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润泽眸光不闪，也不开口，却是默认了唐梓芊的话。
示意唐润泽坐下，唐梓芊将毛笔放下，落座在方椅之上，双手交叉的放在下巴下，定定的看着唐润泽，半晌都没有说话，似是在组织语言。
而唐润泽也是沉得住气的主儿，唐梓芊不说话，他就静默的陪着。
“润泽，你跟在父亲身边也有两年，应该知道做生意若是不能一家独大，利润就会大打折扣。可同样的，想要做到独大，就要有独大的资本，否则只有被蚕食的命运。”唐梓芊一脸正色的开口。
“姐姐的意思是……”唐润泽似是想到什么，可又不愿相信的样子。
“若是风调雨顺，村民即便会眼红我们的家业，却也是淳朴之人居多，只要我们给足够的银子，便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惜，北塞这个凄苦之地，每年饿死的人不知有多少，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当生存受到威胁，良知也会被泯灭，一旦灾情严重，恩人也可以拆卸入腹。”唐梓芊平静的说着一个她自己都不敢预见的结果，不见有任何的情绪波澜。
历史书上有那么多的例子，都血淋淋的在诉说着在生命面前，一切都那么的微不足道。
如今的唐家，在靠山屯已属于异类，除非能把利益普及到整个村庄，否则他们随时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打家劫舍都算是轻的。
“也许你会问，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做善事，救济村民，是吗？”唐梓芊定定的望向唐润泽，见他一脸恍然之色，心中不免有些欣慰。
以前在唐家的时候，他们的父亲不止一次的做过修桥铺路，施粥赠药的善事，可那时的唐家已经不是一般人就能撼动的，所以唐父可以施以善举，博得善人的称号。
而他们，根基太浅薄，完全不能相比拟。
“润泽，不劳而获的结果，定然会演变成升斗恩斗米仇。北塞虽天灾不断，却又不曾有过大的灾祸，还不到我们收买人心的时候。”这句话，唐梓芊说的自嘲不已，原来做善事并不是那么的单纯。“我们想要在北塞站稳脚，想要以后有能力夺回属于父亲的一切，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这其中定然包括人心，否则世俗的眼光就会杀死我们。而靠山屯，是我们历练自己的第一站。”
虽然唐梓芊并未仔细的分析利弊，可唐润泽若是再不明白，那就是单蠢了。
“润泽明白了，定不会辜负姐姐的期望。”唐梓芊起身，郑重的朝唐梓芊鞠了一躬，此刻他才明白唐梓芊为何要将这次租地的事情交给他全权负责。
“既然明白了，就先算一下我们接下来的花销，只怕手里的银子要不够用了。”唐梓芊无所谓的说着，她手里是有银子的，却不能明着拿出来用。
而唐润泽手中，估计就剩下二三百两了，接下来要如何撑得住这个局面，唐梓芊还得深思一番。
“姐姐不考虑找人合作吗？”唐润泽自是知道家底的，这会有些后悔当初由着唐梓芊大手大脚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们家缺的可不止是一文半文的啊。
“机缘未到。”唐梓芊笑意幽深的回了一句，心里却乐开了花。
是啊，她手里的银子不能直接拿出来花，却可以找人代替她拿出来，这样就不必再寻借口了。
而这个人选，自然非德济堂药铺的林掌柜莫属了。
心中有了决定，唐梓芊也不再犯愁，决定明日与馒头一起去县城一趟，与林掌柜打个招呼才好，否则唐润泽怕是没有底气运行后面的事。
而以他们的根基，在北塞弄出太大的动静，定会引起许多势力的注意，唯有云家这颗大树能够为他们遮风挡雨。
翌日清晨，唐梓芊便舒服的窝在马车里，不习惯有下人陪在身侧的她，自是不会带着文秀，这车夫也就由馒头来担任了。
进了县城之后，二人就分道扬镳，馒头去县城谈合作，唐梓芊直接去了德济堂药铺，依旧不知道自己的行动是一直落在别人眼中的。
倒是馒头一路上没少嘀咕，一副唐梓芊怕他携款潜逃的样子，好不委屈。
因唐梓芊的人参为林掌柜救了急，林掌柜对唐梓芊的态度十分好，在听了唐梓芊所诉说的原由之后，只是稍微考虑一下，便直接应下唐梓芊的请求。
莫说唐梓芊只是需要他出面来装一次投资人，顺便让外界误以为这是云家的关系户，就算是真的需要动用在北塞的云家关系，林掌柜也能自己做主，前提是不给云家招惹麻烦就好。
而唐梓芊所说的事，不会对云家有任何的影响，甚至是以后还能给云家带来商机，他会拒绝才怪。
在唐梓芊离开药铺之后，林掌柜立即给家主送了一封信函，言明一切。
虽然林掌柜不知道唐梓芊所说那些番邦之物是什么，可这里面的商机却是十分明确，以云家的庞大的产业，最需要的就是新鲜物资的诞生。
要说林掌柜也是有私心的，能够为主子抓住商机，好处自不会少了，而他帮了唐梓芊的忙，日后说不定也是多了一条出路。
正如林掌柜所想，云家家主的回信，这件事全权交给林掌柜负责，并且允许他动用北塞的云家势力，并让他随时汇报这边的讯息。
而若干年后，林掌柜更是为自己此时的明智之举点了无数个赞，唐梓芊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他的幸运女神，改变了他们一家人的命运。
按照约定，办完事之后就去唐梓芊之前住过的客栈，唐梓芊习惯性的住在走廊最里端的房间，馒头倒是轻车熟路的就找到她。
晚饭，二人让店小二送到唐梓芊的房间里，简单的四个小菜，味道只能算是尚可。
简单的用过晚饭，馒头却没有走的意思，而唐梓芊静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着淡而无味的茶水，也没有送客的意思，似乎两个人都有话要说，又像是都在等待对方开口说话。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天色见黑，唐梓芊这才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馒头看过来的目光，一如既往的那般清澈，好似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的灵魂更为干净的成年人。
只是，这样的目光如今在唐梓芊看来，却是那般的虚伪。
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能让他可以将心灵之窗空置的如此到位，就好像是一张白纸，让人不忍心去揭穿那原本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