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泽越眉头紧皱，他的对面坐着顾医生和王医生，两人面前摊开着舒景容的各项病历资料，两位医生看完之后相视一眼，顾医生道：“韩太太这个情况，必须马上中止妊娠。血流量太低了，胎儿再大一两周，会导致孕妇心衰。”
韩泽越脸色白了白，强自镇定的送了两位医生出去，又让张亚东联络了国外的一些内科权威医生，三天之内得到的回复，和顾医生这边的诊断一致。
夜深人静，嘉誉集团总部三十六楼的总裁办公室漆黑一片，只靠窗边亮着一星红点。男人靠窗而立，万家灯火，于他而言，将尽数熄灭。
烟夹在指尖，长长的烟灰最终承载不了重量落在地上，他这么站立在窗前已经五个小时，被判了死刑之后，他最该做的是当机立断。
他该怎么断？
当初他不知道舒景容对他的心意也还罢了，他会试着拿她的身体情况去和她说明。可如今得知她和他一样，深爱着对方，那么在失去了一个他们的孩子之后，再劝她放弃就显得异常困难，就算是冒着生命危险，她只怕也要试一试。
九年前已然让她受尽苦楚，九年后要再让她搭上性命吗？他做不到，他很自私，他希望她能一直陪在身边！
烟灰尽数落尽，他终于转身，拿着外套下楼，驱车前往医院。
这个时间，舒雁容在舒英楠的病房，舒景容的病房里没有点灯，只窗外进来的路灯隐约照见她斜靠在床头，毫无睡意。
她生病住院好几天，韩泽越没有来过电话。那天见到他和安倩离开，仿佛也自她的生命之中离开了一般。
安甜说他和安倩并没有离婚，那么，他接下去，只怕就要和安倩母子共享天伦之乐，她们的婚姻不受保障，她这个孩子出生之后，就会变成私生子。即便这样，她也想自私的生下他！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沉思中的舒景容被打扰，她抬眸看去，韩泽越正朝她走来。
他看上去有些憔悴，舒景容掐着手心，他怎么样，和她似乎没有多大关系了。
“你来做什么？”她的声音都是疏离。
韩泽越心里一凝，脚步微滞，到底还是到了床前，拉了把凳子坐下：“你怎么样？”
没有解释，关于这几天的失联，关于安倩替他接的电话，关于他在安倩家浴室这件事，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
舒景容闭了闭眼：“没有大碍。”
如果他有心，来之前至少会去向医生了解情况，问的这个问题并不具体，是要问她的心理感受还是问她的身体状况还是问医生给出的诊断？她只能回这四个字。
病房里陷入沉默，两人都不再说话。
韩泽越坐在床边看她，眸光耀进外间暗淡不明的灯光，显得复杂。
她现在身体状况不佳，不喜猜心，索性移了视线。
他在床沿边坐了许久，夜深，她渐渐困顿。
他看着她的睡颜，宽厚的大掌缓缓抚上她的脸，之后移到她的腹部，那里有一个胚胎，是他和她的结晶。
舒景容三天之后出院，舒雁容的意思，要她搬回家里住。项嘉树来接，说舒家目前正是多事之秋，舒景容由他代为照顾。
舒雁容叹了一声，没再坚持。
项嘉树在医院附近有一套公寓，车子刚要进小区就被人自后向前赶超拦截，被迫停了下来。
韩泽越立在车前。
舒景容眼眸半闭，那晚韩泽越过来，她还存了一线希望，如果他开口，无论什么，她都会认真的听一听，认真的做出判断，她也还一直记得，要把乔劲的事告诉他，可到她睡着，他仍一言不发。
她不知道他几时走的，这三天，他仍然不曾出现过，却在此时，拦了项嘉树的车。
项嘉树挪了两步，给两人腾了空间。
韩泽越没有多说，只让她上车回家。
家？谁的家呢？
韩泽越的公寓么？安倩没住进去？
舒景容坐着不动，韩泽越走近：“听说你怀孕了，关于孩子，我们谈谈。”
孩子？他还在意孩子？
舒景容下车，坐进了他的副驾位。韩泽越替她系了安全带，车子一路飞驰，回到他住的公寓小区。
小番茄很久没有看到舒景容，兴奋得又蹦又跳，舒景容没有心思理她，只逗了逗便到沙发旁坐好。
韩泽越给她倒了杯水，沉着脸在她对面坐下。
“B超单显示，这个孩子6周+。”韩泽越十分冷静淡漠，完全没有即将为人父的欣喜：“如果我不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隐瞒下去？”
舒景容微怔，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
韩泽越握住杯子，双手捧住，喝了一口，放下杯子，面目沉静的道：“这个孩子，拿掉吧。”
“什么？”她面前的杯子被打翻，温热的水洒出来，自玻璃茶几上蜿蜒出几条泪痕，滴滴答答的滴在地毯上。
她的表情十分震惊，当初是谁逼着她生孩子的？现在她终于怀孕，他没有半丝欣喜，反倒说出这样的决定。
“为什么？”她嘴唇略微颤抖，双手放在腹部，以一种保护的姿势。她隐约能猜到答案的，安倩回来了，还带着他们的孩子，他有孩子了，不需要她的这个。
“我想答案你很清楚。”他移开目光，不忍去看她苍白的脸色。
“不，我不答应。”她站起来要走，慌张中碰倒了茶几上的花瓶，花瓶里还摆着许久之前他买的花，她学了制作干花的方法，将他买的那些花都做成了干花，插在花瓶里，摆在这个公寓的各个角落。
花瓶翻滚着掉落茶几，掉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碎裂，只有一声闷响，花枝四散开来，干花落得一地毯都是。
“我不需要这个孩子！”韩泽越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晰，他看着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可能发病的反应，她才刚刚手术过，就要受这样的刺激，他本不想这么早就说这件事，但顾医生说，孩子不要拖过两周，越早终止妊娠，对她越好。
他还是说出来了！他不需要了！
“我们可以离婚，孩子归我。”舒景容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更是泛起青紫。
“离婚后带着孩子嫁给韩泽希？韩家会容你？会容这个孩子？”他也站起来：“舒景容，你还是这么天真。”
“离婚后怎么样，那是我的事。”她态度决绝。
“如果我说不呢？”
“什么意思？”
“我不同意离婚。”
“韩泽越你有病吧？你前妻回来了，还带着你们的孩子，你小姨子说你们还没离婚，我顶多算个第三者，我们的婚姻是无效的，你不同意离婚有用吗？”
韩泽越显然没有料到她见过安甜，甚至还看到了安倩和孩子，他看着她，略有犹疑，是该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还是该按照原来的脚本？哪一种让她放弃孩子的可能性大一些？
如果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到她拿掉孩子的那一刻，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不，即便是她厌恨他，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他向来自私！
“我和安倩已经离婚，在西雅图办的手续！我和你的婚姻，是有效的！你是我韩泽越的合法妻子！”
“然后呢？你要放弃你的合法孩子？”
“这个孩子是不是合法，你自己清楚。”
“韩泽越，你什么意思？”舒景容皱紧了眉头。
男人移开视线，端着杯子又去倒了半杯水，方才不知不觉间，他喝掉了一杯水。
重新装满温水的杯子捧在手心里，看着她的眼神，他竟觉得异常寒冷。可最终，他的如寒冰一般的话还是说出了口：“你很清楚，不是吗？这孩子6周+，当初你和杨子华在小岛上做过什么？”
他紧紧的掐住掌心，迎着她看仇人一般的视线，觉得再对视下去，只怕他会不顾一切就停止这一切斗争，由着她继续妊娠，由着她最终走向死亡，在这一段岁月里，他给她能给的一切。
“韩泽越！”她胸口急剧起伏，张大了嘴呼吸。他抢前两步要来扶她，被她打开，舒景容努力平息着怒气，恶狠狠的看着他：“既然你这么认为，那我是不是生下这个孩子，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不想离婚！你应该还记得，我非你不可。”
“说谎！你非我不可，安倩的孩子怎么来的？韩泽越，我不会由着你一直欺骗，申华被嘉誉收购了，我对你没有了任何价值，你们夫妻父子团聚，何必还抓着我不放？”
她抓着胸口，他掐着掌心，以一句决定式的语句结束这次的话题，他说：“我不必一一向你解释！拿掉孩子，我能答应你分居。否则，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把结婚证的扫描件发送到你母亲的邮箱！你只有三天时间考虑，你尽可以拖拖看，到时，你们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我看还能坚持多久。”
韩泽越扬长而去，舒景容跌坐在沙发上。玄观门留出一道缝，男人靠墙站着，双拳紧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