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阿赖耶低头看着自己指尖上那一点殷红到了刺眼的地步的血液, 眸中一直都笼罩着的那一层浅淡的、就像是树林之中潭水上缭绕着的那一层笼罩着的雾气终于是散开来了，这一双雾蒙蒙的眼瞳里面总算是清晰的倒映出来了影像。
换句话来说的话即是, 这一位灵长类全部的意识的聚合体终于发现了，站在她面前的，并非是什么无法伤害到自己的、可以轻易的被忽视过去的存在, 而是的的确确能够威胁到自己的——足矣与她站在同一个高度之上的、拥有着创世的权能的神明。
阿尔忒弥斯将望舒剑横在自己的面前, 看着阿赖耶, 唇角挂着一点点的、不是多么明显的笑意, 看上去与其说是月神，倒不如说是神态凌然的战神。
“如何？”他问, “现在的我, 有资格和你就这件事情……说道说道了吗？”
“我、终归、还是小看了你……”
阿赖耶那一双翠绿色的眸子动了动，看着阿尔忒弥斯，神色之间第一次的出现了谨慎的意味。
在如今的阿赖耶眼中，阿尔忒弥斯才终于是成为了能够被她“看见”的，需要显示对待盖亚那样，小心的处理的对象，而不是什么可以放着不管、随意打发，不可能给自己造成伤害的对象了。
“你想要……和我说、什么？”
阿赖耶问。
“我与你言说神明。”
阿尔忒弥斯一手提着望舒, 诛仙剑法在悄然的运转。有黄金色的光芒在阿尔忒弥斯的眉心环绕了片刻，最终停歇在了阿尔忒弥斯那银色的长发之间，化作了一顶金色的王冠。
那是象征着神王的权柄的冠冕。
诚如阿尔忒弥斯自己所言，他如今不仅仅是在以神之名、而更是在以王之名向身为人类的意志的阿莱耶追责因为伴随着时代的发展，神明。
这世间原本就是先有神明、然后人类才会诞生的。就算是因为伴随着时代的发展, 神明已经是应当从这个世界的舞台上面黯然退场的、只属于过去的泡影，但是也不该被如此对待才对。
“你们将神明的尊严视若无物，将神明的存在视若无物。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任何一个人类都可以对着神明挥舞起屠刀。”
“你们看不到神明曾经支撑起这一片天宇，你们也看不到海皇踏平了风浪不让陆地被淹没和击碎，冥府的主人托举起了大地宽广，日月的神明为这世间带来了光亮与朝夕的变化。”
“我知道这其中有人类自身信仰衰落的缘故，但是你阿赖耶又可敢说，自己在这个过程当中没有丝毫的引导和干预——你不曾将人类，在想着神明的对立面上引导吗？！”
阿赖耶的嘴唇稍微的翕动了一下，终归是没有回答阿尔忒弥斯的问题。
她敢么？
她自然是不敢的。
并非是阿赖耶有着什么不能够撒谎之类的限制，而是因为阿尔忒弥斯如今戴着神王的冠冕，手中所掌着的亦是无可争议的王权。
而在王的面前，无论是多么高贵的存在都不得不俯首，对于王的问题毒只能够低下头来，恭敬的、没有任何隐瞒的回答。
那就是王权的力量，足以针对于任何的在这世间生存和行走着的生灵。
更不要说，阿赖耶意识是为人类意志的聚合体。而在人类的从古至今的进化史当中，封建王权的统治又几乎是占据了最为长久的一段时间。
哪怕是在这崭新的时代里面，人类的思想和自由都已经被解放，已经不再像是遥远的上古时分那样，被统治、要向着他人俯首，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对于王权，在人类的心底依旧是留有一种传承了多年的、本能的敬畏。
所以，当阿尔忒弥斯并非是以“神”之名，而是以“王”之名站在阿赖耶的面前问责的时候，阿赖耶不能够对着王说谎，不能够对于王的问题置之不理——这些都是属于王的特权。
其实就算是阿尔忒弥斯自己，在得到神王之位的时候也绝对没有想过，这个位置有朝一日还可以这么用……
毕竟在阿尔忒弥斯想来，生怼世界的意志这种事情只要有一次就够了吧！当真没有必要再来第二第三次啊？
面对着阿尔忒弥斯的咄咄逼人，阿赖耶之识这才像是反应迟钝一样的皱了皱鼻子，望了过来。
“那么对于这件事情，你希望、怎么办呢……”
她问。
阿尔忒弥斯便有些语塞。
他只是有感于神明在这个时代遭受到的不公正的对待，所以才想要做些什么，而这一点在看到赫拉克勒斯被剥夺了理智、被封印了记忆，真的就像是人类拴着链子饲养着的凶犬的那一刻，无疑更是到达了顶峰。
是同样身为神明的愤怒，其中大概也有兔死狐悲的伤感。
一直以来，阿尔忒弥斯都走在一条十分艰难的、亦没有人同行的道路上，他的一边是神明，另外一边则是人类，阿尔忒弥斯不得不在这二者之间尽力的寻找一个平衡点，就像是踏在钢丝绳上面一步一步的前行，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路会不会走错，前方是不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而阿尔忒弥斯从来都不会为了自己选择的道路感到后悔。
他素来都知晓，自己有些过于贪心了，既想要站在神明的这一边，但是又没有办法对人类彻底的放手。
可是即便是如此，阿尔忒弥斯依旧是拥有着一种纵千万人吾亦往矣的觉悟。
无论是神明也好，还是人类也好，但凡存在于世，多少都应该坚持一些什么，否则的话总有一天是会被这个无聊的世界给逼疯的。
那与其说是坚持，不如说是某种有如“锚点”一样的，能够让人坚守自己的本心的、不会有朝一日连自己的存在都迷失掉的坚守。
而阿尔忒弥斯的坚守，大抵便是这个了。无论是人类的界限还是神明的界限，他全部都想要涉足。
然而如果说阿尔忒弥斯当真对于神明与人类之间的相处有个什么具体的规划又或者是章程的话……实际上他也真的没有去想那么多。至少眼下，阿尔忒弥斯向着需要做的，就只是如何先把阿赖耶找出来，跟她好好的论道论道神明的待遇的这个问题。
不过好在阿尔忒弥斯面对这个问题也不是特别的慌乱——因为阿尔忒弥斯知道，既然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并且自己之后所能够看到的一切大概都有盖亚在其后的暗中操盘，那么对方对于这件事情一定有着自己的计划。
阿尔忒弥斯并不在意自己被盖亚当作了手中的枪来使，如果在这个过程当中，阿尔忒弥斯自身的目的也能够一并达成的话，那么这就足够了。
“盖亚？”
阿尔忒弥斯喊了一声。
“你肯定在这里的吧？……如今一切都按照你所期望的那样发展了，你还要在幕后看着，连出面都不肯吗？”
而伴随着阿尔忒弥斯这句话问出口的同时，在这一片天地之间响起来了一声笑声。
随后，就像是有一只手伸了出来、挥开了天空中那巨大的漩涡。蔚蓝的天空展露了出来，连带着其后的阳光一起。
而在这样的金色的日光下出现的，则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女神。她拥有着小麦色的金发，一双翠色的、仿若是盛装了一整个春日的生机的翠色的眼眸，白皙像是牛奶一样的肌肤，身材丰腴，眉目嫣然如画。
而此刻，这一位女神的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意，在看着阿尔忒弥斯的时候冲着他微微的颔首，似乎是十分好脾气的样子。
“许久不见了，阿尔忒弥斯。”
盖亚声音轻柔的对阿尔忒弥斯说。
“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你成为神王之前吧？”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抬起手来，看着阿尔忒弥斯的眼神柔软，似乎是想要抚摸一下他的脸颊的样子。
阿尔忒弥斯没有动作，只是任由盖亚将手放在自己一侧的脸庞上，回答了盖亚的话。
“是，那个时候，我向塔尔塔罗斯提出来了关于世界未来的构筑的可能，你与其他的几位初始神一起，都参与了那一次的讨论对话。”
盖亚闻言便笑了起来。
“但是没有想到，如今再见的时候，你已经凌驾于我之上，成为了与父神等同存在的创世的神明了。”
盖亚伸出手来，将阿尔忒弥斯的一缕发丝拾起，别到了他的耳后。
“成长的真快呢，阿尔忒弥斯。”
虽然不知道盖亚这一种无端的亲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阿尔忒弥斯也并没有要深究的打算。
他朝着阿赖耶那边扬了扬下巴，复而看向盖亚示意：“那边——就是你费劲了心思，要将我召唤到这里的原因吧？”
“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总之现在，阿赖耶已经在那边了。”
阿尔忒弥斯说。
“虽然这一次，你的确是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于我；但是看在你还是带我出了诸神黄昏的份上，我们就算是扯平了。”
“只是——没有下次。”
“哎呀哎呀。”
盖亚摇头叹息着。
“我原本还以为你不打算计较这件事情了呢……真是记仇呢，小月亮。”
阿尔忒弥斯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而是冲着天空当中那一团黑泥伸出手来。
于是，空中的黑泥便朝着阿尔忒弥斯的方向飞了过来。在这个过程当中，只见那黑泥也在伴随着接近阿尔忒弥斯而不断的缩小，到了最后只有手掌大小，乖巧的落在了阿尔忒弥斯的掌心。
盖亚见状挑了挑眉。
“你带走那个干什么？”
而吉尔伽美什同样也在一旁看似嘲讽、实则关心。
“阿尔忒弥斯，你怎么一天到晚尽把这种危险的东西往自己的身边扒拉？”
他在这样询问着的同时，眼神扫过了提亚马特——扫过了太宰治——最终落在了阿尔忒弥斯手中捧着的那一团黑泥上面，脸上露出来了无比嫌弃的表情。
“这种东西你都不嫌脏的吗？”
“说的好。”阿尔忒弥斯幽幽的道，“不知道是谁用这东西浇筑出来了自己的肉身在使用呢。”
吉尔伽美什顿时就被哽住了。
大抵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王者愤愤的就想要转身离开，结果却被阿尔忒弥斯一把拽住。
“圣杯没了……你要怎么继续留在现世？还是打算直接回去英灵座？”
回去英灵座噶什么，干坐着多无聊啊？
吉尔伽美什否认了阿尔忒弥斯的这一种猜想。
“那你哪里来的魔力维系自己的存在？”
阿尔忒弥斯皱着眉问。
吉尔伽美什：……哦豁。
这，大概是一个送命题。
作者有话要说： 欠债x4.
算一算，我只需要今晚再还上一更或者两更，然后明天把剩下的一还，我就可以开心的过年了！
——别和我说以前的加更方式，我不听，等我过一个无债的大年三十再考虑地雷加更（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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