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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重逢

阿城喜欢扶风郡这个地方,不仅仅因为这里有名闻天下的天断崖,还有阿城小时候看到的一个故事。在阿城还在私塾里读书的时候,他就喜欢偷跑出来,到说书人的旧书堆里找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看,故事有的有趣,有的读过就往,但是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在旧书中看到的第一个故事。

那是一个关于爱情和承诺,还有不杀一人的侠义之道,以及天下奇毒和远在异域的解药,最后是只身独行的少年找到起死回生的底野迦救回他心上人的故事。

孩童时代的阿城痴迷其中,那个游侠儿让阿城爱上这个正义感十足的身份。

扶风郡就是阿城因为一个人的名字而产生兴趣的地方,在阿城痴迷的那个故事里,爱的纯粹,活的自在的那个游侠名叫赵扶风。

阿城的游侠梦诞生于赵扶风英雄般的事迹,又在诗酒成仙的太白先生那里到达顶峰。相比起来阿城的偶像赵扶风,颇负盛名的天断崖倒更像是为了满足小丫头的兴趣而顺便看一看的普通风景。

思绪从遥远的午后回到跟前,阿城端起玉碗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他有得开始压制杀意了。尽管阿城并不觉得将占据刘志身体的梓桑树灵从这个世界上抹去是一件坏事,但是在木剑涌出的火焰将那位死有余辜的妖灵抹杀的时候,阿城的心底还是出现一股无法抑制的杀戮欲望。

酒让阿城的身体放松,也将心底的欲望麻醉,但阿城忧心的是,这终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阿城以前问过师傅和楚生,甚至最近几天也问过船上手上曾经沾染过鲜血的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有阿城这种困惑,自然也不能帮他解决这个麻烦。

师傅和楚生以及赵无惧,他们为侠义而杀人,因此心中不会产生负累;猴艺俊和黑驴只杀过那些贪图它们身上灵物的人或动物,这种为了自保而杀生,更加不会在心底产生负担;至于黑猫,它将那些恶灵还有犯下恶行的人一口吞下,纯粹是身为九夜玄猫的一种本能,负担?内疚?那是什么东西!能吃么?对它来说只要不坏肚子,都不是什么大事情。

阿城认识的人当中,大概只有说书人李老夫子可能有办法解答自己的疑惑,但是当初李老夫子听过他的诉说之后,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自己在酒馆里面,就着葱爆狗肉的大醉一场,在那之后自己悟出用酒麻醉杀意这个法子,虽然不能除根,但至少能解一下燃眉之急。

头顶的太阳温暖舒适,晒得人昏昏欲睡,阿城脑子反应得越来越慢,眼睛盯着天空的白云在那里飘荡,时聚时散。桅杆下面黑驴讲故事的声音传来,是那个桑木宫里未完的故事,只不过这个故事的主角不在是阿城或者黑驴,换成蚕谷之主刘志,还有他的好友王大胡子。

当日在巫山十二峰分手之后,王大胡子皱眉回想着阿城的那一剑,刘志送出一截桑木枝作为赔礼道歉。下令将帆拉满,大船沿江水顺流而下,像离弦的箭朝廪君的夷城进发。刘志从来都没觉得像现在这般自在过,果然自由这种东西,只有在失去过一次之后,才会越发觉得它的珍贵。

尽管蚕谷之主的身份,让刘志在桑木宫之中享受着应有尽有的美味佳肴以及饮不尽的美酒佳酿,但同样还有那每日在自己案头堆积的公文,以及喋喋不休的左文右武。天上的太阳少了自己之后又不会停止升起和落下,为什么他们这些人要一直绕着自己打转呢!至于身为四个娃儿他爹,虽然偶尔和家里的那些小子们骑骑马、打打仗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但是他们被夫人担心自己去找小妾,天天被差使过来和自己一块玩耍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当然,小家伙们自己还是觉得愉快的。

还好那些老家伙们最近被江城中流行的一种论调给洗脑,就是那个贪于享乐的君主比穷兵黩武的主子更让百姓安乐的调调。刘志的现如今的各种吃喝用度,要是搁他老爹那会儿,指不定就要被手底下的臣子们,扣一个荒淫无度的大帽子在脑袋上。

刘志躺在船上软玉皮毛上,看着老友盘坐在甲板上冥思苦想,时而还跳起来比划两招,他拿起果盘中冰镇的各种水果,边吃边欣赏。他也觉得那个拿剑的少年很厉害,从他面前飞出的那道剑气确实是举世无双,但这一点也没激起他争强好胜的心,也没能让他升起苦练法术的欲望。我刘志打不过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见到一个厉害一点的人物,就要在脑子竖起一个不存在的敌人,并以此为目标发奋练习。那自己的人生岂不是无趣到极点,他刘志可不像甲板上的王大胡子,是那种可以拿手中的剑当老婆的痴人。

西域的香梨被刘志抛向好友,剑风卷起,梨子被送回刘志面前,刘志接在手中撇撇嘴,正欲一口咬下,梨子却爆开溅了他一脸的汁水。

“王大胡子,你干啥子呢!”刘志愣了好半天,跳起脚来朝下面的重剑大汉开始嚷嚷。

“呃……”

千里江陵一日还,虽然说有点夸张,但是刘志的大船一天就穿过在两人眼中平平无奇的巫山十二峰,三天之后,两人就已经来到老友所在的夷城边上。刘志将他声势浩大的跟班队伍留在江边,自己则骑着一只用桑枝捉来的金雕要和王大胡子比试脚力。本以为能轻松扳回一城的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最后使了一点小绊子才堪堪领先王大胡子一个鸟头,先到墨卫楼的楼顶。

廪君的侍卫,在两人坐在接风的筵席上,才从楼外跑来汇报两人的消息。

“听说武落钟离山上的老虎已经被解决了?”刘志还是想和老友确认一下,说不定自己运气好,还剩下一只半只让自己施展一下神妙无双的道术呢!

“你们遇到那几位小朋友了?”廪君倒是很清楚自己这个好友的德行,也没搭理他,转头朝大汉问道。

大汉正将剑上的缠绕着的藤蔓扯下来,对着廪君点点头,“试过一招,我输了。”大汉对自己输给一个年轻小伙子这种事情到是不怎么介怀。

廪君听到大汉的话,脸上不禁动容,他是知道王大胡子手中的剑有多么可怕,结业考核的马九老师被他手中的大剑一招拍进地下这件事情,除了当事人,就只有和王大胡子一起进房考核的他知道,后来在刘志感叹考核房间为什么有一个大洞,以及抱怨考核老师为什么临时更换成,有“残暴刃虎”之称的童虎老师时,廪君只能死死的忍住心中的这个秘密,毕竟马九老师的退休金比较重要一点。

王大胡子是廪君为什么敢于再次挑衅那只恶虎的底气,但是从王大胡子口中得知老友被那少年一招击败,确实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武落钟离山那边现在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正要赶过去看看,要不要一起过来?”廪君同样只向王大胡子发出邀请,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另一位好友,有趣的事情发生时,不需要你邀请,他肯定不会缺席,这种时候你就算是用铁链子也困不住他。

刘志的心底现在确实像有只峨眉山的猴子用爪子在上面挠,但是廪君让她的夫人出来招呼他的两位老友,顺便也将他要当爹的这个喜讯分享给老友听。刘志在嫂夫人面前正襟危坐,脑子里抱怨着。当爹了不起啊!我还是四个娃他爹呢,瞧你那得意样!早点带我去看有趣的事情才是正经!

脑子里想的不能是口中所说的,他在廪君夫人递过茶和点心时,嘴上老老实实说着好听的话:“恭喜嫂夫人!”

温馨而又难熬的接风宴终于完结,三个老友趁着夜色和酒劲朝着武落钟离山狂奔,在第二天的破晓时分来到目的地,驻扎的墨卫帐篷里各自小憩一小会。

“廪君大人,这已经是第三只!”几个墨卫手里扛着一只手脚被捆住的动物,放到廪君帐前。刘志打量着眼前的这只动物,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

怪物长着一对大长耳朵,头上生着长角,嘴里两颗锋利如枪尖的门牙凸在外面,双目血红,身上布满灵片,鳞片上面长出一些稀疏的毛发,毛发下面一些血色的纹路在鳞片上面若隐若现。

“等等!这模样怎么越看越像一只……”刘志心里有个猜想但是不敢说出口。

“兔子!”廪君说出来的话确认刘志的猜测,“这座山上以及洞穴里突然冒出这种怪物,之前有几个来祭祀的人已经被咬伤,要不是我派来的墨卫驻扎在此地,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乱子。”

“这只兔子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刘志问道。

“都是这个东西在作怪!”廪君从墨卫手中接过一株草拿到两人跟前,“这是我们在山上爪痕附近发现的灵草,本来打算让族内的巫医过来看看,弄明白它有何效用,巫医没到,山上的这些动物却是抢先一步吃掉几株,一只狼吃下之后,身上长出翅膀,爪子也变得锋利无比,我们的勇士付出不小的代价才将它射落到清漓潭。”

刘志袖子内的桑木枝一阵悸动,那株不知名的小草让他的祖传灵枝生出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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