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诀别(陆湘)

请原谅我不说一声再会,而在,最深最深的角落里,试着将你藏起,藏到任何人、任何岁月,也无法触及的距离。

——席慕蓉《诀别》

我看过很多言情小说,很多爱情都是唯美浪漫的,而拥有主角光环的女主,总是被自己所爱的人爱着。

因此,读者看到的只有她的善良与温情,相对的,女配总是恶毒的,她们似乎天生就有一副恶毒的心肠,总是用尽一切手段破坏男女主角的关系,一心想在这不属于自己的爱里,燃尽孤勇。

我一直都知道,我不可能成为他故事里的女主角,可我没办法劝服自己,我不能放弃他,不能放弃我的命!

我一直想着,如果梁成钰出现在我八岁那年的风雪天,如果那样无助而孤独的我被他护在身后,如果他说他愿意带我走,那我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我是陆湘,我只是陆湘,身子是肮脏的,内心也是肮脏的!

如何可以靠你再近一点?

忘记我姓名,忘记我曾在人间炼狱中苦苦煎熬?

我从来都不相信所谓的亲情,我所有痛苦的根源,都是因为我是陆家的女儿。

可是沐雪她不一样,她从小就是个孤儿,除此之外,她拥有一切。

我可以不羡慕她的纯真烂漫,我可以不羡慕她的自信洒脱,可我如何才能不嫉妒她与梁成钰的关系?

爱一个人,为什么要这样自私,恨不得他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恨不得他瞎了瘸了,恨不得全世界都抛弃他,只求这样你才能接受我。

所以当梁成钰险些从天台上掉下去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想着,他掉下去会不会摔死?

如果他不死,只要他不死,怎样都好,我会照顾他一辈子!

当这个想法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时候,我害怕了,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亲手推他下去,我怕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可我该如何原谅自己?如何才能遗忘那些想要伤害你的念头?

我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要一次次伤害那些爱我的和我爱的人?

小时候,我只会伤害我哥哥,伤害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哥哥,后来我长大了,我知道我有姐姐了,于是我便一次次的伤害我的姐姐……

我的心里并没有毒蛇,因为我本身就是这世上最毒的蛇。

可我不快乐,我从未真正感觉到快乐!

我只想着,如何才能梦一次别人的梦?

哪怕那场梦短暂而遥远不及,可梦里有我心爱的男孩,那便值得我用一切去交换,以姓名、以尊严……

如果我经历了你的经历,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你,如果我能及时参与你的曾经,那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你有没有可能会爱上我?

哪怕一点点?

一点点就好!

我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境,梦境里我有一个完整的家,有爱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我哥哥、我姐姐,最重要的是,梦里有你。

那是一场美丽到不愿苏醒的梦,虚幻而真实,我小心翼翼的过着每一天,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会惊醒了梦里的人。

梦碎的一瞬,我才明白,你终究是我爱不起的人。

陆湘陆湘陆湘……

对我而言,这是这世上最残酷的诅咒,尤其从你口中念出来的时候。

那一刻我才知道,无论我怎么逃避,都不可能摆脱那样不堪的自己,我一生一世都是陆湘,都将是那个肮脏不堪的陆湘!

这样的我,这样卑贱而恶毒的我,该怎么才能配得上我的爱人?

哪怕只像以往那样远远看你一眼,都没有资格!

要经历多少痛苦绝望,才能遇见一束绚烂的阳光,照亮以后没有你的人生?!

可是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无法遗忘这伤痛,更无法原谅曾对你的伤害……

也许离开,是我对于这爱最好的成全,不然我该如何接受你爱别人的事实?又该如何安慰一无所有的自己?

请允许我,任性这一次,只任性这一次!

……

我八岁那年,拥有一件漂亮的白裙子,我想若是我穿上这身裙子,一定也会漂亮的像个公主……

可是我没有机会,那裙子被人撕成了碎片,我的公主梦在那一刻碎裂。

我往后的人生里再也没有那样漂亮的裙子……

现在我要走了,带着了无牵挂的心离开这世界,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想像现在这样,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让人笑话。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陆湘。

沐雪,你是这世上的唯一。

唯一那样像我,却不是我的,姐姐……

请原谅我对你的那些伤害,从今往后,你不必再扮我,我自己的人生,自己来承担!

若有可能,请你代替我去参加他的婚礼,他孩子满月的时候,给他最好的礼物……

我想看到他快乐,却懦弱的无法承受,只能再次央求你,目睹他完整的人生。

请你时常来看看我,不必再提曾经,不必有任何言语,只让我好好的,好好的看看你。

我真的很想知道,当我老去,脸上爬满皱纹、牙齿都掉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代替我,去经历那漫长的岁月。

回想起我过去的人生里,少有快乐的时候,可是沐雪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真的很开心,我想我以后再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一开始的时候你帮我解围,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我梦里常常出现的那个女孩,你总是那样开心,那样自在,那是我无时无刻都想过的日子。

当时你正在桌子上刻梁成钰的名字,梁成钰,多好听的名字!想必一定是个气度不凡的男子。

那是我的心上人!

我真的很想念以前的那些日子,想念每天上课见到梁成钰的日子。

那时的沐雪总喜欢找梁成钰的茬,我每次都好担心他,担心他会被沐雪戏弄,好在每次他都能化险为夷,顺便给沐雪一点教训,这让我无比开心。

我想,少女时代的暗恋总是美的,至少,当你看着他的时候,心是甜的。

那种甜蜜,不是甜果不是任何东西可以替代的。

你想他,想到无时无刻都想见到他,而每当你见到他的时候,总会红着脸躲开,喜欢一个人,那样甜蜜,那样卑微,哪怕只是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有可能是你一整天的心情。

沐雪时常抱怨,为什么像我这种每天上课都只会对着老师犯花痴的人,成绩却总是那么好。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梁成钰也永远不会知道,每次上他课的时候,我都会偷偷打开书包里的录音笔,录下他的一字一句,然后反反复复的听。

听到自己能够把那些言语一字不落的背下来的时候,又回头去听……我不断的回忆,回忆着,他上课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手势,什么动作,当时他的眼睛正看在哪里……

我没有偷拍的胆量,以至于我连他的照片都没有,我们唯一一张合影,是高中的毕业照。

我唯一有胆量接近他,是我扮沐雪的时候。

那时我总想着,暗恋他的人是陆湘,而暗恋,注定了不为人知,而我是沐雪的时候,应该勇敢一点,努力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这一生,有过两种身份,却只爱过一个人。

我模仿着沐雪的一举一动,长此以往的纠缠他,无论他对我有多冷漠,我总以为那是天性使然。

可原来不是!

原来,那样冷淡傲慢的人,对待自己喜欢的人时,依然温柔而深情。

那天下大雨,梁成钰在医院门口等夏云慧下班,想送伞给她,结果夏云慧因为之前的误会对他表现的很冷淡,只说自己带了伞,然后就走掉了。

梁成钰足足愣了三秒,最后没有追上去,只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这对别人来说也许只是寻常的事情,但梁成钰不同,那样高傲的人,向来只知拒绝别人,何时被人这么无视过!

天知道,我有多恨夏云慧这个女人!

我犹豫了一瞬,伸手将手中的伞扔在路边,然后假装慌不择路的跑到他那边避雨。

视线相交的一瞬,我浑身已被雨浇透,刘海湿漉漉的贴在额前,模样大概很是狼狈,我下意识想要避开,但我又想,沐雪什么鬼样子他没见过,就这么躲开,准让他看出破绽。

“好巧啊梁成钰!”我笑呵呵的看着他,虽然知道模样不一定漂亮,但我总想着,能笑总是好的。

“真是倒霉!真他妈太倒霉了!”我特意骂了一句脏话,以此加深他对我的印象。

“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

“你一会儿有事吗?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我费尽心思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却无奈的发现这不过只是一场独角戏,他就像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儿,连应我一句都不愿。

“梁成钰,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那一瞬,我突然明白沐雪的火气都是哪里来的。

他总有能力一言不发的激怒你,像一杯冰水,从头浇到脚,身体结了冰,心却还死死挣扎。

“听到了!”他冷冷的回了我三个字,然后把手中的伞丢给我,又一言不发的向雨中走。

“你站住!”

我冲他大喊着,他没有停下来,我急忙追上去,给他撑开伞,他向后退了两步,整个人站在雨中。

他浑身被雨水淋湿,却不见丝毫狼狈之态,眉眼却似沾染了几分秋雨的寒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那种感觉让我心寒,让我发疯,我冲上去一把抱住他,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这个人的心,只求他对我好一点,只求他不要再想那个女人!

我说,梁成钰我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的,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他抗拒地推开我,毫不迟疑的离开我的视线,只丢给我一把伞。

可我要的不是一把伞,是他这个人!

人的心那么小,小到只能够容纳一个人,我是个小女子,我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没有心比天高,我一心想要的,不过是最平凡的生活,可我不该爱上梁成钰,不该爱上这个心里眼里从来都没有我的男人。

爱而不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的贪念,他那么好,为什么不是我的?

为什么,不能是我的?

沐雪也喜欢他,但仅仅是喜欢,所以她从不嫉妒,从不难过,可我不一样,我心里容不下别人,更见不得他喜欢别人。

小时候看书上说的,‘当你喜欢一朵花,你会去摘下它;当你爱一朵花,你会去浇灌呵护。’

可我就是做不到!

我无法让他爱上我,却又不能劝服自己不嫉妒。

我可以伤害自己,可以伤害任何人,无论我做过什么,我都可以原谅我自己,可我无法原谅我对他的伤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自己!

你说,若是我当初只做陆湘,只做那个暗恋他的陆湘,那故事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我不后悔,至少我那样疯狂的爱过,开心过,痛苦过,残忍过,绝望过,最终,一个人过。

梁成钰,你会遗忘我姓甚名谁,我亦假装不曾爱过你,只在,最深最深的角落里,试着将你藏起,藏到任何人、任何岁月,也无法触及的距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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