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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磨练

愉嫔不肯再跟庆贵人说话了。

庆贵人也不尴尬, 居然寻上了舒嫔:“舒嫔娘娘出身叶赫那拉氏,您的叔祖父纳兰容若的饮水词,连皇上都称赞是本朝第一好词。听说舒嫔娘娘还带进宫了一本手稿真迹, 不知是不是真的?能否借臣妾一观?”

舒嫔搁下茶盏:“带倒是带进来了,但不太方便借给你。”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谁知庆贵人仗着新宠上位,居然还追问了一句:“不知娘娘有什么不方便的?”

舒嫔就烦了, 直接道:“也不是不方便, 主要是不想。”

六宫妃嫔起初还憋着偷笑, 生恐得罪了皇上的新宠。

但一听上面贵妃娘娘却当场笑出声来, 甚至还笑得呛咳了两声,大家也就都跟着发笑起来。一时殿内的笑语把庆贵人羞的想晕过去算了。

皇后亦是莞尔, 也不去理会舒嫔跟庆贵人, 只对高静姝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喝点水润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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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大家以为,不过是庆贵人失了颜面这事儿就过去了。

谁知下午, 皇上居然让李玉去舒嫔住的涵秋堂,真个儿拿走了纳兰容若的诗词真迹,送去了庆贵人处。

李玉亲自到,舒嫔不敢不给。

但给完后险些怄死,直接就往长春仙馆来。

一见皇后还好,主要是贵妃也在, 舒嫔见贵妃正美滋滋坐在皇后妆台跟前从皇后满匣子的绒花里面挑好看的呢, 不由心酸起来。

自己今日情景, 跟贵妃当日被纯妃抢了牛乳何异。

只是自己却不敢去皇上跟前告状。

舒嫔难得哭了起来。

因她出身高贵,性子刚强, 就更为这落泪觉得羞耻, 哭的更狠了, 倒把皇后和贵妃吓了一跳。

舒嫔出身极好,在宫里仅次于皇后,虽然不太得宠,但一直没人敢惹她,纯妃嘉妃都躲着她走,怎么今儿哭成个泪人?

只听舒嫔“呜呜呜”把事情说了一遍:“臣妾都能想到她是怎么说的!庆贵人一贯爱在皇上跟前做出才女的样子,肯定是装可怜说自己不过想一观诗集,臣妾却不肯给。”

“皇上还让李玉公公来传旨,说庆贵人不过是借阅,又说臣妾不甚通汉学,平素也不爱读诗书,借给她看看也无妨,也是妃嫔之间的和睦——竟然还嫌弃臣妾小气!”

“可这本就是臣妾娘家给带进来的物件儿,又不是宫里的。难道就因为臣妾不甚通汉学,就连叔祖父的真迹都留不住?那叔祖父倒是去跟着庆贵人姓陆吧!”

可见舒嫔是气急了,都开始给自家长辈改姓了。

皇后对着葡萄点点头,她们就忙去打水来等着舒嫔娘娘哭过后好洗脸。

但舒嫔还没哭完:“这回事借阅,下回就该庆贵人到臣妾宫里挑挑拣拣了,这日子臣妾不过了!还不如去冷宫,倒是清净点。”

皇后这才开口制止:“舒嫔,这话就是赌气了,可不能去跟皇上说。”

皇上的脾气,舒嫔只要说了,他大概就能成全舒嫔。

因此事已经不是庆贵人之事,而是他的旨意,皇上自是不容人违拗的。

舒嫔发泄了一通,终于痛快了一点,拿帕子擦眼泪,然后又冷笑道:“臣妾当然不去跟皇上说,否则惹恼了皇上,就真该去冷宫了。那庆贵人还不得高兴的晕过去?”

高静姝见舒嫔一条帕子都湿透了,就解下自己的给她递过去,然后有点诧异问皇后:“我倒没觉得皇上这么喜欢庆贵人啊。”

舒嫔更难过了:就是贵妃这话了,皇上未必多么喜欢庆贵人,可见皇上只是更不把她放在心上。

她不信,要是庆贵人看上贵妃宫里的东西,皇上也给她?

皇后安慰舒嫔道:“你且放心回去,本宫会替你做主的,断不会容着庆贵人恃宠而骄,拿了你的东西不还。”

舒嫔起身谢恩,又垂头丧气道:“横竖臣妾是丢尽了脸。”

确实,哪怕皇后开口,庆贵人立刻把诗集还回来,满宫里也是见到了庆贵人何等得皇上心意,舒嫔位份高也根本比不上。

皇后见舒嫔颓丧的离去,不由微微蹙眉。

高静姝继续转过头去挑绒花:“庆贵人简直要飞上天了。”

皇后回神一笑:“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那首把皇上比作尧舜的诗,虽然从文辞的角度看,只是歌功颂德平平之句,但却格外入皇上的心。”

“今岁皇上自觉喜事连连,嫡子诞生,诸妃接连有孕,他正需要人歌功颂德,前朝有数不尽的臣子做此事,可后宫里,也只有庆贵人颇有文采,亦常常做了诗词恭贺皇上。”

只看万寿节,皇上给前朝大臣们定题目作诗恭贺就可知了。

高静姝点头:不但如此,皇上这么爱作诗,又觉得自己的诗真是好的不得了,这下可不是遇到庆贵人这种知己了?

听说皇上现在常常召了庆贵人去伺候笔墨呢。

乌嬷嬷在旁道:“后宫中就是这样,按下葫芦浮起瓢,其实娘娘们不必介怀,是谁都是一样的。骤然得了恩宠,自然要得意一段时间。”

乌嬷嬷的情绪很稳定,反正庆贵人使劲蹦跶,也碍不着自家主子。

不过很快,乌嬷嬷稳定的情绪就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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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去岁九月十五日,是皇上病愈后补办的中秋家宴,今岁的九月十五,皇上本也有此意,但想着太后皇后要看顾永琮,贵妃及纯妃嘉妃都要安胎,也不能饮酒,于是便罢了。

只是召集了几个最近新得宠的妃嫔,在圆明园映水兰香北面的映月池摆了酒菜,一并赏玩月色。

其中自然有庆贵人,也有魏贵人,再就是几个常在答应。

次日,长春仙馆就收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不单长春仙馆,高静姝坐在万方安和馆里,也在听杜鹃绘声绘色的讲述整个过程。

消息来源:小福子。

高静姝倒是先担忧小福子:“他胆子怎么这么大,御前的事情也敢往外吐露?也不怕皇上生气?”

杜鹃就笑道:“昨夜陪着皇上赏月的小主和伺候的人多了,就算小福子不说也有别人会说,奴婢打赌,就这会子,差不多各宫娘娘都听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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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赏着月色,心情极好。

又有庆贵人出面赋诗一首,皇上就命李玉取了一对比目鱼佩给庆贵人,在座的妃嫔也都获得了四匹绸缎。

旁人都欢喜谢恩,唯有庆贵人,露出悲伤神色,甚至潸然泪下。

皇上自然要问询。

庆贵人便道:“比目鱼乃成双之鱼,天上又是明月正圆,臣妾却每回月圆之时都形单影只,苦苦思念皇上。”

高静姝震惊了:月圆之时是皇上陪伴皇后的日子啊,你不形单影只你是想造反吗!

就算是皇后有孕的那一年,皇上每逢十五还都是独宿呢,现在皇后只是没有参加小宴去看儿子,庆贵人竟就这么挽着袖子上了要争宠?

庆贵人倒是很敢想嘛。

“那昨夜皇上翻她的牌子了?”

杜鹃能这样气定神闲的当成笑话讲,自然是庆贵人没有得偿所愿,果然听贵妃问起,她就笑道:“不曾呢,听小福子说,皇上只道她痴心一片,也是难得,然后散了宴席,还是去了皇后娘娘宫里。”

正说着,外头却报葡萄来了。

紫藤奇道:“寻常传话也用不着她呀。”

高静姝就命请。

葡萄请安后含笑道:“不知娘娘听没听庆贵人的新闻。”

高静姝点头:“听说了。”

“皇后娘娘有件事想嘱咐给贵妃娘娘呢。”

柯姑姑心里就是一个咯噔,怕不是皇后娘娘对庆贵人心有芥蒂,但事关自己不好开口,想让咱们娘娘替她开口吧,那可是坑人了。

谁知葡萄却道:“皇后娘娘知道贵主儿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又是个急脾气。如今自然看庆贵人不顺眼,娘娘特意让奴婢来告知贵妃娘娘,万不要因庆贵人的轻狂,就心烦就出手料理。”

葡萄笑眯眯:“我们娘娘听说贵妃娘娘在练拣小米,说是可以静心,既如此,您就把庆贵人当成小米吧。”

木槿心道:皇后娘娘这是借庆贵人要磨练主儿的性子,倒是恰逢其事。

高静姝就笑道:“皇后娘娘怎么这样猜的准我。”其实从舒嫔被庆贵人气哭,高静姝就很有点烦躁,觉得庆贵人就像一只炸了毛的鸡毛掸子,让人忍不住想薅一把,让她安静点。

柯姑姑在心里念了声佛,倒是感激起皇后来,连忙对贵妃道:“正是呢,主子怀着身孕,养胎最重要,实犯不着理会旁人。”

柯姑姑历经三朝,见得也多了:宫里的女子跟花一样,但不是每一朵花都能开许多年,许多人也不过一季就完了。

按理说,以贵妃的位份,跟她们实在不必计较。但柯姑姑一想,自己之所以被指到贵妃宫里,就是因为贵妃只为个宫女铃兰就跟皇上闹得沸反盈天的,就不由替贵妃着急。

可不能再重蹈覆辙。

只要事态不走了大褶,就八风不动,这才是身处高位应有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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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皇上照旧来到万方安和馆探望贵妃,却见贵妃正倚在窗下看书,不由抽过来看了一眼。

“贞观政要?你怎么看起了这个?”

“是永琪跟臣妾提了一句,说皇上给阿哥们说:‘古往今来的帝王,除本朝外,唯有唐太宗、宋仁宗为佳。’臣妾忽然就想起来,想要看看太宗的德政。”

其实是她从前读史,最喜欢的历史人物就是太宗李二凤同学。

纵然有许多可供千古评说争论的行事瑕疵,但太宗这一生征战的履历真是漂亮的让人敬服,16岁雁门关救驾,23岁一战灭两国,大唐战神,天策上将。31岁天可汗,万国来朝。

好像是整个盛唐的浓墨重彩,画就了这样一位帝王。

要是高静姝没记错,好像本兔朝□□也曾忍说过: “太原公子,褐衣而来。自古能军无出李世民之右者,其次则朱元璋耳。”

今日听永琪提起来,她就忍不住找出了唐史来看。

皇上颔首:“当年皇玛法与朕讲起贞观政要,也曾道古来帝王,如唐太宗之听言纳谏,君臣上下,情谊浃洽未佳,故而有陈善闭邪,各尽所怀,登于至治的盛世。”

然后又感叹:“可惜朕倒是像太宗,只没有一个敢于纳谏的魏征。就连明朝都还有个敢说实话的海瑞,朕的御史们却连言及张廷玉的过失都不敢,只是一味小心。”

高静姝懵了:谁?谁像太宗?这怎么还碰瓷呢。

你哪点儿像历史偶像李二凤同学啊。

又听皇上说起海瑞来,高静姝心道:人家海瑞主要也不是骂贪官啊,他最出名的不是骂了皇上吗?

痛骂“嘉靖嘉靖,家家干净。”最后嘉靖同志也没能把他怎么样。可高静姝敢肯定,要是有人对乾隆说,“康熙康熙,吃糠喝稀。”乾隆早把人家家九族的头都拧下来了。

怎么说呢,看一位在历史上大兴文字狱出名的皇帝,在这里感叹没有魏征这样的言官,还是颇为囧囧有神的。

高静姝一瞬间更加领悟那位庆贵人为何得宠了,她要是在这儿,肯定会立刻道:“皇上您是尧舜禹那样的先圣啊,唐太宗怎么配跟您比。”大约还要拉出唐太宗的一些私德问题给皇上做个证明题,表示下当今皇上才是千古一帝,谁都比不上。

所以说不怕人拍马屁,就怕拍马屁的人有文化。

但此时皇上自比完唐太宗,就含笑看着她,高静姝也不好不说话。

但也实在说不出口,皇上您最棒。于是绞尽脑汁另辟蹊径道:“是呢,盛世自然威服四海,听说每逢过年,理藩院也会收到周边各国的朝贺之礼,还有蒙古各部的礼。”

皇上本就不指望贵妃说出什么朝政大事来。

只是笑道:“是啊,等朕四十整寿的时候,必也是万国来朝。”

不过接下来,皇上就不肯跟她再提前朝的事儿,只笑了笑:“夏子鱼说你的体质不适宜用老参,是受不住的。倒是可以用些参须煮了茶喝,也有补气之效。等年前的贡品进来,朕仍叫人给你拿好参来,你把须子拿去煮了,剩下的随便赏了人吧。”

其实在讨论过唐太宗,被皇上的自信暴击之后,高静姝也觉得,算了,我们还是把话题切换到后宫来吧。

听皇上这样说,也点头笑,然后问道:“今年皇上还能把分赏赐的活给我吗?我喜欢干这个。”

皇上莞尔:“可以倒是可以,只怕劳累了你。”

“这个不累,还很有意思。”

皇上便随口应了,又道:“旁的都随你罢,倒是鲁地再进上好墨来,多给庆贵人两方就是了。”

高静姝一怔:“皇上就这么喜欢庆贵人吗?”

她虽然捧你的场,但也不至于这么被另眼相看吧。

皇上见此就不免含笑:“朕就知道你要问,可不是又要打翻了醋坛子了吗?”

见贵妃坐在那里紧紧闭着嘴不吭声,脸色也不好,皇上就上前扶着她的肩道;“好了,这有什么,可不要气坏了孩子。是上回她跟朕提过,要了几只犀管笔去,又说需要几方好墨抄写御诗才不辜负朕的诗。”

“朕是天子,应承了自然不能反悔,还是要给的,谁知就惹你吃起醋来。可不许这样恼,脸色都不好了。”

高静姝:不,我只是在忍着不要反酸。

这下连后宫问题也不想讨论了。

倒是皇上继续解释了一二:“朕与皇后也说过,不过取中庆贵人一点心意罢了。况且她才十五岁,到底年轻不懂事,稍有错处,你们只管教导她就是。”

高静姝表示明白:天下男人,看着对自己痴情一片的女人,多少会宽容些的。

而庆贵人流露出的‘痴情’又远超后宫诸人。

对着皇上各种花式作诗陈情,恰恰合了皇上如今志得意满的心思。盛世华章,前朝吹捧他的臣子不计其数,说的怎么肉麻的都有,但后宫蹦出来一个还是挺稀罕的。

况且庆贵人无论做什么,都是以同样的话开头和结尾:臣妾对皇上是一片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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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很快,皇上也没法看这一片痴心了。

准噶尔汗国爆发大瘟疫,当然,对目前还不是大清疆土的准噶尔爆发瘟疫,皇上起初没什么特别大的感想,属于坐在旁边看热闹的邻居。

但等这次瘟疫搞死了跟大清议和的首领噶尔丹策零后,皇上就立刻有了感想:首领暴毙,准噶尔只怕要乱!若是下任首领改了主意,只怕大清跟准噶尔战事又起!

皇上的注意力再次从花团锦簇的后宫,转向了前朝。

因到了十月,皇上便命启程回紫禁城,免得一时天冷下来路上霜冻不好走,如今可是三位嫔妃有孕,受不得磕绊。

皇上为了前朝的事情着急上火,后宫里的人为了皇上着急上火。

年底可能要大封六宫,这会子皇上忽然不进后宫了,那她们岂不是要凉?

皇上一忙起来,就又回到过去那样,只宣养心殿后头的答应伺候,懒得翻牌子的日子。

就算进后宫,也只看看皇后嫡子和三位有孕的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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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有孕也分出了高低。

虽然才十月半,但外藩与各地的年货许多已经陆续到达京城——赶早不赶晚,要是下了大雪封在了路上,当地官员的贺表和礼物拖到年后才到京,那皇上的冷脸可是不会迟到,估计即刻就到,帽子可能也会即刻就没。

当今刚登基的时候,倒是一改先帝爷的严苛作风,颇为宽柔,许多官员都觉得松了一口气。可慢慢看下来,皇上这不是真的宽柔啊,他是秋后算账啊!倒是比先帝爷那种有火必须发当场发的脾气还难伺候。所以大家反而更加谨慎起来。

闲话扯远了,且说各地贡品进京,皇上自然是要分赏前朝后宫的。

每年的寻常之物是交给内务府分配——如今内务府是听贵妃的管,自然奉给贵妃头等中的头等。

而珍惜之物则是进了皇上的私库,由他自己分配——怀着身孕的贵妃每次自然也是头等,就比皇后差一点。

又因皇后素来简朴,不爱奢靡之物。又垂范六宫,体谅有孕妃嫔,所以凡奇珍之物,皇上便是给了她,只要不逾越妃子的本分,皇后也会送去给贵妃。

六宫妃嫔掐着手指一算:哦,也就是所有好的都归了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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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嫔与平常在:快乐。

她们发现,贵妃此人跟皇上有时候异曲同工之妙,偏心起来根本不讲道理。

愉嫔处的封赏虽是按着嫔位给的,但都是上好的东西:比如一只南珠钗,小拇指大的珍珠和大拇指大的珍珠,差距可就大了去了。

自从贵妃开始分东西,愉嫔处的数量不能动,质量却是直线上升。

平常在跟因为跟贵妃同住钟粹宫,不时前殿就有宫女捧了东西来:“娘娘说这个素娟颜色好,共有五匹,也给小主一匹裁衣裳使。”

竟不似赏赐,真的像是彼此和睦的朋友,有了好的就送一点过来,也不讲究什么送礼成双,就是随时会流动过来一点。

起初平答应还给每个小宫女荷包,但后来紫藤亲自过来一趟笑道:“我们娘娘说了,是看着有什么,就想着给小主一点,横竖是一个宫室的。您可别每回都赏那些小丫头了,否则娘娘都不敢送了。您若是喜欢她们跑腿勤快,年底下一并给个红包凑个喜气就是了。”

平常在也松了一口气:以贵妃给她送东西的频率,晌午一匹绫罗,下午一筐梨的,她的份例全用来打发小宫女都不够。紫藤发了话她也就安心了,只是素日在贵妃跟前更勤谨些。

又因贵妃有了身孕,柯姑姑禁止两只猫像原来一样在殿里窜来窜去。

觉得不干净是一回事,再一个西施和貂蝉都成年了,因为喂得太好,体型颇为彪悍,‘呼呼’地跑起来时能将毫无防备的小宫女撞倒,所以柯姑姑严防死守,把它们当成了危险分子,送去了后殿给平常在。

所以平常在便格外细心的照料这两只猫,对简州也很和气,常给他点心吃。

都是宫里熬出来的苦出身,平常在对宫人们都很好。

有时她站在门口,看着后小院里头小宫女踢毽子或是晒衣裳,三只猫一起上蹿下跳,简州在后面追,小宫女们就嘻嘻哈哈一起帮忙——热热闹闹的就觉得心里也没有那么寂寞了。

闲暇时候,她坐在院子里喝茶,前头贵妃的正殿里有时就恰巧送来新鲜的果子或者点心,平常在笑着接过,觉得日子这样过下去,就很好很好。

皇上的恩宠,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过了。不过没关系,她是宫女出身,混到后宫一个住处有了答应的正式编制,她就很高兴了。

何况现在又升了常在。

皇上升她做常在,不就是因为伺候贵妃伺候的好吗?其实这两年来,与其说她伺候贵妃,不如说贵妃庇护着她,宫里女子到了最后,就是这样,说得上话的彼此谈笑两句,做个伴。

她很愿意不求恩宠,只这样安稳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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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粹宫一片岁月静好,外头却并非如此。

十月底,皇上还是没有从忙碌中脱开身,倒是又因几省兴起了邪/教组织而不得不加班,最后甚至派出了高斌与刘云义一并去清查云贵川等地的白莲教。

高静姝刚知道的时候还吓了一跳:高斌是个文人啊,或者说是个理财专家,怎么就得去镇压白莲教?这种事情不应该讷亲或者傅恒这种大将们去干吗?

皇上也怕贵妃吓着,特意来安慰她一回:当地都有军队负责武力部分,高斌和刘云义两位大员不过是去压阵罢了,也是叫当地民众看着,连吏部尚书这样的天官都派了过去,要顺应朝廷,不许屈从□□。

因要安慰贵妃,就又说起她弟弟在江苏做县令做的不错之事。

每到年底,吏部都会给全国上下官员评级,厘其流品,平其铨注,而序迁之。

高恪已经是第二年获得了优异的期末成绩,等三年过去,大约可以原地升一等。

皇上含笑:“朕观他神采风度,就断不是个酒囊饭袋。何况在家里有父兄教导,又不缺银子,自不会克扣民脂民膏——说不准再历练几年,又是一个傅恒呢。”

高静姝;……你放心,这绝不可能。

皇上没发现爱妃的欲言又止,倒是叹了一声:“可惜他受了弘昼那个浑人的连累,倒是要出京呆这几年,等他回京再说吧,朕的銮卫队里还给他留着空儿呢。”

对于脸好看的人,乾隆是很难忘记的。

高静姝就开始发愁,还要进銮卫队?难道下回再去顶和亲王吗?

又怕皇上这就给高恪弄回来参加明年的銮卫队,连忙道:“是臣妾弟弟先动手的,又是以下犯上,当然要重罚,不在外面多待几年怎么对得起和亲王——且皇上怎么好说和亲王是浑人?臣妾虽未跟亲王说过话,但只看和婉公主的和气温柔就知道了。”

皇上似乎都难以启齿似的,犹豫了片刻才道:“和亲王当朝打了讷亲。”又恐贵妃不知道谁是讷亲,解释了一句:“是如今朕的军机处领班。皇额娘的族亲。”(注1)

高静姝:……和亲王真虎啊。

听说了和亲王暴打讷亲的举动,高静姝忽然觉得,自己弟弟好生幸运。

毕竟还是弟弟先动手的呢。

可怜的讷亲,堂堂首席军机大臣,虽然允文允武,但又不能在皇上跟前反击皇上的弟弟,只能慌忙逃窜,但还是被暴躁的和亲王打了好几下,真是又丢了里子又丢了面子,还不如当时站在那里任由和亲王打,也好显得自己铁骨铮铮一条硬汉。

事后旁人也只能深表同情,毕竟那是和亲王啊,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么办呢。

讷亲觉得高斌出京的有点不是时候,不然自己可以跟他一起坐着彼此哭诉一下。

皇上只是把和亲王的暴行简单说了两句,看着贵妃已经明显凸起的肚子,有点儿不愿意再说,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胎教。

于是起个龙爪轻轻摸了摸贵妃的腹部,然后道:“也五个月了,安稳下来朕就放心了。”

“今年的元宵佳节,又要在宫里过了——也好,省的朕奔波了。”

高静姝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不去圆明园了吗?”

“后宫妃嫔中有孕的颇多,哪里经得起这样奔波。况且皇额娘也说了,去岁在宫里办的就极好,今年喜事更多,皇后诞下嫡子,妃子们接连有孕,也该再热闹热闹。只是你就要乖乖呆在屋里头了。”

见贵妃似乎有别的意见,皇上就道:“这没得商量,到时候你都要七个月了,一旦有个好歹哪里是玩的!”然后又放缓了声音:“你乖乖的,朕叫你额娘和妹妹进宫来看你。再给你弟弟指一门好婚事如何?”

高静姝答应下来,又想着得告诉额娘:皇上对弟弟有突破天际的期许,还是让阿玛早做打算吧。

可怜自己额娘,一听这个消息,大概都过不好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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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在贵妃这里说多了些话,自然呆的久了,出了钟粹宫把小怀表掏出来一看,就没再去看纯妃嘉妃,直接回了养心殿。

两妃处听说皇上难得进后宫,自然也在盼着,连茶水点心都备好了,结果皇上直接回了前朝,心里就犯堵:要是真没空也就算了,怎么在贵妃那呆了将近半个时辰,我们这里却连看都不肯看一眼?

纯妃处。

水清忙递上一杯热乎乎的红枣燕窝羹:“娘娘别恼,钟粹在东六宫,咱们咸福宫在西六宫,皇上前朝有急事,过不来也是有的。况且皇上不也没去嘉妃娘娘那里吗?”

纯妃冷笑道:“贵妃有了身孕,皇上心里还有哪个?成日家说贵妃这一胎来的不容易,要好生养着,什么好的都先紧着贵妃。她不容易?不就是多年没福气怀不上吗?难道本宫和嘉妃有过生育倒是错了?倒是能胡打海摔的理由?”

水清也无奈,可男人的偏心怎么能够讲道理,只得劝纯妃道:“娘娘到底已有了两个阿哥,再生下这一胎,宫里没有能越过您去的。”

纯妃呵呵:“没人越过我?贵妃一直踩着我呢。”

水清无语了,心里都有点嘀咕:娘娘您要这样杠下去可没法聊了啊。

纯妃心里一直有不安,今日被皇上这样一冷落,终于忍不住说出来:“贵妃有孕那一日,本宫说了只有有儿子将来才终身有靠,这话偏又被皇上知道了去。”

“虽说皇上当时未曾发作本宫,可你只看皇上这几个月对本宫的情形就可知了:但凡有赏赐都是按照妃位来,连嘉妃有时都多两分,本宫倒成了最差的了。便是皇上肯来看看,也都只问及龙胎安好,对本宫不过淡淡的……”

她说着这话,不禁又是伤心又是惶恐。

水清叹了口气:没有人比她们这些贴身宫人更清楚皇上恩宠的反复。如今娘娘怀着孩子还不显,内务府不敢怠慢,但显而易见的,娘娘如今成了三妃里头敬陪末座的人。

她将在心里盘算了一些时日的想法说了出来:“娘娘,您已经有了两个阿哥,这一胎是阿哥固然是锦上添花,是公主也是好事。如今宫里这情形,嫔位以下的小主们争妍斗艳的好不热闹,都是为了年底的大封六宫。不如您挑一两个出色的扶持一二,将来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纯妃不语:这话放到三年前她都是不肯的,自己又不是失宠了,何必要扶持得意的年轻妃嫔分自己的恩宠?

这又跟主动依附她那些不得意的答应常在不同,那是等着她施舍的。

如今要是挑了风头正健的新宠扶持,若是扶出个主位来,跟自己也就不差多少了,何必自己找个敌人出来。

可如今备受冷落,纯妃倒是不得不动心。

实在是君恩如流水,一去不回头,该给自己找点退步抽身的余地了。

而且……她心道:那位如今得宠的魏贵人,可是自己赏给她一份机缘,她才从宫女飞上了枝头的。

纯妃忍不住盘算起来。

水清察言观色,就知道娘娘是有点动心,只是碍于体面不好意思承认,于是越发给纯妃搭起了台阶,希望她走下来,密密劝道:“娘娘一心安胎,不理会这些事儿,却不知道嘉妃娘娘已经抢先挑好人了。”

纯妃一惊:“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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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钟粹宫。

高静姝插着沾了梅子粉的芒果吃,下头杜鹃正在汇报宫里的新闻。

她一听也不由道:“真的?嘉妃跟庆贵人?”

杜鹃捧着主子赏赐的一碗蛋奶羹,暂时顾不上吃,先说话:“正是呢,嘉妃娘娘如今面上还不显,但私下里送了两回珍惜的字帖去给庆贵人。再就是嘉妃娘娘怀着身孕不太见人的,可近来庆贵人去了,她就肯见,还说让孩子沾沾文采才气。”

木槿听了道“唔,一个妃子能对贵人说出这么和气不摆架子的话,大概是交好的意思。只是庆贵人近来得宠,嘉妃娘娘客气些也是有的。”

未必就是结成一伙儿。

杜鹃点头:“所以奴婢前几日都没敢回主子,直到今儿在大膳房打听了一事,说是庆贵人宫里拿了方子命大膳房做一道奶房玉蕊羹,说是要给皇上送去,奴婢才确定。”

奶房玉蕊羹,是前明失传了的菜谱,御膳房倒是忖度着做了出来,不过不如嘉妃宫里的小厨房做的好吃——大概是家传的菜谱,从祖宗手里得了前朝的秘方。

高静姝笑道:“嘉妃倒是肯花心思啊,一出手就是珍奇的菜谱。”

杜鹃说的自己都有点馋,便捧着蛋奶羹喝了一口。娘娘待宫人很好,起初在主子前面她们也不敢吃不敢喝的,但见娘娘是真心要赏,也是看她们吃了才欢喜,才渐渐敢开始吃东西。

听主子这么说,杜鹃就点头:“正是呢,大约也是想着,庆贵人捧了这道羹去见皇上,皇上必会想起嘉妃娘娘。”

对高静姝来说,这是别人宫里的八卦,说过就过去了,她只安心养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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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医一日三趟来诊脉不说,连孙大夫都常来给她做按摩。

孙大夫原本受皇后的吩咐跟着七阿哥去阿哥所,但七阿哥如今在太后的寿康宫里。太后可不太信赖外头乡野的大夫,何况孙大夫是对妇科接生精通,对儿科就很一般,只有些平常的方子,不及太医院中儿科圣手多矣,太后就不肯用。

于是孙大夫就只得被辞退回来,继续蹲在长春宫里——皇后的产后调养她就更抓瞎了,宫里的大夫才是养生的专家好不好,可怜平民家的女子,一碗红糖炖蛋就是好的了。

还是贵妃有孕后,常请了她去说说话,给摸摸肚子。

孙大夫每回就笑:“娘娘倒跟寻常富贵人家的有孕女子不一样,这肚子养的不大呢。”

高静姝笑道:“那就好,我是叫皇后娘娘吓着了,再不肯把孩子养大的。”

皇后娘娘还是命好,胎位正不说,又是经产妇,到底好生。可轮到她自己,她就怕极了:贵妃可从未生产过啊,而且又素来苗条,哪里能生个□□斤的胖娃娃。

高静姝知道,孙大夫能做到侧切术这一步就已经是惊世骇俗,可让她剖腹产,别说孙大夫不敢,高静姝自己都不敢。

所以只能闭着眼生了。

她宁愿生出来慢慢补养孩子,也断不敢把孩子养大。

导致皇� �见贵妃的肚子要比旁的妃子同月份时要小一圈,还对林太医横眉冷对,责问贵妃怎么没有养好,把林太医委屈的要命。

度过刚怀孕的复杂心情,随着月份增大,高静姝心里的恐惧也逐渐加深。

她甚至叫来林太医,让木槿把柯姑姑调虎离山,然后私下道:“林太医,我觉得有一个孩子就够了,以后不想再要,你手里可有什么温和不伤身的避孕之药吗?”

差点把林太医吓一跟头。

这宫里只有不断要生的妃嫔,七个八个都不嫌多,哪里生一个就够了的妃嫔啊?

紫藤也立刻哭了:“娘娘,奴婢知道您害怕难产,害怕生孩子,可,可怎么能不再要龙胎呢?再者,您好容易开怀,有过一个,以后自然就容易怀上了。若这胎是个女孩,您难道不要个阿哥傍身吗?”

高静姝:我怕的就是以后容易怀上,像兔子一样一个个生好不好。

林太医就见贵妃坚决摇头:“公主也好,阿哥也好,都是我的宝贝,一个就很好。林太医,你去给我配药,不要让旁人知道了,等本宫生了这个,就找你要的。”

见林太医一脸拒绝,高静姝只得做出自己最不喜欢的事情——像医闹一样逼迫大夫:“不然我就告诉皇上,你没用心给我养胎。”

林太医简直给跪。

贵妃怎么就不能像寻常后宫妃子一样呢?

要不就是不想活了不吃药,要不是就是生了一个就不想生,总是做出些让他想疯的举动。

不过贵妃说到这个份上,林太医也只得先应下来,回头去报备给高家。

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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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静姝回头看着眼泪汪汪的紫藤,声音轻而坚定道:“女人生孩子是在阎王殿门口打转,这个孩子既然来了,我就转这一回。是男是女都好,都是我心爱的孩子,但再让我转好几圈是不可能的!”

她一点也不想为了给皇上不断生生生而糟蹋自己身子。

况且若是自己没了,这孩子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纵然皇后大约会念着旧情照顾这个孩子,可皇后有自己的嫡子嫡女,没有亲娘到底是不一样的。

指望皇上,就更不必了。

万事都得以她活下来为保障。

她可记得,历史上无论是嘉妃还是后来做了继后的娴妃,都是一路生到了四十多岁。

而她们的寿命都算不得长,倒是一直无子的婉贵人,后来一路活到了九十二岁——要不是有这个乾隆一朝最为长寿妃子的名号,高静姝几乎都想不起从来沉默无言毫无存在感的婉贵人。

这才是人生赢家。

紫藤默默无言,在她心里贵妃是第一位,她自然心疼主子生产的艰难,但又跟旁人想的一样,觉得娘娘怎么能不多生几个呢,两相矛盾,只能痛哭了一场。

又怕柯姑姑回来看见了问,于是躲回自己屋里去洗脸。

而高静姝一边逼着林太医替她解决计划生育问题,一边天天积极的遛弯按摩肚子,争取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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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下第一场雪后,皇后立刻免了三位妃子的请安。嘱咐她们不许出门。

又知道贵妃是个闲不住又不肯听下人劝说的脾气,还特意自己走了一趟钟粹宫,让下人务必把贵妃按在屋里头。

又格外对柯姑姑道:“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许多事儿大约也知道些。圣祖爷、先帝爷的妃嫔,多少都是意外滑了脚以至于不好的。这意外究竟是不是意外,时过境迁,不能也不必再追究。”

“但在贵妃这里,皇上和本宫不要看到一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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