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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回看稀奇警车鸣警笛 闻消息主任问主张

保护动物有章程,要想养殖先弄清。

告人为报坐牢怨,不料还是一场空。

开发狂飙从天降,摧古拉朽如吹灯。

无知老农难接受,有识干部能说通。

改革似秋风,莫要勉强争,黄叶清扫净,新芽好再生。

老人把病生,亲属罪不轻,住院花费大,自杀坏名声。

闲话且住,先说正事。上文说道:常大伯参加家长会回来,在果品厂的门房里向玉顺、老蝴蝶说着会场情况,和校长在会议室的谈话,以及自己准备在公司董事会上提出建议,筹集助学基金的想法。

当他们说完事正和老蝴蝶开玩笑的时候,七寸蛇却惊慌地走进门说:“你们还有心说笑,可能要出大事了!”

常大伯忙问:“怎么,是不是坟上的鸡出了问题?”玉顺也说:“你别急,慢慢说,到底能出啥大事吗?无非死几只鸡。”

七寸蛇着急地说:“哎呀,不是,坟上的鸡都好好的。就是我那个老不死的把你告下了,还恶狠狠地说:‘这回非让你把坐牢的滋味尝尝不可。’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还是出去避避吧。”

老蝴蝶大笑着说:“哈哈,他坐了牢不憋气,就想叫老常坐哩。放心,放心,老常要是能坐牢,世上的人就得都坐。”

常大伯也镇定地说:“我一不违法,二不犯纪,三也没拘老婆,他能告我个啥吗?法院又不是他开的,他凭啥让我坐牢哩?”

七寸蛇还是着急地说:“哎呀,你没拘老婆是实,但你拘黄鼠狼来。他说黄鼠狼是珍稀动物,是国家重点保护对象,你未经许可,随便拘捕,非法限制牠们自由就是犯法,就得坐牢。”

玉顺担心地说:“他说这话有门,国家在这方面宣传力度不够,一般人都不知道啥动物受着保护。我听新闻上说过,有好多人不知详情,稀里糊涂地犯了法,咱可不能大意呀!”

老蝴蝶摇着头说:“不可能,祥合不是在网上查过,说黄鼠狼是保护动物,但不属于珍稀动物,不是重点保护对象。本来么,黄鼠狼是个瞎东西,牠吃鸡就是有害,算啥益兽哩?国家保护牠,真是闲得没事干了。牠要侵犯咱们,咱就要自卫还击吗。”

常大伯又说:“牠就算是保护动物,咱捕而不杀,犯不了法。就是有一点,我让祥合在网上查查,如果养殖那些东西需要办啥手续,咱就要抓紧办理,也不知他查得怎样,手续办了没有?”

玉顺说:“他这几天忙得不沾家,那里有时间查呀,手续肯定没办。电脑咱不会用,我马上进去,让那两个年轻娃查吧。”

常大伯忙说:“别急,如果人家有工作先别打搅,闲了在查。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即便不允许养殖,大不了让他们拿去,或者送给动物园,或者带到山里放生,绝对不会把我抓去坐牢。”

老蝴蝶说:“是呀,咱又没有伤害野生动物,他们凭啥抓人哩?他烂头蝎再告,还不是拉屎毬动弹——鼓了些闲力。”

七寸蛇这才说:“你们这样说我就放心啦,只要没事就好。你们聊吧,我得回去做饭,再听听那老东西还有啥害人的想法没有。”

常大伯嘴里那么说,心里没底,难免有点不实在,七寸蛇刚走就给祥合打电话,问他把养殖黄鼠狼的事办得怎样?

祥合在电话中说:“黄鼠狼不是重点保护动物,它的经济价值很高,不光皮毛价格不菲,其骨、肉、血都是制药的重要原料。可以人工养殖,手续也不难办,只要有林业局的养殖许可证和动物检疫部门的有关证件就可以了,我这次回去就能把手续办好。国内的山东、江苏都有黄鼠狼养殖基地,咱陕西在这方面好像还是空白,现在有了四只,也算把这个空白填补了。不过,这家伙还有一整套养殖方法哩,咱当时没有这方面的资料,我回去在电脑上查查,那上边啥都能查出来。”

常大伯放下电话,心里踏实多了,这才回家吃过饭又去小坟岗,先到养小猪的地方去看黄鼠狼。沙二虎两口刚吃过饭,妻子收拾厨房,二虎正在坚守自己的工作岗位,看他来了就说:“大叔,这家伙好像也通人性,我喂了几回就认得了,一点也不害怕。”

常大伯说:“那当然啦,动物都是有感情的,只要互不伤害,就能和平共处。接触时间长了,自然会熟悉的。”

二人正说着,七寸蛇也来了,看他们在这里就过来说:“我刚回到家里,那个老不死的正给打牌人谝着说:‘我这回非叫他老常坐牢不可,一会警车来了,大家都去看热闹,也给我助助威。他要是不顺顺当当地上警车,咱们一起动手,也像他上次对付我那样,把他轰上去。嘿嘿,我终于等到报仇的一天啦,这回就要把压在心里的怨气出出哩。’

我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可别弄个狗咬尿泡——空喜欢。’就进厨房做饭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听他给那些打牌的吹着哩。”

常大伯说:“让他吹吧,无非是满足心理需要,不顶啥。”他的话音未落,忽听刺耳的警笛声由远而近,直向这里急速而来。

七寸蛇大惊失色,身体颤抖,上下牙碰磕得说不出话来。沙二虎惊慌地说:“啊!警车真的来了,这可咋办呀?”

七寸蛇这才说出:“咋办呀,赶快把老常藏起来。咱们就说人没在,不知道哪里去了。他们找不见人,只能打道回府。”

常大伯镇定地说:“怕啥哩,咱没犯法,为啥要藏哩?即便真的有事,那也不能逃避,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迟早都要正确面对哩。走,咱们出去看看,我如果真的犯了法就去坐牢。监狱该谁坐,修牢房也有咱们一份,一辈子不坐一回划不来。”

七寸蛇跺着脚说:“哎呀,不行,还是避避吧。你要是真的坐了牢,那还不把我那老不死地高兴死啦。”

常大伯笑着说:“那不正好吗,把他高兴死了,咱村里就没有瞎人啦。你要是想要老汉,我让胖媒婆给你另说一个,怎么也比那个烂烂头好,说不定还是个有工资的退休干部哩。”

七寸蛇着急地说:“哎呀,都啥时候啦,你还有心思说笑。人家退休干部,年轻姑娘都要不完,谁会要我这老怪物。”

常大伯大踏步地走出猪圈,站在门口最显眼的地方仰头看着,七寸蛇和沙二虎只好跟出来站在旁边,一同朝来路看去。

果然有辆警车已经走到半路,后边远远地跟着一群群众,朝这里急匆匆地走着。警笛还在一个劲地响,刺耳的声音把附近干活的人都吸引来了,一刹时,这小坟岗东面就跟有庙会似的,真是热闹极了。

烂头蝎仿佛年轻了一截子,雄赳赳地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边走,一边指指戳戳地说着。他旁边几个人有的点头,还有捋衣袖的。

警车停下了,警笛终于不响了,从车里下来两个够威武的年轻警察,身穿警服,头戴大盖帽,腰里还佩戴着短枪。

这边的人全都替常大伯捏把汗,个个好像群众掩护八路那样,不约而同地往他前面站。烂头蝎则像鬼子队里的汉奸,快步走到警察前面,点着头,哈着腰,手指常大伯说:“警察同志,就是他,我告的就是他,黄鼠狼就是他逮的,快把铐子拿出来铐呀!”

警察并没有取出手铐,而是走到常大伯跟前说:“黄鼠狼在那里?先让我们看看,有狼大吗?我们还没见过哩。”

烂头蝎赶到警察前边又说:“不用问他,我都调查清啦,就在那个坑里猪圈旁边,我带你们去。告人当然要有根据哩,先去看看,把证据摆到面前再抓。任他的嘴再能说,在证据面前也无法强辩啦。”

烂头蝎一马当先,把警察领进养小猪的地方,抬手指着猪圈旁边说:“就在那铁笼里关着,比我用铁链拴还恶劣得多,当然要罪加一等哩。这可是铁的事实,你们不抓人还等啥哩?”

两个警察走到铁笼跟前仔细看着,一个失望地说:“唉,就这么小一点,比大老鼠能大点,我还以为跟动物园里的狼一样。”

另一个也说:“唉,杀了也是巴掌大个皮,多少才能做件大衣?养殖这种东西能赚多少钱,咱们今天跑来,真是大失所望了。”

烂头蝎忙说:“来得正好,及时着哩,不失所望。你们别看牠小,秤锤虽小压千斤,牠们可是珍稀动物呀!受法律保护着,比我老婆值钱多了。我把她栓了几天都犯法哩,他把保护动物关在铁笼里,限制牠们的人身自由,一定比我犯的法重,你们把他抓回去就立了大功啦。”

警察没有搭他的话,拧身走出来,见了常大伯并没有抓,只是朝众人点点头,啥话没说就向警车走去。

烂头蝎赶到前面挡住说:“你们咋可走呀!为啥不抓人哩?你们人民警察是干啥吃的,不抓人跑来干啥呀?是不是受了他的贿?同志,行贿受贿都是犯法的,你们,你们不能知法犯法,----。”

一个警察打断他的话说:“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弄不好会犯诬告罪的。我们来到这里,下了车你一直跟着,啥事看不到吗?跟他连一句话也没有说,怎么能受贿哩?你不是在空口说白话吗?”

另一个警察接着说:“你老叫我们抓人,抓谁哩?凭啥抓哩?”

烂头蝎忙不迭地说:“抓老常呀,我告的,就凭他抓捕国家保护动物黄鼠狼,非法限制牠们的自由,难道还不该抓吗?”

一个警察说:“你一报案我们就查,黄鼠狼不是重点保护对象,受保护因为牠是益兽,吃老鼠对人有好处,不让随便伤害,允许人工养殖。我们都调查清了,人家已经在林业局办了养殖许可证和相关手续,并没有伤害牠们,也没有触犯任何法律,我们为啥要抓人家?”

烂头蝎像泄了气的皮球,刚才的力气‘噗嗤’一下全没有了,当时两腿酸软,站立不住,往地上一坐大失所望,嘴里断断续续地说:“你,你们不抓人,那,那,你们弄这么大的动静,跑到这里干啥来了?”

一个警察笑着说:“我们没见过黄鼠狼,听你报案后觉得好奇,特地跑来看看稀奇,没有什么意思,更没有理由抓人。”

另一个警察接着说:“主要是听说牠的皮毛很值钱,养牠经济价值很高,就想给家里弄几只,作为家庭副业来搞。没想到这么小一点,能卖几个钱吗?真是大失所望,白到这里来了一趟。”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站在常大伯面前的人‘呼啦’一下散开了。七寸蛇走到丈夫跟前说:“快起来回去,耍啥死狗哩。看你刚才高兴的样子,真按我的话来了,弄了个狗咬尿泡——空喜欢。”

烂头蝎瞪了老婆一眼,爬起身啥话没说,一摇两闪地往村里走去。两个警察向大家招招手说:“没事,没事,大家都忙去吧。”

警察说罢就要上车,常大伯却挡住他们说:“你两个既然来了,先别急着走,我还想请教二位几个问题哩。”

一个警察马上站住脚说:“不敢当,不敢当,大叔有话尽管说,何言请教二字,叫我们如何担当得起呀!”

常大伯说:“请问二位今天到这里来,是公事还是私事?”

另一个警察立刻警觉地说:“我们正好在这一带巡查,听说这里有黄鼠狼,一时好奇,顺便过来看看,没有重要的事。”

常大伯又问:“看样子,你们开的一定是公车了。那么,我斗胆再问二位,这警车上的警笛是干什么用的?”

那个警察说:“这还用问吗,我们出来巡查,当然是公车了。警笛是有抓捕任务、处理突发事件,或者押解犯人时用的。”

常大伯再问:“那你们到这里来,有没有抓捕任务和突发事件?或者押解什么犯人?如果没有,为啥要鸣警笛哩?”

正想离开的观众不走了,全都站在原地看那两个警察的尴尬像。有个看热闹的大声说:“为啥,为了显示威风呗。”

常大伯说:“你们显显威风不要紧,把这么多人吸引来了,他们可都是凭时间挣钱的人呀,一晌不干就没钱啦。不是你们这些挣工资的人,为了满足自己一点好奇心,鸣着警笛跑到这里,扰乱正常秩序,不管是公事私事,你们的工资一分不少。可是,这么多人的工资谁负担呀?”

两个警察红着脸无言以对,周围群众纷纷指责,有的说:“是呀,你们没事为啥要鸣警笛?我们以为当真抓老常来了,都想来替他说几句好话。没想到是这么回事,白耽搁了半晌时间。”

有的说:“你们要来悄悄来吗,耍啥威风哩。没事弄这么大的风声,影响多不好。你们不怕把人吓死了要承担责任吗?”

还有人说:“人家警察有啥责任哩,怎么都能说过去。”

又有人说:“能说过去也不行,他们是在扰民呀!依我说,咱们耽搁了的钱,就该由他们出,不给就往上反应。”

一个警察马上认着错说:“乡亲们,是我们错了。我们刚从警校毕业不久,没有工作经验,一时好奇而铸成大错,给大家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失,还望乡亲们能够原谅,别向上级反映了。”

另一个警察走到常大伯跟前说:“大叔,我们求求你了,劝大家千万别向上级反映。我们能有这份工作不容易呀,父母亲把我们养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排了这份工作,把多年的积蓄都花完了。要是因这事把锅砸了,我们还有什么出路,这一辈子就完了。”

那个警察又说:“我们知道错了,还望大家能够网开一面,放我们过去吧。今天使大家受了损失,等我们发了工资一定补上。”

常大伯说:“补上,这么多人,你们补得起吗?算了,只要知道错了,以后改正就是。希望你们在今后的工作中,多注意影响,多考虑群众,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群众会拥护你们的。快去忙吧,大家凭劳动吃饭,都不是多事的人,不可能和你们斤斤计较。”

警察上车去了,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常大伯回到住所,想躺在床上小憩一会,脑子里却响着各式各样的警笛声。消防车、救护车、警车,在有紧急情况下,警笛的确是很重要的。这两个小伙没事鸣警笛,只有坏影响,连一点好的作用也没有,真是太不应该了。 正所谓:

警察开车事不急,不该无辜鸣警笛。

只图自己显威风,惊动群众难安逸。

学校毕业少经验,来到单位多学习。

人民本是涛涛水,大鱼小虾不能离。

这次事件之后,烂头蝎完全气妥了,只能蛰伏在家,经营他的麻将馆和小卖部,再没有找常大伯的事,小坟岗上一直太太平平。

人生如朝露,时光似秋风

,吹得绿叶黄,眨眼到寒冬。世事本无常,时运有衰兴。生命城可贵,万事皆为空。钱乃过眼云,切莫拼命争。

两年多时间很快过去了,小平、小凡进了高中,草莓、草果上了幼儿园,柳枝和杏花也能腾出时间,在他们的事业中担当一面。

渭北果业公司在两家人呕心沥血地努力下,变成了渭北实业集团,开发了十几个项目。果品厂增加了好多产品,门前也是门庭若市,开了十来间门面,连皂角树下都摆了几个时节性的小吃摊子。周边的村子基本上没有闲人,凡是能劳动的都有自己的工作,群众的确过上了好日子。

常大伯仍旧坐阵小坟岗,到处查看料理,经管指挥,再也不是以前那样埋头苦干了。现在的小坟岗上,果树已经开始零星挂果,树下的养殖业还在继续搞着。各项工作都有专人负责,真个是路路有兵、关关有将。祥合还给父亲安装了电脑,让他没事了就学着上网、打字。常大伯慢慢习惯了,有时还能在新闻上发表几条评论,遇上问题也可以在网上查查。

正当他们春风得意的时候,有件事却是常大伯大伤脑筋,简直到了心灰意冷、悲痛欲绝的地步,使这个百折不挠的老头丧失了斗志。

养猪场和屠宰场相继开业以后,肉食加工和服装生产接着启动,这样一来,他们承包的三十亩地根本耍不开,人员没处住,大部分员工都在附近村子里租房寄居。场地不够,厂房欠缺,使多项工作难以施展。

渭北实业集团,不得不扩大地盘,愿意出比种庄稼多一倍的价钱承包小坟岗北面西村里的三百亩地。有地的村民当然高兴坏了,自己不用出力流汗,辛苦耕耘,一点成本不摊,一刀一枪不动,一亩地还有二亩地的收入,谁又何乐而不为哩。有地的人很快把字签了,没地的人看到这样的好事轮不到自己,很有意见,提出土地是大家的,好处人人都有份,不能让个别人占了。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就不允许他们开工。

村上解决不了,想让渭北集团把这个组的六百亩地全部承包,村民们就没意见了。可是,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胃口,这么多地根本用不了。

常大伯费了一番脑筋,去西村里挨家走访,最后和村干部协商决定,这三百亩地的承包费,属他们组全齐村民所有,其他的地按人重分一次。村干部又说分地麻烦,人不好叫,工资也难以支付。

常大伯又答应由他们公司派人分地,不用村干部麻烦。就这样,总算把这个粘牙事解决啦,村民同意啦,干部没事啦,常大伯也松了口气啦。

谁知道,他这一切工作都是徒劳的。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世事大如海,有卖就有买。比他们大的集团,比他们能行的人多得是。

正当他们派人给人家分地,准备动工修建的时候,被县上来的人挡住了,同时带来了有如晴天霹雳似的大消息,直惊得渭北集团所有的人昏头转向。常大伯更是痛不欲生,拼命力争,结果还是胳膊扭不过大腿。

县政府不但不准扩建,还让他们收拾东西,准备拉马转店。说是咱县升了级,已经变成区,上边有规划,不能由自己。国际能源工程部,有个大千世界集团的老总,带着工程师坐飞机考察,看上了这一带的地方,而且已经洽谈成功,这里方圆十几里的地方将由他们开发,境内的村庄、坟墓,建筑物都得搬迁。没有前途的厂子关门,有前途的厂子自找出路,今冬明春,半年之内,必须给人家把地方腾出来。

常大伯为这个事业付出了全部心血,好不容易才弄得像个样子,果树刚挂果,厂子有前途,要人有人用,要钱也不穷。谁料霹雳响,理想成梦游,前景一片黑,心血付东流。这样的下场,让他怎能不心疼?

风雨欲来风满楼,渭北实业集团人心惶惶,一切工作都陷入瘫痪状态。接到正式通知之后,各厂都打开了自己的主意,好多股东纷纷要求退股,这个刚起步不久的集团公司就要土崩瓦解了。

祥合开着车到处跑着寻找地方,想要搬迁果品厂;常大伯骑着电摩,天天往县委、县政府跑,想要把这些地保住。说他们公司十年不分红,所有的利润全部用来买地,一定不比人家出的钱少。

开发办的同志说:“省里开发有个统一规划哩,就算你们真的有钱,能出起地钱那也不成。你想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方圆几十里都是人家的,咋能让你们在中间存在呢?何况你们根本没有能力买地,你说十年,谁知道十年之后是什么样子。县里是抓政绩,看现实,不可能抓了芝麻,丢了西瓜,更不会相信一句无根无据的空话。”

从不向困难低头的常大伯,这回用乞求的口气说:“同志,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我的小坟岗哩。我在那里灌注了全部心血,果树刚刚挂果,马上看到回报啦,就跟刚长成的新青年一样,如何忍心向他们举起屠刀呢?”

有个办公人员见他说得可怜,就和其他同志商量着说:“咱们可以和对方协商,让那块小坟岗在着,影响不了大局,也能给他们增添一道风景。同时,咱们还可以省出一笔数目可观的迁坟费。”

有人支持着说:“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三全其美,与各方面都有好处。咱们可以试试,他们那么大的事情,不会在乎区区百十亩地吧。”

常大伯眼前有了一点亮光,起身拱拱手说:“那就拜托各位尽量协商吧,只要保住小坟岗,我就感激不尽了。其他的事,唉,不管了,他们爱咋办就咋办吧。自己都是快死的人了,没力气啦,还往几时管哩?”

常大伯骑电摩回到家里,连孙女都没看,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闭着眼睛。心里痛苦万状,脑海里不停地翻腾着,保住小坟岗的这点希望,才没有把这个百折不挠的人彻底打倒,他过两天还想再去县里看看。

柳枝进来给他宽着心说:“老头子,别往心里去,没了就没了吧。咱都这么大年纪啦,还能活几天?这几年也没少给乡亲们办事,这一带的群众都没少挣钱。往后把地收了,村子一搬迁,每家再赔不少地钱、房子钱,还有什么过渡费、补偿费,把这些钱存到银行里,年年取利息也够吃了,人人都跟退休干部一样,再不用辛辛苦苦地挣钱养家啦。”

杏花也过来帮着腔说:“是呀,他们把地开发完了,永远没有农民,世上就公平啦。爸呀,想开些,咱怕啥哩?厂子赔钱、房子赔钱,地钱还是按人分哩,咱家四个大人,三个孩子,一共要七口人哩,在村里算是人口最多的。还有坟上那么多果树,下来要赔多少钱哩?”

柳枝又说:“不行了啥都不弄啦,用厂子赔的钱把贷款一还,把人家的股金一退,咱们一个外债也不欠,往后取着吃利息,吃到底本钱还在哩。这么好的日子,你应该高兴才是,还有熬煎的啥哩?”

常大伯叹着气说:“唉——,我不是熬煎咱的日子,我是心疼呀!这些年费尽心血,好不容易才弄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忽然一下子全都没了,叫人怎么接受得了。还有那些刚长成的果树,它们就跟我的孩子一样,还没结果就要被全部砍杀,我,我能不心疼吗?”

杏花给他泡了杯茶说:“爸,喝杯茶,心疼是暂时的,过去了就没事啦。你的心胸那么开阔,为啥在这件事上想不开哩?”

常大伯喝着茶、叹着气,正要说话,对门三快婆进来大声说:“弄不成了去球,有啥大不了的。你这个吆犁地歇下了,我们这些老鸹就歇下了。年龄不饶人,这几年把我也干累了,到歇的时候就歇吧。”

常大伯尚未开言,七寸蛇进来接住她的话说:“是呀,钱挣多少得够,这几年弄得很不错,乡亲们基本上都不缺钱啦。往后再分些地钱,谁家不是好日子?我来再给你透露个消息,你知道了也好提前应对。”

柳枝忙问:“怎么,是不是你那个坏老汉又想出了什么瞎点子?”

七寸蛇接着说:“除了他还能有谁。这几天,咱们果业公司成了大家谈论的焦点,有的为你惋惜,有的为你不平,还有人说:‘土地是国家的,上边要收谁也没有办法。不过,瞎事里边有好事哩,坟上那么多树,不说十年,就按三年的果期计算赔偿,要赔多少钱哩?老常今后啥都不干,每天睡着吃,子子孙孙都吃不完。’我那个老不死的听到这话又搧开啦。”

三快婆着急地说:“他能搧个啥吗,坟地是人家包的,树是人家栽的,赔钱多少都是人家的,他再眼红也拿不去。无非跟上次一样,再弄个狗咬尿泡——空喜欢。管他哩,爱搧让他搧去,这回谁还会听他的。”

七寸蛇却说:“那也难说,人见钱黑心哩。我听他给几个打牌的外村人说:‘坟地是几个村的,树是用大家先人的油上起来的,附近各村的人都有份,赔钱不能给他一个人赔,发财不能让他一个人发。你们回去给村里人说,有坟的人都去要钱,不给就不迁坟,组织人上县去告。’有几个人表示赞同,都说回去照他的话说,他自己还亲自上外村去了几次。”

三快婆第一个大声说:“放他妈的屁,人家下了那么大的苦,把乱坟岗包成开出来,有点利就想打主意哩。真真是做梦娶媳妇——尽想了些好事。小坟岗多年来长着荒草,还不是他先人的油养着,他们问谁要钱呀?”

柳枝生气地说:“真是爱钱不要脸,想要咱们的树钱,咋有脸开口哩?如果谁有啥困难,跑来告个艰难,兴许给他几个,这样要连门都没有。要告让他们告去,谁怕谁哩,咱们有承包合同,他们赢不了。”

杏花也说:“是呀,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就是官司打到中央,咱也奉陪到底。不信上边都成了糨子官啦,连这点道理也分不清。”

常大伯说:“这是烂头蝎和我怄气,让他搧去。小坟岗收不收还不一定,我今天到县里去,开发办的同志给我说,他们再和对方协商协商,想把小坟岗保留住,县里还能省一笔迁坟费,现在还不知能行不能行?”

三快婆又说:“我看这官司迟早得打,即便这回不收,往后结了果,有了收入,他们还会说是用他先人上的,煽动大家来要钱。”

常大伯又说:“不会,如果果树能逃过这一劫,往后卖了钱在咱们手里,他们没办法要。这回是觉得我发了大财,烂头蝎心里不憋气才想了个无赖用的办法,能起啥作用吗?咱不管他,等我下次从县里回来再说。”

过了两天,常大伯又骑电摩到区开发办问结果,有个办公人员对他说:“大叔,你说的事不行呀!我们也尽了力啦。人家搬得很硬,要求在他们用地范围之内,一户群众,一座坟墓也不能有。否则,一切免谈。

我们说留下小坟岗不过弹丸之地,对你们来说无关大局;对我们来说也省不少事哩。同时,还能给你们企业内部增添一道风景。

他们的代表说:‘什么风景,一片乱葬坟,无非增添一道晦气罢了。我们内部的景区早就规划好了,小坟岗那块地方是游乐场、度假村,如果留片乱葬坟,只能大煞风景,那是万万不能允许的。’

我们好说歹说,人家丝毫不让,区里没有办法,只能丢卒保车啦。大叔,你还是别坚持了,上边绝对不会为你小小一片果树,而把这家大企业耽搁了。趁早打自己的伤心主意,在索赔方面尽量多要,把你们这几年付出的加倍要回来。人家财大气粗,多少钱都出啦,还在乎那点事吗。”

还有个同志说:“大叔,你辛辛苦苦地弄那事,还不是为了钱吗?人家把钱给你,就不用你出力流汗地干活啦,这还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吗。回去和你们的人商量,再不要心疼那些果树啦,抓紧给它们寻买主、找出路,等把钱赔了,你再把果树一卖,一个萝卜两头切还有说的啥哩。”

另一个同志接着说:“是呀,大叔,财神爷上门啦,你应该高兴才是,为啥要这么悲痛哩?想开些,不要把财神爷往出推。”

常大伯绝望了,没有回答他们的话,从沙发上起了几下没起来。一个有眼色的工作人员急忙走过去帮忙扶起,他一手把着墙走到门边,才回过头说了一句:“唉——,我只是可惜,可惜多年来的心血白流啦。”

说罢,自己真的像个失血过多的伤兵,面色蜡黄,双眼无光,蹒跚着走到电摩跟前,双手扶住手把,腿却沉重地跨不上去。

他知道自己受了打击,当时很难骑电摩回去,只好先坐下歇歇,努力使自己往开地想。他只歇了一会就毅然站起来,跨上电摩回到家里,往客厅里的沙发上一坐,啥话不说,闭目养神,柳枝进来问了几回也不搭理。

常大伯没指望了,再不甘心也没办法,人当时显得精疲力尽,一蹶不振,啥事都不想管啦。附近的乡亲们纷纷前来看望,有关心的,有劝说的,还有出谋划策的。家里成天人来人往,络绎不断。

小坟岗上的养殖业马上停止,现有的鸡卖完不再进了。二蛋开发路上的鸡厂没在这次征地范围之内,有些设备、饲料都能用上。同时还在他那里腾出一点地方修猪圈,准备把二虎负责的仔猪场搬过去。让二虎两口挪到那里继续养猪,还和在小坟岗一样独立核算,自负盈亏。

其他的养猪场、屠宰场、肉食加工、服装生产等各项企业,自找地方,各讨方便,想干找地方搬迁,不想干的关门,一切随其所愿。

三快婆最了解常大伯的性格,知道他这回受地打击实在太大了,常常过来说些宽心话。“老常,歇就歇吧,蛤蟆三跳都有一歇哩,何况咱们都是快入土的人啦,还往几时干哩,眼睛一闭,啥都看不见啦。”

老蝴蝶自己用手转着轮椅,从东头来到西头,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常大伯看见他就迫不及待地问:“老花,快来给我说说,果品厂的事怎样?”

老蝴蝶叹着气说:“唉,还能怎样,有几家股东退了股,自己想征地建厂没有那么大的能力,等赔了钱包地建厂,就得耽搁几年时间。不老公司占了那么大的地盘,到现在杀不杀放不放的,人家腰粗腿壮,想动也动不了。还有新建的那些半拉子厂房,闲了几年也没人管,谁想接手承包却不容易,手续一环套一环,想发横财的人太多了,路路的神仙都得敬到。咱们要是陷进去就出不来了,祥合不想招惹那些鬼鬼子。”

常大伯也叹着气说:“唉,这么说来,果品厂恐怕也保不住啦。可惜咱们买的那些设备,正在青年时代,也只能当废铁着处理啦。”

老蝴蝶忙说:“不一定,祥合又找了一家中小工业园区,占地有三百多亩,里边基本建设完毕,已经开始招商。祥合去看了几回,也了解得差不多啦,想在那里租赁几栋厂房,先把果品厂搬过去。如果那几个厂子还想继

续办,咱就多租几栋厂房。你的小坟岗没有了不要紧,到时候,咱两个去给咱的厂子看大门,清清闲闲地混几年就到头啦。”

常大伯考虑着说:“那好,你仍旧给咱的果品厂看门。人家既然是工业园区,正门一定有正式保安,其他的厂也有自己的看门人。我对这样的开发想不通,已经心灰意凉,啥都不想干了,就在家里看孩子吧。”

三快婆支持着说:“好,好,你这想法不错,咱们也该过几天清闲日子啦。咱现在就说好,往后搬进小区里也住在一起,吃了饭没事干,坐在一起喝茶、说闲话也不心急,� ��就叫安度晚年,幸福快乐。”

柳枝连声说道:“好,好,你又会骑电摩,咱另买个三轮的,把我和快婶拉上到处逛,把没吃过的好东西都吃一吃,把没去过的----。”

常大伯打断她的话说:“吃,吃,你就知道个吃,都不怕把自己吃个啥麻达。人活在世上就是干事的东西,要是啥事不干,那还活啥意思哩?”

三快婆犟着说:“不对,不对,干事是对啥人而言哩。年轻的时候要养活婆娘娃,要养活老年人,你不想干事也不行。咱们现在老了,干不动了,到靠人养活的时候啦,只要日子过得去,不干能行就不干啦。”

常大伯坚持着说:“人老了也不能停着等死呀,重活干不来,也得干点力所能及的轻快活。老年人活得时间长,社会经验多,就要给年轻人出主意、当参谋,能干什么就干点什么,把最后的余热发挥出来。”

老蝴蝶说:“老常说得有道理,我这残疾人都有用处哩,何况你们这些健全人。过去就有句话说:‘八十的老,门前站,一天不死要吃饭。’人活一天,就要吃社会上一天饭哩,如果啥都不干,良心上也过不去。”

杏花走来插话说:“是呀,是呀,老花叔说得对。我最近和二妈学了几条成语,什么‘老当益壮啦,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啦,老马嘶风啦。’说的都是老年人有用处。还有土话说的‘生姜越老越辣,人老心不老----什么的。’都是指老年人比年轻人能行,多少干点什么还是好些。”

三快婆说:“话是这么说,地收完啦,村子搬迁啦,人都住到高层上,连羊都养不成,你就是想干,还能做啥吗?人家办的厂子,年轻人都用不完,谁会用咱这些老不死的,你再能干也只能停着等死。”

老蝴蝶点点头说:“这话也是事实,人家的厂子,看门用的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年轻人。要不是祥合的果品厂,我这碗饭早吃不成啦。”

有人进来接住他的话说:“吃不成了不要紧,我来安顿你们。”众人听声抬头一看,原来是好久没见过面的村主任,连忙招呼让座。

杏花麻利地泡了杯茶,递到主任手里说:“主任是个大忙人,今天能来我家一定是有啥事哩?先喝杯茶,然后再慢慢说。”

主任接住茶杯说:“我的确很忙,到你家来当然有些事哩。不过,凭我老常叔的为人处事,再难的事到他手里就不难了。”

常大伯说:“再别钢我了,我现在已经焦头烂额、计穷力尽了。面对这种形势实在接受不了,好好的村庄就要被夷为平地,刚结果的绿色园林就要命丧黄泉,肥沃的土地种不成庄稼,美好的家园毁于一旦。这样要糟蹋多少东西,毁掉多少生命哩?你说我能不可惜,能不心疼吗?”

柳枝忙说:“主任呀,你就不能给他们说说,把小坟岗给咱留上。就说咱们是签了合同的,有法律保证,不到时候不能收。老头子付出了多少心血,眼看树长成了,正要开花结果,却得全部砍掉,咋能忍心哩?老头子这回被彻底打垮了。咱们的地自己不能用,啥道理吗?把地卖给他们能弄啥,能用多少?那么好的地长着荒草,白白地糟蹋浪费。”

三快婆接着说:“是呀,你看开发区那边,大片大片的田地都弄的啥吗?被荒草霸占了好多年啦,现在又要咱这里的地方。祖先留给咱们的地自己用不成,都要卖给人家,让外国人进来当家做主,这不是卖国是什么?清朝的卖国贼出卖国家主权,动不动就割地赔款,把咱中国人的脸丢尽啦。那时候的朝廷无能,贪官盛行,国力空虚,打不过人家,为了保住自己的江山而不得不那样做。现在倒好,国家强大了,不怕被人欺负啦,却还要把国门开大,请人家进来做主人,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老蝴蝶说:“怎么想的,无非是看上人家的钱呗。政府要是没有钱,当官的拿啥贪污哩?咱们别急,先拖着,说不定这阵子风过去就没事啦。”

三快婆说:“对呀,共产党弄事就是跟刮风一样,一阵一阵的,有时刮得时间长,有时短,这阵子风可能一闪就过去了。”

村主任喝口茶说:“过不去,这回改革开放是基本国策,永久性的,还要继续深化哩。政府为了加快拆迁进度,制定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咱们还是要积极响应哩,拖拉的时间越长,越对自己不利。小坟岗上的事,咱们订了合同倒是不假,土地是国家的,国家要征用,咱定的合同就不起作用啦。大家别担心,国家这一步走得完全正确,只有改革开放,才是走向富裕的必经之路,也是彻底解决三农问题的出路。

国家领导是干啥吃的,比咱眼光远大得多。人家看得宽、看得远,看得全面、准确。咱们知道啥吗?只能看到满地长着绿油油的庄稼就是收入,谁知道这样的收入能值多少钱?你别看开发了的地方没有用完,有好多良田长着荒草。你们却不知道人家一个能行的大厂,一年给县财政缴的税收有多少,比咱全县一年的农业总产值还多。

大家何不想想:过去,所有的土地都种庄稼的时候,国家敢免农业税吗?要不是开放搞活,政府拿啥办合作医疗、免费教育、农业补贴、蛋奶工程,现在还有了农民养老保险,等等好多惠民工程?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好事,那一项没钱能行?如果没有改革开放,恐怕想都不敢想。”

老蝴蝶插话说:“这些倒是实话,无工不发吗,现在的确比过去富多了。就拿全县的道路硬化来说,国家要投资多少钱哩?如果纯靠种地收入,恐怕下辈子也办不到。可惜国家的钱,绝大部分好过了贪官。”

三快婆着急地说:“打路的贪官不是都抓了吗,要是把钱追不回来,你的腿不就白断了。不行,这事还得去县里问问,不能让老花的腿白断。”

村主任忙说:“不用问,只要把案破了,赃物赃款一定会追回来。国家那么多执法人员,都不是聋子的耳朵——样子货。咱现在只说咋办呀,我希望大家能起带头作用,积极响应,争取把这项工作提前做好。”

常大伯想了一会说:“这么说来,确是事实,咱们的眼光的确太短浅了,看改革开放就跟瞎子摸象、管中窥豹一样,只能摸着一块,看见一斑,根本不知道全貌,难怪认识偏差,听主任这么一说,心里才能亮堂一点。”

柳枝说:“唉,亮堂了能咋,不亮堂又能咋,到啥时候都是上头说了算,咱农民能犟过谁吗?人家不要生娃就不能生,人家要把你迁徙到没人烟的地方就得去,咱有啥办法,到哪里说哪里的话吧。”

村主任又说:“我今天来就是希望大家能够因势利导,舍小家,为大家,在搬迁中起到带头作用;千万不要死扛硬拖,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三快婆说:“我老两口子无所谓,住了一辈子的破家,舍就舍了吧。反正是快死的人啦,死到那里还不是一样的。”

常大伯说:“你老两口可以住到你侄子家去,那里的村子暂时还不搬迁。羊娃不是说要养活你们吗,现在搬过去正好,不用出钱租赁房子,把政府给的过渡费也省下了。你侄子管你们不但不花钱,还要落钱哩。”

三快婆说:“那可不是,我们分的地钱、房子赔偿费,还有我两口的养老金,和这几年挣的钱,临死都用不完。他两口把我们服侍到头、养老送终,不但不花他们的钱,可能还要落钱哩。”

柳枝忙说:“哪也不一定,你们谁要是得个啥麻烦病,住医院花钱跟吃钱一样。指望你们那点钱,着得住用吗?你侄子不知要贴赔多少钱哩?你又不是东村里那个雷鸟先生,死了还能领十几万元,害得他儿子和后妈打了半年官司。最后,听说还是他那个年轻媳妇赢啦。”

三快婆忙说:“去,娃都在这里,说她干啥。我们这身体,临死也不住院。万一得个麻烦病,弄点毒药喝了去球,反正不能连累他们。”

杏花插话说:“别,别,那样也不好。后辈少花点钱,落个啥名声吗,一辈子在人面前抬不起头。一般的年轻人,宁愿多花钱,也不愿落个坏名声。人话一辈子,钱多少都能过去,名声坏了咋活人呀?”

三快婆张大嘴说:“啊!这话说得极是,我们要是喝药死了,那不是把我侄子害了吗?人家会说:‘他两口要是对他姑妈真好,老人怎么会喝药哩?’不行,不行,就是难受死也不能喝药。这还把人难死哩,怎么才能既不住院,又能自自然然地死了?自己不受难过,也不连累人家。”

柳枝说:“那还不好办吗,平时吃好喝好,把自己保养好,身体有了抵抗力,就不会得啥麻烦病。看你两口瘦得皮包骨头,身体有啥营养哩,这样下去,不得病才怪哩。赶快把生活搞好,多买些营养品补补。”

常大伯瞪了她一眼说:“你这话不对,有句老话说得好:‘有钱难买老来瘦’吗。其实,老年人有好多病都是吃出来的,人上了年纪,各个器官都衰老啦,吃得多了加重脏腑负担,营养太多吸收不了----。”

柳枝打断他的话说:“行了,行了,又和我抬这种杠呀!你说吃的好了不好,那你就吃瞎些;我就要把幸福生活享享哩,不吃划不来。”

七寸蛇已经来了好大一会,听见村主任在这里没有进来。站在客厅外面听到这里,实在等不及了就一脚跨进客厅说:“火都烧到屁股上了,把我急的不得了,你两个还有心抬闲杠。我那老不死这几天可没少煽风点火,咱村里的乡亲们没人出面奓血脸,他就到外村去搧,周围那几个村有好多人见钱黑心,都往村上、乡上、县上跑得马不停蹄。”

老蝴蝶满不在乎地说:“谁爱跑让他们跑去,与咱有啥关系?有些人心太重啦,都想在这次动荡中多劳几个钱,能粘尽管粘,能要尽管要。他们跑来跑去,目的都是为了多要钱,咱管他哩。谁能要尽管要去,反正不用咱们出。其实,国家弄这么大的事,早就计划好了,各种赔款都是有下数的,该赔多少就赔多少,他们就是把腿跑断也不顶啥。”

常大伯说:“那也不一定,我听胖猪倌说过,他们那里在拆迁赔偿方面,猫腻还不少哩,里边存在的问题可多啦。有些素质低下的工作人员和地方干部、流氓地痞勾结一起,狼狈为奸,在工作中弄虚作假,欺下瞒上,多要的部分就分赃啦,还有一家房子赔几回钱的现象。”

村主任说:“前几年初开始的时候,由于经验不足,工作人员没有经过专门培训,不少人都是临时拉的差,免不了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你说的这种现象的确有过不少。你们放心,现在不同啦,时间越长,经验越多,上边早就防患于未然,那种现象再也不会出现了。”

七寸蛇着急地说:“不是,我说的不是那回事,他们这回搧着要老常的钱哩。我上次都报过信啦,你们咋一点不急,还在这里抬闲杠?”

常大伯微笑着说:“是那么回事,他们说小坟岗上的坟是私有的,我栽那些果树是用先人们的油上起来的,赔钱不能让我一个人得,所有的人都应该有份。他们跑的目的,就是想分我的果树赔偿款。”

老蝴蝶气愤地说:“他们这不是讹人吗,人家辛辛苦苦地把杂草除完,好不容易把果树务成功了,他们不动一刀一枪就想坐享其成。想得倒美,爱跑尽管跑去,只要老常不同意,再跑也是白搭。”

三快婆接着说:“是呀,世上就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他们再跑也不顶啥,无非是给腿加劲哩,上边不可能满足他们的无理要求。”

村主任说:“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想问问老常叔的主张。你们说得不错,这事完全是他们在无理取闹,就是官司打到北京也不会赢。”

柳枝说:“那还有问的啥哩,你大主任只要坚持正义、秉公而断就是了。你觉得他们要钱有理就给些,你觉得没理就不给,没有问他的必要。”

杏花也说了一句:“是呀,明知道是无理取闹,还要问我爸的主张,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我就替他说了,坚决不能给他们,一分一文都不能给。如果让这些无赖把钱得了,世上还有公理吗,人间还有正义吗?”

七寸蛇支持着说:“对呀,爱钱就要自己挣哩,靠讹人挣钱算啥本事。干部要是把钱给了这样的人,就是助长歪风邪气,就是扶持不正之风。”

村主任又说:“唉,干部的工作也难做呀,明知不合理,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为了工作进展,有时还得顺着来。有些死狗赖皮,法办不够条件,说啥就是不听,干部不让点步,工作就没法搞。

就像这次事件,明知他们的要求不合理,但他们不达目的不迁坟,还到处跑着上告,无理瞎胡闹,制造坏影响。干部有啥办法,就不能把这些人都逮捕了,只能和群众协调,商量着把事行了。”

三快婆说:“那是你们干部的事,我们群众管不着。工作搞不前去,只怪自己本事不行,我们没职没权,你到这里来问能起啥作用吗?”

村主任瞅着常大伯说:“这里不是有个智多星吗,我就是请教来了。老常叔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一定有办法帮我解决难题。”

柳枝忙说:“不行,不行,他现在连死的心都有啦。就这几天时间,身上能掉好几斤肉,自己都不知道咋办呀,还能帮你想啥办法?”

老蝴蝶接着说:“是呀,老常的点子的确多,但都是为群众分忧解难,替乡亲出谋划策,与你们干部可是井水不犯河水。”

村主任又说:“其实,我的难题就是群众的难题,帮我解决了就是帮了群众,就是为乡亲们办了好事。老常叔一心为着群众,处处替乡亲们着想,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今天特地过来请教,他不会不帮帮我。”

常大伯不得不说:“主任,不用那么煞费苦心,想怎么还不明说,比我在上多了。我知道自己应该咋办,不用说了,你来这里的目的达到啦。”

他随后说出自己的主张,直听得在座诸人目瞪口呆,惊讶不已。直叫那:主任轻易把事办,周围群众没意见,要知他能说什么,九十六回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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