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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兵符

阮晚出了栖龙殿,皇帝的试探让他有点慌,不,这已经不是试探了,这他娘就快赶上明示了。

他还记得百里锦黎让他出来的时候,幽邃的眼眸一改从前伪装:“阮晚,朕会送你一个礼物。”

礼物还是别了吧,阮晚苦哈哈的想。

轩苍骨和百里锦黎之间的战争已经打响了,早知道在公子无觞走之前先让他算一卦谁能赢,他也好帮忙不是?

漫无目的地在御花园走了一圈又一圈,阮晚给自己想了无数条退路,白骨书院算一个,玉矶山算一个,可都被阮晚一一划去。

王都里的有名有姓的地方大多有当官的撑着,像回春堂后面是轩苍骨,如果失了背后的靠山,唇亡齿寒。

白骨书院的靠山就是刑部侍郎,既然到时候他不是刑部侍郎了,覆巢之下,白骨书院也不过弹指间就没了。

不行,这样还不够,阮晚舒了口气,快步往宫外头走,苏希在宫门口等着他下朝。

韩灼挡住他的去路:“放肆,擅闯宫闱,关你个十天半个月。”狐媚的语调满是玩味调笑。

阮晚没好气推开他:“别烦,我有事儿。”现在没时间跟这个小狐狸精皮。

娇媚的脸一下子堆满了委屈,韩灼连忙跟上去:“阮大人莫气,给你带了东西的。”韩灼以为阮晚是说没有给他准备小玩意。

阮晚停下脚步,对着韩灼伸手:“快点。”不要白不要,小狐狸精财大气粗他也不用客气。

后者将一颗鸡蛋大小的水蓝色东珠放在他手里:“阮大人跟小姑娘似的,总好这些精巧玩意。”

阮晚缩了手将东珠揣怀里,瞥了他一眼:“没事了吧,没事我先走了。”礼也收了,没有什么能够留住他了。

见他翻脸不认人的速度这么快,韩灼也习惯了,跟在他身边:“我知道你要去哪儿。”韩灼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阮晚眉毛一挑:“哦?我要去哪儿。”

“废人居。”

“算你猜对了。”

韩灼知道于自己没什么损失,所以他并不想深究韩灼为什么知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话不是没道理的。

可韩灼定定说了句:“王夫人不会跟你走的。”韩灼这样说时,不经意带上了些愧疚。

阮晚皱眉:“小狐狸精,你怕不是知道的太多了。”多的超出本该属于的范围了。

韩灼舒了口气:“不信?如果你强行带她走,她会死在废人居。”

阮晚停下,抓住韩灼飞鱼服的衣领:“那你就来告诉我,是谁能让一个娘不回到他儿子身边。”梨曲他一定要救,不能让她留在那个地方。

韩灼没有拂开阮晚的手,只是用漂亮的眼睛注视他:“你觉得废人居如何?”

阮晚松了手,嗤了一声:“你这不废话?”韩灼知道废人居,一定也知道里面的废冢,也知道梨曲过的是什么日子。

韩灼见阮晚平静了些,不急不缓说道:“与你来说,废人居是人间炼狱,与王夫人,那里就是梨花苑。”

阮晚怔住了,他没有想过,梨曲跟江海棠都不是省油的灯,私心让他潜意识里偏向梨曲。

但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光是看江海棠毁容的脸皮子,就知道梨曲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且废人居里梨曲能平安无事住那么多年,除了脸上受伤留疤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发疯。

叹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阮晚继续往前走:“无论如何,我都得问问她的心意。”他不信梨曲会不受江海棠威胁,梨曲走不走是她的事情,阮晚问不问,就是态度了。

韩灼站在原地,声音微大了些:“我去过废人居。”

听到这句话成功让阮晚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韩灼。

韩灼像是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去过废人居,阮家前家主的骨灰在那里,王夫人不会走的。”

韩灼去废人居时,是阮家前家主病体垂危时,阮家为了冲喜替他办了喜丧,结果喜丧刚开宴,前家主两腿一蹬就归西了,喜丧变成了白丧。

阮家前家主病了大半年,一朝暴毙,本就已经替他接手家里半年生意的阮符月名正言顺上任家主。

韩灼对这些宅里内斗不感兴趣,他自己提出想去废人居,想一睹废冢与传言一般。

阮符月为了投其所好,将他引了去。

还未研究透彻废冢,阮家就传来一声声惊叫。

有人偷阮家前家主的尸体?

废人居的大门被推开,韩灼纵身到房檐上,一个女人背着一具尸体进来。

院中有个干柴木枝堆,女人将尸体塞进干柴堆里。

追来的家丁来不及制止,女人一个火折子丢进柴堆。

“哈哈哈,江海棠那个贱人赢不了我的。”

“你是我的,江海棠输了,她这辈子都输了。”

“你到死都在我院里,江家贱人你看见了吗。”

韩灼皱眉,他当时无感,只觉得聒噪。

后来这个女人被拉到正堂审问,女人依旧是声嘶力竭地嘲讽。

江海棠要在她身上用烙铁,韩灼没什么兴趣,看见那烙铁竟是烧红的一个贱字。

随口一句:“不如烙在脸上。”一语成籖。

听韩灼说完,韩灼已经做好阮晚要跟他动手的准备,握紧了腰间绣春刀的刀柄。

阮晚只是嗯了一声,转身继续走。

韩灼追上去:“为什么?”是他害阮晚娘脸上容貌尽毁,为什么阮晚还能这么淡定。

“罪有应得,哪有什么为什么?”阮晚淡淡回了,梨曲做的事情跟江海棠半斤八两,她该受什么受什么,只是站在阮晚的角度,他作为儿子,不能放任母亲在那里不闻不问。

“既然如此,囚禁梨曲在那里也是罪有应得,你为什么还管。”韩灼问。

“她活着便是痛苦,她是为我而活,我不能让她失望。”梨曲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她还有一个儿子,既然梨曲为了他能忍受那么辛苦的活着,哪怕是死,也要让她死在自己身边。

韩灼点点头:“我同你一起去。”这次阮晚没拒绝。

阮府,江海棠去了大将军王府,阮晚只用应付阮符月,这个畏畏缩缩的商人可比他娘好打发得多。

阮符月让人递茶:“恭迎二位大人,难得有贵人造访,可用完饭回去?”阮符月并没有问阮晚意欲何为,而是先客客气气完了,等着阮晚自己说。

阮晚也懒得含糊:“饭就不必麻烦了,本官前几日来探望了母亲,觉得母亲在此更叨扰,不若让本官接去侍郎府好好颐养天年。”

韩灼眼神示意阮晚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可阮晚直接瞪回去让他别说话。

阮符月笑:“大人说笑了,敝府能照顾大人的母亲是敝府的荣幸,只是大人这么说,就是为难阮某了,令堂不愿离开,想来是时日长了,有感情了吧。”

阮晚哼了一声:“真该让阮家主在狗笼子里住个几年,时日长了,指不定跟狗就有感情了?”

阮符月的微笑卡在脸上,韩灼出面缓场:“本官在此与家主叙叙旧,阮大人不如先去看看老夫人?”

阮晚思索了一会儿,默许了,起身往废人居走。

废人居内,阮晚这次进来没有潮水一般的涌过来的废冢,阮晚轻声叫了:“娘。”

没人应,阮晚走到正屋里,梨曲正靠在墙角,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阮晚走近了,轻轻推了两下梨曲,冰冷的触感让阮晚心惊肉跳,梨曲的胳膊耷拉下来,摔在更冷的地砖上。

脸上泛着黑点尸斑,看样子,已死去多时了。

阮晚愤怒地使劲一拳捶在地面上,脸上却是出奇的平静,梨曲的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阮晚拨开梨曲僵硬的手,那是一个骨灰坛。

阮晚捡起骨灰坛放在旁边的地上,看着梨曲的尸体沉默了很久。

良久,阮晚突然捏住梨曲的下颚,迫使尸体的嘴张开。

腐烂的臭气涌出来,阮晚执意将尸体的嘴捏得更大。

梨曲嘴里有什么东西,这样的死相像是慢性窒息,两腮鼓起咽喉肿大。

两指伸入尸体嘴里,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顺势夹着扯出来。

阮晚认识这个,这是江海棠的金叶子!江海棠杀了梨曲!?这是阮晚的第一反应,随及又被否认了。

梨曲是自尽的,这金叶子卡在喉咙里随时想吐就可以吐,梨曲还是任由金叶子在喉咙里,任由呼吸困难,昏迷过去。

金叶子上是一个死字,江海棠的把戏阮晚不是不知道,梨曲吞下一个死字,再翻开另一个死字,就正好能证明梨曲选的是生字,她绝对不会为了自己这么狠,江海棠一定是用自己的命来让梨曲选了!

恼怒间,阮晚看见旁边的骨灰坛,毫无疑问,这就是前任家主的骨灰了,提起这坛子。

所有的因果报应都是这个老东西害的,他可倒好死的干干净净,让这两个女人闹得天翻地覆。

劈手将骨灰坛丢在外面,一地蓝白的灰粉,阮晚蹲下将金叶子收起来。

“娘,我不是你的儿子,但是我还是叫你一声娘吧,这个身体是你生了养了,我想报答你又来不及了,娘,死了好,死了就解脱了,剩下的,就让我来吧。”

解下外袍盖好梨曲的尸体,走出正屋,看着地上的蓝灰粉末,这可是阮晚亲生父亲的骨灰。

阮晚没怎么留心,从骨灰上踩了过去,地上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吸引了阮晚的注意力,这个老废物还有舍利子不成?

踢开骨灰坛碎片,阮晚捡起那金灿灿的东西。

这东西令牌模样,复杂的雕刻镂空的琢花。

阮晚认得,这是..虎符。

还是轩苍骨的虎符!后面有轩苍骨独有的象征徽印。

出现在老家主的骨灰坛里,这东西是真品的可能性较大。

可是轩苍骨的虎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阮晚看了眼正屋,梨曲在死前跟江海棠见过面。

江海棠..江海棠跟轩苍骨的关系不言而喻。

轩苍骨竟然把虎符交给阮家。

不,不是阮家,是江海棠。

阮晚捏紧了手里的虎符,上面还粘得不少骨灰。

这小小的东西可号令后澜驻卫王都的八万军队,轩苍骨若没了这个,逼宫之路可就了无胜算了。

梨曲偷走虎符,藏在骨灰坛里,吞下金叶子自杀,她料定阮晚会来找她,若看见她抱着骨灰坛的死相,以阮晚的能力定会让人将她与骨灰合葬,这样,她就能带着虎符一同入土,江海棠和轩苍骨将彻底失势。

可是梨曲没想到,阮晚也受过江海棠的生死局,他认识金叶子,盛怒之下摔碎了骨灰坛,发现了虎符。

梨曲高估了阮晚的孝心,或者说阮晚这根本不是孝心,而是想要问心无愧罢了。

捏紧手里的虎符,阮晚心里很乱,这是八万大军,可以说他手里握的是后澜的命运。

江海棠迟早会发现,也会查到自己身上来,想假装不知道的可能性不大,江海棠的认知里,梨曲做什么都是为了儿子。

狠人啊,要是阮晚没捡到这个虎符,还得挨江海棠阮符月轩苍骨的追杀。

娘啊,你阴起儿子来也不手软呢。

将虎符泡在废人居外面的池子里洗干净,揣进怀里。

客堂,阮符月应付韩灼应付得心力交瘁,连额头上的青筋都突兀显了出来,他说的根本就是东拉西扯,东一榔头西一棒,自己还不得不接话,这?虽然他知道韩灼在这里跟他叙旧,叙什么旧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阮晚在废人居呆着。

不过再怎么敷衍,也不用这样不上心吧?!

阮晚终于来了,阮符月甚至觉得自己看见阮晚都有些感动。

“大人回来了,令堂可还安好,快快请坐。”

看阮符月快要崩溃的表情,阮晚扶额,韩灼怎么那么糙,这小狐狸精也太会办事儿了,可爱得很,非要跟着来,跟着来了为了帮他折磨阮符月。

阮晚坐在位置上,喝了口茶,满脸傲娇,不急不缓地抚了抚茶盖:“嗯?家主不知道么,我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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