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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回看孙女意在平大乱 吃泡馍偶遇丢小车

医护人员当谨记,疏忽大意酿悲剧。

失职犯罪有法律,医院设灵不理智。

古有安居五路平,今见片言两家利。

别说烟酒咱不用,有时没它难如意。

索命没意义,赔人更实地。想要生活美,仇恨当忘记。

顾客不满意,生意难景气。闲坐太无聊,降价少得利。

只说闲言没新意,书接上回再继续。上文说道:常大伯种的第一料草莓喜获丰收,又占了五一黄金周的天时,和小坟岗上得天独厚的地利条件,还有乡亲们大力支持的人和,他这第一脚不但踢出去了,而且效果极佳。

就在士气高涨、笑逐颜开的时候,常大伯的儿媳妇杏花,又给他生了两个双胞胎孙女。他的心里虽然很高兴,又担心老伴柳枝劳不下来。

从县里回来报喜、给孩子要名字的桃花自告奋勇,答应帮着照管孩子。常大伯心里踏实了许多,当时顺口给孙女起了‘草莓、草果’两个名字。

他在和桃花的谈话中,知道了医院最近发生的大事,又把他的心抽扯到了医院里,只想着去县里看看,从中调解说和,把矛盾化解了。

常大伯经过一番思想考虑,就和三快婆说了说,想叫她替自己经管明天的事。不料,三快婆向他当头泼了几瓢冷水,笑他不自量力。他还是耐心地说:“咱这人就是爱操闲心,知道了老在心里憋着,连觉都睡不着。”

三快婆连连叹着气说:“唉,唉,我给你说了半天连屁都不顶。你实在要去谁能拦住,我和老山头支撑一天,叫你把心事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常大伯果真去了县城,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去,竟把一场熊熊战火给熄灭啦。封闭了几天的医院大门畅通了,秩序井然,进出方便,雨过天晴,阳光灿烂。亡灵安葬归阴府,罪犯获释出法院。事事顺心通情理,人人脸上都好看。医护人员尽职守,产妇出院回家转。

常大伯在终点站下车以后,经过几次问路,才找到了妇幼保健医院的所在地。正如桃花所言,只看到:各种人头簇动,花圈灵堂塞路。穿白的,戴孝的排了两溜;敲锣的、吹号的站立左右;打鼓的、拉弦的不分前后;唱歌的、跳舞的音乐伴奏;上香的、吊唁的毕恭毕敬;磕头的、跪拜的有泣有诉;烧纸的、化钱的多少不够;捉笔的、写字的一挥而就。

整个医院前场,烟雾缭绕,吵吵嚷嚷。有的喊,有的叫,行人驻足看热闹。外边有事进不去,里边想出办不到。

常大伯没敢到邻居翻墙,他就从前边的人缝里一点一点往进挤。人常说:‘不怕慢,只怕站,功夫没有枉费的’。不大一会,他就挤到了灵堂前边。死者的丈夫家以为他是娘家人来祭奠,娘家人以为他是夫家的什么亲戚来吊唁,全都主动让了一点通道。常大伯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轻松地走进灵堂。望着死者的遗像看了看,然后取了三根香点着,一根一根地插进香炉里,站直身子,俯首默哀了三分钟,接着放声念道:

“呜呼伊人,死于非命,医护失职,大错铸就。一人归天,几家悲痛,覆水难敛,闹有何用?死者望土,生者依旧。开办医院,救人治病,个人事小,君子大度。就事论事随公理,何必在此堵民路?

一人失职罪一人,万事不能累万众。城门失火城门损,鱼池殃及鱼群瘦。有话皆可坐下说,伤心不在花圈厚。死者辞世登仙界,子女还要人照顾。罪身一具剐千剐,死者万难动一动。干戈玉帛古来有,莫给自己找难受。人无远虑有近忧,柳暗花明尽是路。”

灵前的乐队都是出类拔萃的精华人物,个个见多识广,阅历颇丰。当常大伯念出两句的时候,他们立即放低声音,细吹细打,让他的声音脱颖而出。几个专业摄像队同时把现场摄了个真真切切,录音机也把声音录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死者的丈夫在自己家里就听得完完全全。

常大伯念完就到处瞅着,想找缝隙离开。可是,他进去的时候有人让路,出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像是贼盯出路那样到处瞅,有两个执事人挤进来说:“大叔,请到旁边棚里歇歇,喝点水,不知你和死者是啥关系?”

常大伯直言不讳:“啥关系都不是。我媳妇在医院坐月,老伴服伺着,我是来看她们哩。你们把路挡着,我进不去才上了一炷香。临时胡凑合几句祭文,老农民,没文化,水平差,还望不要见笑。”

其中一人说:“客啥气哩,再有水平就成了文豪啦。大叔,你那些话说得不错,死者的丈夫打来电话,说他要来请教,让我们留住你。”

另一个也说:“大叔那些话,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走,和我们到棚里喝杯茶,主人家马上就来啦,耽搁不了你的事。”

常大伯正愁和当事人搭不上话,这不是瞌睡遇上枕头吗,当时也不推辞,就和二人走进灵堂旁边搭的帐篷里。两个执事拿烟的拿烟,泡茶的泡茶,常大伯往椅子上一坐,长长腰,伸伸腿,接过茶杯喝着水。

拿烟的看常大伯执意不抽,就往自己嘴里一塞说:“大叔是真人不露相,说话出口成章的,可能是老牌大学生,月工资最少有四五千吧?”

常大伯喝着水说:“我的确是真正的老农民,一分钱的工资也没有。不过,国家今年对农民要实行养老保险,一个月能领八十块钱。”

那个泡茶的说:“这政策早该实行啦,啥人退休了都有工资,只有农民没钱,就是不合理吗。一月八十块钱,跟哄娃似的,太少啦。”

常大伯忙说:“不少,农民有地,粮食不用钱买。老年人一月有八十块钱的零花就很不错啦。全国要多少农民哩,不知国家负担得起?

咱不说这些,我刚才念的祭文意思很明显,医院出了事,你们这样大闹不对,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引起民愤,把有理弄成没理啦。医院有收入没收入事小,全县的产妇都要在这里坐月,应当考虑群众的感受。

我的老伴、兄弟媳妇在里边出不来,害得侄媳妇把工作都辞啦,每天从邻居家翻墙给她们送吃的,她们能没有意见吗?全县那么多群众,该出院地出不了,该住院地进不去,大家能没有意见吗?你们的人已经死了,失职人员就算真有死罪,那也得有个程序,怎么可能马上枪毙呢?

你们闹得再凶,声势造得再大,公安机关也不可能草菅人命。如果人家真的把人交出来,你们又能怎样?谁敢杀了报仇呀?谁愿意再做个杀人凶犯?听说死者的丈夫还是城管干部哩,怎么连这点道理也不懂。”

那个抽烟的取下嘴角香烟说:“唉,两口子感情好,当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悲痛代替了理智。亲友都非常气愤,没有多想就弄了这么大的事。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的确有点太过头啦。如果那边打肚皮官司撂下不管,由法院判去,这边还有骑虎难下的感觉。大叔,听你说的那些话,的确是个不简单的人,帮他指条柳暗花明的路,你们进出也方便啦。”

常大伯说:“办法不是没有,就看他采纳不采纳啦。我就是------。”

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一个年轻男子,朝常大伯抱抱拳说:“大叔,你刚才在灵前说的话我全听到了,很有道理。我急着赶来就是想请教请教,以大叔之见,我现在应该咋办才好?还望大叔能够指点迷径。”

常大伯看来人油头粉面,大腹便便,服装考究,出言老练,十足的干部派头。自己有心不管,又看群众太难,他便随口说道:“这有何难?赶快把死者拉回去安葬,给医院把门让开,恢复正常秩序。然后把条件提出来,判刑枪毙,法院自有条条框框,该咋办就咋办,不用你们操心。”

旁边有人说:“不行,不行,啥没见啥哩,把人埋了就没人管啦。咱们的人不能白死,不能把医院便宜了,不能把杀人凶手松饶了!”

常大伯说:“那你说咋办呀?犯了法有法律制裁,你再能也代替不了法律。只能索赔,只能向对方要一笔数目可观的赔偿金也就是了。除此之外,你们还想干啥?还能干啥?总不能去杀对方几个人吧。”

死者的丈夫说:“大叔,不瞒你说,我们不缺钱,把媳妇死了就是缺人。我们这一代人结婚迟,好不容易娶了个称心如意的媳妇,第一次坐月就遇上了这等事。大人没啦,小娃在哩,再想娶个好媳妇不可能啦,谁愿意嫁给一个带着孩子的老丈夫,我妈年纪大了,往后的日子咋过呀?”

常大伯看他说得流下了眼泪,自己的心也软了。他说的是事实呀,带着小孩的男子,城里的姑娘不会愿意。常大伯心里有了主意,但他还是抱怨着说:“你既然娶了个好媳妇,怎么不知道珍惜?发生这样的事,难道你没有责任吗?女人生孩子是多大的事,医院里只有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婆,你自己干啥去了,你们这么多亲友都干啥去了?如果身边有一个灵醒人,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由此说来,医院有责任,你们也有责任。”

死者丈夫悔恨地说:“大叔说得不错,我们第一次来医院坐月没有经验。我妈生过几个孩子,那都是在自己家里,叫个接生婆就把娃生了。只说医院里有医生护士,啥条件都好,自己人再多也用不上,就叫有生娃经验的我妈一个人去啦。她当时给我说:‘娃有啥生头,就跟鸡下蛋一样,我生你的时候接生婆还没来哩,跟前连一个人都没有就把你生了。’

我听了她的话就没重视,天天忙于应酬,吃了这家吃那家,没时间到医院去,真是太大意了。这回我妈受地打击太大,当时就病倒了,到现在还起不来。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给我照看这个娃呀?”

常大伯看看他的样子说:“你有啥为难的,城管干部,有职有权,堂堂一表,气度不凡,像你们这样的人,还愁没有媳妇。愿意嫁给你的姑娘一定不少,你还能花中挑花,挑得眼花,再当一次新郎官哩。”

那人苦笑着说:“大叔此话倒是不假,我又不是农民,愿意做填房的姑娘一定为数不少。可是,想要条件好、门当户对,称心如意的那就难了。愿意嫁的咱不想要,咱想要的人家不愿意。这个孩子就是最大的障碍,吃财政的都是一孩化,谁会嫁给我?一辈子也不能有自己的娃。所以说,我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标准地穷嫌福不爱,想续弦,难度太大啦!”

常大伯又说:“那也不难,一孩化的政策弊病不少,可能是暂时的。如果这样长期下去,青年人越来越少,中国尽成了老年人啦。”

那人着急地说:“就算政策要变,那得等到何年何月?人生短暂,青春几何,要是再等十年八年就老啦,还能娶个年轻姑娘吗?”

常大伯说:“你要是等不及,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孩子处理了。”

那人忙说:“不行,不行,好不容易生个男娃,咋处理呀?送人舍不得,捏死成了杀人犯啦;就算卖了,那也是犯法的。我是国家的执法干部,怎么能做犯法的事?这孩子万万不能处理,从我妈手里也翻不过去。”

常大伯又说:“不行了我还有个办法,你既然不缺钱,就叫那个失职女护士,给你赔个娃他妈,那不是一河水都开啦。”

旁边喝茶的人说:“不错,这倒是个好办法。那护士还没有丈夫,让她嫁给你,就当是给自己赎罪哩。这样一来,孩子也不受罪啦。”

那个抽烟的人接着说:“好,就这么办。她的年龄也不小啦,嫁个有孩子的二婚丈夫,就被坐牢强。过失杀人就算判不了死刑,起码也得十几年,到那时出来,人老珠黄,她还能嫁个啥丈夫?”

旁边又有人说:“对呀,那个护士我知道,人长得不错,不亚于你那遇难妻子。她爸是交管站的什么干部,和你倒是门当户对。这姑娘眼高于顶,一直找不到她所理想的丈夫,让她嫁给你,与双方都有好处。”

死者丈夫叹着气说:“唉,再合适也不行,双方势同水火,不可能坐到一起谈这事,咱别异想天开啦。大叔这主意无非是望梅止渴,给咱宽宽心罢了。就算那边愿意也不能办,这是对不起死者的事,我岳父那边就无法交代。他们一心要为女儿报仇,恨不得食肉寝皮,咋能同意那么做?”

常大伯说:“当时不但不会同意,还要骂你薄情寡义、认仇做妻。你要知道,时间是可以化解仇恨的。这么简单的问题,难不倒你这个有职有权又有钱的城管干部,时间长了,他们也不想让自己的外孙受可怜。”

那人低头沉思一会说:“大叔,能不能帮我探探那边的口风?如果有可能,我愿意这么办。化干戈为玉帛,对双方都有好处。”

旁边那人又说:“大叔,你这主意真好,两全其美,以喜代悲,你就好人做到底,从中调解说和。把这粘牙事平息了,矛盾化解了,好事做成了,不但他会永远记住大叔的好处,我们都会感激不尽。”

常大伯说:“我可以帮你们和那边搭上话,具体工作还要自己做。我很忙,家里叫了几十个人摘草莓,媳妇坐月需要人,我在百忙之中来给你说几句话,实在没时间呀。你岳父那边得慢慢来,当时不要把话说得太明,先商量着把人安葬了,尽快恢复医院秩序,我要告辞了。”

那人挽留着说:“大叔别急,像你这把年纪,就该颐养天年,你还忙忙碌碌地干啥哩?要是生活紧张,有啥困难,贤侄可以帮忙。”

常大伯忙说:“多谢,我没有困难。老年人死不了就不能经常闲着,我办了个果业公司,承包了几个村的荒坟种果园。儿子管理着果品厂,媳妇坐月子,老伴和兄弟媳妇在医院服侍着,我一个人经管果园。”

那人惊讶地说:“啊!大叔老当益壮,还是个农民企业家,佩服,佩服。你大概就是县西哩,老村李那个深孚众望的智多星老常吧?我三月份去你们乡上办事的时候听说过,名气还不小哩。你们如果想在县里摆摊设点开商店,联系销售渠道,采购所需商品,我都能帮上忙。”

常大伯高兴地说:“好,好,我们也是刚刚开始,当时产品不多。往后麻烦你的地方一定不少,你先帮我进到医院里边去。”

那人取出一张名片说:“大叔,先把名片拿着,有啥事不用来找,打个电话就可以了。走,要进医院也不太难,我把你领进去。”

常大伯把名片装进口袋,和那人走出帐篷,又进灵堂。这回没有焚香致悼词,只从冰棺旁边过去,揭开后边的帷幕,躜出去就进了医院。他回头向那人招招手说:“再见,快去忙你的事,我出来时不想再走这里。”

常大伯突然出现在杏花住的房间里,屋里的人都十分惊讶,柳枝从上到下看着他说:“你是怎么进来的,摔着了没有?你太胆大了,老胳膊老腿地还敢翻墙。你急啥哩,有我在这里还不放心?要是摔个麻达咋得了哩,又是月婆,又是两个孩子,再加一个伤员,叫我们服侍谁的事呀?”

玉柔也说:“是呀,上了年纪的人,不能冒这么大的险。谢天谢地,没事就好,进来总算没摔着,出去咋办呀?不可能回回幸运吧。”

杏花接着说:“出不去就不走啦,都住在这里,没处睡了坐着,千万不敢再冒险啦。咱家里的事这么多,我还指望你们看娃哩。”

常大伯仔细看着两个小孙女说:“啊,好可爱呀!长大一定比她妈还漂亮。你们放心,我才不会翻墙,是从正门走进来的。”

柳枝说:“再别哄人啦,正门堵得完完的,根本进不来人。”

玉柔也说:“是呀,我去看了几回都没法出去,你不可能进来。”

常大伯说:“真的,我叫死者的丈夫领着,从冰棺旁边过去,揭开灵堂后边的帷幕,躜出来就到医院里边啦,没费多大的事。”

柳枝惊慌地说:“啊呀!你从死鬼旁边进来的!天哪,那不是把鬼引来啦!快,快弄些纸烧烧。大人不要紧,屋里有小孩,咱不得不防。”

杏花也说:“对着哩,鬼就是怕火,我哪里的人也这么说。村里的人死了,我爸去给人家帮忙办丧事,每次回来都要在大门外边烧火哩。”

常大伯说:“不怕,世上根本没有鬼,那些都是哄人的假话,是迷信。过去的人没有文化,统治者就用鬼怪来愚弄人,咱不信它。”

玉柔也说:“是呀,世上如果真的有鬼,鬼就比人多得多了,那里有人活的路呀?封建社会讲究的就是:‘民可使愚之,不可使知之’。他们推行的是愚民政策,尽编些神鬼哄骗人,不叫人知道真理。那样的社会时间太长,迷信就在人们心里根深蒂固啦。自从解放以来,人民政府就发展科学,号召破除迷信。直到现在,迷信还没有彻底消除,咱不该相信它。”

柳枝看看杏花说:“政府的号召没有错,咱就不用烧啦。如果没事,就说明那些话是假的;要是万一有事,咱在医院住着有害怕的啥哩,医生护士随叫随到。放心,他爷爷还能害自己的亲孙女?”

杏花迟疑着说:“话是那么说,咱不能拿自己的孩子做试验呀!我听说什么圣人说过‘神鬼之事,吾也难明’,还有什么‘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咱还是多少烧点,小心没大错,烧点火花不了多少钱。”

柳枝只能顺着她说:“对,不怕一万,单怕万一,咱就当了心事哩。”

常大伯不能再说什么,起身走出房门,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来回走了几趟,最后坐在一张连椅上看着想:这医院里怎么不见人哩?那个失职护士可能早拘留啦,人在拘留所,咱怎么能和人家说上话?得想办法和她的亲属说说。自己只知道她爸是个交警干部,其他情况一无所知,甚至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联系上哩?对啦,她不是在这里上班吗,上班的护士不是一个人,少不了有朋友同事。

常大伯想到这里,自然而然地抬起头,这边瞧瞧,那边望望。果然,有两个身穿护士服的姑娘被他看见了。二人手端托盘,一同进了办公室。

常大伯急忙走过去,伸手推开那间写着医护办公室的房门。屋里只有两个年轻护士,看到生人推门进来,马上睁大眼睛,惊愕地看着。其中一个胆怯地问:“大叔,你进来干啥?我们那天没值班,啥都不知道。”

另一个大着胆子说:“你是那边什么人?快出去。那个护士逮捕啦,有话去法院问,找领导说,我们正在上班,请不要打搅我们的工作。”

常大伯忙说:“二位不要害怕,我不是那边的人。我媳妇在这里坐月,我来看几时能出院。顺便打听一下那个护士的情况,还望坦诚相告。”

一个护士摇着头说:“不是,不是,这里坐月的陪护人我们认得,那里有你这个老头。快出去,我们不了解,没有什么可相告的。”

常大伯解释着说:“我媳妇的确在这里坐月,我是早晨才从家里来,你们怎么会认得?请姑娘务必相信,把知道的情况介绍一下有好处。”

另一个护士说:“那就更不对了,早上根本不可能进来。我们上班都是从梯子上翻进来的,你一个老汉敢翻墙吗?快走,快走,我们不要好处,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要枉费心机啦。再不出去,我们就打电话报警。”

常大伯又说:“我确实是早上来的,在前边先给死者的丈夫说了说,他们已经答应把尸体拉回去安葬,拆除灵堂,给医院把路让开,恢复正常秩序,我们进出方便了,你们上下班也不用翻墙啦。”

两个护士一个看着一个笑了半晌,其中一个先说:“啊!原来是个吹三。县长书记亲自说了几天都没有结果,人家怎么会听你的?”

另一个护士说:“你不光是吹三,可能脑子也有麻达。要不然就是死者的父亲,大概不想把你女儿放臭了吧,还哄我们说不是那边的人。总之,不管你是哪路神仙,都和我们没关系,你老还是快回去吧。”

常大伯分辩着说:“我的确不是那边的人,我媳妇在这里生了两个女儿,老伴和兄弟媳妇陪着哩。每天都是侄媳妇从隔壁翻出翻进送吃的,我就是为了叫他们让路才来的。你们说县长书记没有处理下去,那是他们的话没有说到点子上。这就跟医生看病一样,用药不对症,当然得不到预期效果;用的钥匙不对簧,也不可能打开锁子,不信了从窗口看看。”

一个护士走到窗口朝下一望,回过头惊讶地说:“啊!真的,他们正拆蓬哩!大叔,你就是那个生双胞胎产妇的公公呀!真有你的。能不能给我们说说你用的啥药方,咋能那么对症的,一下子就见了奇效。”

常大伯坦然地说:“能,又不是什么祖传秘方,有啥不能的。我就是在灵前上了三根香,致了几句悼词,死者的丈夫把我叫去喝茶,请教解决办法。我就给他们说:‘由于对方失职,使你失去了心爱的妻子。大错铸就,难以挽回,你们这样闹下去只能苦了百姓,与事无益。我看你不像是个缺钱的人,母亲年迈,妻子新逝,留个孩子,没人照顾,你的实地问题就是缺人。那你为何不从实地出发,要求对方给你赔个妻子,比索命有用。’

当时就有不少人支持我的建议,死者的丈夫经过深思熟虑,觉得是个化干戈为玉帛的好办法,同意安葬死者,马上扯去灵堂,让开道路。我冒然来到这里,就是想让你们和对方通通气,征求一下意见。”

一个护士说:“好,你这建议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我想对方一定同意。我们那个同事还没有婆家,嫁过去就不用受牢狱之苦啦。这边有了妻子,那边有了丈夫,皆大欢喜,真是个最实地的好主意。”

另一个护士把自己正坐的椅子让给常大伯说:“大叔,坐下歇歇。你这主意的确不错,我们那个同事年龄也不小啦,她父母为女儿的婚事着急上火,一直没有他们所理想的乘龙快婿。这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她妈更是悲痛欲绝,愁得不像样子。她爸找了好多关系,还是非判刑不可。一个年轻姑娘,只因一时疏忽大意,不知要受多少年的牢狱之苦,代价未免太大了。如果能够那样,他们全家都会感激你。”

那个护士取出手机说:“我这手机上有她妈的电话,马上就能联系。”

护士说着便拨通了电话,把常大伯的主意向那个护士她妈说了说,她妈果然满口答应,并让她父亲立即到拘留所去征求女儿的意见。没打电话的护士还给常大伯倒了杯水,他喝着水等了一会,那边就来电话说:他们全家统一了口径,表示愿意,女儿出来以后就给他们完婚。

护士高兴地说:“大叔,你真行呀,几句话就把这么大的事故平息啦。还得麻烦你给那边见个话,让他们赶快撤诉,我们那个姐妹就出来啦。”

常大伯说:“见话容易,你们这些医护人员一定要接受这次的沉痛教训,工作中必须尽职尽责,要把病人当自己的亲人一样照顾。”

两个护士都说:“大叔放心,通过这次事件,已经引起了医院的高度重视,采取了许多措施加强管理,这样的事件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常大伯从护士办公室出来,正好看见死者丈夫上楼来看母亲,他也跟着进了那间病房,向他们母子把这边的态度说了说。他母亲激动万分,病情当时轻了许多,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拉住常大伯的手说:“老哥呀,多谢你啦!你这是救了我老婆的命呀,叫我咋感谢你哩?”

老婆溜下床就要磕头,常大伯连忙扶住她说:“快坐下歇着,我也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用不着感谢。把你们的矛盾化解了与各方面都好,你们不闹了,我儿媳妇就可以出院回家啦。”

死者丈夫说:“大恩不言谢,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我已经叫人把灵柩拉回去了,还留几个人正拆蓬哩,大家再不用翻墙啦。”

当常大伯回到杏花住的房间里,屋里烧了纸的烟雾还没有完全散尽,一场无休止的争端,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消除了。常大伯来医院的目的达到了,坐在床沿上喝着玉柔给他倒的茶水,看着两个可爱的小孙女喜不自胜,心里舒坦极了。他自己也没料到,今天竟会这般顺利。

这时候,玉柔的手机响啦,她拿起手机说:“一定是桃花送饭来了,叫咱们到隔壁墙下去接。这几天都是这样,不知几时是个头呀!”

常大伯忙说:“快给桃花打电话,今天不用翻墙,大门可能开啦。”

柳枝瞪了他一眼说:“别做梦啦,几个月能开都算快的。”常大伯又说:“我给他们说好啦,他们答应埋人让门,我估计这时已经开了。”

柳枝还要再说,玉柔拉着她说:“哎呀,别说啦,咱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柳枝只好跟玉柔走出房门,两个人一块下楼去了。

二人出去不大功夫,就和桃花一起,提着饭菜回来了。桃花看到大伯,兴高采烈地招呼说:“大伯,你真的来了。你是怎么对他们说的?一下子就把问题解决啦。尸体拉走了,灵堂拆完啦,我们进出不难啦。”

常大伯笑着说:“是人家自己想开的,我不过给他说了几句平常话,出了个主意,让死者丈夫叫对方给自己赔个妻子,比索命实用得多。”

桃花兴奋地说:“我知道是你出的主意,他们双方正处于仇恨之中,谁会想到喜结秦晋,这样对谁都好。对方同意了吗,你是怎么联系的?”

常大伯说:“做新娘和做囚犯可是天壤之别,她们怎么会不同意?我刚才去找这里的护士,让她们和那边通了电话,很快就沟通啦。”正所谓:

对症用药效果强,隔靴挠痒空自忙。

草莓丰收赚钞票,罪犯出狱变新娘。

要想理智居脑内,莫让仇恨占心房。

两全其美人皆爱,双喜临门瑞气祥。

屋里的人知道了都很高兴,柳枝推了丈夫一把说:“你这老家伙,鬼点子真多。人家那么多干部都解决不了的难事,叫你几句话就解决了。”

桃花纠正着说:“这不叫鬼点子,是聪明才智。我大伯是咱村里公认的智多星,他所想出来的事,不是一般人的脑子能想出来的。”

玉柔说:“别只顾着高兴,快吃饭吧,再不吃饭就凉啦。”说着取出饭菜,先把鸡蛋醪糟递给杏花,柳枝又给她用羊肉汤泡了碗馍。

常大伯看到红豆稀饭只有两碗,估计桃花不知他来,送来的饭自然不多,他就主动让她们先吃,说自己来时吃了些,一会再去吃顿羊肉泡。

柳枝和玉柔不再推让,二人端起碗吃着,让桃花去问医生情况。她们一顿饭还没吃毕,桃花就走进来说:“医生说大人孩子都很正常,想出院随时就可以走。你们看咋办呀?今天时间太紧张,明天办出院手续吧。”

柳枝忙说:“能出院今天就走,为啥要等到明天哩?杏花这回坐月子,天气不热不冷,家里也没有准备的啥。快去办手续,这里把人住够啦。”

玉柔说:“时间的确不错,正是阳历五月,阴历四月,白天不冷不热,晚上还是有点凉。房子要多少加点温,不生炉子也得铺个电褥子。咱紧慢不在乎一两天,你今天先回去,把房子拾掇拾掇,做好准备。明天是礼拜六,祥俊不上课,让他叫个车来拉人,省得多花钱。”

桃花也说:“是呀,要不是我大伯来,还不知道几时才能出去。”

杏花接着说:“明天就明天吧,今天把死人才拉走,阴气还没散完哩。”

柳枝也点点头说:“好,那就明天出院。这么长时间都过去啦,咱还在乎多住一天。来时叫了个救护车,心重地就要了三百元。”

常大伯等她们吃完饭说:“那好,玉柔再辛苦一天,我们就先回去。”

玉柔说:“辛苦啥哩,自己人还说这个,在那里不是一样过日子。”

柳枝要去洗碗,玉柔挡住她说:“啊呀,你两个快走吧。这里还有人,你把啥活都做完了,让我享清福呀?”

桃花连忙收拾了碗筷拿到外边去洗,常大伯和柳枝向她们告别着走到门边,刚才那两个护士也到门口,看见他们要走就说:“大叔,别急着走呀,有人看你来了。现在正上楼哩,打电话叫我们去引引路。”

常大伯愣住了,柳枝也发着怔说:“咱们的亲戚都不知道,县里人生地不熟的,谁会来看咱们?可能是她们弄错了吧。”

二人走到门外看了一会,就见两个护士领着一对壮年男女从楼梯口上来,稍微喘息一会向这边走来。常大伯和柳枝注目看着,但见他们:

目明脸方,仪态端庄,服装适时合体,举动落落大方。男子黑发光而亮,女士烫头明又光;这个耳环两边吊,那个领带居中央。眉目不展体没病,面色凝重身健康。挺胸抬头迈步走,皮鞋着地响叮当。走廊药味一时去,空间忽来两种香。二人摸头仔细想,不知他们来何方?

来人手里都提着大小不等的袋子盒子,两个护士年轻腿快,先跑到常大伯跟前介绍着说:“大叔,他们就是我们那个姐妹的父母亲,听说你们的媳妇在此坐月,特地前来看看,以示谢意。”

那两个壮年男女一齐过来,亲切地叫着大叔大婶,并说些无限感激的话。常大伯不知道把人往屋里让,嘴里只说:“使不得,使不得------。”

桃花洗完碗,回来看到这种情况,急忙把碗放到屋里,和玉柔出来招呼二人,接住他们手里提的东西往屋里让。常大伯和柳枝只好随后进来,让二人坐在床沿上。这间两张床位的房子,住着一个人也不宽展了。”

柳枝没有泡茶还瞪着眼说:“非亲非故,你们跑来准个弄啥的?”

桃花和玉柔把东西放在那张没人住的闲床上,就过来给来人泡茶。玉柔拉了柳枝一下说:“嫂子,别问啦,人家能来就是有原因的。”

两个护士看到人多没地方坐,就去搬来两把椅子。杏花坐在床上招呼着来人,那个女人抱起小孩又亲又爱,男的给小孩衣裳里塞了几张一百元的红票子。二人看着孩子赞不绝口:“啊!好可爱呀! 真是逗人。有其母必有其女,长大了一定是两个明星级的漂亮姑娘。”

柳枝自豪地说:“那当然啦,逮猪娃看母猪吗。我媳妇长得这般漂亮,又是山里人,和咱这里的小伙生出来的娃,自然更漂亮啦。”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桃花笑着说:“大妈,你这个比喻恰当是恰当,用在自己人身上有点不文明,以后可不能这样说啦,人家会笑话的。”

柳枝板着脸说:“有啥好笑的,农民就是这样说,我们都说了一辈子啦。有啥文明不文明的,少见多怪。你大伯经常说人也是一种动物吗,和猪还不是一样的。谁爱笑叫他笑去,瓜子的笑多,乳牛的尿多。”

常大伯朝大家挤挤眼说:“对着哩,一样,一样,话丑理端吗。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树上爬的、水里游的,都是一样的。人就是比其他动物高级,有思想,有文化。由于每个人的文化程度不同,思想境界就不同,才会有许多层次、差距,也就是所谓的花花世事。”

那个男的一本正经地说:“是呀,大叔说得不错,人和人的智力相差甚远。要不是大叔你,我女儿可能要在狱中生活一辈子。如此大恩大德,真是没齿难忘,我们来看一下理所当然,往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我们定当竭尽所能、全力以赴,以报深恩于万一,还望大叔留个姓名。”

那人说着掏出自己的名片向常大伯递去。常大伯摇着手说:“不用,不用,我是个老农民,经常在地里忙着,一年四季不到县里来,要那干啥?用不上。我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你们不用感谢,快回去忙吧。”

桃花连忙接住名片,塞进大伯口袋说:“大伯,一张名片,给你你就拿着。人这一辈子,不走的路都走几回哩,谁知道以后会有啥事。”

柳枝接着说:“对着哩,啥人为实下都没有瞎处。他就是个‘胡起蛋’,要紧处也能擦擦勾子。一个纸片片有多重吗?装着把你压不死。”

那女人不明白她说的‘为实’‘胡起蛋’‘勾子’,这些词语指的什么,当然也不懂得意思啦。自己不去理会,又说了一大堆刻骨铭心的感激话。

柳枝又说:“对啦,对啦,再甭客气啦。其实,你女子弄下那吹不响的事,我们也跟着粘了光啦。要说感谢,我们也该感谢你女子。要不是她,这里的医生护士,还在上网的上网,谝闲传的谝闲传,个个都是夹着喇叭丢盹哩——把事不当事。我们在这里坐月,谁会这么负责?说不定还要出啥事。我老汉就是为了感谢你们,才把自己的事撂下,从乡里赶到县里来给你们把忙帮了,大家进出方便,我们明天也能出院啦。”

那个男人说:“要这么说,多少也有点道理,好经验往往是从沉痛的教训中总结出来的。我女儿出嫁的时候,希望你们能够光临。”

桃花高兴地说:“那当然啦,我大伯是媒人吗。到时候,你们可要专车接送,坐在上席上就不下来,当几天着吃。”

常大伯说:“结婚当时还谈不到,得看事态发展,不能操之过急。”

他们正说着话,又有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进门来,两只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盒子。大家看他五官端正,面目清秀,个子适中,身材不瘦。头上黑发蓬松,身穿名牌服装,足登高档皮鞋,容貌器宇轩昂。屋里的人虽然不太认识,大都猜到是谁。常大伯招呼着说:“小伙,你怎么也来了?”

来人不亢不卑地说:“我虽然没有大叔之才,这点礼数还是懂得的,怎么能不来哩?带点东西不成敬意,还望大叔不要嫌弃。”

桃花连忙接住他手里提的东西说:“来就来啦,客啥气哩。我看你这班辈也得改改,他们把我大伯叫大叔,你再叫大叔就不合适啦。”

来人向屋里的人点点头,统一问个好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又腼腆地叫着那对壮年夫妻说:“叔,姨,你们过来的早?”

男的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女人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来人,见他招呼自己就说:“认得,认得,弄了这么大的事,都成了县里的风云人物啦,咋能不认得哩。你要是能让我女子免除牢狱之灾,我们就把她嫁给你。”

小伙忙说:“我准备马上撤诉,她很快就可以出来啦。谁的媳妇谁不心疼,我咋能再叫她受苦。你们尽管放心,我会像爱前妻一样的去爱她。”

那个男的看着小伙说:“你爸可能就是城建局里的韩科长吧,他给你安排的工作怎么样?要是觉得不顺心,也可以到交警队来。”

小伙忙说:“可以,可以,官虽不大,事还顺心,收入也不错哩。”

桃花递给小伙一杯茶说:“这里条件有限,没啥好招待的,只能喝杯茶水。希望你这大人物能够入乡随俗,将就着喝点。”

小伙接住茶杯说:“多谢,多谢,如果你们觉得条件不好,我去给医院领导说说,让他们给你换间最好的房子。我拿来的那些水果饮料都是全县最好的,你现在就可以拿出来招待客人,我去找医院领导。”

小伙说着就要出门,常大伯挡住他说:“不必啦,我们明天就要出院,在这里只住一个晚上,瞎好无所谓,趁不着换,太麻烦啦。”

小伙又说:“你们才来了几天,为啥要急着出院?多住几天,与大人孩子都好。要是经济有困难就说,我口袋有张卡,拿着随便用。”

柳枝着急地说:“不住,不住,再好的房子都不住,回到自己家里啥都好。医院就是坑家店,要不是他们卡着出生证,谁会到这里来坐月。过去不是都在自己家里坐月吗,接生婆开张纸条就把户口报了。

现在是簸箕虫日臭虱——扣住着行哩!只有县级医院才能开出生证,谁坐月不来也不行。你那个媳妇要是不到这里来,怎么也不会死。”

桃花按住小伙正掏钱的手说:“别掏了,我大伯也是大老板,媳妇坐月能用多少钱。他从来不占别人便宜,怎么会用你的。”

小伙打开自己拿来的袋子,把里边的苹果、饮料取出来,给屋里的人散着说着:“大家都尝尝,我拿的这些东西,绝对不是假货。”

那个壮年男子吃着水果说:“那当然了,经商的谁敢给你们拿假货。”

他们吃了一会就要告辞,主人送走客人,回房看看他们拿来的东西,除了看月婆的东西而外,还有两条烟,两瓶酒。桃花拿起烟看了看,惊讶地大声说:“啊!芙蓉王,这种烟一条要值二百多元哩!啊!这酒,这酒也是好的。我在我哥食堂里见过,一瓶要值好几百元哩。”

玉柔诧异地说:“他们来看月婆,怎么要拿烟酒?而且都是高档的。”

柳枝说:“唉,再好的烟酒,在咱家里都是多余的。给他们退了吧,别让人家花冤枉钱。他们也真是的,看月婆就花那么多钱。”

桃花说:“退,不好退,也不能退。就是咱能找到人,退回去不好看,影响也不好。你以为这烟酒是他们自己买的吗?不可能。这样的烟酒,买的人不吃,吃的人不买,大概都是别人送的。你们想,交警的交警,城管的城管,平时家里收得多了又转送别人。咱们要是真送回去,可能会惹好多麻烦。管他哩,拿来了就往回拿,咱们果品厂里用得上。”

玉柔也说:“是呀,现在办啥事都不容易。工商税务,环保质检,那路神仙敬不到也不行,要想把事顺利办成,这些东西少不了。”

常大伯叹着气说:“唉,过去的封建社会,贪官污吏到处可见。现在都到社会主义啦,办点事还是得请客送礼。**能够改天换地,破旧立新,难道对这种现象就无能为力吗?”

桃花说:“这种现象根深蒂固,不是一项政策、一道命令就能解决的事,得慢慢来。我相信**迟早都要改变过来,走到**。”

柳枝拉了丈夫一下说:“不说啦,说到天黑也说不完,咱们赶紧回吧。”

玉柔和杏花叫他们带上几种礼品,桃花说:“我看不用带,反正明天要来车,连人代东西一回就拉完啦,何必叫人往回揹。”

常大伯表态说:“对,不用带,提着东西不方便,搭车还有好长一段路哩。你们在这里能吃尽量吃,吃不完明天拉回去就是。我两个还想出去转转,把咱们这好县城看看,再去市场吃一回羊肉泡。”

桃花说:“对,轻易不上县,来了就好好逛逛,赶天黑回去就行了。城南有个鹊桥公园,风景正好着哩,你两个也进去游玩游玩。”

柳枝往出走着说:“快走,快走,家里叫了那么多人,你还有心逛。”

常大伯说:“不怕,家里的事都安顿好啦。我还想去城南市场看看,咱们的草莓、果汁,以后还有新品种,也可以在市场找固定摊位。”

桃花把他们送到门外说:“这里离那儿不远,去看看眼界开阔。”

二人走出医院,常大伯领着柳枝往城南走着说:“我今天走得早,在家里一点没吃,看桃花送来的饭不多,就说我吃过了。其实,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刚才吃了个苹果也不顶啥,我现在就带你去吃羊肉泡。

咱们那次到县里来,吃的啥饭吗,想起来够丢人的。咱现在大小也算个资本家啦,得学大方一点,想买啥就买,想吃啥就吃,再不要舍不得啦。怎么样,你想要啥哩?今天给你买身好衣裳,穿上就洋气啦。”

柳枝拍了他一掌说:“去你的,农民就农民,要啥好衣裳哩?穿得再好也是个死老婆子。我现在也不是以前的柳枝,能舍得吃,衣裳咱不买,有那些孩子哩,一人拿一件就够穿啦。肚子饿了赶快吃饭去,吃饱了再转就有劲啦。刚才咋不说?饭不够了吃点食品也行,苹果越吃越饿。”

常大伯说:“我想起去年和玉顺吃的那顿羊肉泡特别香,只想着再吃一顿,就把吃食品忘啦。咱快走吧,先吃饱再说。”

二人来到去年吃羊肉泡的那个饭馆里,门里门外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吃饭的人却寥寥无几。他们刚走进去就有人过来招呼,柳枝往椅子上一坐说:“给你煮一碗就行了,我刚吃过饭,肚子一点不饿,煮一碗吃不完。”

常大伯说:“两碗,你吃不完了我给你帮忙,咱们少掰点馍就行。”

服务员拿来两个大碗,碗里还是两个烧饼。常大伯估计柳枝吃不完,只叫她掰了一个馍。二人坐了不大一会,两碗馍就煮好了。馍少汤宽,还是美美两大碗,闻着香喷喷的,常大伯接住碗埋头就吃。

柳枝则是让服务员放在桌子上,自己端坐着看了一会问:“怎么样,香吗?”常大伯边吃边说:“差不多,好像不如去年,肉也少了。你快吃吧,再不好也比咱们的家常便饭香。有肉哩,太凉了就不能吃啦。”

柳枝说:“你先吃一会,我吃不完这么一大碗,给你倒点再吃。”

常大伯大声说:“你快吃,剩下了都是我的,咱两个还害怕啥哩?”

柳枝还是等了一会,给常大伯倒了一半自己才慢慢吃了起来。常大伯一个人吃了一碗半也比柳枝吃完早。他把碗往旁边一推,取出二十块钱朝服务员喊:“喂,同志,过来把钱收一下。”

有个女服务员走过来说:“两个人一共三十块钱。”

常大伯惊异地问:“怎么,一碗不是十块钱吗?我在这里吃过,今天来没先问价,你们就多要十块钱。同志,生意不能这么做。”

服务员说:“十块钱那是去年上半年的价,下半年就涨到了十二,今年统一涨了三块,一碗连馍十五块钱,不会问你多要。”

常大伯掏着钱说:“怎么冷涨价哩?去年肉多味好是十块钱,今年肉少啦,钱就涨了一半子。不怪生意不行,这样涨下去就没人吃啦。给你老板说说,做生意心放轻一点,图多是个没,没人吃了挣谁的钱呀!”

服务员说:“大叔,不能怪老板,各种物价都在上涨。原料涨了,工钱涨了,一切费用都涨了。还有水电费,电表是电力部门垄断着,自己效验,自己安装,调得特别快,用一度能走几度,不缴就停电,谁离了电能行?人家是独行生意、垄断企业,老板不涨价有啥办法?”

常大伯把钱交给她说:“唉,早知这么贵,把馍掰在一个碗里,出一碗的钱,煮出来还是两碗。唉,今天要是先问价就好了,已经吃啦,人家要多少都得出。电力部门是电霸,卖电的效表装表,不快才怪哩,谁有意见也没办法。卖羊肉泡的也算一霸,肉多肉少,价大价小,都是自己说了算,消费者有啥办法,谁的肚子不吃饭能行吗?”

柳枝气呼呼地说:“还是你爱吃,不管啥饭都能把肚子吃饱,你就非吃羊肉泡不可。刚见了几个钱,狂得没领啦,一顿饭花了三十。”

服务员笑嘻嘻地说:“你老两口太会过日子啦,人挣钱就是为了吃,两个人吃了三十块钱还嫌多,人家一顿吃几百、几千的还不活啦。”

常大伯说:“我们农民咋能和人家比?能吃饱就是好日子。”

服务员又说:“是呀,卖羊肉泡的和电霸更不能比。人家是垄断企业,而卖饭的多如牛毛,各方面不比别人突出就站不住脚。你看我们去年的生意多好,一天到晚忙不过来,那是我们的肉比别人多,价比别人小,生意当然就比别人好。老伴赚了钱,员工奖金多、待遇好,大家都高兴。”

常大伯说:“既然肉多价小能赚钱,今年为啥不能再接再厉呢?”

服务员又说:“好景不长呀!给我们送羊肉的老板被公安机关逮捕了,我们老板也受到牵连,缴了几十万罚款才算把事了结啦。今年的羊肉进价大,老板也伤了元气,失去了比别人强的条件,生意便一落千丈。”

常大伯回想起去年吃羊肉泡,晚上回家的经过,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当时不再多说,拉起刚吃完饭的柳枝走出泡馍馆,一同向公交车站走去。

他们在街道上没有牵手也像一对情侣,慢慢地走着看着,说着转着。突然,常大伯发现本村的养鸡老板,二蛋从街道那边匆匆走来。看样子好像很狼狈,只见他:头上头发乱,脸上满脸汗。西装没系扣,领带看不见;裤子沾着土,皮鞋很灰暗。嘴噘脸掉朝前走,眼睛不往两边看。

常大伯看见他的样子,估计出了啥事,心里不由不想:莫非,莫非他上县卖蛋来出了车祸,可能跑着找人帮忙哩,咱遇上了就得管。

二蛋只顾朝前赶路,根本没有看见他们。常大伯急忙拉着柳枝走过去,挡在前边大声问道:“二蛋,出了啥事啦?是不是车出了麻达?”

二蛋站住脚,看见他们惊讶地说:“啊!老常叔,是你们呀!你怎么知道我的车出了问题?”常大伯说:“看你狼狈的样子,不是车出了事还能有啥。现在这社会,没有强盗打劫,只有车祸伤人------。”

二蛋着急地说:“哎呀,没有伤人,车出了麻达,我急着报案去。”

常大伯又说:“报啥案哩,路上不是有交警吗?能打多少蛋?我们给你帮忙去。车撂在那里没人看,没打的蛋就被别人偷完啦。”

柳枝也着急地说:“是呀,车在那里?快带我们去吧。”

二蛋又说:“哎呀,没打蛋,我要是知道车在那里就不急着跑啦。公安局说找交警,交警又说找城管。今天就把我跑日塌了。你们慢慢走吧,叫我赶快找去,城里发生的事,找城管是对的。”

常大伯说:“你别急,说清到底怎么回事吗?糊里糊涂地咋帮你呀!”

二蛋大声说:“哎呀,车丢啦我才急着报案哩。我开着小车出来订鸡娃,鸡娃订好又去畜牧站看疫苗,谁知道出来就不见车啦。”

柳枝惊慌地说:“啊呀,几十万元的车哩,可能是贼偷去啦。你找交警、城管弄啥呀?他们都不抓贼,还是快去找公安局吧。”

有个过路人站住脚说:“不可能是贼偷的,光天化日之下,到处都有监控,贼偷去也开不走,大概被交警拖走啦。前几天,我的一个亲戚到城里来丢了车,找了七十二系,结果就是被交警拖走的。说他乱停乱放,车轮压了黄线,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车要回来。你找交警是对的,不过,这样空着手去要车,恐怕跑十回八回都不行。时间长了,不说罚多罚少,光停车费就不少哩。乡党,没有好烟好酒,车就要不回来。”

过路人说了几句,抬脚就走,二蛋搓着手说:“我停车没压线呀,他们为啥要拖走我的车哩?不行,我得找他们说理去。”

常大伯说:“说理,说得清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人家既然拖走你的车,就能说出一大堆理由来,真理永远都在人家那一边。要想要车,就得把态度放好,人家再说别顶嘴,礼品可能少不了——”

二蛋摸摸口袋说:“哎呀,我出来带的钱不多,都订了鸡娃啦。”

常大伯说:“我身上也不多啦,咱们还得回医院去,那里有钱。”

柳枝忙说:“对,到医院去,那里有的是好烟好酒。咱们不用那些东西,给他拿去不是正好吗。快走,快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常大伯恍然大悟,拉上二蛋走着说:“对呀,那些东西都是今天才拿来的,你拿上一份就不用出钱啦。快去把事办了,回家把我们捎上。”

二蛋跟着他们来到医院病房,和玉柔、桃花、杏花打了招呼,又看了看两个小女孩。常大伯和柳枝把礼品拿出来说:“你自己挑吧,我们不知道瞎好。到交警队去要车,尽量给人家把好的拿上。”

二蛋看着礼品说:“这些烟酒都是好的,我随便拿两样就可以。回去不用还烟酒啦,把钱给你,你们几时用几时买。”

常大伯忙说:“快拿上走,谁让你还哩。这些东西也是别人送的,我们又没出钱。正熬煎没处用就遇上这种事,真真是瞌睡遇上枕头啦。”

二蛋说:“别人送也不是白送的,咋能用不上哩?你家要办那么大的事,用好烟好酒的地方多着哩,这么点远远不够。咱们要在一起共事,就得把经济弄清楚,省分结长远,我咋能不给你钱哩。”

玉柔说:“你有用先拿去用,这烟也不能放得时间长了。不知你有了啥事,还要给交警队送东西?是不是违章行驶,让人家逮住了。”

二蛋又把丢车的事说了一遍,听得众人摇头叹气。桃花却兴高采烈地说出一番话来,听得众人迷迷茫茫,不知她有什么主张?谁也不会想到:动动手指张张嘴,不用花钱不跑腿。平常语言平常话,下回不看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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