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染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质疑，白愈脸色僵硬一瞬。
这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却也是最可悲的身份。
他何其有幸，在奴隶市场颠沛流离的时候被她救下，有了新的人生，有了梦想，有了追逐梦想的权利。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是他来到逆浪很久之后，当时他哭着对慕氿说——
“我要做这世上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我要这世上，除了死，再也没有治不好的病！”
他的母亲，是血统低贱的半妖，妖力低微得近乎无法释放，却一直袒护着他，最后还是因为病痛离开了他。
他被父亲卖到了奴隶市场，打上烙印，后来慕氿救了他，他戒心很重，甚至多次伤她。
慕氿却像是习惯了一般，笨拙却无微不至地照顾，也不强求他接受。
直到他一次意外发现，当时他因为无能没追回的母亲遗体，慕氿私下里安排了人精心安葬，甚至还特意代替他去吊唁母亲。
那之后，他知道母亲是骗人的，她说他能看穿世上一切生机，只要有能力，就能颠覆生死。
怎么可能？若是他能，她又怎会冷冰冰地躺在哪里？
那一天晚上，白愈哭得很伤心，慕氿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一个劲儿地把他抱在怀里安慰。
她本就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可她的怀抱却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令人安心。
他说他要做最好的大夫，慕氿允诺，她说她会全力助他。
“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慕氿近乎是想也没想——
“对人好如果需要理由的话，那就不是单纯的善意了呀！”
日后多年二人以姐弟相称，白愈知道她不是什么大慈大悲之辈，之所以帮助那么多孩子。
也的确没有理由，不过一样都是颠沛流离的半妖而已。
他想，可能在慕氿怀里放声哭泣的时候，他就被迫做出了最痛苦的选择。
接受她的善意，身为亲人的善意，却也以这层身份永远隔离了以爱人站在她身边的权力……
说到底，若不是以亲人的身份在她身边，这份感情，或许不会让他这么痛苦……
看白愈良久没有说话，龙染更加确认了推断，而慕氿现在的状态的确不妙，暂且不计较这小子的说辞真实与否，还是先把她身上的伤处理——
就在这时，龙染和城主近乎同时看向了血城最大的一处城门。
一道极为恐怖的火焰龙卷炸裂，直接洞穿了厚达数丈的城门。
好在城门附近没有多少建筑，而居民们都去避难，否则这一下肯定要死不少人。
龙染面色阴沉地看着拿到红色龙卷风，又看向慕氿，无奈叹气。
“还好，她来了，至少省去了寻找药材的时间……”
城主也能感觉到制造龙卷风之人实力的强悍，哪怕他现在已经进阶，对上对方，恐怕不出三十招就会被斩杀！
听语气应该是这位殿下的同伴，可来者究竟是谁……
夜琉的脸色立刻苍白，能知道这么巨大的火属性妖力攻击，想也不用想，是沐殷！
那母夜叉这些年可没少虐待殿下！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
动不动切磋就把殿下打得再起不能，而且即便是得到了殿下和神皇的默许，每次到翡龙皇宫都是出入无人之境，实在是肆意妄为！
而慕氿现在神魂受损，无法感知妖力，要是她知道是老熟人来了，恐怕想都不用想，直接带着白愈跑路。
还管什么人情，再不跑等着沐殷一枪把她和阿愈扎成肉串吗？？
大哥好歹当年是因为她慕氿才会独身面对黑蛟，沐殷对慕玄机情深义重，肯定调查过当年的事情，玉昆势力不弱，她很有可能知道！若因此记恨上她，那就真的完蛋了！
慕氿对上龙染，还不确定能不能赢，可对上沐殷，那百分百就是被吊打！
当年她沐殷赤手空拳能跟用了无尽酒壶和千锻锤实力全开的自己打得平分秋色，要不是后来慕玄机来阻止，慕氿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被彻底发怒的沐殷活活打死……
可她也是生气嘛！大哥这么温柔，她竟然嫌弃他软弱无能，还上门退亲！
我家大哥可是灵界第一的机关术天才！好多国家皇室贵胄都希望能结亲，她敢这般折煞他？？
慕氿当时一时冲动就找上门去，结果差点没被人打死，要不是慕玄机以命相护……
至于后来二人如何又情投意合，她不清楚，也完全不想清楚！
“沐殷！你是不是疯了？！！”
亘鸷从火海中脱身，看着被毁成废墟的城门口，只觉得这个女疯子真的不好惹。
刚才她身下的狰感觉到一些邪佞的气息，甚至不确认是不是魔族，这疯子就一枪轰出，最大妖力全开之下不仅洞穿了血城维护百年的结界——
还直接击穿数百米，整条街道都被烧成了焦炭！
还有！这城市也是邪门！刚才的雷劫他们隔着数十里就看到了，亘鸷的坐骑没办法瞬间奔袭，沐殷见状不妙直接让狰狂奔赶来，而他，为了赶上去，放弃了坐骑，用妖力加速才后脚赶到。
到达的时候差点没被这疯子烧死！
沐殷却一点也不在乎，摩挲着身下狰兽的毛皮——
“刚才的确是感受到了魔族的气息，而且附近没人，我诛杀魔族，毁掉区区一条街道又如何？难道这的城主还能追责不成？”
我信你个鬼！
亘鸷翻了个白眼，他的嗅觉极为灵敏，却什么也没感觉到，沐殷战力虽强但是在气息感知上并没有天赋，狰兽顶多只能判别来人的善恶，气息无法分别，她说的确感受到，那断然是在撒谎！
而且你一进来就这样拆城，不管人家责不责怪，印象不好不配合调查怎么办？而且刚才也没能击杀对方，顶多让对手受伤逃走了而已！
无论那人是不是魔族，这样一来就等于告诉他们帝国已经介入调查！
感觉到亘鸷的质疑，沐殷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血城中央的天空。
“能感觉到这边的灵气带着浓重的负面情绪，狰很不舒服，可以确定是封印松动，刚才也是魔族，他身上有黑蛟的血气。”
“……”
亘鸷是更加不信了，黑蛟？你开什么玩笑？黑蛟是何等霸道的魔族，当年入侵灵界的时候从不避战，现在你轰出一枪人直接跑了？
还有你怎么就确认是黑蛟血气？？
亘鸷自然是不知道沐殷和慕氿一样，多年来都在调查黑蛟，自然熟悉气息，对方好歹跟自己交手，虽说只是单方面，却也足够她确认身份。
只不过，现在需要关心的事情倒也不是那个刚才落跑的小贼——
微微眯眼，她注视着血城中央的天空，那里还残留着天道雷劫的气息。
“神兵或者灵丹？不过看威力……应该是准神兵……”
不过也已经很惊人了，在她沐殷的印象里，能够锻造出准神兵的国家……也就只有他的故乡而已。
略微伤感，不过很快就被掩藏，沐殷牵动缰绳，快速朝着血城中央冲了过去。
亘鸷也不敢怠慢，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