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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我有一刀,名曰无名

箭失如雨,好大的一场雨,这雨,让人胆颤,让人不知所措,让人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吾命休矣……”

一众百姓面色惨然,箭失落下之时,即是殒命之时,人有千种死法,众人未料到的是,竟会死于本为护卫百姓的边军之手。

“畜生……”

一时未曾作声的江年亦为万千箭失惊到,恶狠狠的盯着栾文山,眸子猩红,目光似可杀人。

却见栾文山一瞥漫天箭失,又见江年之状,面上竟泛起一丝讥讽的笑意,道,“我死之后,你之妻儿定受尽世间折磨,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年闻言,童孔一缩,颤道,“畜生,你说什么……他们被你藏在何处……说……”

栾文山讥笑一声,道,“箭雨之下,焉有活命之机,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况且,凭什么要告诉你,让你抱憾而亡,岂不……”

话未说完,栾文山却突然神色大变,面露惊色,止住言语。

而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众人,此刻则愣愣的盯着疯人。

只见疯人一手擎天,宛若擎天一柱,手臂上有无穷无尽的刀气掠出,化为刀气之幕,隔绝这方圆十丈的小小天地。

万千刀气如万千利刃,宛若流星坠落的箭失为刀幕所阻,如断线之风筝,纷纷掉落在地,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此声,此刻却有如天籁。

众人呆呆的望着疯人,无人会想到救众人性命者,竟是这个疯子,这个在东海疯疯癫癫二十载之人。

众人眸中有几分艳羡,有几分感激,亦有几分怒意。

大楚之兵却将屠刀挥向百姓,此是何道理?

栾文山呆立当场,目中惊骇已难以用世间言语形容,原来,原来一人之力,可敌千军……

“畜生,江某妻儿现在何处?”

江年怒极,迈步上前,一把掐住栾文山脖颈。

栾文山本为武夫,然如今双臂已断,故未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不过栾文山面上却泛起冷笑,讥讽道,“什么妻儿……江兄莫要开玩笑了……江兄之妻儿,不是早已坠河而亡,不见尸骨了么……哈哈哈哈……”

江年双目通红,见此状,竟一拳击在栾文山断臂之处。

啊……

栾文山一声惨叫,断臂之痛实非常人可忍之,身体颤抖,面目狰狞。

“放心,你这辈子永远不可能找到你的妻儿……哈哈哈哈……”

栾文山惨笑道。

江年不语,仿佛已经丧失了理智,一拳又一拳的砸向栾文山断臂处,双手因骨刺已然鲜血淋漓,然江年好似察觉不到疼痛一般,未有半分迟疑。

栾文山此刻终于明白何为痛不欲生,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年已然迷失心智,是为疯人矣。

“什么……”

一身银甲,手持长枪的东方汇面色大变,五百弓弩手,千箭齐发,箭失却尽皆为刀幕拦住,世间怎会有如此诡异之事,一人之力,焉能至此地步……

东方汇之所以会率兵来此,乃因县令殷天传信,道有八境之上的武夫至风满楼杀人,故领兵五千,直入城中。

东方汇为亦为六境武夫,故未至风满楼,已觉一股骇人之刀气震慑寰宇,心知此人若是出手,风满楼之人焉有活命之机。

五千铁甲,可斩八境武夫,然若此人想逃,而今还未成合围之势,亦无力阻挡。因此东方汇欲千箭齐发,饶是此人不死,亦难免受伤,铁甲合围,可斩此人。

至于无辜百姓的生命,东方汇却并未放在心上,若在别地,这么多百姓惨死定会起轩然**,然在东海,死几百个人要想找寻理由,却是太过简单。此地,有太多太多的替罪羊。

然东方汇未曾想到的是,疯人的修为竟然卓绝到了这种地步,五百兵卒之箭,竟未能奈何其分毫。

在通风报信之人去传信之时,天山之云十八人还未到,故东方汇并不知还有十八人的存在,亦不知在大军入众人眼帘之时,十八人已隐匿气息,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反之,定会是一场惨败。

边军,虽远不及神武军,然亦可称久经沙场,故见此状,心中虽惊,却未乱,只待东方汇下令。

东方汇一挥战旗,战旗舞动,是为将令。

众兵得令,五百弓弩手从背上取下箭失,搭于连弩之上,而一众着铁甲,持长戟之重兵,煞气滔天,列阵而行。

疯人凌空而起,仿佛虚空有天梯,竟踱步而上,背负双手,静立虚空,冷眸一瞥一众兵卒,目中怒意溢出,喃喃道,“蛀虫,该死……”

刹那间,大风骤起,杀意惊天,刀气如云,遮天蔽日。

“杀!”

疯人沙哑之声在天地回荡,虽只一字,却让众百姓身体一颤,如临寒冬,让一众兵卒亦不禁打了个寒颤。饶是皆为究竟沙场之人,众兵卒却从未见过有人能有如此恐怖的煞气,如从炼狱中爬出的恶鬼,可毁天灭地,屠灭众生。

未待众人多想,在疯人之语道出的一刹那,十八道骇人的气息凭空生出,有隐于木楼者,有隐于古树茂密的枝叶中者……

“这是……”

东方汇面色大变,刀气,好强的刀气,仅一瞬间,东方汇已知自己若与这十八人中的任何一人一战,定难逃一死,这是直觉,习武多年的直觉。

下一刻,东方汇闻有破空之声,抬眼,却见有十八颗璀璨至极的星失从天而降,

不,不是十八颗,而是是三十六颗。

不,也不是星失,而是箭失。

之所以会将其当作星失,只因其光太过璀璨,光,是为箭光。

“箭雨,不止你会下。”

刀一冷笑一声,从背后取下箭失,弯弓搭箭,又是一箭射出。

或是因疯人太懒,十八人皆无名无姓,只名刀一,刀二……刀十八。

三十六支箭失,五十四支箭失,七十二支箭失……直至十八人身后十八支箭失皆已射出之时,十八人已弯弓射出三百二十四支箭失。

待箭失已无,十八人面色竟已十分苍白,人力犹有尽时,射出十八箭已是众人的极限。而这十八箭,亦非普通的十八箭。

箭若长龙,掠向一众兵卒。

轰……

一声轰鸣震耳欲聋,是为刀气爆裂之声。

之所以仅仅十八箭就让十八名武功最低者皆为半步七境之人力竭,只应这箭失之中,蕴有无尽刀气。

刀气炸开,化为万千细丝,细丝绞杀一众兵卒,饶是一众兵卒身着盔甲,却也难抵刀气之锋。

刀气之下,一众修为最高者不过二境的兵卒又如何阻挡,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如鬼哭,让人汗毛倒立,胆战心惊,如身临传说中的九幽地府。

残肢断臂,血肉纷飞,盔甲在刀气之前,却与豆腐无异。

一支箭失让十余名兵卒或死或残,无论是骑兵,又或是步兵,又或是弓弩手,无一幸免。

其中,又以弓弩手最为惨烈,三百二十四支箭失,却有多半朝着弓弩手而去。仅仅十余息,五百弓弩手能站立者,已屈指可数。

一场箭雨之下,竟死伤两千余名兵卒,何其恐怖。

众人愣在当场,血腥味浓郁至极,让人作呕,又让人心神战栗,百姓四散而逃,与性命相比,是否能观这一场大戏,却已然不重要矣。

东方汇满面惊恐之色,若非自己有六境之修为,方才那七八支箭失足以让其魂飞魄散。眸子一扫,见兵卒之惨状,东方汇面色已阴翳至极。

如此大的伤亡,却连对方衣角都未曾碰到,两千余名兵卒或死或伤,又该如何交代。

“若不将这些人斩杀,更无法交代……”

东方汇一瞥刀一等人,见众人面色苍白,气息紊乱,已知众人已为强弩之末,长枪一挥,道,“杀,斩敌首者,官至七品,赏金万两。”

余下之兵卒闻言,本已心生怯意的众人眸中掠过狠色,齐声道,“杀,杀,杀。”

兵卒此刻已尽入城中,将风满楼方圆三里之地团团围住,呈围杀之势。

煞气冲天,杀气凌人。

刀一等十八人已聚在一起,掠至疯人之下,十八人拔出弯刀,弯刀寒光烁烁,十八人面色十分凝重,三千兵卒足以让他们飞灰湮灭,死无全尸。

然刀一等人目中却无半分惧色,死则死矣,战死,当为最好的归宿。

且,能与奉若神明之人并肩而战,何其之幸,死,又有何妨?

“说,江某妻儿究竟被你藏于何处,说……”

江年目眦欲裂,一拳一拳的砸向栾文山。

栾文山已不知几次昏厥,又几次被痛醒,然其面上,却一直是讥笑之色,饶是其面目扭曲,亦未有丝毫的变化,“哈哈……你……你这辈子也休想知晓他们在何处……休想……”

江年一拳砸在栾文山鼻梁之上,一拳,鼻梁骨已断,鲜血直流,本就面目狰狞的栾文山此刻如一刚从血河中走出的恶鬼,骇然万分。

然,一个疯子又怎会惧恶鬼?

疯人轻声叹气,一指隔空点向江年,江年挥出的拳头停滞,身体缓缓倒下,已然昏睡。

而栾文山,此刻也已昏厥,不知是否还能醒来。

疯人一瞥东方汇以及一众兵卒,冷冷道,“二十年未曾动刀,不曾想再动刀之时,竟要饮如此多血……是老夫之幸,还是老夫之劫……”

疯人双眸一凝,面上挂起一丝讥笑,道,“边军……这便是大楚之边军么……”

疯人满头发丝飞扬,衣袍纷飞,直视苍天,又一瞥一众兵卒,道,“天时地利人和,如此,可斩一刀,刀曰无名。”

疯人一手负于身后,一手于虚空拂动,掌心有无形气机掠出,玄之又玄。

“借尔等血气一用。”

疯人轻声道,说是借,可又怎会是真的借,毕竟,岂有向死人借东西之理?死人又怎会说出不借二字?

一语出,死去的千余名兵卒尸体之上有道道血光掠出,翩然而上。

万千血光扶摇而上,几息之间,已于虚空汇为一朵血云,若隐若现,有无形的气机让人莫名的心惊。

血云遮天蔽日,一众兵卒不知发生了何事,不知疯人施何种手段,不知为何此术会如此诡异。

东方汇见此,眸中掠过惊骇之色,好像已然知晓疯人是谁,长枪颤抖,却又非是长枪颤抖,而是东方汇在颤抖。

“以血气为兵,是他……是他……怎么会……怎么可能……二十年前已然身亡之人,怎会在此……不可能……不可能……”

恰在此时,疯人之语再次在天地回荡,其声虽轻,却如仙人法旨,竟有几分不可违抗,欲行大礼之感。

闻疯人道,“凝。”

一语出,漫天血光汇成的血云一阵颤动,仿佛在被何物牵引。

疯人凌空一握,几息之后,血云化为一柄血刀,血气为其身,似可斩苍穹。

好大的一柄刀,足有十余丈,刀气与血气交织,染红半片天幕。

“斩。”

疯人挥手,血刀斩下。

风雷之声震耳发聩,十里之外,有人抬头望向东海城,只见半边天幕已为血色所然。雷声阵阵。

“这……这是发生了何事……怎会天生异像……”

鸟兽皆惊,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如临末世,小命难保。

血刀为劫,是为一众兵卒命中之劫。

一众兵卒只觉双耳已聋,双目中只余血色,是为血刀之色,亦是因身旁之人身体四分五裂从而喷出的鲜血。

血色将一众兵卒笼罩,让人难以瞧见兵卒之状,只闻凄厉的哀嚎,哀嚎声传至数里之外,让无数人心底发寒,究竟经历了何种苦痛,方会发出如此之声。

天有晴日,雨有尽时,血光已有消散的那一刻。

然待血光散去之时,众人方知血光弥漫之地,是怎样的一番惨状。

残肢断臂,血水濯濯,无数的兵卒生机已无,成为一具具尸体,亦有无数的兵卒在地上哀嚎,或断双臂,或断一腿,或被削面,或七窍流血……

世间无鬼,亦无地府,然却有炼狱。

此地,即为炼狱。

疯人面上无悲无喜,面色澹然,自语道,“这一刀,还算不错……”

【作者题外话】:四千字大章,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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