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
秦励推开病房，手握着门把，气喘吁吁地看着靠在病床上的女人。
开门的声响惊动了她，她瞪大了小鹿般的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落落。”几步跑到她跟前，他喊了她。
她揪着被单，身子不断往后躲着。
“怎么了？”她看着有些不对劲，“落落？”
他的手一碰上她的脸，她挥舞着手臂，惊叫连连。
“打过镇静剂，已经睡下了。”主治医生一边摘下口罩一边对着秦励说道，“萧小姐的症状，应该是大脑受创后引起的暂时性失忆。”
失忆了？她失忆了？
她忘了他了？
“秦先生，建议不要再让病人的情绪受到刺激，避免病情恶化。”
“需要多久能恢复记忆？”她怎么能轻易就把他忘了！
“不好说，目前并无针对这一类型病症的治疗方案，让病人维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对恢复记忆也会有一定的帮助。另外，建议让萧小姐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以便我们能更好得检查出还有没有其他潜在病况。”
“既然你们对她的情况没有办法解决，我想，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呆在这里了。”
“秦励。”医生尚未开口，一个男声由远而近。
“顾少爷。”医生一见到来人，对着来人打招呼。
“你过来做什么。”
“怎么一脸的不情愿，就那么不想看到我啊。”顾晨曦打趣道，“我们顾家的医院的医疗水平，在国内无疑是最好的，你这个时候转院，对病人没什么好处。”
“我以为我跟你的交情还没有好到你会为我的事情操心。”秦励审视着顾晨曦。
“操心说不上，我不喜欢欠着别人。”当年能顺利扳倒萧家，秦励功不可没，偏偏这小子名利财富样样不缺，一直承着他一个人情，让顾晨曦心里始终记挂着。
“你朋友可以免费在我们医院住着，”知道秦励不缺这点钱，顾晨曦紧接着说道，“我们会尽快让她痊愈。”
顾晨曦说的倒是事实，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把萧落送进这家医院。
既然这样，那也只能就在这家医院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了。
……
“她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过是想靠近她，她却惊恐万分。
“目前还不清楚，但，看得出来萧小姐很抗拒秦先生，建议秦先生暂时还是不要打扰萧小姐。”像萧落这样不能借助药物医治，只能静养恢复的病人，原本就比较棘手，秦励这样时常让病人不能平静，对病人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伤害。
秦励望着熟睡的萧落。
尽管心中不忿，但是为了她的健康着想，只能暂时先避开了。
他应该把秦念带到她身边来，她最挂念的人应该是秦念，跟孩子在一起，也许对她的记忆恢复能有帮助。
打定主意后，他将萧落托付给顾晨曦，连夜动身，回了Z国。
萧落从噩梦中惊醒，她又一次梦见了当年跟孩子骨肉分离的痛苦景象。
不错，她根本没有失忆，原本以为当年离开了他，就已经得到解脱了，以他对秦晴的喜爱，她知道他会善待她的孩子的，虽然有陆知晴那样的女人呆在孩子身边，但，经过秦晴，她相信他不会再让孩子置身危险了。即便他跟陆知晴结婚，他也不会弃自己亲生骨肉不顾的，她了解他。
五年来，她已经习惯了逃出牢笼后的自由生活，却没想到，他又出现了。
萧家已经完了，她知道，这当中少不了他的手笔。
那么，他再一次出现，是为了什么？她想，她应该还有利用价值，以至于让他在五年之后，再一次纠缠上了她。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受他牵制！
摆脱不了他，那么她就自我了断，这样，总可以摆脱了吧。
可惜天不如人意，她竟然没有死去！
他怎么还能一脸深情地喊着她的名字，这个恶心的男人！当年一次一次听信陆知晴的谎言，一次又一次地击垮了她对他的信赖，一次又一次让她对他失望！
她厌恶他的每一次触碰，但她没有能力反抗他，为什么不让她就这样死去！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没有父亲，没有母亲，连唯一的女儿，也被他抢走。
为什么她要遇见他，原本以为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却没想到，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噩梦！
她不信她摆脱不了这个噩梦！
“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不用跟着我了。”秦励请来照顾她的护工是个四十来岁的阿姨，萧落板着脸，独自一人出了病房。
上一次让她这条贱命苟活了下来，没关系，她可以再跳一次，这一次，她会找高一点的地方。
“听说你是因为跳楼才被送进医院的，没想到，呵，勇气可嘉，还想再跳一次？”
当萧落双手扶着栏杆，准备翻过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戏谑的声音。
“不要过来！”背对着说话的人，迎着风，她的长发被吹得纷乱，“不用你多管闲事！”
顾晨曦慢慢朝着穿病号服的女人靠近，“你连死都不害怕，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无法面对，以至于需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解决。”
“不用你管！有些人活着，注定只是经受磨难，死了，才是解脱。”如果可以，谁不想好好活着，可是，她试过了，顽强地活着，不试图跟命运做抵抗，哪怕默默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得到的也只是命运对她的不公！
“人常说'苦尽甘来'，无论你经历了什么，都是一种历练，让你变得更无所畏惧。”一边分散着抓着栏杆的女人注意力，顾晨曦离她这样几步的距离，“你有没有想过，上一次你没有死，是你命不该绝，还不到时候，这一次，或许还是能死里逃生，但这一次也许会残废，那样不是活得更痛苦。”
趁着那女人心思波动低头沉思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了她，将她往回扯。
“放开我！谁要你救！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将那不断挣扎的女人往地上一甩，顾晨曦拍拍手，“谁愿意救你，要不是受人之托，谁理你死活。”他不过是恰好看见她从病房出来后，上了楼，这才一路跟着她，要是让她死在医院里，他跟秦励没法交差。
“你们是一伙的…呵呵呵…一伙的！”她又哭又笑，“我恨你们！”
脸上一片怨气，她伸手指着顾晨曦，“我做鬼也不会原谅你们这些人！”
“闹够了没有！”也不知道秦励找的都是什么人，疯婆子一样！
顾晨曦一把拽上她指着他的手，“要死也等秦励回来了再死！别给我惹麻烦！”
大约是他拽疼了她，她一声痛呼，仰头，哀怨地望向他。
那张双目无神，泪迹斑斑的小脸闯进他眼底。
“宋笑笑！”原本犹如人间蒸发了一样的人，竟然就是秦励送进医院的女人？
“怎么会是你？”害怕自己看错了，他急忙在她跟前蹲下，伸手拨开她脸上的乱发，好将她看得仔细些。
“不是，你认错人了。”她脸上一片难堪，忙避开他，这么狼狈不堪的模样，怎么能让他看见。
“我找了你很久。”他想要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她慌忙拨开他的手，“你认错人了…”
“我查过你以前的资料，”想起当年的事情，他原本风轻云淡的脸上一片沉重，“也包括，那笔班费。”并不是她拿的，当年那个老师的妻子给他送饭时，发现了办公桌抽屉里的钱，那名老师的妻子把那笔班费当做私房钱拿走了。
后来事情闹大了，那老师不敢声张，这才导致宋笑笑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听他提起当年的往事，记起那时所经受的苦难，当年她最在意的人，在十几年后，为她洗刷了冤屈。
萧落咬着手背，无声地痛哭着。
“宋笑笑，我想知道你当年进办公室是为了什么。”他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依然求证着，“是为了我，对吗？”
她的肩头剧烈抖动着，几声悲泣脱口而出。
“我桌上时常出现的那些东西，是你放的。”
“顾老师…”
“你根本没有失忆。”他知道当年的事情让她受尽了欺辱，后来再没有关于她的任何信息，他以为她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靠近他，将她的过往全部一一翻出后，竟然让自己对这个女人这么愧疚。
他倒是宁愿那天没有遇见她，也宁愿不知道当年因为他的一句“确实见到那名学生在办公室里”，间接成了冤枉了她的帮凶。
如果当年他知道她进办公室其实是为了给他送东西，也许只需要帮她一把，那么当年的班费失窃事件得以彻查，她也不必要承受那样的灭顶之灾。
“你…”她站起身，“你就当今天没有见过我吧。”瘦弱的身子从他跟前走过，“至于你会怎么跟他说，无所谓。”
“等一下。”他拉住了她，“也许我可以帮你…”当年的事情，现在还来得及补救吗？
“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将他的手拨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顶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