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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一石惊起千层浪

太皇太后要提前一日起驾回銮的消息还是在早朝之时传了过来,小皇帝端坐御座之上面色如常, 随即下令让高丞相尽快安排太皇太后回銮事宜, 毕竟此事早已安排妥当,不过是日期提前了一日而已。

原本感觉有些疑虑的朝臣, 见气氛与平日别无二异, 也便稍微安心心来,未作他想。既然皇帝陛下下了旨意要好生安排太皇太后凤驾回銮事宜, 那诸位做好各自本份也便是了。

高丞相办事一向干练果断,很快便传达下了相关指令到各部门,督令各管事务必安排好一切, 不许出任何差错。

朝廷内外的风向也转的快,前几日朝臣私下谈论最多的便是高丞相与独孤老将军的那场口舌之争, 这会儿都把注意力转到了迎接太皇太后回銮的事情上来了。

散朝后,我直接回翰林院。

而其他几位驸马爷也跟随身后,同前几日那般,是准备同我一道回翰林院抄写经文的,原本以为他们一定没法坚持下去, 却没想到, 对二驸马穆晏来说, 打赌这法子还真是个良策, 至少这小子为了取胜,还真是拼了命一般守着约定。

只要稳住了穆晏,其他几位驸马爷也不会主动闹腾什么了。

“我说,大驸马啊, 你老呆在翰林院都不嫌憋闷得慌么?”

身后的二驸马穆晏在经过这几日的亲身体验后,终于忍不住倒倒苦水了。

在翰林院的日子不是对着一堆古树典籍,便是抄写一篇书籍目录或者帮忙为书籍做注解,当真是十分的憋闷与无聊极了。

他在里边待一日便觉得浑身难过得紧,这些翰林院的学者们每日都做着相同的事情,就冲这这一点,他穆晏便佩服这些读书人的耐性,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磨出来的呢。

我笑了几声,随即言道:

“怎么,二驸马坚持不下去了么?”

二驸马闻言,急了,言道:

“你还以为可以省下那顿酒钱么?嘿嘿,想都别想,等明儿个迎了太皇太后凤驾回銮,那赌约便算是我胜了。我可等着大驸马你请我们哥几个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喝酒呢,哈哈!”

二驸马穆晏边说着边哈哈大笑起来,那得意的模样谁见到都瞧得出来。

“若真能如此,到时候高辰一定遵守承诺,请各位去喝酒,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我面带笑意,说的很真诚绝非虚言,只是里边还有几分未知的无奈,其他人也许听不出来,可三驸马嵇?却是知道的。

“那我可就等着咯!”

二驸马穆晏乐呵呵地应承着,随即故意走到了最后,拉过了四驸马刘季,低声商量着什么。而嵇?则走了上来与我并肩而行,突然递了个水袋给我。

我苦笑一声瞅着嵇?,这水袋似乎是代替了嵇?平日里不离身的那个酒葫芦,只因为上朝时不便携带,原先他都是交给随侍仆人保管的,一出了东华门,便耐不住酒瘾拉过酒葫芦仰头便大口喝酒去了。

这会儿因着散朝后还得去翰林院抄写经文,让他滴酒不沾地在翰林院待上几个时辰,那还不得要了他的命?

这不,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只要能喝上几口好酒,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啊!

我瞧着这水袋,难得嵇?愿意把他的酒拿出来让人共享,只可惜现在我是不能喝酒的,摇了摇头,言道:

“多谢,只不过现在不行。你我是管不了了,可我还是得守着翰林院的规矩,办公之时,滴酒不沾。”

嵇?闻言,嘴角微微上扬,收回了水袋,毫不掩饰地拨开了塞子,仰头便喝起酒来。

我微微摇了摇头,随即言道:

“看来这辈子,你对这杯中之物,是很难割舍的了的了……”

“为何要舍酒呢?对我来说其他都可随意割舍,却唯独不能没有酒!”

嵇?饮过酒后,不禁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我瞧着他的模样微微愣神,特别是听到他说任何东西都能割舍之时,便觉得这样的人生犹如生活在地狱之中,看不见希望。

那般光景,只是想着便让我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现在应该没有什么酒,可以把你灌醉了吧?”

我淡淡地问了句,虽然有些明白他心里的不甘和孤寂,可还是不赞同他如此不顾一切的酒醉,烦恼不曾减半分,可最先拖垮的却是他自己的身子。

听我这么一说,嵇?拍了拍脑门,笑着言道:

“这你还真没说错,我已经很久没试过喝醉是什么感觉了。”

他一直在找第一次醉酒的感觉,朦朦胧胧,似醒非醒,似醉非醉,那感觉妙不可言。可之后无论他喝多少酒,有多么想喝醉,却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份奇妙的感觉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慰他了。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沉默片刻后,嵇?才开口问了一句,道:

“快要开始了吧?”

是啊,对决就快要开始了,太皇太后凤驾提前回銮便是一个明显的信号,虽然比预期的提前这一点还是会稍微影响计划,可会觉得触不及防的,应该不止是我们这边才对。

“已经开始了呢。”

我淡淡一笑,这份从容和镇定,都不禁令我自己都稍感吃惊。

“刚做的都已经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接下来便看,你们谁更得上天眷顾了。”

闻言,我不禁微微颔首,却如嵇?所言,接下来一切,便看天意如何了。

只是,还是会为公主那边感到揪心,太皇太后凤驾提前回銮,也说明了公主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我很想去永安寺探探情况,只是明天便是迎接凤驾回銮的日子,今晚只怕得在翰林院当值,无法脱身了。

明天将会是最为关键和惊险的一役,胜负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公主,你一定要平安的回到我的身边啊……

凤驾回銮的消息,几乎是传遍了整个永安寺。

寺庙内无论是僧人还是外围的负责守卫的羽林卫,都忙得不可开交,为凤驾回銮做好准备。

而萧琬,也早已在暗中做好了准备,她打算亲手抓住那个身份藏得很深的下毒之人。

寺庙里的素食斋菜,都是出自于伙房。皇祖母慈喻,令众人食宿皆同于修行之人,不得例外。故而永安寺上至皇家成员,下至僧人护卫,都是用着同样的伙食和用度,即便是几位公主殿下,也不向以往那般,有特别对待。

也因此,给了那些别有用心之徒以可乘之机,暗中在饭菜之中下了这难以为人所擦觉的“七日醉”,永安寺上下,无论是皇室成员、护卫还是寺庙僧人,都中了这“七日醉”之毒了,只要那相克之物没有祭出,这毒便暂时不会发作。

既然是在食物里下毒,那第一个被怀疑的,应该就是负责伙房的那些个僧人了。

可先不提负责伙房的僧人便有十几个,光是伙房的简单构造,和来往便利,便无法轻易得出这下毒之人一定是伙房僧人的结论了。

想要抓住那下毒之人,光凭这一条线索是远远不够的。

对方既然费劲心思下了这“七日醉”,很显然便是为了在七日后太皇太后回銮之日祭出相克之物,令所有人都丧失行动能力,乖乖束手就擒。

既然如此,与其费劲心思一一调查那些伙房僧人是否为下毒者,何不来一招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呢?

所以,萧琬决定,先放出太皇太后提前一日回銮的消息,打破他们原本的计划。

为了保证计划顺利实施,这些人一定会将计划提前,一旦他们有所行动,一定难逃萧琬所布下的密探眼线的追踪。

现在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查清楚那相克之物究竟为何物?

萧琬就此事询问过洛霞姑姑,可惜的是,此物为何就连洛霞姑姑也不清楚,萧琬不得不思忖再三,以寻良策。

什么东西可以在片刻之间便激发所有体内有“七日醉”沉淀之人的毒素,让所有人都丧失行动能力,而且还要用不易被人察觉的方式下手,而且在这永安寺中,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吗?

若是食物的话,依然无法保证所有人都吃过从而激发毒素。而关于食物这点,萧琬便让人加倍注意了,想要从此出下手只怕很难。

食物这一途径,想来可能性不大。

那么,什么东西是这寺庙里有的,可又不会轻易引起别人注意的存在呢?

当听到那几声暮鼓敲响之时,萧琬不禁恍然大悟,她陡然间明白过来,对方下毒的方法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扶着窗沿的手收紧了几分,便如萧琬此时此刻的心情,今晚注定会是不个不眠之夜,因为今晚过后,又不知有多少人的鲜血,会流撒在这佛门清静之地上了……

翌日,才刚到卯时,大雄宝殿殿前便有僧人早起扫洒了,扫洒之事也是个极为考验人体力与耐力的活儿,春夏秋冬四季都不可停歇,刮风下雨之时,更是不能断绝。

更何况再过一个时辰,太皇太后便会率领皇室成员和羽林卫再次参拜于大雄宝殿,之后便凤驾回銮,起驾回宫了。

住持方丈还特意嘱咐过,大雄宝殿殿前一定要扫洒干净,不可怠慢。

故而负责扫洒的僧人早早地便来了宝殿前,细心扫洒,不敢偷懒无为。

负责殿前扫洒的,一直都是这位法号‘莫念’的中年僧人,他一脸长须飘飘,身子挺立,灰色僧袍穿着身上倒显得他身形有些瘦弱。

握着竹枝的手修长,手指关节清晰却又指间有力,扫洒的动作娴熟而又自然,可想而知应该是做扫洒之事许久了。

莫念从不说话,听别的僧人说,因着他是位哑人的缘故。

萧琬也有早起的习惯,故而每次单独到大雄宝殿附近走走时,都能看到这位灰袍僧人的身影。

莫念对萧琬一直都很恭谦有礼,每次只要一见到她便会双手合十,低首行礼,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不远处,萧琬缓缓走了过来,莫念依照礼数向她行礼,只是萧琬不再像之前那般,对他客气的以微笑当作回应了。

即便是到了卯时,天色已然是灰蒙蒙的,大雄宝殿一直以来香火不断,烛火不灭,只要打开了宝殿的大门,从宝殿内放出的烛光,也足以将殿前的一大片照耀得明亮如昼了。

莫念除了每日的扫洒工作外,还得负责给宝殿的灯火添灯油,点盘香。

萧琬在莫念跟前三步之遥停下了脚步,今日的萧琬不再如同平日那般一身素白衣裙,反而还是一身男儿装扮,身上穿着的,居然还是羽林卫的军甲护服。

待得萧琬站定身形,莫念抬首不过微微一瞥,瞧见眼前之人一身英武男儿打扮之后,身子不觉微微一怔,这般英姿威武,气度不凡的武将模样,陡然间令他想起了一个人,一阵气息紊乱之后,眼中都不觉起了一层雾气。

放开了手中的竹枝,莫念便这般直直地跪倒在了萧琬跟前,接连想她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匍匐在地,不敢仰视,颤抖着的身躯昭示着此时此刻这人心情激动和难以自抑。

“罪臣拜见太子殿下!”

莫念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许是激动亦或是许久未曾说过话的缘故,言语之间还有些模糊不清。

可萧琬却听了个清楚明白,再次听到有人提到太子哥哥,萧琬的心犹如被人扎伤了一般。

他果然是太子哥哥的旧部么?

抿了抿嘴,萧琬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宝剑,眼神冰冷的可怕,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来,冷冷言道:

“你的名字!”

“罪臣……崔颢。”

崔颢,他果然是崔颢?!

萧琬知道,她同太子哥哥本就有七八分相似,着了男儿装后,无论是气质还是样貌,更是像极了太子哥哥,也难怪他会错以为自己是太子哥哥了。

如今瞧见这崔颢对太子哥哥依然敬重有嘉,便知道他是忠诚于太子哥哥的,可既然忠诚如斯,为何还会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萧琬悲愤地咬住了下唇,若是再用力几分,大概都得咬出血来了。

“为何要下毒?”

萧琬的一句质问,让跪在地上的崔颢如梦初醒,他惊讶地抬起头来再看了看眼前这位少年将军,这才发现了这人与印象之中的太子殿下很像,却又并不全像,这份王者之气似乎比当年的太子殿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您是……长公主殿下?!”

崔颢呆呆地跪坐在萧琬跟前,有些不可思议地瞧着眼前的长公主殿下,当他第一次见到长公主殿下的真容之时,曾经无比惊讶于公主殿下的容貌与当年的太子殿下越发相似,如今公主殿下这身男装打扮,无论是气质还是魄力,都直追当年的太子殿下。

这才让崔颢一时精神恍惚,以为瞧见了太子殿下英灵再现!

“没错,我就是长公主萧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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