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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少年之梦 下

苏台丹绫从被幽禁至此之后每天都睡得很晚,反正时光绵长无所谓岁月更无所谓朝夕,此地没什么可娱乐的,她常常坐在窗前静望空中明月,一望就是一个时辰。很多时候什么都不想,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宁静的夜和夜空中亘古不变的明月。

这一夜她又坐在窗前遐想,总是从过去的一个点滴开始,直到一片虚无。杯子里的水刚喝了没几口,忽然窗外脚步声急,然后是小心但透着焦急的敲门声。丹绫微微皱眉,沉声道:“澄姑,出了什么事?”

外面是澄江焦急的声音:“凤林少爷不见了——”

丹绫一愣,起身开门道:“怎么说?”

“奴婢刚才看到起风,怕凤林少爷受冻,拿了床被子想给少爷添上,哪里想到凤林少爷床上是空的,而且被子都是冷的,显是走开很久了。奴婢和卓两个四下里找了一圈到处都不见,奴婢越想越害怕这才来回报郡王。”

丹绫皱着眉道:“你想到什么?”

“今天……今天郡王和少爷说了那些事后,少爷一直在说想要看看,想要出去……奴婢想……”

丹绫一声冷笑:“原来澄姑是向本爵兴师问罪来了。”

澄江连连摇头颤声道:“主子,您救救凤林少爷吧。少爷要是溜出去被人发现了……那……那是要死的。”

“你要本爵怎样,带着人漫山遍野去找?本爵一踏出那道门也是要丢脑袋的。”

澄江知道这是真话,心中一片茫然,顿时就哭了起来,丹绫皱着眉道:“再去找找,外面那么多士兵守着,他一个孩子哪这么容易出去?”说话间拿了桌上的蜡烛就往外走,澄江的心已经彻底乱了,只能愣愣跟在后面。

这天晚上苏台丹绫带着几个下人将这处宫室翻了个底朝天,直到东方欲晓,卓第一个控制不住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连丹绫也脸色铁青,那些从人一来对凤林也有感情,二来想到要是凤林被人抓住,他们不定受什么株连,也跟着哭了起来。丹绫看看这些人冷哼两声,拂袖回房,众人看着她的背影面面相觑。正当这些人手足无措之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叫得是:“嘉幽郡王——”

丹绫一愣,心说这个时候什么人跑进来,她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神色一如往常,抖抖袍袖向外迎了出去。澄江原本在垂泪,听到外人的声音也是一惊,跟着丹绫往外走,转到前院却见两人站在中间,其中一个垂手而立的瘦弱少年可不正是凤林。

凤林听到声响抬起头,见到澄江的时候目光一亮,身子微微晃动,最终还是胆怯的看了丹绫一眼,低下头一动不动。丹绫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冷冷看了一会,脸色微微显露出一点温和:“凤林,你跑到哪里去了?过来——”轻轻一招手,目光一直停留在凤林身上。凤林怯生生看了一眼和她一起进来的女子,见她微微点头,这才小跑着过去跪倒在地低声道:“王姑姑,您罚我吧。”

丹绫叹了口气:“回来就好,去吃点东西睡个觉吧。”说罢抬起头微微一笑:“许久不见了,少王傅。”

天光初晓时分站在生满杂草的庭院中的年轻女子正是当今少王傅,昔日的女官长水影。水影含笑上前在距离她三步处立定,盈盈行礼:“水影见过嘉幽郡王,郡王金安。”丹绫淡淡道:“王傅不必多礼,既然来了立面坐,此地虽然简陋,嘉幽还是要恪尽地主之谊。”

几人走到后面在一处比较干净舒适的房子坐下,水影当即道:“昨天晚上我与好友皎原夜游,没想到见到了凤林公子,所以一早就将公子送回。”丹绫微微一笑:“卫士至今尚未来抓人全赖王傅援手。”

水影嫣然道:“走失重犯这些士兵全都有罪,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难道还故意去四处嚷嚷?”刚才她带着凤林上来,凤林是被这些士兵打过的,一看到就全身发抖。她镇定自若的上前,见到领头的不容分说抬手就是两个巴掌,喝骂道:“一群饭桶,这里面是什么人?那是朝廷的要犯,这么多人连一个小孩子都看不住,眼睛都瞎了么?”

这些都是军营里最普通的士兵,哪里认得什么少王傅,可一干人硬是被她的气势压住。不一会此地的头目赶来,一见是少王傅又看到她手上牵着的凤林脸都吓白了。若是平常一定抓过凤林拳打脚踢,可在她手上牵着谁敢造次。等到水影大摇大摆领着凤林往里面走的时候一群人一点想法都没有,他们只怕事情传扬出去治他们个守卫不严,怎有心情去管这位少王傅往里走的举动合不合规矩。

她和苏台丹绫两人对望了一阵忍不住相对大笑,笑了一会儿丹绫脸色一正,缓缓道:“少王傅私到我这叛乱之臣的幽禁之地就不怕取祸?”

水影嫣然道:“郡王不说,难道水影会去说?”

此时凤林已经换过一身衣服吃了点东西又走了过来,他向来害怕丹绫站在门口怯生生地看两人,丹绫招招手他才进来却径直走到水影面前轻轻拉一下她的衣摆满脸的亲近。丹绫看在眼中似笑非笑道:“少王傅当年出宫的时候难道许诺这孩子说再相会日便能带他离开十丈高墙?”说着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可某说吃惊,目光都不曾动荡一下。

要知道水影前一日会出现在江宁道就是想找机会见丹绫一次,而且就是为了那日迦岚宴请她时透露出的“王傅该问问自己可有对不起嘉幽郡王”这么句话。可在山下转了两圈都想不到万全之策,她又不想牵扯上花子夜,就在犹豫当口捡到了深夜翻墙跑下山的凤林。她早知道丹绫会提此事,也有了万全应对,又何尝会惊讶。果然,她的镇定让丹绫愣住了,于是两人交锋她已胜了一局。

阳光已经洒在窗纸上,和风缓缓,花香袭人,皎原江宁道又迎来一个欢歌笑语、丽人翩翩的晴朗春日。江宁道永顺宫也开始了新的一天,院子里传来宫人洒扫的声音,而炊烟同样袅袅升腾在这个冷漠宫室的上空。不管是锦绣皇宫还是山野村庄,一天总是从穿衣吃饭开始,而只要还有暖和的衣服可穿,有一顿饱饭可吃,这一天就好像还是过得下去的。

嘉幽郡王指指桌上的菜淡淡道:“粗茶淡饭,但愿王傅吃得下去。”一边说一边拿起筷子夹了点腌萝卜放到凤林碗中,自己又喝了点粥,目光却一直留意着水影的举动,想看看这个养尊处优的女子怎样表情。水影何尝不知丹绫的心思,拿起筷子夹菜用饭神情自若。这一次丹绫倒也没有惊讶,反而淡淡一笑:“王傅富贵不忘贫贱时。”

水影微微一笑,并不反驳,但听丹绫续道:“本王身边也有一个映秀殿粗使出身的宫女,”说话间正好澄江来上菜,丹绫目光一转叫住了她:“澄姑,你可知这位少王傅入后宫时与你一殿侍奉,只可惜……你二人并没有见面机会。”

盘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面对两人同时投来的目光,澄江暗中吸了一口气,强笑道:“王傅是明珠蒙尘,澄江天生愚钝,不敢并论。”

水影本没把丹绫的话放在心上,当年丹绫叛乱失败一半败在她这个王傅手持的密诏上,她既然踏进此处就准备好让这位嘉幽郡王出出气。所谓映秀殿,也不过是丹绫顺手拿一个人来羞辱她罢了,然而澄江一开口却将她吓了一跳。映秀殿的种种她是再明白不过了,即使是犯官家眷籍没,能有“荣幸”伺候皇家的都是七岁以下的孩子。这些孩子年龄幼小,对家中事故了解不多,也不容易埋下太深的仇恨,这才可能送入宫中。年纪大了记得的事情多,也不容易改造,不定就给皇家送来一个祸根。就算是再聪明的孩子,七岁能学到多少,映秀殿那样的艰难岁月中,只要三五年就退化的和其他人毫无差别,冷漠、呆滞,没有梦想也看不到希望。然而,这个名叫澄江的女子年纪已经四十开外,一开口却文雅大方,说的话也恰到好处。她本想多问两句,目光微微一抬却见丹绫饶有兴味的看着她,心念一动将到了口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嗯”了一声,目光转向坐在旁边抱着碗专心吃饭的凤林,柔声道:“公子昨日为什么要偷偷下山?”

凤林最怕别人提起这件事,顿时面红耳赤,饭也吃不下,拿着碗筷头越来越低,嘴唇微微蠕动就是发不出声音。苏台丹绫叹一口气缓缓道:“看样子只怪本爵告诉你太多事情,澄姑说得对,你知道得越少就越快活,是本爵害了你。”

凤林毕竟是十来岁的少年了,对方的潜台词多少听得出,当下瞪大眼睛,泪水立刻涌了出来,摇头道:“不是的,是凤林不乖,王姑姑不要……”到底不要什么又说不明白,又急又怕放声大哭。

水影看了看丹绫,伸手轻轻拍了拍凤林,柔声道:“嘉幽郡王昨天和你说了什么?”

少年抽泣道:“说的是春天皎原看杏花,拜杏花神。”

“还有呢?”

“还说我们住的地方就是皎原,我们天天听到的欢声笑语都是从山下素月碑的地方传来的。”

“所以你偷偷下山?”水影淡淡笑了下,低声道:“可以不在乎荣华富贵,也不想往金马玉堂、钟鸣鼎食,那些东西都太远了,远的连梦中都不曾出现。却无法忍受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不管怎样总要试一试,哪怕是危险……”凤林原本哭泣着,听到水影嘀嘀咕咕说了一场段话,声音非常轻,口气神情也像是自言自语,注意力一分散也就不哭了。这时水影侧过脸柔声道:“凤林公子是想着皎原就在山下,晚上偷偷下去第二天一早就回来不会被人发现的,是么?”

少年点点头。

“嘉幽郡王以前告诉凤林公子的都是郡王自己南征北战、济世救民的往事的吧?”

“好像。”

“这就难怪。那些东西离凤林公子太远,公子会憧憬向往,却不会有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的强烈**。可是春日皎原踏杏花,那是触手可得的东西,不用金钱也不需权势,只要踏出这道高墙,一样的十里杏花,满江春水。如此诱惑,就算是凤林公子这样乖巧听话的孩子也是克制不住的。

“一天都没有拥有过甚至没有看到过的东西,那份渴望是淡漠的,而自由却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怎么都压不住的渴望。所以……请郡王原谅凤林公子。”

凤林仰头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听到耳中,每一个字都清晰的印刻在脑海里,击在心底最深处。他忽然涌起了一种冲动,就像昨天下定决心溜出去时那样,伸手拉住水影的衣摆,一字字道:“女官,您带凤林出去好不好?”

水影前一夜遇到凤林实属意外,两天前她陪着晋王皎原踏青拜千月碑,按照以往的惯例应该下榻在南屏山间西城家或者卫家的别业。可这些天前来皎原的公卿贵族何其之多,朝廷每年都要停朝几天让大家享受大好春光。而苏台王朝建国以来有一个非常奇怪的规矩,那就是亲王和皇子不得在京畿添置别业。据说制定的时候是为了让皇子们懂得勤俭持家,淡漠明志,也减少对京城百姓的骚扰和侵占良田的行为。用意是好的,实际操作起来就麻烦重重,可以不添别业,总不能不让皇家子和亲王们不踏青不赏秋吧。虽然皎原有离宫,可那是扫墓的时候休息用的,难道一群人在里面对着皇陵欢歌笑语?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了那么个传统,也就是借用京城名门世家的别业出行。这也就使得京城的贵族家家在皎原云桥大兴土木,而这些人家多有子女进宫为妃侧,有皇子出于本家,修建时候自然会从这些皇子亲王那里拿到资助。甚至还有些亲王购买了私宅假托于父系或知交名下,比如当年的苏台宁若。只能说不巧,这些天卫家的别业借给了和亲王清扬,西城家则自己用着。虽然西城照容不介意腾出来让给晋王,清扬也热情地邀这个小弟弟同住,晋王总觉得两种都不好。前者他心里过不去,后者么,又怕拘束。负责的女官去请示水影,她扑哧一笑说你们真糊涂,京城官员里在皎原拥有能让王下榻别业的并不是只有五大世家。

两天后,晋王带着自己的手下欢欢喜喜住进了昭彤影的皎原别业。

那日晚上晋王举办夜宴招待同在皎原踏青的王族子弟,席间笙歌燕舞、欢声笑语,这些公子哥都是太学院东阁的,水影觉得自己在席上他们难免拘束,喝了几杯酒就退席了,见月明星稀心情大好,带着日照外出散步,走着走着忽然看到林间一个人影跌跌撞撞,于是上前查问。虽然五年光阴凤林从孩童变成了十五岁的少年,可眉目变化不是太大,等她一认清大惊失色。莫说她,日照也吓得不轻。两人都知这事非同小可,日照劝她装着没看见或者送交相应的官员处置最好,可水影看着那个一认出他就欢天喜地扑过来拉着衣襟死也不松手的孩子终于是心软了。

等从山上下来回别业,晋王前一天和那些小兄弟们闹得太晚都还在睡,日照眼圈发黑显然一夜未眠,见了她喜出望外问了问过程,忍不住抱怨道:“主子平时是明白人,怎就在凤林公子的事上一错再错。主子,当年那样的幸运不能一直出现的。”

她柳眉一挑:“胡说什么?”

“主子……”

“罢了……你又知道什么?”

“当年在宫里……主子,今上可不是先皇那样宠爱您的,这朝廷里看着您的人比宫里还多,要是……”

“我自有分寸。”见他一脸的不认同,苦笑一下暗道亲信太聪明也不好,可又升起几分感动,柔声道:“有人替我扛着,不用担心。”

“正亲王……”说了三个字似乎意识到已经超出他一个宫侍应该过问的范围,硬是吞下后面半句,正在这时有人报说丹将军求见,水影面露喜色一面往外迎一面对日照道:“我正想着他,来得好!”

丹舒遥回乡祭奠了父母和早亡的妻子,又留下钱吩咐家人将宅子整修一下才返回京城。一到家先听说女儿夕然打猎时中流矢至今卧床,他吃惊不浅,直觉是哪个对头要灭他丹家血脉;等到见过女儿听完前因后果放声大笑,夕然已经闷的发疯见自己父亲一点同情都没有顿时大怒。舒遥拍拍女儿说:“夕然啊,谁叫你平日任性骄纵、无法无天,难为西城想出这样的法子。”洛西城闻讯赶来,跪地请罪,舒遥安抚他一番,还说西城你的确聪明也有胆略,是个人才。丹夕然听得牙根痒痒,咬牙切齿说:“父帅,他哪里是胆量,他是色字当头胆大包天才对。”

洛西城脸色顿时变了,沉默半晌后向丹舒遥行礼告退。做父亲的看看洛西城又看看女儿一瞬间的怅然若失苦笑道:“夕然,你这是何苦?你是将门虎女,难道也效小男儿之态?”

丹夕然愣了许久苦笑起来,摇着头不答话,过了好半天才道:“父帅还不出门?到皎原要天黑了。”顿了一下忽然展颜:“父帅,那个人教唆西城伤同袍,您要替女儿出口气!”

丹舒遥还真得替女儿“兴师问罪”了一番,水影也很配合的一本正经行大礼告罪。两人最后相对大笑,丹舒遥道:“今日还有一件事要向王傅道喜。”

“何喜之有?”

“王傅在潮阳县外的许诺今日终于实现,日后丹霞绿林提起您水影的名字时都会喊一声‘好!’”

她眼睛一亮:“元嘉的案子终于审了?”

“昨日断得,震动京城。”

“兰司寇难道将最后一审当众进行?”

“秋官署中门大开,允许百姓入内听审。”

“怎样断得?”

“元楚于襄南知县任上诱降山贼,许以平安在前,诛杀殆尽在后,致使朝廷失信于民有违苏台律令;加之昔日逼走继父胞弟,为夺家产残害手足、不敬长辈;两罪并罚,着革除位阶刺配凛霜军前。

“元嘉落草为盗,打家劫舍、谋逆不轨,理当斩首。且攻州城、杀官员、烧粮仓、伤百姓,按律当凌迟处死。然念其为妻报仇其情可悯,故从轻发落,着秋后处斩。”

“元嘉他——”一边的日照听到这里脱口而出,讲了三个字忽觉失态,顿时住口,面露不安之色,见两人都看着他低头解释道:“奴婢与那元嘉有一面之缘,所以不忍心。那人实在是个好人……”

“日照,我也知道元嘉是个好人,更知道他杀官府攻州城都是出于无奈,其情却是可悯,然而,国法无情。他这样的罪不杀何以正国法,又如何树立朝廷的威仪?”

“日照明白。”

“你和元嘉有交情,等回到永宁城我会想办法让你和他见上一面。元嘉……他也是个苦命人,在京城举目无亲,你见他一次也当送送他。”

日照低头道谢,丹舒遥却摇头道:“王傅,此举不妥——”

水影嫣然道:“我知道将军要说什么,不过……人非草木,岂能做到事事只论对错,不问心情。”

丹舒遥听她话中有话于是不再反对,只笑了笑。于是两人又谈了几句朝廷中发生的事情,以及和亲王在苏郡南江州的“屡战屡胜”,水影笑着说:“和亲王是少年时代就领过二十万大军的人,疆场上斩将夺关易如反掌,小小一个南江州穷困百姓的暴乱如何能难倒?若是不胜水影才觉得奇怪。”

“圣上已经下令春官准备庆功大典。”

“应该说同人不同命呢,还是该说此一时彼一时?若论功勋,花子夜殿下的功勋更为可贵吧。”

丹舒遥苦笑一下并不接话。水影看了他两年话锋一转却说到凤林身上,她望着丹舒遥神态自若,仿佛不经意般道:“水影还有一件事想向大将军求助,您说要怎样才能让凤林公子自由呢?”

日照放下半边床帐,一面道:“主子您今天还真是……虽然丹将军是好人,可那些话,哎,主子您又不是不知道私会凤林公子是要砍头的。昨天那事能蒙混过去日照就一天三炷香感谢老天爷了,您怎么还随便说给人听。”

“我想让凤林自由,靠我一个人做不到,丹将军会是个好帮手。”

“主子您这是当真的?”

“当真。”

“这……这……主子您还笑!”

“我笑你说的话和丹舒遥一模一样。知道我怎么回答他?我说,丹将军您也知道我是从普通宫女一步步走上来的人。我七岁进宫,从此故园千里万里,亲人生死不知;您可知道在我当上女官之前的那些天,天天盼望的是什么?日照,你说是什么?”

“是……日照觉得……是,想要回家……”

“…………是……就是想要回家。想要离开那十丈宫墙,就算是死,也想死在回乡的路上。”

“是啊,小时候我听人说人死了都有魂魄可以飞来飞去,我就想要是自己死了就好了,能够飞过宫墙回家去。”

“这也是凤林的梦吧,即便知道抓住了会被士兵们打,甚至会死,还是想要跨过高墙看一眼外面的杏花杨柳。虽然高墙里也有杏花也有杨柳,虽然爬在墙上也能看到皎原,可那是不一样的,只要还在墙内,一切就都是不一样的,不是那个少年梦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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