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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章 拌嘴

青安本来垂首站在卿妆身后,乍听这话唬得魂不附体,好端端的怎么就把她裹进去了,倒不是自己奶奶怎么样不容人,只是家里的爷不是好相与的。

对奶奶好是回事,可见过他对别人笑脸相迎的,那不能够,要想见着爷的笑,大约是离死不远了。她提袍子就趴地上磕头,虽没有开口但是回绝的意味很明显。

老太太霎时就把脸撂下了,以为都是卿妆撺掇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要霸住男人独宠,连身边的丫头给镇住了,心思可得窄成什么样?

她没事寻卿妆的晦气早成了家常便饭,卫应看在眼里,不等她张口就把话头子截下了,噙着笑道:“老太太和太太每日诵经念佛,念得原来都是这回事,不过这是您和太太的意思,还是这丫头的意思?”

青安跪在地上浑身筛糠,听这语气小命不保,忙道:“奴一心只想着如何伺候姨奶奶好报答老太太太太和大人对奴的恩典,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老太太抬举折煞了奴,求老太太收回成命!”

三太太斜她一眼,哼笑道:“怎么,叫你去伺候大爷,反倒屈了你不成?”

“奴不敢,三太太容禀!”青安又急又怕,只苦苦哀求,“姨奶奶身怀六甲,大人命奴好生伺候,奴这点能耐浑身也拧不成几颗钉,如今倘或再分神去伺候大人,只怕照应不周空惹大人不快。”

三太太笑道:“哎哟,听听这张巧嘴,果真什么样的主子调理出什么样的人来。你姨奶奶如今上我们这儿,左右无事在房里伺候大爷罢了,又不叫你怎样,你素来精细能惹什么不快活?”

四太太也道:“今年你十九了,也该到了给人家的时候,别人家的那个爷们儿能比得过自家的大爷,放着富贵路不去偏要给你给我们不快活。这是你不想呢,还是有想头畏惧着你姨奶奶不敢明说,老太太跟前,你怕什么!”

“还不是怕她主子,”老太太今天横竖是要将人接进卫应的房里,又把主意打到卿妆身上,看她四平八稳地置身事外心里就不痛快,“你的意思也不许青安给应哥儿当房里人,我可提醒你,要注意自个儿的身份,卫家虽然落拓了但还没容你来指手画脚,我能叫你安生住着也能将你扫地出门。”

卿妆福身笑笑,“老太太教训的是,我如今不过是大人的妾,着实不该指手画脚,大人该不该收房该不该纳妾实在是正头太太琢磨的,我人微言轻不敢在老太太太们跟前放肆。”

轻而易举把烫手山芋又丢了回来,老太太本想敲打敲打她,反倒叫她钻了空子,恼羞成怒刚要发作她,卫应轻飘飘地接过了话头道:“老太太,您为孙儿考虑是孙儿福分,只是如今卫家这样的情势,收房纳妾没得给人话柄子。离京不过月余咱跟这儿过的风生水起的,又是孩子又是女人,传到陛下耳朵里可怎么想,合着不是获罪至此,反而到这休养生息来了。”

老太太叹口气,“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在海陵没有十年八年的,陛下心里这个坎是过不去的。你今年二十八了,不惑之年再抬房娶妻要孩子,且不说等你老了孩子尚小无暇顾及你们,卫家开枝散叶的事儿能耽搁的起么,眼跟前的就有这么个不如早收了为好。”

在年迈之时经历贬官抄家一事,老太太傲气和斗志早就消耗殆尽,如今念念经参参佛能平安度日,儿孙绕膝成了她头件惦记的事儿,每日里愁肠百转。

何况卿妆独霸着卫应,女色于爷们儿来说终归是个祸害,沉溺久了难免消耗身子消沉意志,要是在这儿住上十年八载的,卫应还能有个好?

她越想越害怕,有个人来分散他对卿妆过分的注意是件好事,眼跟前没有旁人,能找个是个,也不管身份不身份了先把人送进他房里再说。

当然了人送进他房里是回事,罪魁也得料理出来,所以才想着把卿妆放到自个儿身边来;一方面好好地看着她养孩子,另一方面成日里耳提面命,不信她敢不收了那些离经叛道的念头,往后秉持规矩伺候爷们儿。

她和太太们想的很美好,结果人主仆三个没一个松口的,老太太觉得大势已去,做不来撒泼的事儿只能苦口婆心地劝阻,可惜收效甚微。

卫应缓缓地笑道:“该为卫家开枝散叶着实是正经的,可是如今身不由己,倘或因此得个罪名,在皇陵里十天八天的都住不来,何况安生个十年八年。”

老太太虽然忌讳这个,只是如今诸事无望了,唯有儿孙才能叫她提起点兴致,“他冯家将卫氏逼到这个地步也已然足了,能撕破脸皮不顾礼法也不顾君臣人伦,干涉咱们家生儿养女?你看看谁家爷们儿一辈子就要一个女人,子息倘或再因此牵累,你对得起祖宗吗?”

卫应兴味盎然地和她说道理,“奶奶这话说的不妥,世宗皇帝陛下不也就孝景谢皇后一位,后头的钦宗陛下不也是少有的明君?虽说当时朝臣俱上奏本叫世宗广纳后宫,可如今过了数十年,反倒受万人追捧称颂!”

老太太灰心灰透了,看着他胸闷气短,“孝景皇后那是谢氏的嫡女,功勋高门,你再瞧瞧她……”她指着卿妆,看着她不以为意的笑脸,越发觉得悲苦,“你指望着和个下九流长相厮守,然后受后世歌功颂德,人不指着脊梁骨笑话你就不错了!”

卫应抻抻袖子,看了看卿妆对老太太笑道:“孙儿活了二十八年也没谁来歌功颂德,指着脊梁骨骂的倒是多如过江之鲫,我想同卿妆好好过一辈子不是为了那些歌颂,而是我的身边只能容得下她,多个人来膈应她我舍不得。”

三太太和四太太傻了眼,老太太叫他气得压根儿没话说,半晌才指着他鼻子道放肆,不肖!

卫应撂了盖碗,牵了卿妆的手起身,“老太太得颐养身子骨,照顾个有身子的怕给您添累赘,还是叫丫头嬷儿们好生看顾卿妆。孙儿不肖,不敢在老太太面前惹您生气,这就要去了,您和太太们保重身体。”

历代的帝王的陵寝间有道宏伟的宫门相隔,每到申末酉初会敲钟落锁,禁止闲杂往来。到了时辰内监来请人出门老太太也强留不得,看着那对情深意重的背影长长地叹气,打不得骂不得,动手杀了肚子里还有个小的,真是束手无策。

她自愁苦她的,连带着无辜牵连进来的青安也跟着愁苦,回了屋兜头就给跪下了,卫应面前她不敢多说话,卿妆看了直笑道:“寻日见你是个大胆子,怎么这会遇上事儿到抹不开脸儿了,话又不是你提起来的,认哪门子的罪,回头那个呆头话痨子又得来笑话你。”

她说的话痨呆头儿是初齐,隔了数月了也不知怎样忽然就提起来了,青安没吭声,卿妆的笑意也慢慢收敛了,周氏将人拉起来推出去只剩小两口对面坐着。

卫应知道她心结,握住她的手慢慢地安抚,“虞阳那儿有咱们自家的人,等寻到初齐的尸骨会好生安葬,回头等离开兴许就能听到消息,你不痛快打骂都容易,别闷在心里。”

“初齐跟了我一场到头来连家也回不得。”卿妆笑笑,摇摇头,“有回我还梦到她和青安打闹来着,闹着闹着就剩青安独个儿了,你说那么精怪的丫头怎么那么大主意,要真是场梦该有多好。”

她心里有结,得靠自个儿度化,这天晚课又提笔抄了份佛经,虔诚地烧在火盆里,看着跳纵的火光暗自打定了主意。

卫应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儿,将人抱进怀里安抚,“伤心过了,往生经也抄过了,还能再为个没了的人郁结,不如同我说,也好替你开解?”

“阿应。”

“嗯。”

“我想离开皇陵。”

他的手一紧,笑容渐渐敛住,目光里戾气顿生风起云涌,可仍旧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问道:“想上哪里?”

她抬头只能看见他精修的下巴,“不去哪儿,就在海陵。”

他的警惕不能放下,“在皇陵里住着憋闷了?”

卿妆摇摇头说不是,“你不会束手在皇陵里住上十年八年,哪怕三年五载都等不得,你会出去,重新站在朝堂上,可是这些需要有人帮衬。”

卫应抚抚她的脸颊,吻了吻,“你想帮我?”

她嗯了声,“我能力有限,只有个得天独厚的条件,我要上海陵重新开个戏班,戏班南来北往更容易替你收罗消息,暗中行事。”

他在她唇上缱绻呢喃,“那你要把我独自丢在皇陵里?”

她说舍不得,“经过登莱之事,我再也没法忍受让你孤军奋战,总该为你做些什么,那些你顾及不到的地方,我不想让它们成为你的软肋。”

卫应不置可否,将她抱起来,“你累了,困倦的时候不要做任何决定,我陪你睡觉。”

他拒绝的态度很明显,转天起身只是亲亲她以示告别,半句话也没开口说,两个人正儿八经的置气好像这是头回,邓钊媳妇见到她落落寡欢的模样就问:“跟你男人拌嘴了?”

卿妆眯着眼睛看凛冽的日头,颇为疑惑,“大概是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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