给家里交代清楚,绝不连累你。”

常大伯着急地说:“我不是害怕连累不连累,主要考虑你们的身体吃不消。栽草莓是有季节性的,时间紧,必须赶快栽完。咱们现在的进度太慢,赶时间根本栽不完,以后有适合你们干的活,绝对不叫外人。”

梗二说:“我们这些人干活是不怎么行,两个、三个就能顶一个吧。你该叫多少人就叫多少,我们都去跟着干,放屁也能添点风呀。”

常大伯看着他们只好说:“那你们继续去吧,能干多少干多少,累了多歇会。我明天再去叫些年轻人一起干,速度就可以提高啦。”

第二天一早,常大伯六点来到通往开发路的十字口,人市上已经来了好多打工者。雇工的雇主还没有来,大家都在路边等着,有的坐在台阶上,有的坐在自己的摩托、电动车的座位上,眼睛瞅着路上的来人。

常大伯大概瞅了瞅,先来的多是些中老年人,年轻人起床比较迟,到现在来的甚少。他把自己的电动车也撑在公路旁边,坐下等等再说。

有个看着比他年轻一点的人走过来说:“老哥,你也‘钓鱼’来啦?唉,年纪大了不好钓。我的年龄还不到六十,等了几天都没钓上,你比我老得多,不如早点回去算了。没钱用了就艰省节约,尽量少花点也能过去。这么大的年纪出来‘钓鱼’,不是儿女们的脸面。人家那些用工单位都要年轻人哩,像你这样子,便宜也没人要,人家不怕出钱,怕担心。”

有个稍微老点的凑过来说:“唉,既然来了就等等吧,在这里等着还能有点希望,说不定碰上个好人就能挣几个。只要三天钓上一次,挣几十块钱就可以宽展几天,要是回去,那就连一点希望也没有啦。”

又凑过来个人插话说:“是呀,是呀,就是要守株待兔哩。守着就有碰上兔子的可能,要是不守,还能指望啥吗?土地收完啦,没猴耍啦,只有守在树旁等兔子。像他这般年纪要是没有困难,就不会出来‘钓鱼’。”

先说话的那人不满地说:“我劝他回去是怕人多活少,停在这里就多一个分馍的人。你们也不想想,一棵树下守着几个等兔子的人,就算偶然碰上一个,给谁的事呀?你们那里都开发啦,没地了就有钱哩,放出去利息都吃不完,用得着出来‘钓鱼’吗?真真是热闹处卖母猪哩。”

后过来那个人说:“唉,一家不知一家难呀!你不知道,开发了的地方穷人也不少,有些人不打工当时就没饭吃啦。还不如你们没开发的地方。你们有钱没钱,只要有粮也能过去,我们就不同啦。

我家的情况是这样的,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手里分了点地钱就有人打主意,诱惑我儿子当什么高级经理,要把家里的地钱全部投资进去。

我老两口坚决反对,他就和我们划清界线,拿着他两口和娃的地钱跑出去了。几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找了好多次都杳无音信。

我和他妈有两个人的地钱本来够用了,没想到他妈突然得了个脑溢血,幸亏发现得早,及时送进省城医院才算把命保住了。可是,那种医院花钱比吃钱都厉害,两个人的地钱根本不够,把亲戚都麻烦扎啦。

他妈还算争气,硬坚持锻炼得生活能够自理,我才有时间出来钓‘钓鱼’,钓上了还能挣几个零花钱,要是钓不上,吃饭都成问题啦。”

第二个说话的人叹着气说:“唉,你的情况还不如我,我儿子是个匠人,做活做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就被人家洗了脑。旋风躜进勾子了——叫鬼把心迷啦。好好的活不干啦,好好的钱不挣啦,好好的家不停啦,好好的婆娘不用啦,硬要往出跑哩。我们那儿没开发,家里有点钱也不给他,没想到他出去贷人家私人的钱拿着跑啦,一年多没见人影。媳妇等不住他,就把家里的钱一拿,领着孩子回娘家,说是要离婚哩。

咱有啥办法呀?婚姻法上说得明白,结婚自由,离婚自愿吗。人家一个年轻女人,就不能长期守寡呀!我老两口幸亏还有地种,粮食不成问题,出来打工就是挣点零花,比你强,今天有人雇老年人先让你去。”

那个人感激着说:“那就多谢你了,我要是有点地就不‘钓鱼’了。你说你儿子借了私人的钱,人家没找你要?我哪里就有问家里人要账的。”

那人又说:“要来,我给他哪里来的好话呀!指着他的鼻子说:‘我给你钱多着哩,谁叫你把钱贷给他?贷的时候怎么没问问我?现在问我要钱,我有钱也不会给你还。你要不下钱了活该,只怪自己太爱钱啦,想多赚利息就得多担风险。想叫我给你还钱,我还想问你要儿子哩!”

另一个人插话说:“那些传销组织怎么能一下子给人洗脑哩?他们可能有什么‘**汤’吧,给谁喝了谁就会跟他们走。不然,那么多人不可能心甘情愿地跟他们铤而走险,自己难道没头脑吗?”

常大伯听到这里忍不住说:“啥**汤,那些人都是利令智昏,成天只想着空里成神。这些年来,国家早就明令禁止传销活动,广播电视上经常说,谁没听过、谁没见过吗?他们是被所谓的丰厚回报冲昏了头脑。”

刚才说话的那人又说:“嗯,**汤自古就有,好多电视上都说过。过去那些什么组织就是用药控制人哩。现在那些恐怖组织,也是用**药发展成员、搞恐怖事件。自杀式气车炸弹,明明是要粉身碎骨,还有人死心塌地的去干那些傻事,一个具有正常思维能力的人是不会的。”

常大伯又说:“那些事咱就不知道啦。可能有用药物迷失人的本性,使其产生幻觉,去干些灭绝人性的事件。传销组织主要是靠利益诱惑人,如果自己能够达到心如止境,随寓而安,没有贪念,那就不会为金钱所动,被利益诱惑。即便真有**汤,他们也给你喝不下去。”

先说话那人又说:“你这话说得虽然不错,可是,在现实生活中,能够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太少了。人的整体素质不高,唯利是图、贪而无厌者比比皆是,谁会没有私心杂念吗?人就是被贪心害了。”

常大伯心想:他说得的确属于事实,现代人的思想复杂,私心严重,社会上的毒素太多啦,比流行病菌还来得快。除了黄赌毒,又多了个传销。看来,国家不但要解决农民养老问题,还得清除害人的毒素。 正是

人在世上当记清,四害不侵是精英。

远离赌场全家幸,沾染毒品害一生。

色字头上刀一把,传销害处也不轻。

路上陷坑随时在,上苍造人有眼睛。

常大伯还在想着,周围的人忽然向同一方向涌了过去,急忙起身看时,就见几个地方人头晃动,吵吵嚷嚷,原来是雇主叫人来了。

打工者已经来得很多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啥人都有,真个是密密麻麻,阵容庞大,把那么大一片地方占得满满的。用工的雇主则是稀稀拉拉,人少势单,刚入场就被打工大军分割包围起来,四面的人乱纷纷地喊着,吵得雇主无法定夺,被打工者拥来挤去,招架不住了就大声喊道:“我不要人,我不是叫人的。”拥挤的人当时松了许多,他赶忙挑了几个自己看上的人,讲好价钱,领着他们落荒而逃。

常大伯的样子像‘钓鱼’的,所以没人围攻,他就转着瞅着,轻轻松松地把一个看着麻利快活的年轻女人叫到旁边说:“姑娘,干一天活得多少钱?我想叫人栽草莓哩,大概需要二十个年轻人,你能不能帮我找够?”

那女人惊奇地看着他说:“真没看出,你还是叫人的老板,我把你当成‘钓鱼’的啦。你说栽草莓,活路倒是不重,比当小工轻松多啦。你能出多少钱吗?我们一起来了十几个,如果价格合适,二十个人好叫。”

常大伯说:“官价,今天的行情就是八个小时五十,十个小时六十。”

那个女人说:“价钱小了点,栽草莓不出多大的力,基本合理着哩。打工吗,就是凭力气挣钱,你等一会,我去和大家商量一下。”

常大伯蹲在电摩旁边等了一会,那女人领了十几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妇女走过来说:“大叔,就按你说的办,这就十几个啦,我去再叫几个。”

先前和他说话的那几个老汉看到这种情况,惊奇地走过来说:“老哥,真没看出,你还是来叫人的,那就把我们叫上吧,你怎么也嫌我们?”

常大伯忙说:“不是,不是,我叫人栽草莓,都是要蹲着干活。你们老胳膊老腿的,干这种活不合适,人能撑住腿也撑不住。我村里的老年人不少,用不上才出来叫人哩,你们还是等着找合适的事干吧。”

最后和他说话的那个人说:“老哥,你就叫我们去吧,年纪大了便宜一点,三十、四十怎么样?我已经好几天没人叫啦,今天要是再卖不出去,我老两口的生活就成了问题。好老哥哩,我们蹲一会,跪一会也能干。”

常大伯看他们那迫切的目光,实在于心不忍,只好为难地说:“你们先在这里钓着,如果今天实在没人叫,你们就到老村李来,我们在村子的西北方向栽草莓。你们要去就和我村里年纪大的同样对待。”

那几个人都说:“好,好,我们现在就去,可能再等也是白等。这么多人天天守在这里,那里会有许多兔子往树上碰呀!”

常大伯推起电摩,正要走在前边给大家带路,从省城开来的公交车忽然停在路旁,从车上下来了两个揹着挎包的年轻姑娘。她们看到这儿停了一群年轻女人正准备走,急忙招呼着说:“喂,姐姐们,你们找到活了,在那里干啥哩?能不能把我两个加上,工钱比你们少点也行。”

那个领头女人指指常大伯说:“是这位大叔叫我们给他栽草莓去,他已经把人叫够啦。怎么,你两个也是来‘钓鱼’的,看着不像农村人呀!”

其中一个姑娘走到常大伯跟前激动地说:“大叔,是你叫人栽草莓哩?草莓好呀,我们最爱吃啦,还没见过是怎么长出来的,正好见识见识。大叔,把我两个叫上去吧,草莓成熟以后就来买,还可以帮忙推销。”

常大伯看她们长得眉清目秀,亭亭玉立,好像是华年盛景中的春燕。再看衣着打扮,容颜气质,绝非打工‘钓鱼’之人。他就推脱着说:“姑娘,我的人已经叫够啦。快去忙你们的,我们时间紧,等着回去干活哩。”

那个领头女人也说:“看你们就不像下苦的人,别在这里寻开心。姐妹们,别耽搁时间,咱们快点走吧,人家和咱不是一路人。”

打工的都跨上了自己的电摩,那两个姑娘却拦住常大伯说:“大叔,不瞒你说,我们大学毕业好几年了,一直找不到工作,今年又在省城跑了几个月,还是没有找到工作。城里花费很大,我们的家也在农村,能上完大学已经很不容易啦。我们不能再向家里要钱,下来做做工,多少挣几个贴补生活,就能减轻家里的负担。大叔呀,父母对我们抱着很大的希望,含辛茹苦地养大成人,供上学已经竭尽全力了,我们还能再靠父母养活吗?大叔,各位姐姐们,给我们一个自食其力的机会吧。”

常大伯本来心软,又听她们说得合情合理,自己那么大的战场,还在乎多两个人吗。他就叹口气说:“唉,现在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的大有人在。你们就跟着去吧,人家都骑着电摩,你两个啥都没有咋去哩?”

一个姑娘看着大家说:“这么多电摩,捎两个人不成问题,如果去搭班车,没挣钱就得花钱。大叔,你这电摩就可以捎一个。”

常大伯看看她,为难地说:“你还是叫他们女的捎吧。”

那姑娘捉住他的电摩手把说:“哦,大叔还这么封建的,你都可以做我爷爷啦,有啥害怕的。我来带你,保证把你摔不了。”

常大伯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是怕你不知道路。”

那个领头女人对另一个姑娘说:“来吧,我带你。姐妹们,我知道路,大家都跟着走就是。”一行人骑上电摩,很快来到老村李村口。

常大伯叫她们在皂角树下等了一会,玉顺出来清点人数,一一登记完毕,那几个骑自行车的老汉也赶到了,大家一起出村上地。

柳枝和三快婆领着村里的人,早就把工具拿到地里,在老山头两口的指导下正干着,这些人到了以后,士气空前高涨。常大伯为了不窝工期间,把人分成许多小组,整地的整地,运苗的运苗,浇水的浇水,年轻腿软的年轻人,全部蹲在地里栽苗。老山头两口来回跑着经管指导,真个是因人而异,量才使用,整个小坟岗上没有一个闲人。

三快婆从不服老,她就和两个女大学生在一起栽苗。前一个小时,她们干得不差上下,时间长了,两个年轻娃渐渐赶不上她。其中一个感叹着说:“啊!老婆婶真行呀!那么大的年纪比我们能干,我两个甘拜下风。”

三快婆边干边说:“我干了一辈子啦,当然比你们有耐头。你两个大学生没干过活,有这个样子就很不错了。不经常干活的人,第一天还可以支持下去,晚上躺在床上浑身酸疼,腿难受得没处放。忍不住的人第二天就不干了,能撑过三四天的人,慢慢就不怎么疼了。你两个要是能坚持一个星期,那就比我老婆能干多啦。总之,这样的钱可不好挣呀!”

另一个姑娘说:“是呀,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才出来打工,撑不住也得硬往下撑。大婶,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你们村有多少人吗?就占了这么大一片墓地,为啥又在这乱葬坟上务果园、栽草莓哩?”

三快婆本来话多,被她这么一问就把话匣子打开啦,马上涛涛不断地说个不停。从几千亩的大滩地,说到生姜渠,再说到几个村的墓地都放在边界上,自然连成一片,形成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小坟岗。他们村老常看到这么大的地方只长荒草太可惜,就把它承包下来栽果树,想叫这里变成鸟语花香的绿色园林,既不影响安葬亡灵,又能开花结果有收入。”

三快婆说得津津有味,两个姑娘听得频频点头。常大伯没有干活,他今天就像庄园主视察工作那样来回转着看,随时调配人力,使工作中尽量不出现窝工现象。一切安排就绪,这才走到女学生跟前想问点什么。

三快婆正谝得满嘴白沫,看他走来又改变话题说:“姑娘,这位就是我给你们说的老常。别看是个农民,外表不怎么排场,在我们这里可是个有本事的人,给乡党办的好事没多少,全村人都把他叫智多星哩。”

有个姑娘插话说:“是呀,人才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吗。有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着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心灵却肮脏极了,有点权就贪而无厌,只为自己打算。”

常大伯走到跟前说:“喂,你两个大学生,在学校学的啥专业?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们这里才办了个果品厂,刚开始,缺乏技术人才,条件还不怎么优越,你们要是不嫌弃就进去看看,是否可以屈就。”

常大伯满以为自己此话一出,他们必然热情地询问详细情况,结果大出所料,那两个姑娘连一点惊奇的意思也没有。

其中一个淡淡地说:“你们还办了个果品厂,栽果园,办果品厂挺般配的。我们都是学文科的,没有啥专业技术,进果品厂不合适。”

另一个姑娘也说:“多谢大叔美意,果品厂的工作确实不适合我们。我们有时间可以进去参观参观,说不定会有些收获。”

常大伯说:“那就不必啦,果品厂才开始,还没有正式投产,有看的啥哩。你们忙吧,我得到那边去看看。”说罢,转身欲走。

那个姑娘站起身说:“大叔,我觉得有点热,麻烦你把我的外衣捎过去,放在我们的挎包上。这地方尽是土,没处放衣裳。”

常大伯站住脚,那姑娘脱下外衣递给他说:“谢谢,麻烦大叔了。”

常大伯接住衣裳说:“这点事还用得着谢吗?真是画蛇添足。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礼世未免太多了吧。”说着就把衣裳往自己胳膊上一搭,拧身就走,脚刚迈开一步,忽然听到‘啪啦’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连忙驻足低头一看,不由得惊奇地说:“啊!记者证,你们是记者!”

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地朝这边看来,刹那间,小坟岗上所有人全都停住工作朝这边走来。栽的撒的不干了,水管里边水断了,一切工作瘫痪了。

常大伯看到这种情况当机立断,马上大声宣布:“大家休息一个小时。”

人们呼啦一下涌过来把两个姑娘团团围住,像看珍稀动物似的看着。有人惊奇地说:“记者,记者怎么跑出来打工哩?”

三快婆站在他们跟前大声说:“记者就记者吗,还鬼鬼祟祟地装成打工的,搞啥秘密活动哩?不怪常听人说:‘现在的记者都跟特务一样。’原来这话是真的,你们到底干啥来了?还不给我老实交代。”

一个姑娘朝大家点点头说:“乡亲们,我们是省电视台,社会调查栏目组的实习记者。刚参加工作不久,没有经验,今天下来打工就是想体验一下生活,认识一下农村,没想到影响了大家工作,实在对不起呀。”

另一个姑娘也说:“乡亲们,我们就是想熟悉农村生活,掌握实际资料。没有说明身份是不想惊动大家,便于接触,实在没有什么可交代的阴谋诡计。还望乡亲们不要产生戒心,畅所欲言,有什么真话、实话就说出来。我们虽然没权解决实地问题,却能把舆论造出去。”

常大伯让大家坐下歇歇,喝点水再干。一个姑娘把自己的挎包提过来,从里面取出饮料、矿泉水让大家喝。三快婆说:“你们别让了,自己喝吧。我们农民有开水就行了,从来不喝那种玩意。”

另一个姑娘从挎包取出相机说:“乡亲们,既然知道了,我就给大家拍几张照片,留个纪念,不知各位乐意不乐意?”

农村人对照相兴趣不高,梗二不大热情地说:“照相是你们的自由,想照就随便照吧。我们农村人,模样不咋样,拍得再多也不值钱。”

那姑娘说:“说啥值钱不值钱,咱又不想卖钱。我们来了一趟,作个留念也是必要的。这样实地的田间照片,说不定还有用处。”

姑娘说着看看现场,从不同的几个角度拍了几下又说:“我们回去洗出来以后,一定抽时间给大家送来。”

现场的人似乎都不在乎,没有想说话的人。只有梗大一个人咿咿呀呀地说着没人理解的语言,就是学过外语的记者也听不明白。

梗二连忙翻译着说:“他说想照张单个像,不知能行不能行?集体像送不送都能行,我们没有多大用处,单个像还能解决点实地问题。”

一个姑娘好奇地问:“集体像有纪念意义,要单独像有啥用处?”

梗二解释着说:“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些脑梗都是有今没明的人,前几天就把一个突然死了,灵堂上要放张照片却没有。农民轻易不照相,死了也不整容,照张相片一脸的痛苦状,难看极了。他儿子没办法,只好把他爸的身份证拿到照相馆,要求把身份证上的照片放大一张,人家开口就要一百元。唉,人到哪一步有啥办法?再贵都得出呀!他想提前照张相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没有,让儿女们多花那些冤枉钱。”

梗三接着说:“这话说得是呀,前几天村里来了个照相的,我想照一张做好准备,搞了一整价也没弄成。那人的心太重啦,咋说都得几十块。我们有几十块钱就要先办非办不可的紧事,咋能舍得照张相片放着?”

姑娘听得眼眶有点湿润,连忙擦了一下说:“能行,能行,我给大家每人都照一张,回去放大、洗好送来,一分钱都不要。”

现场的老年人激动得脸上有了笑容,个个站起身往前走。姑娘瞅了瞅地形,先叫梗大正好衣冠,端端正正地坐在一个坟头上。姑娘调好焦距,给大家一个接一个照着,不大一会,地里干活的老年人就照完了。

三快婆这回却没起带头作用,她坐在远处一动没动地看着。另一个姑娘叫着她说:“老婆婶,就剩你一个了,咋还没动哩?快去照呀!”

三快婆站起身说:“我不紧,可能当时死不了。我担心我老汉死得早,想麻烦姑娘给我老汉照一张。他没在这里,我不好意思照两个人的。”

梗二插话说:“那可不一定,我看我四叔要比你活得时间长哩。他迟早走路慢腾腾的,往哪头走当然也慢了;你迟早走路跟刮风似的,往那头走当然也快得多。快叫给你照吧,说不定明天就能用上。”

三快婆追着梗二说:“好你个死梗二,老盼我先死哩,我活着碍你啥事啦?我再快都没有你死得早,咱两个就看谁吃谁的菜馍呀!”

那个姑娘笑着说:“大婶,你照吧,有啥不好意思的,下午收工回去,我再给大叔照一张便是。你村里的老年人,谁想照都行,不麻烦。”

三快婆照了以后站起身,朝四面看了看大声喊:“老常,老常,咋不见老常啦?大家快找找吧,就是他和柳枝还没照哩。”

常大伯从附近一个坟头背后站起来说:“我在这里栽几个苗,不用找。柳枝回去啦,你们照完就行了,我从来没照过相,今天也不照。”

三快婆大声说:“你咋不照哩?这条路谁都得走,你老常就是再能,不死还是不行,迟早非走不可。快叫给你照吧,人家姑娘不要钱。”

常大伯说:“死是要死的,不一定非要照片不可。我觉得那事不重要,有没有都是一样的死哩,放张相片有啥用处?各人的形象都在自己儿女心里刻着,至于别人吗,见不见你的尊荣都无所谓。”

那个姑娘说:“大叔真是有识之士,见解的确与众不同。我觉得相片还是有作用的。陵园里每块墓碑上都有照片,起码能起到不会弄错的作用;家里的灵前有张照片,祭奠的亲友都能见到老人的音容笑貌。”

常大伯笑了笑说:“姑娘说得也对,花了钱当然能满足自己的心里需求。实地上都是无所谓的,记错了能怎样,记不错又能怎样?我觉得无关紧要,父母对儿女的大恩大德天高地厚,有没有照片都是一样的。”

另一个姑娘说:“大叔出言不俗、看法独到,真是位高人呀!请问大叔,改革开放这些年了,你觉得农村还有没有急待解决的社会问题?”

常大伯说:“什么高人低人,你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普通农民而已。你提这个问题太大了,总而言之,改革开放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只用翻天覆地四个字很难一言以蔽之。至于急待解决的问题吗,任何时候都不会少。根据目前的局势看来,最为突出的焦点,就是农民的社会养老问题。各种人退休了都有养老金,只有农民一点没有,完全成了儿女们的负担。这个问题如果能够解决,农民的心理就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啦。心理平衡了,一切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达到真正的和谐社会。

姑娘点着头说:“不错,农民养老,的确是存在于社会上的一大难题。国家一直都在考虑,研究着这个问题,去年已经有了初步框架,并在一些地区作了试点,今年就可以全面推行,你们这儿大概在六七月份。”

梗二忙说:“这话我听说啦,是什么捆绑式的。先要自己的儿女媳妇缴了养老金,才给他们的老人每月发上一点,不缴钱就没有。”

三快婆说:“不给就不给算啦,还叫儿女先缴钱,这不是拿自己的拳头绕自己的眼吗。儿女们有钱不会自己给自己的父母,为啥还要缴上去,再由国家往下发,脱了裤子放屁,多费一道手续。国家给干部发那么多钱,怎么没叫他们儿女缴钱,给农民多少发点就心疼啦?”

另一个姑娘说:“你们说得不全面,理解得也不正确。具体政策是这样的,往后的工人干部在工作期间,每年都要给自己缴一部分养老金,将来退休以后,才能按月领退休养老金。农民缴钱不是给父母缴哩,也和工人干部一样,是给自己缴哩,自己到六十岁以后,也和干部一样领钱,年老的农民不缴钱就可以领取养老金。

今年的具体做法是以家庭为单位,比如说,你家有两个年轻农民,也有两个老年农民,年轻人每人全年只缴二百二十五元,两个人就是四百五十元,缴了就可以给两个老年人办养老证,每人每月最少领取八十元的养老金,一年就是九百六十元,两个人全年领一千九百二十元。即便是换,四百五换一千九百二,那也是划得来的。

何况年轻人缴的这四百五是给自己存着,他们老了以后领的养老金,远远不是八十块钱了。这个数字是最低标准,不是一成不变,随着当地的财政增长而逐步提高,或许可以涨到几百,甚至过千。”

三快婆忙说:“同志,听你这么一说,人心里一下子亮堂多啦。我家只有两个老家伙,没有一� �年轻农民,不缴钱能领钱吗?”

那个记者说:“你家只有两个老年人,不用缴钱就可以办养老证,一个月最少能领一百六十块钱。快了,你下半年就不怕照相没钱啦。”

在场的老年农民喜形于色,有人大声感叹着说:“啊!感谢老天爷呀!你终于睁了眼啦。咱农民总算见到国家的钱啦,这才有点平等的意思。”

常大伯说:“感谢也应该感谢国家、感谢政府领导。老天又不给你发钱,你谢老天干啥呀?国家白给农民钱也不是第一次,这几年来,不但一分钱不向农民要,还给这样那样的补贴。自古以来,天下的农民,谁经过今天的好社会,好政策、好日子呀!这次再解决了养老难题,农民还有什么不平衡的,能不衷心地欢呼伟大、英明、正确的**万岁吗!”

梗二走到记者跟前,像孩子似的说:“喂,同志,一个月八十块钱有点太少。现在干啥都兴搞价、拿回扣哩,你看能不能再加几个?”

三快婆推着他说:“去,去,贪心不足,娘娘婆好了还想乱摸哩。多少给几个就很不错了,还搞价拿回扣的,你想叫人家姑娘犯错误呀?”

梗二又说:“去你的,人家姑娘正在人路上走着,我咋能叫犯错误哩。现在都那么搞,办事的人拿点回扣理所当然,不犯错误。”

那个记者笑着说:“我们不过给大家宣传一下政策,不是发钱的人。你又是搞价,又是回扣的,即便真有回扣,我们也拿不上呀。这位大叔真有意思,有啥意见、啥问题尽管说,我们解决不了也可以向上反映。”

三快婆忙说:“姑娘,他是耍怪哩,说句笑话而已,你们别当回事。这么好的社会,谁还能有啥意见?往后,一个月再有八十块钱的养老金,那就相当不错啦。我老汉的相片不用麻烦姑娘了,你们快去忙自己的。”

一个记者说:“没事,能和大家多聊聊就是我们的正事。今天耽搁了你们的工作,实在过意不去,咱们还是快干活吧。”

另一个姑娘说:“别急,大叔刚才说了第一个急待解决的问题,后边一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急待解决的问题,咱再听听。”

另一个姑娘说:“可是,咱们在这里会影响大家干活。这么多的人都是出钱雇来的,要是停得时间长了,大叔给人家的工资咋算哩?”

常大伯正要表态,三快婆抢着说:“这有啥哩,我今天不要工资,专门陪你们说话。喂,凡是打工挣钱的,马上开始干活,休息这么长时间不扣工钱,大家干快一点就出来啦,不想挣钱的人就可以过来说闲话。梗二,你拿笔记人,从现在开始,干活的人记名字开工钱,不干活不记。”

梗二像个听话的三好学生,马上取出纸笔,挨个记着干活的人。大家又开始工作起来,两个记者周围只有三快婆、常大伯和老山头两口子了。一个记者从挎包里取出纸笔,不知在写着什么。

常大伯说:“这里条件不好,啥都没有,咱们还是回去说吧。”

一个姑娘说:“不,不,这里挺好的,我们就是领受田园生活来的。最近正是春游旺季,人家都去了名山大川、城市海滩、公园湖边、庙宇尼庵,去看奇石景观、楼台亭轩,跨省地跨省,出国地出国。我两个是乳臭未干的初级班,资历不够,才想到农村走走,了解一点实地情况。”

三快婆高兴地说:“好,好,你们到农村来好,收获不会比他们出国的少。我老两口有点养老金日子就好过啦,今天心里高兴,不挣钱啦。你们想了解什么尽管问,我和老常保证实事求是、有问必答。”

常大伯说:“是呀,自我记事以来,我们这农村地方没有记者来过,你们可是首创呀!吃别人嚼过的馍没味道,走别人没走过的路,一定不会空手而归。我想,你们今天的收获,可能要比够资历的人多。”

那个写字的姑娘停住笔说:“大叔谈吐不俗,在这里深孚众望。你一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急待解决的问题,还望大叔说来听听。”

常大伯说:“第二个问题吗,我觉得农村的文化生活太过贫乏,只有开展文化教育,才能提高农民的整体素质。其次,就是干部的思想道德低下,应当下力气加强教育。农村的基层干部中,想找个焦裕禄、郭秀明式的优秀干部,实在是太难了。干部提高不了,何谈教育群众?”

三快婆插言说:“是呀,现在的村干部,都忙着给自己弄事哩,就没有管大家事的人。多少年来,集体的事谁办过,地里的事谁管过?干部就跟过去的皇上一样,普通群众见都见不上,大部分都成了老板、经理、董事长之类的人上人啦,谁还会管群众的事。

去年的包谷苗快旱死啦,只有啥都不是的老常黑明昼夜地跑了好多天,想尽千方百计给群众把包谷浇了次水。年前不知从哪里吹来一股征地风,麦田马上没人浇了。还是老常把自己的钱垫上,挨门齐户的叫人浇地,没有人的自己帮着浇。嘴皮子磨烂了,总算把大部分麦田灌了次水。干部在那里?个个都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我村里有个老常,比十个干部强。”

老山头两口听了一会,就忙着去指导大家干活。梗二记完人名,走过来插话说:“是呀,我村里可以说没有干部能行,没有老常不行。乡亲们不管有啥急事、难事都找老常,没有找干部的,大家叫他------。”

常大伯打断他的话说:“行了,行了,人家记者时间宝贵,没时间听你磨闲牙。有啥实地问题就说出来,别说那些没用的啦。”

三快婆说:“没问题,没问题,只要老了有几个零花就感激不尽啦。谁要是再有意见,那就叫不知好歹,贪心不足,得陇望蜀------。”

一个姑娘打断她的话说:“大娘学的成语还不少哩,你觉得解决了养老问题之后,农村还有没有不公平的具体事情?”

三快婆愣了一下说:“大问题解决了,小问题就不说啦。要说不公平的事吗,肯定是有,一时想不起来,我得想一想再慢慢说。”

常大伯说:“要说不公平的现象到处都有,任何时候也避免不了----。”

梗二争着说:“是呀,是呀,要说不公平的事那就多啦,无处不有处处有呀!现在的科技发达了,国家应当把那些‘哪有不平哪有我’的济公,和‘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梁山好汉大量复制一批,给每个地方多分配几个。这样一来,世上的不平才能有望铲平,不然的话,就叫不平在着,指望你两个小记者,听得再多也起不了作用,你们还是别问了吧。”

写字的姑娘看看他说:“这位大叔说话真有意思,现在是发扬民主的社会主义社会,不是过去的封建社会,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平哩?大叔能不能以小见大、深入浅出的给我们说出几件具体事例来?”

梗二瞪瞪眼、张张嘴说:“这个,这个,我得好好想想再说。”

常大伯见梗二一时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连忙打着圆场说:“梗二的话虽然有点夸大其词,并非无证可考、无据可查,就拿土地问题来说,它就是农民赖以生存的本钱。土地革命时期,**从地主手里把土地夺回来,无偿分给穷苦百姓,里边就有不公平的现象,有的人分的是平地、好地;有的人分的是坡地、孬地,反正瞎好都不出钱,有地就比没有强!后来又把土地集中起来,成立了农业合作社,里边不公平的问题越发数不胜数。出力地不挣工,挣工地不出力,干部们的子女亲属就能出去当工人、作教师,走出农村,变成干部,社员只能老老实实地种一辈子地。------。”

一个记者打断他的话说:“大叔,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啦,你们不是常说:‘过去了都是好年景’吗,对不对已经过去了,咱还是先说现在吧。”

常大伯说:“现在,现在的土地问题更为严重。比如说:三十年不变的责任田就不公平,二十几的小伙子啦没地种,而死了几十年的人还种着地。有人的没地种,只能完全靠打工生活;有地的没人种,荒着长草,有的转手承包。你们说这种现象公平吗?农业社解散的时候,各村都留着一部分集体所有的机动地,当时说暂时承包给个别人,结果都被有关系的人巧取豪夺地侵占了。那时候的物价低,钱还很值钱,承包费当时定得很低。时隔多年,物价涨了几十倍,钱不值钱啦,承包费却一成不变。群众只能说:‘唉,管他哩,反正收多收少,咱们别想见钱。’

后来,国家实行了粮食直补,每亩地一年补贴的钱比承包费多,占着地的人不但不出钱还要落钱。集体的土地白白成了个别人的固定资产,年年领着国家各项补贴,为所欲为的在地里建庄园、盖别墅,游乐场,农家乐之类的盈利企业。而没有地的人,只能像给地主扛长工那样给人家打工。姑娘,革命者的目的就是消灭阶级、剥削压迫,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这样下去可能吗?只能穷的更穷,富的更富,永远公平不了。”

梗二接着说:“对呀,不公平的现象太多啦。还有社保问题,咱不说人家凭关系、走后门办低保,套补贴的事,免得人家骂咱是什么‘裤裆里的虼蚤——咬蛋虫,咱只说按照正规程序办的低保户。办的时候家里有老人,孩子上着学,经济状况的确不好,政府给人家办低保、发放贫寒救助,的确理所当然。时隔多年,家里的老年人早就死啦,上学的孩子大学毕业挣着大钱,全家连一个吃闲饭的人都没有,低保金还是年年照领不误。而后来得了麻烦病的人,花钱像吃钱似的,把家里弄得一贫如洗、债台高筑,活得生不如死,想办个低保却比登天还难。”

常大伯说:“行了,人家正说土地问题,你咋扯到低保上去了?国家三令五申地强调保护耕地,不准乱占乱盖。可是,现在的农村乱了套啦,国家的土地好像成了干部的私有财产,不管是谁,只要给干部缴了钱,都可以占庄基,乱盖房,围墙一圈就成了自己的啦,谁知手续是咋办的?村上不管收多收少的钱都不够干部的工资,年年还得欠债垒账。”

三快婆插话说:“我就说说土地问题,好多地方的土地都开发征用啦,具体干什么咱管不上,反正多年长着荒草。地钱的分配问题就不公平,独生子女一个人分两个人的钱,双女户一个人分一个半人的钱,这是啥政策吗?独生子女户本来负担小,日子好,连年照顾也不少,再分两个人的地钱咋用得完哩?这不是穷的越穷,富的越富,越渴越吃盐,越热越包棉,有钱的人越有钱吗?娃多的人本来就负担重、没钱用,再少分些地钱,这不是雪上加霜、穷得叮当响吗?不是说孩子是社会上的财富,祖国的花朵,国家的未来吗?娃多的还不是为社会上养财富哩,应当同眼对待才是。国家提倡计划生育,要奖励独生子女户,那也应该用国家的钱奖励呀!怎么能用村上的卖地钱奖励呢?那点地钱可是农民赖以生存的老本呀!

我老婆一辈子只生了一个女儿,看到这项政策有利可图,只要办个独生子女证,就能多分几万元的地钱,我就跑到计生办去办独生子女证。人家说我过期了,我说我一辈子就是只生了一个女儿,完全符合计生标准,你们不给我办手续我就放开生呀。你们可不准砸我的家,挖我的门,把粮拉去要不回。他们还笑着说:‘不,不,啥都不要你的。国家的计生政策对你例外,你就给咱放开生吧,生多了不但不罚还有奖励呢。’把他的,我回来鼓了一整劲,连个猫娃都没怀上。”

两个姑娘早笑得直不起腰,一个姑娘捂着肚子说:“大婶,你真逗呀!计生政策是对年轻人定的,老年人早过了生育期,人家叫你生你也生不了。不过,你说这一条的确是不合理的事。前些年计生任务严峻,各地区为了完成任务,制定了许多不择手段的政策,难免有所偏差。这些问题都是事实,我们解决不了可以如实反映,提醒上级重视,也许会有作用。”

梗二又说:“国家搞改革开放,要让人人过上好日子,为啥又让少数人先富起来,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少数人长期占着大家的土地来剥削大家,大多数没占上地的人只能长期受剥削,牛年马月才能过上好日子。”

一个记者说:“叫少数人先富起来是改革开放的一种手段,先富起来的人就是榜样、是标尺,能带动大家你追他赶,达到共同致富之目的。”

三快婆忙说:“对啦,对啦,谁带动谁哩?人富了心就黑啦,多了还想更多,只图自己高高在上、尽情享受,谁会理会别人。”

常大伯也说:“是呀,用这种办法共同致富,无非缘木求鱼而已。阿拉伯数字只有最低、没有最高。富了的人个个贪而无厌,就跟普希金的童话《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里的老太婆一样没有穷尽,还想压迫金鱼哩。富了的人只为自己花天酒地、纸碎金迷,谁会真心实意地帮别人?用人也是为了给自己创造更多的财富而利用别人,剥削、奴役别人。”

另一个记者忙说:“大叔,人剥削人的时代早过去啦。你几次提到剥削,那么,你承包了这么大一片荒坟,雇人干活也不是在剥削吗?”

三快婆忙说:“不对,不对,他咋能是剥削哩?他为了给大家寻求致富门路,让出不去的人有活干,就像诸葛亮那样写了几道出师表,好不容易把这些荒坟承包下来,一个人住在这里挖了几个月荆棘,前几天才栽上树苗,又嫌树苗太慢才想到栽草莓,他是为了让大家挣钱------。”

常大伯打断她说:“不管怎么说,雇工就是剥削。不过,我绝对不是为了自己发财,过那种醉生梦死的生活而剥削大家。如果将来收入大了,也绝不会据为己有。尽管世事浮云变,此心永远孤月明。”

他们在坟上说了一个多小时,一个记者已经在本子上记了几张纸,另一个还要再问,已经到中午收工的时间。打工的人纷纷骑上自己的交通工具,路近点的回家吃饭,远的就去附近食堂买着吃。

本村的人自然是各回各家,常大伯叫两个记者一块到他家吃饭,她们拍拍自己的挎包说:“我们啥都带着哩,还想多在这里体会一会田园风光。”

常大伯也不勉强,和大家走着说着回到家里,柳枝和杏花做好了饭,一家人坐在一起尚未吃毕,三快婆端着碗走来说:“老常,记者说六七月份就发养老金哩,可能还得麻烦你帮忙写申请?上次写的低保申请没办成,并不是你写得不好,人家说时间过去了,上边没指标就办不成。这回咱可要抓紧,早早把申请写好,要是再弄个马后炮,又没指望啦!”

常大伯吃着饭说:“放心,这回一个字不用写,一步路也不用跑,到时候就办好啦。我早知道了,是政府集体办哩,只要够年龄就行。”

三快婆又说:“那我就放心了,你知道咋不早说哩?今天听记者一说,把我高兴的不得了,害怕干部不知道,把这事耽搁过去了。”

祥合惊奇地问:“怎么,今天地里来记者了?这倒是个新鲜事----。”

他的话未说完,就见七寸蛇阴沉着脸,慌慌张张地跑进大门。常大伯看见她就估计出了啥事,起身忙问,果然,自己担心的事发生了。正是:怕处有鬼鬼出现,乱坟岗上抓逃犯。要知此战胜与负,接着再把下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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