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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烧书葬花

忘忧城东,远远地望见一柴扉木门,院内几根修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有序地成札相依,稍矮处几棵茶树伴石凳,绿藤蔓绕的假山上,有孱孱流水细细流下,一座简单古扑的单层屋舍井然。

推开吱吱作响的柴扉,云落率先步入老者指引的麦先生私塾,清川紧随其后。不大的园子,处处显着园主人的情调和闲适况味,云落好奇地东瞧西瞅。

正中的房屋最是宽敞,里间的长方桌椅排布规矩,想是麦先生给孩子们授课的堂屋,再往里入,是一间书房。

“这么多书!”首先推开书房门的云落,吃惊地瞪圆了眼。不小的房间,有数排书架依墙而立,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式书籍,直码到房顶,壮观得堪比古寺里的藏书阁。

书桌上,有束成熟干枯的金黄麦穗,书桌的后方,挂着一幅书法,“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漂亮的行楷苍劲有力。

云落随手拿起麦穗在手中把玩,歪着脑袋对着书法琢磨了会,觉其意难解,遂不再研读,转而看向其它,此时,临近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书房雕花的窗格射了进来,在耀目的光线里,可见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云落回过头,望见清川还在专注地盯着墙上那幅字,沉着思索的样子,让她又失了会神,眼前这画面好像曾发生过,可是,却想不起来。

“哎,上仙。这副字有何深意?”云落作出一副好学的样子,凑到他跟前询问。他淡淡抬目,望她一眼,“既知道有深意,说与你听也是白说。”

“……”云落呆立原地,想半天,忽然明白这不是在拐着弯说她头脑简单?她恨恨地,欲出言反驳,只见那人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

古里古怪。她嘟嚷着,还是立即追上前去,见他还一副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样子,在身后大声道,“上仙,这麦先生失踪得确实古怪呢!房间里没有妖气,也没有打斗,一个人不可能凭空在一个小城里消失。”

“嗯。所以呢?”

“所以,上仙你怎么看?”

“我想看桃花。”清川笑着说,走出私塾,复又骑上鹿背。

这话、以及这笑意来得更是莫明其妙,云落立在原地愣了会,也只好跟随他重新来到桃花树下。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去处,桃花依旧笑春风……”

清川望着这一树妖艳的花出神,突然生出雅兴吟起桃花诗来,恰是麦先生私塾书房里的另一副字。

“上仙记忆真好。这诗也有意思,竟写桃花会笑。”云落赞叹,她天生对那些琴棋书画有距离感,记忆不好,尤其是诗书更不通一窍,她摸着桃树粗壮的粗干,“这桃树虽说也有几百年了,但还没成精,还没到会说话的地步。”

清川瞥了一眼,意味不明。

她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发虚,机智地赶紧转移话题,“那个,上仙,这麦先生失踪得没有丁点线索,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她其实想说看来她低估了这事的难度,看来冒然答应老大爷调查麦先生失踪的真相并不是件明智的事,希望他大人大谅不要与她计较才好。

但话到嘴巴硬是没说出来。

“桃树就是线索。”清川说。

“嗯?”

清川又不再搭理她,领着她复又寻到老者,并在老者的安排引荐下找到靠江边的一家本已关店歇业的客栈住下。

……

两个住在客栈二楼相邻的房间,打开阁窗,正望见江边那树艳红的桃花。偶尔风起,还会舞动一两片花瓣飘向他们的窗棂。

守了一日,忘忧城还是死气沉沉,桃树还是那株桃树,也未见它真的对谁笑。云落觉得有些无趣,第二天黄昏的时候,跑出客栈,独自到江边玩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喜欢江、湖之类,对水有种莫明的亲近感,明明不习水性。

或许我不是纯正的兔族?生我的母上或者父上大人一方是水下生物?会是哪种呢?菡萏?鲤鱼?

她蹭河边,一边朝河面抛着小石子玩,一边发着呆。没有注意到,一对极小仅有人类拇指甲大小的青鸟,飞到她头发上匍匐起来

还悄悄地用鸟语对话,一只说,“是她么?”

“是她,我闻到她身上的寒玉香呢!”

“那一定是的。我们得赶紧回去通知卮水姑娘。”

“急啥,咱们先将千年白芷磨成的粉撒到她身上,遮住寒玉香才是!”

“对对!莫叫华胥界的人也闻香赶来就不妙了。”

两只袖珍鸟说着,便悄悄地绕着云落发梢飞了一圈,一些色彩斑斓的粉末不声不响地落在她的身上,接近皮肤的光彩一闪,瞬时隐没不见。

……

冰月、凉湖。

冷清寂静的卮水宫内,一对袖珍青鸟穿过屋檐长廊,飞向后院,院中一汪碧湖卧于三面悬崖当中,青鸟化成人形垂首立于湖岸。

此时,湖心原本围合在一起的众多莲叶渐渐散开,卮水缓缓地从水中浮出来,慵懒地躺于绿色荷叶上,红衣绿叶,衬得净白的肌肤更加冰肌玉骨。

“发现她了?”她懒洋洋地问。

“是的,姑娘,在乐游山的忘记忧城发现了她的踪迹,与他在一起。”

“用了千年白芷粉吗?”

“用了。千年白芷使用一次效力期一百年,确保这期间华胥界的人不会追踪到她身上的寒玉香。”

“不错。”卮水赞许地微笑,“接下来的这一千年,就辛苦你们两位了,时刻跟踪到她的行踪,随时知会于我。每一百年就为她用上一次千年白芷。”

“明白的,姑娘莫见外,青鸟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在所不辞。”两只青鸟异口同声地说道。

“很好,感谢。”

青鸟飞身退下。卮水揽过红色轻纱外衣,起身,雪白修长的玉足轻轻踏过荷田,步入岸上纱蔓重重的卮水宫。

隐入云间的凉月,此时悬于上方,视野所及顿时明亮些许。她将纤细的指尖抚于红唇、玉颈、酥胸、柔腰……那都是他的唇曾流连过的地方。

他曾那般炽热地依恋过她、紧紧地搂抱她,似要将她揉搓进身体里,他那看一眼就要让人失魂的桃花眼,只装下对她的所有温柔……

那个时刻,他不再是人人害怕的华胥界之王,他如同她的一个受伤的孩子,生命里只有对她的渴望。

即使翌日天色微明,他离去的速度那般决然淡漠。

夜风吹开帷曼,她抬眼看向帘外的月光,自言自语,“唔,离下次月圆还有二十一日……”

……

又过了几日,身在忘忧城的清川和云落,对于麦先生的失踪依然无进展。江边连日风大,倒见那株盛开的桃红又飘落了不少,残红被风刮得老远,沿街都是细碎娇嫩的红。

见这景象,云落忽地没来由的伤感,双手撑着窗棂自言自语,天天去麦山的书房,总算记得了这么一句:“落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难怪像麦先生那样的私塾先生都会在习书法时摘抄这样的诗句,这桃花落败的样子着实还蛮凄零的。

“雪兔也懂伤春?”隔避房间的清川倚在窗边,淡笑着瞅了她一眼。

“上——仙!”云落被呛,掷声反驳,“我虽是雪兔,但好说也有几百年修为,刚化成人形时,我没事时也会跟着那些多愁善感的伤怀小姐葬点花什么的。说起来,凡人葬花这个事还极讲究,要吟点诗,还要落几滴泪。我虽吟诗不在行,落泪葬花还是可以做到的……”

滔滔不绝地正说得过瘾,突然她顺着清川的目光望桃树处一望,呆了,只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神思哀伤地屈膝跪于桃树底下,并且还在烧着什么物什。

“额,上仙,话说凡人还真是这么喜欢葬花?”

“她不是在葬花。”清川打断她,“你没看到她在烧书吗?”

“烧书葬花?”

“……”

对于提问总是如此执着的云落,清川是不愿理的,当即弃了她,独自下了客栈,缓步走到桃树下的女子跟前。

当然,云落在自己葬花的情怀里发呆了稍许,立刻又巴巴地跟了上去。

年轻的女子陡然看到两个陌生人出现在跟前,眼底生出戒备,怯生生地问,“两位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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