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介意，终归你拼命也伤不了我。”
龙染之前不反击也是担心直接动怒会重伤夜琉，也不明白为何母亲要把这个不懂事的小鬼带回来，但她要是留下这猫又，他也不会反对。
见龙染没多搭理自己就继续翻阅竹简和卷宗，夜琉好奇又有些羞恼，鼓起勇气走到龙染的书桌边，隔着一段距离就把他手中书卷和困扰的问题看得清清楚楚。
“你在看河道图？”
龙染皱眉，正想屏退这个唠叨的小鬼，可夜琉似乎对他手中的图纸来了兴趣，从笔架上抽出一支毛笔，用笔杆在纸面上勾画出一条条痕迹。
“要先这样……这里的地形在疏通的时候容易塌方，但考虑到绕行的成本，你在下面地势低洼的地方种植大量的树木牢固土地，保护水土同时也规避风险……”
原来在山村里生活的时候，夜琉经常帮衬着做各种各样的事情，虽然大道理肯定比不上龙染这样受过优良教育的贵族，可在一些琐事和基础的民生上绝对比少年更有经验。
龙染呆呆地看着眼前展开的痕迹，之前的矛盾也豁然开朗，眼睛也亮了起来。
“的确如此！这样一来不需要多少修缮费用，也一并解决了河道周边地区环境恶劣的问题！”
少年迅速夺过夜琉手中的毛笔，划过砚台上的墨汁，迅速将成型的想法尽数补充完毕，在夜琉提供基本思路之后更是进展迅速，霎时间把完整的河道疏通计划全部展现在纸上。
龙染还在继续拟草具体的数额和派遣人数，夜琉被他举一反三的能力震惊，也不知说什么，呆呆地看着龙染将这个静置大半夜的案卷霎时间筹备完毕。
直到少年如释重负地将这最后一卷问题解决，夜琉也松了一口气似的，龙染周身的气息也放缓和了许多，相比刚才的压力，少年给人的感觉也不再那么紧张。
男孩忐忑地看着龙染，希求能从他嘴里听到原谅一类的字眼。
不介意并不代表就不介怀，而且神女在整个灵陆都是被百姓爱戴尊崇的人物，又是龙染的母亲，当时贸然让对方受伤，男孩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少年揉了揉太阳穴，见夜琉盯着自己，过度操劳而有些昏聩的思绪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淡淡说了一句。
“你想要赏赐？”
这次他的计策行之有效，帮龙染解决了难题，于情于理的确该给一些奖励才是。
不料男孩连连摇头——
“不是不是！我是来给你道歉的……也……也请你母亲原谅我……我当时失礼……是我不对！”
现在冷静下来，两人又是年纪相仿，夜琉也不是不能理解龙染的想法。
少年晶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又细细打量了夜琉一阵，发现他身上的衣服似乎干净整洁了不少。
“帝江那家伙……是不是他和你多说了什么？”
神庙目前只有龙染母子和帝江还在，这猫又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衣服肯定不是自己洗的，如此一想，也就只有那个有特殊嗜好的神鸟会这样做了。
“对！他跟我说了你和你母亲的事情…我也清楚你当时不是故意打我！所以来道歉的！”
山里长大的孩子不通多少人情世故，直来直去的性格倒是让龙染有些意外，眼睛微微眯起。
“原来你认识到错误还真的会道歉啊……当时劝你不听反过来打人…我还以为…”
不打着想折辱夜琉的想法，调侃一下还是在龙染接受的范围内，在说了帝江那家伙贫嘴的本事可比他强多了！
“我真的错了！特别是你的母亲，我当时不该把鱼肉粥泼到她身上的！她没事吧？”
龙染翻了个白眼，摆摆手——
“用不着你担心，母后早就痊愈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在这里，自然得护好。”
本没有别的意思，见男孩的神色沉了沉，龙染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我收回前言，你的确有些本事。”
少年指了指书桌上的河道疏浚图——
“灵界万族各族百态不同，纵然妖力上有高低差距，但我认为这不是划分贵贱唯一标准，你有这样的本事，那也没必要这般畏畏缩缩！”
他小时候就听在母后讲的故事里听说过那样一个国家，万族万民皆平等，任何种族任何修为都可以从事百姓自己热爱的事业。
甚至皇室之内也是接纳别族通婚，没有差别和歧视，所有妖族都可以在那里找到自己的价值。
只是那地方距离翡龙实在是太远，也不是大国，龙染纵然很向往，也无法在母后不便行动的时候远行去见识一下。
但是即便没有见过那个国家的形形色色，仅凭流传在灵界的传说，龙染也深深地为千锻国祖辈的治国理念所折服。
万族万民皆平等……说得容易，做起来可就不是想想这么简单了……
和人族不同，妖族之间的差异非常大，也导致从分工到地位都会因为种族和血脉纯度的不同而产生巨大差距。
可这种出生就注定的东西，真的就能左右灵陆百姓的一辈子吗？
龙染很庆幸自己的母亲是出身平民的神女，她教会了他很多别的贵族不知道也不会看到的东西，也让他懂得了妖族其实不该因血统贵贱而互相歧视。
但常年经受追杀和鄙视的猫又一族并未具备这样的意识，更别说深受此害的夜琉。
男孩呆呆地望着龙染，一时间不明白他究竟什么意思。
两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僵持片刻，最后龙染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打不过我！很多地方都比不过我！但这也不意味着我就比你强！”
他用力敲了敲书桌，很明显对男孩的愚钝感到无奈——
“但我也做不到你这样灵巧地规划河道！你也有比我强的地方，所以没必要在我面前这么战战兢兢的！我不吃猫！”
真龙妖族在大多数妖族面前都会无意识产生一种血脉威压，和自身妖力无关，因为真龙在上古时期就是霸道无比的妖族，大多数种族都对真龙子嗣有着本能上的恐惧。
这也使得龙染在同龄人之间也很难交到朋友，反倒是巴结上来愿意做仆从的更多。
好歹夜琉敢直接对他说清楚想法，倒也算个胆子大的，他也不想把人吓跑了。
“你还吃妖族？！”
修出灵智的妖族在灵界律条中是不能随意捕杀食用的，猫又和极个别几个血肉有极大裨益的妖族也被算在此列，只因诱惑太大，多数人都铤而走险罢了。
“……你是真的傻还是装傻……”
少年都没有多余的心情吐槽男孩，起身走到夜琉面前。
“你要是想走，我不会拦你，但在外面未必就比这里好。”
龙染的确需要一个侍从，而且是足以成为心腹的侍从，不仅仅是利益上的关系，至少这个人必须尊重他并且愿意用生命效忠。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龙染虽然对夜琉没有多少了解，但也明白，这个已经没有依靠的猫又末裔，确实具备追随他的资质。
“要是不想到外面去，我可以给你准备一切你需要的，既已知晓我的身份，也没有必要怀疑我会骗你——”
月光下，少年的姿容冷峻而严肃，还带着一种让人难以辨明的疲惫。
不是邀请，只是给他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
“相对的，留在这里，你遇到的就不仅仅是身为猫又末裔的危险，还有所有对翡龙和皇室心怀不轨之徒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