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黑暗,窗格都是关上的,所有的帘子拉上了,遮住了屋外的阳光,所有的对象都隐在黑暗之中,只隐隐可见一个身影立于青色帏幔之后.
屋子里很沉闷,空气恍似不流动,就像是很久没打开过窗子一样,带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令人吸久了舌尖发麻,头脑混钝.
“和丝回来啦?”看不清说话的人的脸,只听得出此人年龄颇大,应有六十.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很压抑.
“是,义父,和丝回来了.”和丝就站在门口边,借着屋外的阳光,也只隐约看到他站在帏幔之中.
削瘦的身形,略矮的身材.
“外面很苦吧?”平静无比的声音.
“回义父,很苦.”她低眉垂眼,必恭必敬.
“苦就给我小心点,可别又不小心跑了出去.”不用逃,他只说跑,要不是因为和丝和恩件对他还有用,他老早就下格杀令了,还由得着他们逃东窜西的?要知道,他手下的那些人,都是噬血成性的,要他们只许伤人不许取命,那可等于杀了他们那般痛苦.
“和丝再也不敢了.”低着头小声地回答.
“哼,谅你也不敢.”随手一弹,一颗小药丸飞向了她.“这个..吞下!”
和丝伸手接住,送到唇边时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凌厉的目光透过帏幔射来.
“没事.”一闭眼,把小药丸丢进了口.
看着她吞下,他的口气缓了下来:“你已经有三个月没服过解药了,刚才那颗是加重了份量的.”其实不是他仁慈.这解药是以毒克毒,减轻了这头的,那头的也就加重了,说到底,他也还是掌控着她的.
“谢义父.”怀疑他是否真的这么好心,但却无法不吃.
“恩件呢?”据下属回报,恩件受了重伤后失去了踪影,无法判断是否还活着,但照他看,应该还没死.
“恩件..”和丝沉凝了一下,语气重了下来:“死了.”
“尸身呢?”听不出有一丝的惊讶.
“烧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呀?竟然听到自己的亲生儿子死了的消息都无动于衷?
“哈哈...”突然大笑了起来.帏幔猛的被人一拉,有人从其后走了出来.
尖脸,浓眉,鹰鼻,薄唇,满脸的皱纹,花白的头发.
“和丝,你胆子大了很多,这样的谎话也敢跟义父讲?”他坐到了屋内的桌子边,捧起桌上的茶蛊喝了口茶.
“义父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和丝吗?”缓缓地抬起头来,嘴角边挂着一丝笑,不羁的眼神,刚才的柔顺早就拋到了九霄云外.
“你可别忘了,没有我,怎会有你?”语气一转,似是有点不悦.
“义父,和丝记得,和丝的生父并不是义父.”柔柔地反驳了回去.
他是恩件的生父,与她...充其量也不过是伯父与侄女的关系罢了.
“哈哈...”似乎是她的回答取悦了他,他又大笑了三声,这才停下说:“柳家,至我这一代止,已有三十八代,而第十五代人以后,无一人能逃脱命运的诅咒.十八岁以前是何性格,十八岁以后即会逆转.为了培养你今日之性格,我特意把你交给你那个懦弱的母亲抚养,等胆小怕事的性格养成后再亲自教导.你说,今天的你,是不是拜我所赐?”
“是拜义父所赐.”点头,却是银牙紧咬.
母亲与她的苦,确实都是拜他所赐!
总有一天,她把那些苦,加倍地赐还给他.
至于诅咒...她可不管什么诅咒.从最初开始有知觉,到时醒时睡,直至最后占据这个身子,她只要随心所欲地活着,只要脱离这人的掌控.
“好了,恩件的事你不想说也罢,我也不逼你.只要你好好地给我掌着这怜月宫就行了.”哼,他就不信她能把恩件藏没了!
驯服了连云那小子后,很久没人陪他玩了!只希望她不要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像条狗似的任他使唤.
“谢义父.”
他端起茶蛊,又呷了口茶,才放下 “听说,你带了个男人回来?”
“是.” 一点都不意外他知道景的事.
“庄里不能留外人.”言下之意就是──灭口.
“和丝看上了.”媚眼微张,如是回答.
“嗯?”皱起了眉.
“义父,和丝要将他纳入怜月宫.”
“他适合做男宠吗?”他可以放纵她去玩,就怕...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那可要看和丝的本事了.”自信地睨着他.
他怀疑的眼光围着她转.
一会..
“是什么来头?”
“一富家公子,有点功底.”
又沉默了会,他这才说: “别玩大了.”那个男人他不相信,等下一定要人去查过才行.
“是!”和丝松了口气,景可以留下了.
“一个月后,我有贵客要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鹰也似的眼盯着她,嘴角隐隐带着残忍的笑:“这是你第一次接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和丝明白.”藏于袖中之手早已是拳头紧握.
“明白就下去吧.”拂了拂袖,站起身走回帏帐之中.
屋子里似乎又暗了些许,和丝退了出去.
或许是因为这屋子里的黑暗吧,又或许是因为这屋子里的空气吧,她的心,沉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