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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三章 解围

下午三点半, 徐时萋被手机铃声所惊醒。醒来的片刻她还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里, 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间,却温暖异常。

手机上显示着文珈罗的名字,于是她就猛然挣扎着坐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的响起了敲门声。披了外套,徐时萋跑了去开门, 然后又一溜烟地缩回到床上,然后对着进来的女孩嚷嚷:“把门关上。”

文珈罗端着一个托盘, 上面只放了杯清水:“奶奶起床了, 说要见见你。”

徐时萋“啊”了一声,就忙穿衣服,跳下床整理头发。然后她一回头, 就见文珈罗对着那张乱糟糟的床铺发呆。她一时很不好意思, 忙过去抖开被子,还用手铺整着:“不好意思, 没经过你的同意就睡你的床了。”

女孩看着她, 表情有点奇怪:“不睡床难道你要睡地上?”

徐时萋一时无语,想来是第一次被拐走时睡沙发的印象过于深刻了,其实难道不是这女孩的防卫心太重的原因么?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只好笑笑作罢。

喝了水,出门后就看到文宝华刚好走到老太太房门前, 徐时萋挥了挥手,又到走廊尽头的洗漱室里洗脸刷牙,再回来时, 那两姐妹已经先进去了。

老太太房间里的大窗帘已经拉开了。冬天日短,外面的光线已经渐暗,房里就开了大吊灯,一室通亮。

徐时萋看到老太太坐在床边的沙发里,之前因为是在床上看到的原因,老太太显得疲惫而气弱。这会儿大约是睡饱了,精神很不错,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要少了些。她就那样坐在沙发里,膝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一眼望上去整个就气质端庄,有古淑之风。

文家两姐妹相倚在老太太的身边,见徐时萋一进来,文珈罗就俯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句什么,老太太带着眼镜看着她,点了点头:“丫头,到这里来。”

第一次被人称呼为“丫头”,徐时萋有些新奇。她走过去,坐在文珈罗给她让开的位置里。如此近距离地看着,才发现老太太穿着有着繁复盘扣的中式滚绒边的厚棉袄,齐耳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还用暗色的小发卡别着。想来这样的人用细细的毛笔抄写着《红楼梦》,应该是很匹配的了。

徐时萋一时不知如何称呼老太太,老太太却是先开了口:“你既然是我两个孙女的朋友,就直接随她们叫我好了。”

“奶奶好。”徐时萋这才开口,“不好意思,让您等我睡醒。”

“是你给了我很好的一场睡眠,”老太太握住她的手,“我本不该让珈罗去打扰你休息的。”

“没有的事。”徐时萋忙说,“我也正好醒了呢。”

老太太微微一笑,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推让下去,而是打心底高兴地说:“她们说你会留下来住,这是真的么?”

“是真的,”徐时萋点头,“这边环境不错,宝华早就邀我来玩呢。”

“那真是太好了,”老太太顿了一顿,才问,“如果有空的话,你是否愿意陪陪我这个老人家聊聊天呢。”

徐时萋忙回应:“这是晚辈应该的。”

老太太得到了肯定,心里安稳了下来。这个女孩她喜欢,不像现在时下大多数年轻人那样浮躁不堪。她的声音是那样完美,有着这种音质的人一定有一个完美的性格,守得住自我,也能宽容他人。

等她们结束这个话题后,文宝华才插进话来:“奶奶,我会陪着十七住在这里的。”

“你?”老太太低头在眼镜片上瞧了她一眼,“要不叫夏邦一起过来住,要不你还是回去住。小夫妻又刚怀孕,还是不要分开的好。”

“啊?”文宝华微愣。夏邦的公司离这边就是绕了半个城的距离,住过来的话太远了。

好在没有给她多想,文珈罗在一旁开了口:“姐,你就回去吧,有我和时萋在,奶奶每天晚上都保证能睡得安稳的。”

“没事,夏邦是孙女婿,也要尽孝的。”文宝华笑了笑,如是说。

“就别瞎折腾了,”老太太最后金口直断,“有珈罗在就行了,我也只是睡得不太好而已。对了,我拨个人过去给你做营养餐,头三个月最好不要到处走动,你就安心在那边养胎吧。”

文宝华无奈。其实奶奶还是很有个性的。虽然孙子孙女都在她跟前长大,但她却绝不会溺爱骄宠,等她们长大了更是把她们都送出老宅,只要求每个周末回来聚聚就行。甚至于爷爷都被她赶了去和老战友多多聚会,只因为年纪大了见一面便少一面,余生不多的原故。

知道老人家是怕自己担忧,文宝华只好依了她的话。现在她也想快点把宝宝平安地生出来,那时候奶奶就可以领着重外孙玩了。

因为徐时萋还要回家拿些生活用品,文珈罗便送她回去。在车上徐时萋终于想起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刚才似乎被她忽略过去但又如梗在喉。

那个,刚才她说什么了?奶奶每天晚上都保证能睡得安稳的?每天?晚上?

徐时萋霍地从副座上转身,瞪着开车的女孩。

好在文珈罗镇定,没有被她吓到,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文珈罗抿了抿嘴,看上去也有些无奈似的:“暂时不上了。”

徐时萋倾过身来追问:“什么叫暂时不上了?”

“坐好。”文珈罗严肃地推了她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徐时萋“呼”地又坐回去,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好在女孩看她在烦恼什么大问题似的纠结于她上不上班的问题,好心的给了她答案。

“我妈替我请了长假,直到过年为止我都不用去上班了。”

“为什么?”徐时萋冲口而出。

文珈罗耸了耸肩,将车找个地方停下,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在徐时萋午休的时间里,罗琳伊回了家。她在书房找到正在上网的女儿,然后拉着她直问她吃了却又吐出来是怎么回事。文珈罗解释没有什么,大概是胃不适应自己的转变所提出的小小抗议罢了。可是罗琳伊是不会这么想的。当初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女儿突然间消瘦得不成人形,她至今都无法原谅自己在这件事上的疏忽。而现在女儿又发出了绝不正常的信号,从先前的厌食症竟然有转向暴饮暴食的可能。那颗胃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女儿说的突然就饿了是怎么回事她都想要弄明白。

因为怕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再出什么问题,所以罗琳伊完全不能放心。她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女儿单位,那个一把手曾经在老公手底下工作过,现在往来还是密切的。

那边的局长接到电话后,很爽快地放了文珈罗的长假,一放就放到年后为止。

文珈罗说既然请了假自然是住在老宅里,从今天起以后每天接送你的任务就落在我的身上,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要好好相处才是。

徐时萋目瞪口呆地听完后,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摇摆不定的念头――是不是应该开口拒绝住到她家老宅去。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想想而已,从脑子里窜过,却绝不可能提出来。无论从哪个角度,她都没有理由在这个当下说出这样的话,那不知道会惹来女孩怎样的怀疑和看法。

于是徐时萋再没问什么,也许,她也想知道自己是否能顺利闯过这关。

回到店里的时候,已经将近五点。路上堵了很久的车,据说是出了车祸。徐时萋不会开车,她的方向感是极差的,那么一点的方向盘却要掌控那么大的铁壳子,她实在没有这个勇气。不过坐在文珈罗的车里还是很放心的,她现在已经能够熟门熟路地找碟子放歌听了。

看到女儿把上次帮忙的女孩带回来,王媛心里很高兴,直拉着文珈罗的手留她吃晚饭。

这时候的天就已经很暗了,文珈罗推辞不过就留了下来。

今天没有旁的人,只有王媛陪着吃饭。文珈罗倒也没客气,一路点了些看起来不错的菜,她觉得整个腹中都空洞的感觉依然存在,也许换个地方吃不同的食物会好一些。

席间徐时萋把要暂时离家住到文家老宅的事跟王媛说了,王媛听得连连点头,关切地问文珈罗家奶奶的血压高不高,又颇为懂得的说持续失眠会导致血压升高,血压升高又使人头痛、难睡、易醒,总之是个恶性循环之类的话。文珈罗很认真的听着,和王媛渐渐讨论起来。

等菜上来后,王媛边布菜,边笑叹:“你真是个有孝心的女孩,现在愿意这么亲近老人为老人着想的孩子可不多了。”

徐时萋听到了就在一旁不满地说:“妈,难道你在嫉妒吗,你女儿也不差啊。”

王媛笑着顺口就说:“你呀快些结婚生个孩子给妈玩玩就更好了。”

这话一说完王媛就有些暗恼了,她猛然收口,有些不安地看着女儿。之前女儿还因为她提这事凶过她,显然是有些不好的回忆在里面,还因此而病了一场。她原是打算好了近期内不提这方面的事,但是大概这一直是心里最重要的事,所以张口就说时根本没有经过脑子的同意。

“妈,你就是太心急了。”徐时萋微微一笑,哪里看不出她妈的想法,可是现在也不能像上次那样吼她。天下的母亲都是这样的,她并没有错。为了缓和母女之间的这个疙瘩,不再伤她的心,徐时萋只能试着用轻快的语气,“你这么催着我,万一我一着急不开眼给你找个不如意的女婿,那上哪找后悔药去。”

王媛原本心里还担忧着女儿变脸,倒没想到女儿的态度似乎有了些转变,语气里也有松口的意思,她忙打蛇随棍上:“后不后悔的,那也得你谈了才知道呀,光在家里坐着,好男人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徐时萋有些无奈了,就知道妈逮到了这个话题肯定不会放过,现在她也不好突然转向,只好含糊地应着:“看看吧……我知道了……”

王媛越发觉得有戏,也许是女儿突然不好意思开口,其实她手上还是有些不错的相亲对象的。她刚放下筷子凑近女儿想说什么,就听到对面坐着的人突然插进话来:“阿姨,您刚才说出现睡眠障碍的话除了要看心内科、睡眠医学科,还有什么科?”

文珈罗拿着手机正做询问倾听状,手指还摁在手机键上似乎要记录什么。王媛只好退回身子来与她说话:“如果打鼾的话可能要去呼吸科还有耳鼻喉头之类的科室;如果还有其他的症状搞不好还要去看神经科――这都是我从报纸上看到的,你当做参考就可以了啊。”

“谢谢阿姨。”文珈罗点头,果然手指在键上飞舞,然后她又抬头说,“阿姨懂的东西真多。”

“哪有,”王媛笑得合不拢嘴,“人这一辈子没别的,健健康康最重要了,所以我对这方面关注的比较多一点。”

“那您也会睡不好么?”文珈罗关心地问。

“现在还没有,不过年纪大了各种毛病自然就会出现的。”王媛看向女儿,有些意外的惊喜,“不过时萋的声音竟然比安眠药还有作用,以后我要是有这个毛病那也挺好的,有女儿在床头读书做催眠曲呢。”

努力将自己当做隐形人的徐时萋鼻子微酸:“妈,哪有人这样咒自己的。”她又转向文珈罗,“吃好没有,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

文珈罗点了点头,收起手机:“是要早点回去,奶奶一向睡觉得早。”

王媛忙让她们再多吃一点东西再走,然后把她们送出了门去。

一坐进车里徐时萋就长出了一口气,她抚着眉心,看着窗外,突然说了句“谢谢”。

开车的文珈罗懒懒地回她:“谢什么这么没有诚意?”

徐时萋听罢就转过身来面对她,很正式地说:“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你这样会被困死的,”文珈罗并不看她,语气轻幽,“你累不累?”

大约是那语气太轻幽,像一只手般温柔怜悯的抚摸。徐时萋眼底涩涩的。

“累,可是又能怎样,难道要对她说她的女儿不喜欢男人不能嫁人吗?还是听她的话把自己嫁出去然后过着一辈子都痛苦不堪的生活?”

这应该算是她心底的大实话了吧。是这样,还是那样;或者不是这样,就是那样。其实就像女孩说过的,没有一条路,让所有人都幸福。

在无法让家人直面那个苍白的答案又无法舍弃自己的人生时,徐时萋不知道自己一次次的插科打诨会换回什么。而她给自己给家人的五年里能做什么去决定五年后的命运。

面对徐时萋深埋绝望与无助的反问,文珈罗沉默了良久,慢慢地开口:“你会撒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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