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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再入郡城

休息片刻,莫毅将帐篷水具收拾妥当放入竹箱,浇灭篝火,开始练习太极拳与狂澜刀法,僻静树林一时间树木摇晃,呼呼作响。

卯时三刻,背负竹箱、腰悬长剑的青衫读书人走出树林,与其他等候进城的菜农、鱼贩一起入城。

过了城门,莫毅专挑行人稀少的偏僻街巷行走,不多时便远远瞧见尚未开市的回春药铺。

等不多时,药铺大门打开,山药、萝卜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大堂,透过大门,可以看到柜台上堆放着一些打包好的药材,多半是富贵人家预定的补药或老药罐子的药方,要是对付急症的猛药,绝等不到隔天来取。

后院门帘掀开,孙掌柜没有径直去往柜台,而是习惯性的走到门外看一眼对联,觉得有些脏了,便让萝卜拿抹布擦擦。

萝卜应了一声,放下笤帚跑去后院,不一会儿搬来竹梯。

莫毅在远处注视回三人一会儿,转身离去,消失在身后僻静巷弄之中。

不论官府邸报,还是市井传闻,他莫毅都已是死人一个,若出于安全考虑,此次北行前往墨家草庐,他最不应该去的地方就是脚下这座会稽郡郡城。

如今在会稽郡,除了流云宗少数内门弟子与宗主长老之外,能认出他、知道他出自扁担寨、并跟圣火教有血海深仇的,就只有回春药铺孙掌柜、锦绣家具行王掌柜、以及郡守府太守和韩户曹几人。

按理说为自身安全,他应该远远避开这些人,像一只离群的孤狼悄悄前往鲁国,才有机会避过藏匿各地、恨他与王叔入骨的圣火教教徒。

少一人知道他还活着,就少一分被圣火教发现他还未死的可能。

但莫毅权衡再三,仍是决定冒险进入郡城,不为什么要看一眼故人,而是希望找一个答案。

之前莫毅在沧海亭烂醉月余,王垂等人都以为他是悲伤过度,借酒消愁,其实只猜对一半。

最初几天,他确实企图用酒精麻痹自己,以求解脱痛苦。

可到底两世为人,早已经历过妹妹、甚至自己的死亡,莫毅远比王垂等人认为的更加坚强。

经过几天浑浑噩噩,莫毅慢慢缓了过来,然后,他忽然想到个问题。

“烈火里耶是怎么知道王叔和自己躲在扁担寨的?”

扁担寨位于东胜武洲东南,紧挨东海,与西域可说相隔十万八千里,这么远的距离,王叔又常年闭门不出,按理说没可能三年就被圣火教找到。

一番冥思苦想,莫毅骇然发现,可能是自己害了王叔和扁担寨全寨村民!

相比起王叔的低调,自己这三年的所作所为太过高调了!

不说别的,单单是带领全寨人生产现代家具发家致富,就足以让他“声名远播”,更遑论还每月在回春药铺豪掷数十贯购买大补药材,在奇巧阁遇险时摆出过平澜立桩!

生产脱胎于胡床胡椅的现代家具,已经足以让有心人管中窥豹,发现扁担寨与西域的关联,若是再结合自己定期购买大量补药和会使平澜立桩的线索,王叔的存在几乎就摆到了明面上!

王垂长老不就是凭借秦遂描述平澜立桩的架势发现王叔隐居在扁担寨的吗!

何况还有董仲舒!

凡事有一有二必有三,烈火里耶也完全可以通过这些线索发现王叔所在啊!

想到这里,莫毅几乎愧疚的想跳崖自尽,若非看出苗头不对的王垂及时转述王叔遗言,要他好好活着,之后的莫毅恐怕便不是烂醉月余,而是早摔成了望曦山下一堆碎肉断骨。

后来王五阴魂重返阳间,莫毅得以重新振作。

第二天夜里,两人闲聊,莫毅实在憋的难受,就说了自己的分析,谁料王五却摆手说他想多了,烈火里耶之所以发现他们藏在扁担寨,并不是因为这一系列看似高调的举动。

莫毅见王叔说的斩钉截铁,像是知道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急忙追问。

王五没有否认自己知道实情,却也未正面给出答案,只说此事非同一般,不是他一个刚摸到武夫衣角的孩子可以掺和的,等哪天他成了金身境高手,自然会知道一切。

莫毅只要不钻牛角尖,便是个心思玲珑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不再追问。

心中却是已有了大概方向。

如果烈火里耶不是凭借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到的扁担寨,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

有人告密!

有人将自己二人隐居在扁担寨的事情告诉了圣火教!

莫毅立刻想到了六人。

回春药铺孙掌柜。

锦绣家具行王掌柜。

负责会稽郡户籍、农桑的韩户曹。

会稽郡太守江怀仁。

儒家贤人董仲舒。

流云宗王垂。

然后莫毅一个一个排除,先排除了王垂和流云宗。

以扁担寨当时的形势来看,烈火里耶摆明了不打算留活口,若不是自己有秘而不宣的折寿修仙系统可以开挂,凭借烈火里耶的六境修为,莫说才三境的王垂,就是随后赶到流云宗宗主简志远都必死无疑。

若说王垂是为了演苦肉计才故意被烈火里耶打成重伤,可连活口都没有,演戏给谁看?未免太智障了。

何况演戏总要有所图谋,比如岳不群救落魄的林平之,是为了辟邪剑法,可他图什么,自己的系统?

在烈火里耶屠村之前,自己从没透露过任何关于系统的事情,他不可能知道。

想要墨家天机诀与狂澜刀法?

那就更说不通,若是墨门只是江湖上的三流门派,那么流云宗以大欺小,图谋罕见功法还说得过去。

可如今儒道墨三家都是世间显学,真正的顶级势力,区区一个二流门派敢歪念头,还想不想在江湖上混了?

一百任侠上望曦,恐怕流云宗的山头都能给铲平了。

排除了王垂和流云宗,莫毅也直接排除掉董仲舒。

按王叔的说法,董仲舒是个虽不讲道理却十分坦荡的儒家贤者,做事直来直去,打杀其他百家时从不玩阴谋诡计,向来亮明身份,亲自出手。

莫毅见过董仲舒蛮不讲理的做派,觉得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借西域邪教之手屠戮无辜村民。

儒家向来讲究养浩然正气,对普通百姓尤其仁厚,如果做了这种事,一但东窗事发,不等墨家出手,稷下书院的山主就能要了董仲舒的命。

至于剩下四人,莫毅就没把握了。

除去药铺孙掌柜似乎没什么背景,可以暂时排除外,其余三人确实都不是如今的自己能够招惹的。

王掌柜有个手眼通天,能把龙椅送进皇宫的主人,背景深不可测。

江怀仁与韩户曹隶属朝廷,相当于整个大汉朝廷都是他们靠山。

可问题是自己跟他们没有恩怨啊,他们犯得着借西域邪教之手屠杀扁担寨和王叔吗?

且不说治下发生屠村血案对江怀仁和韩户曹仕途的影响有多大,恐怕这辈子再也升迁无望。

听流云宗宗主简志远说,扁担寨被屠之后江怀仁暴怒,特地请来儒家董仲舒和天师府掌教真人张玄陵协助,一起设计击杀了圣火教其余两个分坛坛主和六名修为高强的邪教使者。

江怀仁的所作所为正好印证了扁担寨被屠对其仕途的影响,说这件事是这些朝廷官吏做的,很牵强。

难道是王蠡?

也不应该啊!

自己跟王蠡打交道,一直讲究双赢,还让对方赚大头,寨子只赚些辛苦钱,没有利害冲突,只有锦上添花呀?

想不通,惹不起,莫毅便决定下山后进城暗中观察一番,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希望借此再排除几个可能的死敌,方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巷弄僻静,飘荡着一股让人皱眉的尿骚味儿,古人在随地便溺这件事上,比两千年后的现代人不讲究的多。

莫毅实在无法将看着对联长吁短叹的孙掌柜与幕后黑手联系在一起,便在心中将其划去,东拐西拐去往锦绣家具行对面。

此时家具行已经开市,莫毅知道王蠡有一批高手护卫,不敢靠的太近,只是猫在墙角偷偷看着。

却没见着王蠡,难道是去运家具去了?

耐心的等了两个时辰,就听到西面响起阵阵蹄声。

转头看去,十几辆牛车驮着各色家具缓缓而来,莫毅没有在车队发现肥胖的王蠡,有些奇怪,心说:“王掌柜怎么不跟车了?”

车队在家具行门前停驻,就看到精神萎顿的王蠡在两个俊俏丫鬟的搀扶下走出铺子,只扫一眼车队,便随意的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莫毅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王蠡,往日见到新打制的家具,这家伙可都是两眼放光,跟瞧见绝世美女似的啊。

耳朵微微耸动,就听到从车上跳下来的伙计低声跟另赶车的车夫抱怨:

“被屠的是扁担寨又不是咱们家具行和绸缎庄,掌柜至于难受好几个月吗,这样下去生意还怎么做哦。”

车夫低声呵斥:“找死啊你,当着掌柜的面说这些,回头被人听到了告你一状,看掌柜的不把你腿打折!”

长相机灵的伙计立刻唯唯诺诺。

莫毅听到这里,觉得王蠡似乎也不大可能,再次转身离去。

……

会稽郡望曦三百里便是湖天一色的雷泽太湖。

寒冬时节,湖鱼肥美,正是能卖上价钱的时候,只是冬风掠水,寒冷刺骨,吹在脸上跟刀子似的,所以出船打鱼的渔民不多。

忽然,幽深湖底缓缓飘起一物,黑黝黝,椭圆状,好似一只巨大的乌龟打算上浮换气。

下一瞬,那黑黝黝的东西跳出水面丈余,啪的落回水中,溅起好大一簇水花,倒扣水中随波飘荡。

才发现不是什么黑背乌龟,而是一只盆底朝天的松木木盆,比采莲女用来渡水采莲蓬的木盆大些。

那木盆很是神奇,以玉环箍边,就那么倒扣在湖面飘着,也不下沉,又等了一会儿,木盆豁然翻转,啪的一下,变为正面朝上。

又随水流漂了一会儿,盆中伸出皮肤白嫩的短小手脚,小手握拳,与勾起的脚丫子直直伸向天空,盆中响起一个稚童的哈欠声。

“啊~”

一个扎着小揪揪的圆脑袋从两尺款的盆壁中抬了起来,露出翠绿的短衣,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长命金锁,他看看四周,忽然向后翻倒,四肢顶住盆沿狠狠伸了个懒腰,狠狠嗯了一声。

“丫丫个呸的,等了六百多年才有灵气从天界来到人间,那帮负责连接天地的陆地仙人都去吃屎了吗!”

……

大汉国巴郡,一座巍峨大山横担于汉水、涪水、潜水,三江交汇处,如一方高耸入云的印玺,牢牢镇住三条奔流江水。

此山名叫太平山,现为道家一脉太平教的仙山福地。

传说数万年前,此处一马平川并无高山,是有一位上古仙人御风远游至此,见三条分别在汉水、涪水、潜水,修行的百丈大蛟同时走江,在交汇处大打出手,掀起滔天巨浪,淹没良田万顷,百姓伤亡惨重,流离失所,特地用搬山之法从海上搬来一座仙山镇压。

民间口口相传那山自天空飘来,巨大山影遮天蔽日,方圆万里白昼立时成了黑夜。

百姓见大山落下,心中惶恐,纷纷亡命奔逃,不曾想大山下落一丈,便缩小一丈,最后竟变成一座高达千丈,占地却不足六百里的大山。

大山落地,将三条江水同时压在山下,大地轰然一震,随即从山底传出三声响彻云霄的龙吟,震撼的百姓肝胆欲裂。

仙人冷笑,声若霹雳:“区区蛟龙之属,爬虫而已,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一掌隔空拍下,天外一只横担天际的金色手掌落下,拍向山巅,轰然巨震,竟是将整座大山拍的陷入地底百丈。

巨浪滔天的三江汇流处霎时间风平浪静,无数殷红鲜血自山脚流出,将江水染成红汤,数日后才恢复清澈。

太平山山巅,一颗参天古桂病殃殃的,桂叶绿中泛黄,毫无生气,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

桂树下,一白须白眉的老道正在与青丝如瀑的出尘女冠对弈,却不是围棋,而是象棋。

女冠下棋飞快,似乎只在乎眼前这手能否有所斩获,并不在意最终棋局胜负如何。

老道无奈的道:“葛掌教,怎么三百年过去了,你下棋还是这么没章法,这哪像是修道之人在下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山上武夫呢。”

尚青山掌教葛秋水拿起车往前横移,重重拍在老道人明显当做诱饵的过河卒上,头也不抬的道:“要你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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