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章家花园显得有些寂寥，章维越坐在栏杆上，手机被拿着把玩，动着手指，打了一行字：什么时候回来？
想想又加了句：感冒好了吗？
按了键发送出去，然后把手机搁在一旁，四处一片安静。
“维越！”
他回过身，看到跨进门的纪如锦，依旧是俏皮的小波浪卷发，染成酒红色，衬得皮肤更加白皙。顾盼生姿的眼睛，微微笑着，嘴角有个酒窝。
慢慢走近，纪如锦到他身旁，“怎么忽然让我来吃饭？伯父伯母呢？”说着环视四周寻找着。
章维越笑着回答，“他们去看戏了，今天小百花越剧团演出。”
“哦，那只有我们两啊？”
“是。快去洗手，准备开饭了。”
“好！”开心的应答，然后走去洗手间。
餐桌上尽是纪如锦爱吃的菜，她眉欢眼笑，而章维越却有些异常的安静。发现他的异样，纪如锦蹙眉道：“维越，你怎么了？”
“没什么，快吃吧。”
一顿饭吃得颇为迅速，因为章维越话极少，纪如锦兴奋说着，他只是点头偶尔应答。
晚饭后，两人坐在花园，聊起以前。
初见时候，他为她救下的小猫，之后做了妈妈生了多少小小猫。小学时候，她被班上男生扯头发，一扯就哭，每次哭了都去找他和柽扬，却总是他把她逗笑。她不想学钢琴学画画，最想去宠物商店看小猫小狗，他会从后院爬进来带她偷溜出去。她害怕一个人待在家里，不吃保姆做的饭，他带她回家，给他盛饭，还把自己的床让给她睡。他打球摔伤了腿，她天天抱着小说来陪他，逼迫他一起看那些儿女情长的言情。
所有说起的都是开心和快乐的，那场曾经的战争，那些争吵愤怒和眼泪，那次远走他乡，都被忽视掉。
章维越侧身看着纪如锦，过往的光景纷至沓来，如此清晰又如此模糊，仿佛在现实与梦幻中融化在一起，长长久久，日日年年，散没的空气里，沉淀到岁月间，变成了他一直无法忘怀的眷恋。
如锦还是如锦，可他眼里却已经不一样了。有些情绪反反复复揉搓在年华中时总会被人刻意保持，一旦决心翻开来看的时候原来已经面目全非。
章维越想着他是否该感谢沈夜？
如果不是她告诉他心里的顾随，他有怎么有这样的勇气来彻底审视自己心里的人？如果连审视的勇气都没有，那又何来发现与正视的决然。很多时候，其实他并不是个勇敢的人。
心里的辗转，在此刻骤然透出分明的脉络。
“如锦，还记得你们毕业那年你曾经问过我的问题吗？”
“哪个？一年时间我问过你不下百个问题吧？”她完全不以为意的回问。
他笑，“你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沈夜！”
纪如锦刹时有些慌乱，望向他，他依旧神色清明，笑着说：“这些年我总以为自己随便跟一个人在一起都可以，但是那么多女人在我身边来来去去，到她再一次出现。”
他低头回想起她回来后第一次见面时自己的愤怒，以及之后的种种，笑意逐渐扩大，“我想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声音不高，却有力而饱满，“我是真的喜欢上沈夜了。”
听到这句话，纪如锦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特意让自己过来吃饭了，眼神黯了黯，“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些吗？”
章维越当然能听出她话语间的些许恼怒，可是心里的感受已经不一样了。原来，一个人的心变了后，很多事情都会变的截然不同。
“如锦，我不是想告诉你。”而是告诉自己，告诉自己正确地看清楚自己而已。
送走纪如锦，他翻看手机，没有新短信也没有电话。
走入房中，他挑了一张Frente！的碟，主唱Angie Hart 拥有一副颠覆传统流行美感的嗓音，乐队清新又不失艺术气质的民谣乐风，在一片Rock之风下，他们缔造出一些轻和悠扬的歌曲。主唱幼时经历的社会变迁又使她的词曲呈现颇具内涵的情感，令人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性、诚实和直接的感觉。
所有这些都是他非常喜欢的，当初乐队解散，他花了很多时间精力才收集全了所有的专辑和EP。几年后，和沈夜在一起时，他曾送了其中《Marvin The Album》那张给她，不知道她是否还保留着。
房间里流淌着一种超脱了时间空间的静谧，章维越翻出之前拍的照片，那些有沈夜陪伴的日子，他曾经与她一起走过大街小巷，却在某一天丢失了她。
拿着新装发布那天拍到的她，她微微仰头，抿着嘴，大屏幕上有模糊不清Show台、模特。
照片上的她，在夜色里看起来周身都有一股气场，像会拒绝所有人靠近。
心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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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D城需要逗留一周，庆幸之后乔祈卓没有提起关于那晚对话的只字片语，平常到像那天真的只是两个梦游人的梦话。
说实话，那个咄咄逼人的乔祈卓让沈夜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他似乎要看到她心里一般的直指人心。
靠在阳台，晚上10点的风吹在身上，一丝凉意让人通体舒畅。
翻着手机里的那条短信，沈夜实在不知道需要给他一个怎样的回复。耳边回响刚才和若若电话的内容。
夏令时间，与美东时差12小时，那头应该是早晨明媚的阳光。
她说出与章维越的种种，她也说乔祈卓，也说之前相亲的于先生。可是，若若说：“你拒绝了别人时，那么坚决。”
“我拒绝他的时候一样坚决。”
“你拒绝别人的时候不给理由。”
“我给。”
“收起那个为别人好的深爱理论！”
“好吧……”
“但是，你告诉他理由。夜，你到底是在拒绝他，还是在给他机会？”
风不知道从哪里带了些花草的清香，和空气里的气味混在一起，隐隐约约，却又能渗透入身，让人感到一种触动。
到底是在拒绝他，还是在给他机会？
沈夜扬眉浅笑。
短信她一直没有回复，他的电话也没有打来。
她想，等面对面的时候再说吧！可是不想，在D城逗留竟拖过了一周，再见他，已经是在凌思栎的婚礼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