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沐依波后，四皇子坐在书房沉思良久。直到深夜，家中仆人来传话：“四爷，王妃说您该休息了。”
四皇子点点头，起身往卧房走去。清凉的月华倾泻在庭院中，投影出一行光怪陆离的倒影，四皇子踏着稳健的步伐踩着这些倒影，一副不可一世的气场仿佛喝住了这些张牙舞爪。
第二日，下了早朝。
云止与云沧并肩而行，两人都不主动说话，一路沉默。
直到走至宫门外，等候在那里的马车列出长队。清一色的高头大马，装上了纹路华美的青铜马具，身后的马车连车轴都是上好的木头打磨的，车夫仆人三三两两地聚集着，见到宫内有人出来，连忙站回自家的马车旁。
两人就要分道而行的时候，云止眼光一转，看着太子，说道：“听说皇兄对我调查赵明解和黄贺一事，颇为不满？”
云止一挑眉，面色如常，反问道：“四弟为何觉得孤会不满呢？”
“朝中那些老顽固可都是皇兄的太傅，我知道这样做对皇兄有些不忍，但是有人自持身份、败坏超纲。这就容不得他们了。”云止一派整肃超纲的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威风。
没想到，云止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句，就不在理会他。
面对云止这样的态度，云沧心中更下定了决心，要把此事闹大，赵明解和黄贺为人不行，身为他们弟子的云止，也会被人质疑。
云止往前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说道：“四弟，年轻人急躁不是好事。有些事，还是得等你够了资格再来过问。”
留下云沧站在原地，云止无视他眼中的妒火，径直回了自己的马车上。
云沧回到四皇子府，立刻召集了属下：“去吧沐流夜给我找来。”
太子那边蔑视自己，还暗讽自己。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虽然沐流夜的心思不纯，但是跟他周旋总比被太子看轻好。
这一会，他要让太子的颜面扫地，在皇上面前抬不起头！
沐流夜来的时候，云沧正在书房翻看案件的折子。
云沧匆忙抬头，见到沐流夜来了，下巴一抬，示意他上座。
“沐公子，你可知我叫你过来，有什么事？”云沧知道眼前这位也是聪明人，也不拐弯抹角了。
沐流夜目光含笑，点头说道：“想必是为了四皇子手上的案子。既然四皇子已经得到了证据，万事俱备了，为何还要找我呢？”
“赵明解和黄贺，在皇上面前都是有点分量的人，之前我和依波成婚，他们联名一些老顽固上书声讨我，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没错，证据我是有了，可是这件事我不愿意去赌，我还要你帮忙。你在赵国朋友多，这些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了。如果你愿意，让你的那些朋友多说几句话，事成之后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云沧一手背后，一手把玩着拇指上的羊脂玉，缓慢地转动，又说道：“依波已经是我的正妻，论情分我还要叫你一声兄长。日后你在凤羯的大小事务，依波也会帮你思虑周到。”
不等沐流夜回答，云沧将手中的橄榄枝抛了出来，话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若是沐流夜还不识趣，那他绝不会白白放走他。
书房外面埋伏的箭士都是在他府上养了多年，虽不及百步穿杨但是破窗夺命也是小意思。况且，沐流夜虽有功夫，但是半桶水地晃着也没什么本事。
他的长处在于情报收集和谋略，如果能收为己用那自己在朝廷之下的势力可不比太子差了。
沐流夜摊开手掌，一耸肩。“四皇子都把话都说这份儿上了，那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言罢，正色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你觉得这件事我们还差些什么？”云沧反问道。
“差……众说纷纭，我的朋友们可以把你的想法传到百姓耳朵里。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真真假假难以分辨。等这件事情闹到了朝堂上，没人能拦的下来。”
云止勾起嘴角：“那就有劳流夜兄了。”
沐流夜点点头，心中暗骂，找我来求我办事，还安置了箭士威胁，这样的人只能暂且合作一时，不能长久辅佐。
在沐流夜的安排下，坊间传闻诸多。但是碍于两位大人长久的威望，还是有一些对云止来说不合时宜的声音存在。
京都的巷陌交错纵横，一辆低调奢华的轿撵被六个轿夫抬着，在巷子中穿梭，停在了一个宅院门前。
里面仿佛知道有人到访，出来了一个清瘦的年轻人迎接。
连连哈腰，态度之恭敬。
轿子里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明日在朝堂上就有劳张大人了。”
“四爷放心，张真必定办好，不耽误四爷的事儿。”
轿帘被掀起，一个套着温润羊脂板玉的手伸了出来，手中挂着一个锦袋。“这里面是你想要的东西，等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剩下的部分。”
张真忙不迭地接过，脸色谄媚：“四爷不如进寒舍来坐坐喝杯茶？”
“哼。”云止冷笑一声，不再理会。摆了摆手，轿夫见状，抬起了轿撵，绕出了巷陌。
未央殿。德正帝，高坐龙椅，声音威严而悠远：“众卿还有何事要奏？”
一个面容俊朗清瘦的大臣躬身而出，高声说道：“微臣有事要奏！”
“哦？”德正帝直起了身子，点头说道：“你说吧。”
得到准予后，那位大臣一抬玉户：“微臣近日查之，朝堂之下有两位位高权重的大臣以权谋私，欺压百姓。儿臣亲自取证，证明所言非虚。今日，儿臣要将两位大臣所做之事，告知皇上！”
“清河郡府赵明解赵大人，太傅黄贺黄大人！一个家藏强盗，强抢民女，草菅人命。一家五口都被杀害人。但是当地官府知道这人是赵明解的侄子，也不敢妄动。受害人全家都死了，也没人上来鸣鼓伸冤。”
“黄贺黄大人呢，虽然学识不浅，但是视财如命。插手同行生意，利用自己帝师的身份耀武扬威，无人敢说三道四！敛财不少，害的同行之中不少人倾家荡产，几欲自杀。”
此言一出，朝堂上炸开了锅。众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这位吏部的张大人真是有魄力，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敢再朝堂上堂而皇之地提起。”
“就算他不提起，也会有人提出来的。最近老百姓口中都快传遍了，只是没想到这张大人年纪轻轻竟然敢不顾仕途做出头鸟。”
“还不是因为四皇子在背后撑腰，不然他一个小小的吏部官吏，哪儿敢弹劾赵大人黄大人这样的的元老功臣？”
“四皇子跟那两位大人究竟有什么矛盾？花这么大的精力去找人家的茬儿？且不说是真是假，就是这份心都值得揣度。”
“小声点，要说那两位的大人也是，人家四皇子刚刚大婚，就联名上书声讨。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这做的太心急了。”
太子见到时机成熟，给慕容谦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跨出一步，说道：“皇上明鉴！赵大人孤傲清高，出身清河郡府，家教甚严，怎么会有如此败类出现？”
张大人一回头，趾高气扬地说道：“豪门出败子，再好的家教难免会出现一两个不认管教之徒，慕容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等我把罪证公布，再下定论也不迟。”
高台上的德正帝眉头紧锁，大手一挥：“大理寺顾卿、刑部尚书王瀚！”
两个中年人躬身而出，齐齐应道：“臣在！”
“张大人既然拿得出证据，那朕命令你们，与他交接，两天之内查明真相！若是张大人所言非虚，那按照赵国律法，该惩处就惩处！如果不是，那就还两位大人一个清白！”
两人齐齐拱手，高声应道：“微臣遵旨！”
“父皇！”四皇子跨出一步，拱手说道：“兹事体大，儿臣想请命，协助三位大人查案。还百姓一个真相！”
“准了。”德正帝略一沉吟，说道：“你正好跟着监督，若是有人徇私枉法，就交于你处置。”
四皇子行礼称是，底下的脸藏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下朝之后，四皇子一身轻松，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太子冷着脸，装作不动声色地走了。
玉笙居里一片悠闲，上官和容正在筛选秋日刚成熟的山楂，一颗一颗，圆润饱满。
正在跟紫兰一片说说笑笑，要将筛选好的果子送到厨房做些冰糖葫芦。
柳青兴冲冲地跑进去，兴奋地跟上官和容说道：“姑娘，刚才我路过正厅，见到老爷跟夫人正在说今天早朝的事儿，您猜怎么着？”
上官和容眼睛都不抬，漫不经心地说道：“说了什么让你这么激动？”
“奴婢听老爷说，今日四皇子在朝堂上公开指责清河郡府的赵大人和帝师王大人，这两位大人虽然赋闲在家，但是出了名的清廉，一派文人雅士的作风。”
“听老爷说，那些大人一片哗然，谁会信呢？张真的话是真是假，现在好多人都在议论呢。现在局势好看了，听说两位大人气得不轻，现在吏部的张大人正在配合皇上指派的大人调查呢，还有四皇子从旁监督，很多人都等着看好戏。”
“若是张真赢了，那两位大人可就是身败名裂了。朝廷中好多两位大人的门徒，若是那个张真输了，今后怕是没法在朝廷立足了。”
柳青就像倒豆子一样从嘴里倒出这些话，一口气都不带喘的。
虽然是早已预料到的事情，但上官和容还是微微一笑，继续摘选自己的山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