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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贝思卡 第一章 探险

聂峰一到喀城,叔叔已经在机场等候,接他回家。叔叔在当地供职多年,聂峰还是小时候见过他面,早已印象模糊,此时见面已没了辈分的拘谨,如同好友一样。“毕业了?”“是的,也有了工作,我请了几天假来看您,顺便瞻仰大陵塔。”“哦,在什么单位上班?”“也是政府部门,不过不重要,他们都好?”“还好,我已让他们先回去了,你没先回家?”“没有,直接奔您这儿来了。”“噢”叔叔放下手中的杯子,仿佛在想什么事情。“家里有事吗?”聂峰关心的问。“没有”叔叔抬起头来道:“你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我安排人送你去看大陵塔,我这里还走不开。”“不用,叔叔,我都工作了,出来旅游一下,你还不放心?”“当然放心,不过这次看好大陵塔,你还是早点回家,最近这边形势不太好。”“怎么啦?”“连续二年干旱,收成不好,当局现在正为老百姓吃粮发愁呢。还有,当地流传,很久以前有一支高级祭司家族,因为回避非本教文化的入侵而迁隐到南部大高原,自从大塔陵从沙漠中现世,最近他们的后代忽然回来,称根据天象预测:地球将有一次大灾难,不朽的大塔陵也不能幸免,据史书记载他们的观星术非常神奇,所以现在当地社会暗流涌动,异常敏感。”聂峰脱口道:“如果大陵塔都不能幸免,还有哪里是安全的地方呢?”叔叔听了他的话,面色有些沉重,感叹道:“据他们说,人类历次大灾难都是由海陆之争引起的,早期人类居在高处,随着发展慢慢地向海洋进逼,现在恐怕又要从低处向高处退却了。”聂峰不以为然道:“我就看看大陵塔,许可的话再沿它边上的大河-塔里河看看,来之前已经通过朋友订好导游服务,不会有什么事情,放心吧!景区离这里远吗?”“还好,乘旅游快线,一个小时就可以直达景区。”“那就好,不知道现在游人多不多?”“没什么人,也没什么好看的,因为就没有怎么开发。”“是吗?当年狂风吹走沙堆,大陵塔横空出世,轰动世界,你那时还一个劲地叫我过来看,怎么才几年时间就为世人漠视了呢?”叔叔苦笑道:“刚才不是说了,现在好像已经是进入末世,人们又恢复了恋家求稳的心性,还有多少人想出来玩!政府连居民最基本的生存条件都无法保证,哪里还理会到它!”“哦。”聂峰含糊应了一声,心中也不知高兴还是沉重。

晚上,聂峰考虑再三,将放有威能甲衣的行李包放在叔叔家里,只带上一只小包,反正明教授说一切都已准备好了。有一件事情他没有和叔叔讲,他这次来喀城另有一个目的,他爱好考古,却对墓葬文物的研究不感兴趣,而是热衷于探究人类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有没有和外来生命接触的痕迹,他在相关论坛中积极捕捉征求信息,但是毫无收获,只有一个自称明教授的人见识不凡,给他信心,明教授以为:地球和宇宙都是开放的,宇宙中肯定不只有地球上一处生命地,只要地外生命足够的先进,便有可能造访地球,甚至在地球上也可能有比人类先进的生命,在默默地注视着人类,只不过他们都比人类先进,人类才处于被动,不能主动和他们交流,不然地球上那些刀削斧劈的巨大山川、匪夷所思的神秘现象、叹为观止的庞大建筑是谁的作为?明教授和他一样像一个论坛旅客,一直参与,很少公开说话,但是二人私下聊得很开。年前明教授忽然发信问他:“有没有去看过喀城的大陵塔?”“课业紧,还没有。”“想不想一起去考察一下?”聂峰明白他所说的考察的含义,感兴趣地问:“怎么?教授发现了什么目标?”“也没有。”教授在那头回答:“大陵塔本应绝世傲立,却一直在地下深藏不露,近年才离奇出世,它的背后难道没有大悬念!我到现在才有此想法,因为刚刚在景区里找到了可以帮助的工作人员。”“那没有用的。”聂峰和明教授直接道:“大陵塔作为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最神秘、最古老的建筑,不是仅仅供人观瞻的,也不大可能仅仅作为当时掌权者的墓穴,它的秘密要么与天有关,要么与地有关,与天有没有关系,我们看得清清楚楚(如果看不清,是因为我们的境界没有达到。),与地有没有关系,还有待探索,所以从常规入口进去还是等于普通意义上的参观。”“你的意思是?”“可以用一台先进的触探仪器沿大陵塔的外围绕二圈,探探下面可有异常。”“妙!”明教授心有灵犀,对他的灵感佩服不已,二人一拍即合,私下商量:由明教授先行准备组织,一俟聂峰放假,借旅游参观之机在喀城碰头,进行深入考察。这件事就是重华和传祥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叔叔开车送聂峰到了景点的市区接待处,果然有一个小团队在等聂峰,叔叔核实了一下导服,确实是当地的正规旅游公司,也就放心让他前去。聂峰上了高速车,一个文质彬彬的长者爽朗道:“你好,聂先生!”“谢谢,明教授!”“好吗?”聂峰和明教授神交已久,初次见面,便觉得一见如故,“好!就等你了。”教授一语双关,一路和他聊起了行程安排。

进入景区,明教授支开导服,领着他边走边简单介绍:景区管理很严,还好这段时间喀城形势不稳,他们又设法疏通了景区管理人员,把触探仪器等设备工具分拆带进了景区,才探测二圈,果然显示下面确有一条暗道,他们已选好在有大石掩护的一个点上实施开挖,不过暗道很深,好像不是砌成的而是从里面开凿的,所以得想办法切割,所有这一切他们每天都要组织一个庞大的旅游团队作掩护,明教授兴奋的低声说完,神情紧张又得意。

“哇!”聂峰终于面对着大陵塔,仰起头来,凝视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心中却表达不出丝毫景仰之意,在它脚下,一切赞美之词都苍白无力,一切无所谓的态度都荡然无存,后人看到它时固然震撼,但是当初建造它的人该有何等的魄力、毅力和智力,正所谓一流的技术、一流的组织、一流的构思!简单的讲,大陵塔就是把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垒成一个超级建筑,但是是怎么垒的,垒成后又怎么历经数千年而不倒塌,他和明教授探讨过,还是同意古人采取注沙法这种推测:砌一层加满一层沙,一块块石头在沙中翻高垒砌,成功后再把沙抽掉。反正不管怎样,地球上超过几千年的完整建筑除了它还有谁,也许这一次人类的文明就是从此而传播开去!

明教授理解他的心情,一直在他身边等他,等他继续往前走时才接着说:“先生,我们不仅应该臣服它的伟大,还要相信它很内在啊!”聂峰转过头来,他明白明教授说的意思,不好意思地说:“是啊,教授,我更加觉得它不应该只是简单地在此地一等几千年,只为我们来参观的。”明教授笑了:“所以我现在比你还要好奇和心急啊!”他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时间很紧,因为这事风险很大,我们计划今晚用带消音的大功率设备切割挖掘,如果如愿的话,明天我们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太好了,不过我—”“不要紧”明教授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你继续参观,晚上我们一起吃饭,讨论明天下午行动的细节。”事到头上,聂峰感到很突然,想退缩,但看着明教授热切的眼睛,他不好意思辜负他的信任,只好说:“谢谢!我叔叔说好安排车子接我回城区,还是明天下午见面好,一切你安排就行。”“OK!”明教授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聂峰看到不远处一个团队的成员正有的指指点点,有的在拍集合拍照,有的在眺望,旁边还有三二错落的人掩护着,不禁一笑,边走边继续参观。

他不知不觉转了二圈,意犹未尽。这时金乌渐下,微风不兴,巨大的塔面在阳光的辉映下,激发出强大的光华和能量,阳光、塔面和周围的沙漠,都被笼罩在厚厚的金色空气里,整个世界为之静穆。聂峰的心灵和身体瞬间拔高、膨胀和升华,何必去研究大陵塔是怎么造成的!何必去研究建造它的目的!数千多年过去了,人类惊动了整个地球,用尽各种资源心力,建造了遍布地球的高楼大厦,但是没有哪一座有它伟大,也许它的存在和出现不过作为标杆在提醒人类:历史已然久远,又有多少存留。

他在犹豫,不想去了,大陵塔如此神圣古老,如果他们的计划得成,恐怕会给盗墓者、猎奇者提供一条捷径,那对保护它很不利。在回来的路上,他一直陷于矛盾之中。

叔叔陪他用的晚餐,“怎么样?有何感想?”“不虚此行,古人比今人伟大。”叔叔微笑看他,不说话。“您好像不以为然?”“不是,谁敢轻视它和它的建造者呢!”“那您的意思是?”“奇迹就是奇迹,你既然参观了,发发感想可以,但生活并非离不开它。”聂峰虽然觉得叔叔话中隐含着的劝喻似乎正是针对他所行目的,便接着话道:“叔叔,路程如此之近,我还想看看大陵塔的夜景,您有办法吗?”叔叔看了他一下,有些不解,大概他认为聂峰不该有这种孩子气,难道阳光下看到的不更加清楚吗?这里是文化而不是街市!可是当他看到聂峰满含期望的目光,摇了摇头,起身到旁边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电话回过来:“今晚不行,得另行再约时间。”聂峰明白了,明教授的准备很充分细致,在他的内心,希望通过自己制造出一些干扰让本次行动计划暴露,他诚然不想因为自己的想法成功而给大陵塔带来麻烦,而且如叔叔所说的意思:就算是考察,也要由应该考察的人去考察。“那就去看看塔里河的夜景吧。”他有些失望的对叔叔说,叔叔理解年轻人的精力充沛和思想活泼,安排了一个工作人员陪他同去,吩咐他早点回来。

按理说现在是雨季,正是塔里河最壮美的时候,但是由于近二年的干旱,塔里河的水位不升反降,虽然隔着夜光,聂峰还是看到它的窘迫,除了中间一条狭窄的黑色水带,二边水草荒地的面积之大,说明它也无法抵抗老天的安排。塔里河绵延千里,中间只取不舍,急急而来,只是为了独自眷顾古老的三角洲部分,它成就了大陵塔,见证了大塔陵,如果说大陵塔真有神力相助而成的话,那么塔里河也一定是神早有此预见而先之手开脚踢的,现在她遇到了麻烦,那么大陵塔呢?他在河边徜徉,很晚才归。

因为一夜纠结,第二天他起床很晚,叔叔已经上班去了。“去就去吧,只要记着分寸就行。”他拎起小背包,让司机送到了景区门口。明教授已经在等他,告诉他一切顺利,已经成功割开一个方洞,他们进去后的后续事情也都安排妥当。到了现场,照例有一个大的旅游团队控制了地方周围,因为时间紧迫,明教授快速做了安排:东西都已准备好了,除了他们二人,再带上一个助手,聂峰随意道:“本来就是试探行动,二个人下去看看就行了。”他的意思是洞口太狭小,不宜人多,又暗示明教授年纪大了,担心他的体力吃不消,明教授却一脸郑重道:“咱们这次如果成功,必定会有伟大的发现,我是从事这一行的,当然不能落下,放心,我肯定跟得上你们!”接着让人递给他一只紧凑的行李包,里面口罩、面罩、透视眼镜、手套、绳子、手电筒、压缩氧气包、射线防护服、压缩干粮和水,一应俱全,聂峰又从自带小包里掏出自己的面罩放在里面,他看到他们甚至还准备了一只装有几只小老鼠和蛇的口袋。三个人穿好防护服,下去之前,明教授当着聂峰的面对自己的几个心腹交待:“你们轮流在这个点附近守着,我们上来之前会先和你们联系,防止有意外。”他们打开盖子,拎上一只公鸡,公鸡还活着,如此大家心里就先踏实些。聂峰先下,明教授居中,助手在后,

聂峰的体质好,又受过特训,所以行动很轻松,明教授虽然年纪大,慢是慢,不知是兴奋还是体格好,中途也仅小息了二次,所以没有明显拖后腿。三人互作响应,很是顺利。等他忽然感到体外有凉意,又发现头顶灯有散光现象,就停下来提醒了一下,明教授正感艰难,听说前面好像快到了,顿时精神一振,打了个赞赏手势,加快了动作。

如此又向前爬行一小阵,通道到了尽头,洞口也稍稍宽敞,借着头顶灯一看,前面是个石砌的河道,河道的水面距离洞口很深,在洞口的下方,有一只小石船固定着,微微颤动。明教授和明聂峰互换了一下位置,看了地形,助手也抽空检查了袋中的蛇和老鼠,并未发现异常,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在聂峰的帮助下,助手下了小石船,拿起船上的小石桨,撑开小船,向前划去,明教授和聂峰听着清脆的划水声,又兴奋又紧张。二个人简单地用手势交流了一阵,都猜想到这个河道肯定是通过沙漠地下河连接到塔里河,既是为了大塔陵里用水方便,也是为了对外交流方便,如此岂不证明了大陵塔内有生命迹象,二人都露出了会心的一笑。不一会儿,助手在对话机中告诉明教授,前面有一个向左的岔口,明教授想了想,让他先划回来,小船又轻松的划到了洞口,明教授和聂峰互看了一眼,在头顶灯的光照下,聂峰看到明教授的脸孔明显比下来阴暗了许多,但二人都是胆子颇大,又见水流浅缓,这一步应该也很顺当,船儿小,三个人恐怕承受不了,再说上面也需要一个人接应,二人商量,聂峰留在上面,教授上也了小船。小船向前划去,在刚才的岔口停了片刻,聂峰调亮头顶灯,看到小船选择了左转的方向。周围又恢复了寂静,他稍稍支起身子仔细打量四周,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除了石壁和水,什么也没有,也没有声音,向下看去,黑色的水面是安静的,不注意看,几乎不能发现它在缓缓流动。他关掉头顶灯,让自己休息一下,明教授会有什么发现呢?他猜明教授抢着要下去,究竟是考古学家的天性呢,还是对自己的不放心?应该是后者,他想起下通道时教授对弟子们的交待:只有他发出上去信息,才能被认可,如果自己和助手上去而没有他的话,肯定被拒绝,有此一着,河水又没有危险,所以还是放心下去才能对事情有所把握。聂峰心中一哂,这时他心中已没有了探奇的冲动,哪怕教授回来能带给他天大的喜讯,他也宁愿立刻回到阳光下。他拿起对讲机呼叫教授,对讲机没有信号,他的心中咯噔一下,明明刚才还用过的,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了信号呢?他不由得不安和焦躁,根据约定,一旦对讲机不能联系,小船马上返回原位,但是他等了很长时间,什么动静也没有,又不敢扯了面罩大呼,四周完全是死寂一片,比荒野中还可怕,他脸上的汗水涔涔而下。他现在进无所进,退无所退,只有不停的联系,时间一点点过去,恐惧越来越深。也不知等了多久,一声极轻微的响动,惊起了他,他赶紧拧开头顶灯,往洞口一看,吓了一跳,那条小石船又回来了,驳在原来的位置,船上空空如也!聂峰登时吓得血管倒流,全身发软,便要晕倒。

这大陵塔还真邪门,看上去好好的,不动声色就让二个人踪影全无,最离奇的是小船竟然会自己归位!聂峰的第一本能反应就是往回撤,一口气爬了小半程才停下,惊魂甫定之下,想想这样回去断然不行,没有了教授,他的弟子们会把自己弄死,这通道里还是安全的,不如再回去看看。他又倒着爬回洞口,调过身来,已是浑身无力,只好先稍作休息。也许在通道里待得久了,想活动一下身子,其实内心想研究一下小船,石壁上刻有抠槽,他试着下了小船,小船和桨的颜色黝黑光滑,触手生凉,石头而已,哪里有什么奇异,但终于不敢驾船前行,又爬上石洞。

他实在累得动不了,只能在这个刚能容得一个人蜷曲坐起的空间里发愣,尽管焦躁、后悔,但是想发泄一下都不行,他也不知道他能做什么,他现在已经可以断定他的结局并不比明教授强多少。他打了个盹,浑沌嘈杂的大脑有了片刻的清醒,就是这片刻的清醒让他又听到了些许轻微的声响,在这绝对安静的环境里,任何一点声响太敏感了!他立刻凝神倾听,确有声响,不是小船,竟在洞内,他调亮头顶灯看去,几只蛇和老鼠正在地面上快速行动,一看也是非常烦躁,看到灯光,又惊慌逃开。他这才想起,也许刚才在洞中来回爬行时,没留意装动物的袋子,它们也不知怎么竟跑了出来。过了一会,小东西们见没有动静又回来,仍然在他身边反复嗅闻、窜来窜去,胆子大的溜过他,到洞口张望,看看不行又退回,反复在那一块地方活动。他心中一动,老鼠和蛇都惯于打洞钻洞,它们聚集在一块地方不停地试探,莫非下面有出口?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他驱散了小动物,自己爬着摸索起来,如同刚才的毫无头绪,这个范围不大的地方没有给他带来希望,他左右上下捶过,下面的发声确实不一样,但找来找去、又按又摸,几乎是一寸一寸研究过去的,却毫无收获。他绝望的抬头,面前几对亮晶晶的眼睛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似在等待,又像嘲笑。他扩大的研究范围,最后又累得不行,回到洞口补充了食物和水,边休息边思想,再后来又下了小船,让身体放松一下。绝望的时候每一次都能发现希望,期待的时候一无所得又回到绝望,这就是此刻他的处境。

最后他是无意找到秘密的。他第三次下到小船上的时候,开始奇怪小船为什么停在此处不动,他抄起石桨四周一搅,原来在前面一根石梁挡住了它,明教授和他的助手当时用桨将它向外撑开才得前行。他现在对这里的空气都心存畏惧,对漆黑的流水也不敢掉以轻心,先用石桨反复捣探,又仔细检查了防护服,这才慢慢下水。他把小船撑开,试着抬了抬石梁,有些沉涩,但不算太费力,石梁像是个轴轮,他尽力让它平转到头,靠住墙壁,再爬上洞口一看,最后的愿望果然实现了-洞口地面一块石头被移开,有台阶可下(看来上面的洞口是它的保护,大塔陵的设计真周密啊!),这个洞口比上面洞口大多了,他循道而行,此时前面有没有危险已在他的脑后了。大通道经历了好几次拐弯后,明显感到是倾斜向上,甚至要猫腰爬行,好在无甚障碍,只是闷热难当。途中曾见过一个孔洞透下来光亮,这对他来说是多么亲切!才二天时间,他已经觉得阳光是那么珍贵!他在此休息补给,顺便拿出压缩氧包给氧气瓶充氧,然后继续前行,直到尽头。通道往右一拐,乃是一间石室,无门,但有一道很高的门槛,挡住了几只先到的老鼠,它们正在试图蹦过去。

石室不大,里面空空如也。这时头顶灯的电能已经耗尽,幸好还有随身宝,他打开光源,细细察看四周,这一看,虽然人热得快要晕倒,心却凉得要死,在塔底通道口,犹能探出空声,直壁也有抠坑,而这里就是一个毫无缝隙的大房子,找不到任何机关迹象。他心力交瘁,回头已不可能,知道自己不久就要葬身于此,反正此处没人,索性放开声音大喊:“大陵塔的灵!大陵塔的主!我聂峰只为一时动了探奇之心,误撞至此,今日就要和你们一起作木乃伊了。”说完已是筋疲力尽,再也不作它想,就地躺在石室中央,等待生命的终结。他没有了力气,也没有了希望,头脑里飘浮着父母家人,还有同学好友,死不足畏,只是自己正是发轫于硎之际,却一事无成,有愧于社会的培养啊!

懵懵懂懂之间,感到头边似有异物,一个声音在发问,先用了二种语言,他不懂,又用英语,最后用了中文:“你从哪里来?”“我从中原来”他的大脑自然而然地回答,那个声音又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我没有想过要获取什么,只是好奇大塔陵而来。”“你现在想得到什么?”“不想”接着一阵沉默,良久,问答声又在他的意识中响起:“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让你出去。”“什么事情?”“带贝思卡出大塔陵,去它要去的地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恐怕不能。”“只要你愿意,我会让你做到。”他下意识地点头,头边的声音说:“你先跟我学二段咒语”,他轻轻点了点头。意识声音开始教咒语,第一段比较简单,只有三个单音节词,和一个四音节词,发音陌生奇特,麻烦的是音调,有的尖声,有的粗声,而且音量比例也有要求,虽然如此,他还是很快就记了下来。下面一段就难多了,由三句话组成,每句话有若干个词,单音、双音、三音、四音的都有,发音一样生僻,音调和音量也都有节奏和比例要求,他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恢复了精力,他一遍一遍的学,一遍一遍的记,又在心中反复对照,心无旁鹭之下,总算又勉强记了下来。他记的时候并没有出过声,但也感到喉咙奇痒无比。意识声音也不来管他,有问就教,任他一旁练习,直到他滚瓜烂熟了,才对他说:“好了,你出去吧。塔内有难念短咒,塔外需要帮助念长咒。”末了又说了句:“门在门外,闻声即开。”说完再没有声息,四周又恢复了寂静。但他的大脑还在飞速转动,他不敢马上起身,怕记乱了咒语,仍是躺着不动,心中默记,等到确认熟记无误时才睁开眼睛。尽管身边什么动静也不再有,但是他知道刚才决不是在梦里,在大塔陵里,可是什么事情都不可以常理度之!他也不敢再打开随身宝,怕冒犯了意识声音的主,他虽然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意识声音的主必是高等生命无疑。可以出去了,他心里一陈激动,浑身也有了精神,摸出水袋,已所剩不多,他一口气喝尽,高等生命既然说出“门在门外,闻声即开。”那么先出去再说,如果不是这句话提醒,他怎么会想到房子的门会在门外!他摸索着跨出门槛,用随身宝一照,墙壁上一样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他在墙上又拍又打,又捶又跺,哪里有什么反应。“这动静已够大的了,会不会是一个梦?”他对刚才在石室中的一幕怀疑起来,突然想起高等生命所教育的咒语和训示:“塔内用短咒,塔外用长咒。”他清了清嗓子,朗声一念短咒,有门訇然而开。他心中大喜,求生的希望大增,再用随身宝的灯光一照,毫不犹豫的跨了进去。

刚跨进去,只觉得里面窸窣窸窣一陈灰尘劈头盖脑洒了一身,他也不以为意,摸索而前,走不多久,就觉得颈部奇痒,他知道这一路过来,必是防护衣哪里蹭坏了,忍不住伸手去抓,这一抓不要紧,只感到越来越痒,很快痒遍全身,痒入骨髓。他双手交替,在浑身乱挠乱抓,无时片刻间,已火速脱光全身,只觉得双手来不及抓挠,边抓边在墙壁上乱擦乱蹭,却不能稍减分毫。他象疯子一般,狂嗥不止,一会儿倒地乱滚,一会儿向前狂奔,哪管得摔身撞墙,也根本辩不清这竟也是一条斜向下的通道。他在完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连滑带滚,囫囵砸到底,冲开一块石头,撞开了一个洞口。

通道底是一个浅槽,槽中有大塔陵的精华:无色陨沙,沙虽不多,见血沾身。不消说聂峰早已体无完肤,就差骨折头断,他在浅槽中这一滚,陨沙如芝麻沾麻团,然后生了倒剌一样,一点点往肉里面钻。他醒来后,浑身散了架一般,先掉了二行泪,好在身上虽然还是大痒,比起梦魇般的刚才真是舒服多了。他忽然想起,忍不住责骂自己,高等生命明明告诉过他塔内有难念短咒,自己没能想起来,几乎送了性命。他坐起身来,觉得身体有些异样,感觉身上皮肉比以前硬重,用手摸摸也是如此,以为是伤口的原因,也不往心里去。再下意识的摸摸手腕,随身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挠掉,他双手在槽内乱摸一气,也没能找到,倒摸出一根杖来,心想自己现在真真切切一无所有,一根杖也挺难得的。他站起身,又摸索到刚才被撞开的洞口,依杖而行,待到尽头无路可走,这次他没忘记念短咒,果然又有一道门打开,人过后迅速关上。仅走数步,眼前忽现微光,他惊喜交加,看来真的出洞有望了,再一看时,心中一惊,赶紧退后缩在墙角,原来洞室中已有人在,二个人的头顶灯对照之下,他便认出正是明教授和助手。

此时此地遇上明教授,他的心中非但没有激动,反而警觉起来,心想先看看二人的动静再说,注意力一集中,便感觉不到身上的痒了。

他既知在大塔陵内咒语的重要性,心中虔诚的念起来,也不管长咒短咒,一遍遍念下去,同时心中暗暗称奇,自己的遭遇已经算是奇特的了,不知明教授二人又碰上什么好运气,一路找到此地。他虽然心中犯疑,但一边不忘暗念咒语,一边注意二人举动。

洞室中间有一石棺,和大塔陵内见到的所有东西一样,光光的,里面什么也没有。教授二人进来已有一段时间,又对洞室作了反复检查,认为疑点还是在石棺,所以围着它打量。明教授盯着石棺,聂峰盯着明教授,他的助手倒没有这分耐心,也幸亏他没有置事其中,所以能忽然感觉有异,侧耳细听后,随即朝明教授打了个手势,二人立刻关上头顶灯,蹲了下去。聂峰以为他们察觉到自己,正想现身相向,马上也感觉到一个轻飘飘的诡异的身影出现在洞口,象幽灵一般悄悄的移向石棺。他心跳加快,眼前的影子绝对是真实的,有影无形,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幽灵?“贝思卡!”影子发出声音,他又是一惊,因为这种声音发音的音调和音量竞和咒语一样。“贝思卡!”黑影又念了一遍,却什么动静也没有。他感觉黑影停留了好长时间,才向洞口移去。

明教授和助手蹲在石棺旁,大气不敢喘一口,更不敢稍动一动,饶是他们心理素质一流,人却蹲得腰酸腿疼,黑影就在明教授的头顶,没发现他已是万幸,好不容易等它走了,二人才挣扎着站起。聂峰几乎要叫出声来,因为他站在最里最暗处,看得真切,黑影并未离去,掩在门口,没容明教授有任何举动,一股疾风冲过来,明教授的脸孔被捂得严严实实,双手恰似被无形的绳索绑住动弹不得,聂峰看到他抵在石棺上,狂扭一通后,无力的瘫倒下去,石棺对面的助手被眼前模糊又恐怖的一幕吓破了胆,站定在原地一动不动,黑影如法炮制,使他窒息而死。聂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胸腔如要破裂,口中狂念咒语。黑影又在原地站了好长时间,毫无声息,似在感觉,最后才绕室一圈,灭然而去。

聂峰不敢松懈,他也学黑影,一动不动,凝神感觉洞口以外的声息,又慢慢的移到洞口察看,黑影真的离去了,他这才如释重负,瘫痪于地。让他欣慰的是:刚才黑影的发音提醒他,那个叫贝思卡的东西可能就在洞室内。

他不知道贝思卡是何物,也不知道怎么带走它,只能用高等生命教他的呼唤法:“贝思卡!”“贝思卡!”,但是洞室内没有任何动静,静下来一想,又试着念一通短咒,喊一声“贝思卡!”,他一遍一遍的喊,越喊越急,既怕惊动黑影回来,身上又奇痒起来,也不知喊了多少遍,内心焦躁起来,既然明教授思忖石棺,黑影也在石棺旁呼喊“贝思卡!”,那么“贝思卡!”必与它有关,当下举起杖来,对着棺底一陈乱戳,只听得喀喀声响,石棺被轻松捣碎,这才惊骇杖的厉害。他一手执杖,俯身用另一只手摸索,费力的拖出一长条匣形物,此外别无其它。他不假思索,剥下助手衣服,穿在身上,仍是左手执杖,右臂挟着长条匣,口念咒语,径朝前去。

咒语再开启一道门,进入一个大洞口时,这才感受到真正的光亮,原来是大塔陵的参观厅。此时似已午后,游客正默默而返,他心中大窘,因为自己与游人大为迥异,惟能全然不顾,口念咒语,屏息观心,只往前走。奇怪的是所遇之人,或视而不见,或淡然相向,虽然如此,他如茫剌于背,慌慌张张,好不容易出了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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