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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中秋前夕

之后的一段时间祁泠煜再没有上山打过猎,就连手下做饭的活计都交给了舒落微。

经过了好几天的手忙脚乱,舒落微总算能顺利地生火炒菜。炒的是大白菜,整棵的白菜放菜板上胡乱剁剁,再扔到油锅里滚一圈就成了。

幸亏祁泠煜不挑食,无论面前摆的是什么颜色的饭菜都能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一连吃了三天的炒白菜,祁泠煜终于委婉地提出抗议。

于是当天晚上,祁泠煜如愿吃到了不同的菜色--炖白菜。

拿筷子挑了挑浮在清汤上的白菜叶子,祁泠煜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拎着一脸菜色舒落微到孟家蹭饭去了。

孟大娘正在院子里收晾晒的草药,摆放的整齐的竹篮旁挂着只光溜溜的肥鸡。

舒落微仰着脖子不停地咽口水,一双眼睛直发亮。

孟大娘注意到她的眼神,善意地笑出声:“你要是想吃啊,明天到我家来就好了。”

舒落微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漂亮的眼睛里亮光依旧闪亮,“那怎么好意思呢。”

口是心非的小丫头!

祁泠煜勾起唇角,揉了把舒落微笑得正谄媚的脸,抬起头状似无意地问道:“明天村子里有什么活动吗?”

他若是记得没错,中秋节无非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赏月团团圆圆,怎地村子里格外喧闹起来?

孟大娘收拢了草药,拍拍手,笑得很是开怀,“忘记告诉你们了,明儿是花鸳节,可热闹着呢!”

“花鸳节?”

舒落微眼珠子转了转,脑袋了顿时冒出一大堆节日,一一排除过实在没想出什么花鸳节。

不过明日的确是个挺重要的节日--中秋节。舒落微偷偷瞟了祁泠煜一眼,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管它什么节日,只管拉着祁泠煜爬到高处赏月就好。

届时夜黑风高,四下无人,孤男寡女并肩坐在圆月下,执手相看,互诉情意……岂不妙哉?

可惜吃饭时孟书贤一句闲谈就把舒落微如意算盘推翻了,那花鸳节好像就在暮堇崖--也就是遥水村最高的地方举行活动。

舒落微默默戳了下盘子里绿油油的菜叶,心里愤愤难平。

孟书贤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便顺利地将话题扯到她身上,“明日花鸳节你去不去参加?”

“不去!”舒落微回答的很干脆。

“这可不符合你的性格。”孟书贤搬了凳子往舒落微身边挪了挪,刚挪了寸许,就看到一旁祁泠煜刀子一样锐利的眼神。

得,我不动了!

孟书贤乖乖停下动作,坐得十分笔挺,不过眼神中充满了洋洋得意的神采,“估计你还不知道什么叫花鸳节,我来给你讲讲,这花鸳节历史可是相当久远,要从万年前说起。”

后面的故事太过冗长,等孟书贤讲完孟大娘和孟大壮早收拾了碗筷回去休息了,小院里就剩下孟书贤抱着茶碗讲得唾沫横飞,舒落微拖着下巴听得精神奕奕。

嗯,还有一个祁泠煜坐在半人高的墙头百无聊赖地赏月。

其实故事很简单,就是痴情女遇人不淑嫁给了一个负心汉,最后负心汉抛弃妻子远走他乡,痴情女坠崖身亡含恨而终。

这个画本子里写烂了的故事,唯一能引发舒落微感想的就是故事的结尾。明明是如此悲壮的爱情残局,那些单纯的村民非要认为最后负心汉没有抛弃痴情女,两人双双飞升,成了对神仙眷侣。

讲完故事孟书贤还没有说够,又拉着舒落微讲起了花鸳节,“女子离世的后几年,村民为了纪念她特意在两人消失那日举办了花鸳节。花鸳节也就是事先在暮堇崖上搭上几人高的花架子,架子上头挂一个花鸳。心有所属的女子可以提前将亲手制作的荷包送个钟意的男子,那男子若是同意这段姻缘就可以去参加抢花鸳的活动。花鸳与荷包汇合就代表成了一段姻缘。”

说到这孟书贤特意看了祁泠煜一眼,继续道:“这个活动村里未成婚的男女基本上都会参加,一旦事成,村里老人会立即出面为男女举办婚礼。”

舒落微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祁泠煜。他正背对着院墙坐着,清凉的夜风吹起宽大的衣袍与修长的发丝,银色的月光薄薄的一层打在飘扬的发梢之上,仿若飘飘欲仙的神。

早就因孟书贤一席话而躁动的心不可抑制地狂乱跳动起来,尽管知道那是遥水村的习俗对于他们二人可能不适用,她还是生出一些不实际的幻想。

若是在离开之前,他们就可以成婚。

她成了祁泠煜的妻,他成了舒落微的夫。

舒落微将手放在心口的位置,那里跳动得厉害,连纤细的指尖都似乎被传染,轻微地抖动着,仿佛心中所想已成为现实。

心不在焉地回家后舒落微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不知纠结了多久,她终于从床上爬起裹着外袍偷偷出了家门。

孟家灯火已经熄灭,舒落微进退两难地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怯懦地转身往回走,手落在院门的篱笆上她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孟书贤提着盏昏暗的油灯追了上来。

不等舒落微开口,孟书贤就将准备好的针线布料递到她手中,看到面前有些炽热的眼神,高大的男人第一次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时间太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

舒落微将东西守在怀里,真诚地对孟书贤鞠了一躬,“谢谢。”

孟书贤笑笑,头埋得更低了。

舒落微再次点了点头,然后借着月光慢慢往回走。

见娇小的人影快要消失在夜色之中,孟书贤终于抬起头一字一顿道:“落微,祝你幸福。”

祁泠煜还在睡觉,安静的房内只有油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声响,舒落微弯腰用针挑了下灯芯,“哔啵”一声屋内登时亮了许多。

手里的荷包还没有绣成,浅色的布料上依稀可以看到两只鸳鸯的形状。舒落微的拇指滑过凸起的花纹,从未有过的悔意打心底生出。

还记得幼时嬷嬷教她女红时她童言稚语地质问问什么,嬷嬷抱着她笑得一脸慈爱,“等你长大了,遇到心爱的男子就可以亲手绣一个荷包送给他。”

转眼过了许多年,她当真遇到了心爱的男子,也当真面临着这般尴尬的境界。

又悔又气地叹了口气,舒落微捏起针线继续绣四不像的荷包。

荷包绣好时天边已经泛起了白光,舒落微伸了个懒腰,一头倒进被窝睡死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绣好的荷包还紧紧地握在手中,舒落微揉揉眼睛将成品放在日光下细细地看。

鸳鸯戏水变成了彩鸭啄食,她的绣工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

舒落微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正要将荷包叠好收起,一抬头就看见祁泠煜深邃的眼眸。

他正坐在窗外的圆凳上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那双眼睛里仿佛藏了灿烂的日光,温度炙热让她几乎烫伤了手脚。

手忙脚乱地藏好了荷包,舒落微才若无其事地朝祁泠煜看去,他竟换上了从前贯穿的白衣,宽大洁白的衣袍被日光照得一片模糊。

舒落微眯着眼睛紧紧盯着他看,这段时间看惯了他穿农家布衣,猛地看见了他月白的长袍,心底忽然生出一些如梦如幻的感觉来。

祁泠煜似乎并不知晓自己的装扮给舒落微带来的冲击,一手安静地放在腰间,一手理了下被风吹乱的衣摆,正对着舒落微站了起来。

雕花的小窗顿时将他带着恬淡笑意的脸遮去,舒落微的视线里只剩下他窄窄的腰,绣着兰草纹路的腰带上挂着块青色的玉佩,风一吹,那玉佩来回摇晃,一下一下撞在翻动的衣袂之上,仿佛翩飞的小精灵一般灵动。

眼中的青色玉佩缓缓地朝自己走来,快到窗口的时候,玉佩的主人忽然俯下身来,露出如玉的脸庞,“换上衣服,出来吃饭。”

一语惊醒梦中人,舒落微连遮住泛红的脸蛋,起身关住了小窗。

床头的箱子上放着一套叠得整齐的紫色襦裙,穿到身上后舒落微才看到裙摆腰带上绣着的兰草,白色的小花浅绿的长叶,一株接着一株,一直蔓延到裙摆伸出。

莫名地,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祁泠煜衣襟上似有若无的绣花,欢乐的情绪立即漫上心头。

舒落微噙着抹笑将裙摆拉扯整齐,出门前想到自己乱七八糟的发髻又折身走了回去。

修建完房屋,祁泠煜特意让人为她捎来了一面铜镜,镜子不大但算得上精致,古朴的颜色和繁复的花纹让舒落微高兴了一整天。

今日的铜镜前搁置了一根玉簪,簪上雕着朵小小的梅花,花朵和玉簪的颜色一样都是浅浅的绿色,唯有花瓣边缘是艳丽的红色,重重的一道误落清水中的一粒红豆,美的触目,美的妖冶。

不用说,自是祁泠煜准备好的物品。

舒落微笑着拿起玉簪,手心全是圆润微凉的触觉。

散开发丝,梳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发髻,再绾上精致的玉簪,舒落微从未笑得如此明艳。

女为悦己者容,大抵便是如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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