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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走水,中毒

宫里走水了?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一般,在乔绿衣的头顶轰然炸开,她跄踉了一下,一把抓住绣扇,厉声喝问:“走水?宫里怎么会走水?!”

绣扇顾不得尊卑,拉住她往外走,“您快出来看看吧,半个京城都被大火给照亮了!”

乔绿衣被绣扇拉着跄踉着往外跑,出了内堂的门,站在小院里,外头的铜锣声就更响了,甚至还有鼎沸的人声。抬起头,皇宫的方向半边天空被火光照亮,映着天边半弯残月,颇有几分凄厉的感觉。也不知是因为天太冷,还是被这大火给惊吓得,她全身发着抖,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襟。

要多大的火,才能烧得映红了半边天?

她伸手在身边胡乱地捞着,试图抓住绣扇,失声问:“烧的……你可知,烧的是哪个宫殿?”

身旁的绣扇握住她的手,使力托住她,“不知道,只是看这火势,只怕烧得不止一座……”说着,感觉到了乔绿衣的颤抖,握着她冰凉的手指,抓了抓她身上的衣服,惊呼了一声:“您怎么穿了单衣就出来了!”不由分说,拖着乔绿衣就往室内走。

乔绿衣走到内室门口突然想起来,“我爹呢?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爹知不知道?”

绣扇带着跑进来的阿隐手忙脚乱地帮她穿棉衣,边答道:“内院落了锁,不知道国公爷那里的情况。”

乔绿衣将她往外推,“去!你去外院找我爹,你要亲自去!”

绣扇迟疑了一下,乔绿衣却忽然眉目变得凌厉,厉喝了声:“去呀!快去!”

绣扇终于意识到事态紧急,匆忙应了,又嘱咐了阿隐一声好好服侍乔绿衣,就拨腿跑了出去。

衣服还没有穿整齐,乔绿衣就感觉到了一阵脚软,身子一晃,双膝无力地跌坐在了床上。

宫里起了这么大的火,那太后、皇帝和皇后呢?他们可有事?

不,他们绝对不能有事,不论是太后还是皇帝和皇后,他们都不能有事。否则,就真的要大乱了。

可是好好的怎么会走水?这又不是天干物燥的炎夏,星火即能燎原,这是冬天啊!数天之前还下着雪,现在这地上堆着的白雪都还没有化净,那金山玉柱堆成的宫殿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起火?

这是不对的……

她紧紧抓攥着身上湖绿色的湘裙,面色凛色。这中间是必然有问题的!

一把推开正要给她披大氅的阿隐,她再次跑出去,站在院子中间拧紧了眉头,眼珠子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被火光照亮的半边天。

她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院子里那些原本扎成一堆指着皇宫的方向窃窃私语的丫鬟们皆不敢再交头接耳,一个个站直了身子立在她身后,随时听候差遣的样子。

但是乔绿衣却无心理会她们,她只是不停地在心里宫中走火,这必定不是一个偶然,这样汹涌的火势,这是有蹊跷的。

是谁?会是谁呢?敢在宫里放火,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何林蒲昨日才告诉了她江木端在南朝称帝的消息,今日夜里宫里就走了水,而且还是这样大的火势……

想到这里,她忽然心头一凛,这样寒冬腊月的天,就犹如一盆刺骨的冰水兜头兜脑地对着她泼了过来,让她止不住地全身发抖,透心彻骨的冷。

江木端在南朝称帝了,南朝国内情势并不稳,两国的一触即发的对立,江木端在天朝时的所做所为,天朝的皇室若是全军覆没,对谁最有好处?这一切串联起来,答案不言而喻。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的面色蓦然惨白。

就在这个时候,绣扇终于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

乔绿衣扭过头,问她:“绣扇,我爹知道了吗?他说什么了?”

绣扇面无人色地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她面前,泪流满面,抖着嘴唇,语不成声。

看着绣扇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乔绿衣这个时候心中反倒出奇地平静了下来,她盯紧了绣扇,一步一步地走向她,一字一字一问:“我爹,他知道了吗?他说什么了?”

绣扇抬头望着她,全身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迸着,“大小姐……国……国公爷,他……他快……不行了……”

乔绿衣似乎没有听到,她闪电般地出手,一把扣住她的下颌,目光阴冷地死死盯着她,“你说什么?”

绣扇不顾被她掐着的下颌,伸手抓住她,“您快去……,国公爷在待您!”

这一句“国公爷在等您”似乎一下子叫回了乔绿衣的理智,她下意识地松开手往前跑,但是脚下却是绵软无力的,脚才一动,就身子往前一扑,整个人跌倒在了绣扇的身上,被绣扇双手护住了身子,才没有跌得狠了。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去扶她,待将她扶起来,绣扇拉起她的手臂,半携半抱地拖着她的半边身子,“我带您去,我扶着您去,你得快些……”

但是乔绿衣僵了片刻后,却忽然来了力气,她重重推开绣扇,凄厉地喊了一声:“爹——”拨腿就往前院跑。

前院乔老公爷的内书房是在这座府邸的最中间,他一个月或有几日是住在侍妾处的,但是大多的时候,则是一个人住在这内书房里的,今夜也不例外。

当乔绿衣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内书房内已经是灯火通明,仆从们垂头躬腰地立在院子里,书房的门关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的声音。她推开门闯进去,绕过大排的书架,冲到内室。

乔老公爷的两名贴身仆从立在床前,一人手里捧着碗绿豆汤,一人试图掰开他的嘴,将绿豆汤给他灌下去。而床上的棉被上,却有着大滩的黑色血迹。面呈静紫色,嘴唇泛黑,连鼻孔与眼角都在不停地流着黑色的血。

乔绿衣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一头栽在地上,晕倒过去。

床上的乔老公爷忽然颤魏魏地伸出了手,低哑地开口:“绿衣……,你……过来。”声音里带着莫大的痛苦。

乔绿衣扑过去,伏在床边,抓着乔老公爷低叫:“爹……,爹你怎么会中毒?你怎么样了,你很难受是不是……”语无论次地问着话,她的眼泪也随即落下,既惊慌又恐惧。说到这里,她扭头对着那两名贴身仆从大叫:“叫大医,快去叫太医呀!”

两人当即跪下,道:“已经去叫太医了。我们正在试图给国公爷灌绿豆汤解毒。”

乔绿衣抢过绿豆汤,却因为手抖得太厉害,那汤不停地洒出来,她将玉碗递到乔老公爷嘴边,绷紧了嗓子,“爹,你先喝绿豆汤解毒,太医快来了,爹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乔老公爷的眼睛似乎已经看不到了,他摸索着推开乔绿衣手中的碗,摸到她的脸上,抚着她脸上的泪,却因为腹中难受,而双手使力过猛,而几乎将乔绿衣的脸给掐得扭曲起来。

“孩子,你别哭,你先听爹说。我不知道是谁给我下的毒,怎么进我肚子里的,我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这是剧毒,我怕是不成了……”

乔绿衣全身绷得犹如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弓弦,她半扑到乔老公爷的身上,声音带着可怕的冷静与混乱,她用力地摇着头,“不会!爹你不会死!你会活着的,你得活着,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你是我爹,你得管我一辈子,咱们是说好了的,你还得帮我看孩子呢!”

乔老公爷用力将女儿搂进怀里,喉咙里发出痛苦的,隐忍的低喘。从他身上不停流出的黑色,沾到了乔绿衣的身上,犹如川城鸡鸣山“一线天”的石壁上的那些干涸的血迹,那是死亡的可怕印记。

“爹没法帮你看孩子了,你要好好的……,我已使人去叫了何林蒲来……,女儿,爹的乖女……以后就剩下你一个人了……,爹不放心啊……”

乔绿衣眼睛里的泪水不停地往下掉,她死死揽住乔老公爷,绷着声音低叫:“爹,你不能放心。我一个人不行的,我……,你不在我要怎么办……,你是我爹,你不能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你不能放心……你不能放心……”

乔老公爷眼睛里有水渍落下,和着黑血,冲洗着他满是沟壑的年老面庞,他如同抱着一个婴孩一般地搂着女儿,“爹不行啦,爹得给你找个人,能像爹一样的,一辈子守着你……护着你……,何林蒲……何林蒲来了我得让他发誓,他得一辈子对我女儿好,否则……否则……”

乔绿衣终于放声大哭,“还有咱们乔家,你走了,咱们乔家就垮了,咱们家就真的完了……爹你一辈子为了乔家,你不能这个时候撒手不管……,还有何林蒲,他要是对我不好怎么办?他要是将来欺负我怎么办?爹你得好好的,你得好好的……”

乔老公爷的声音越发的虚弱,他的嗓子里,开始嗬嗬有声,但他仍旧挣扎着道:“什么家族……什么权势……什么爵位……,在人死的时候,通通都是狗屁……,只有我的孩子,才是我这将死之人的唯一牵挂……,我若一死,你在这世上,就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你这样孤苦,我……我……如何放心得下!”

乔绿衣哭声凄厉,无措又绝望。

这个时候,何林蒲终于闯了进来。

看到乔氏父女的模样,饶是他向来冷静自持,也终于变了脸色。

“伯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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