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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福德山(上) 变志

重华心凉了半截,失落之下,唯感疲乏。聂峰和大主管一样,给了一个他不愿回答的问题,让他去做一件他不愿做的事情。他冷静下来,摇摇头,二个人不一样,大主管是穷奢极欲之下,仍在作长生不老之想,而聂峰是孤苦伶仃漂泊了一辈子,只想拥有一个温暖的小窝。若不是牵涉到福德二族之事,他是多么乐于看到,他也会像帮助福德二族一样帮助他实现,现在都不可能。当好事变成了烦恼,他才想到在一件事完成后,如果即时抽身而退,心里是满意的、轻松的、愉悦的;如果还贪恋留下,作下节想,便如隔代持家,出力不讨好,无不多余。现在孔定每天带着族人下坡垦荒刨地、伏桀领着一帮小伙子猎取丰厚;福先生和德先生你来我往计议族中事宜,相得益彰,也许不久,二族联姻,迅速壮大,如果自己现在已经脱离他们,他日再来,又得热烈,皆大欢喜,强如现在无事瞎操心,自寻烦恼。也不知坐了多久,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主意打定,便向元宝山走去。因为心气浊重,他缓缓而回,也不在意方向,也不问日头长短。离元宝山远远的,他闻到一股腥臊气,着实被呛了一大口,忙憋住气想快走过去,又听到一阵嘈杂的咋呼声,当然来自伏桀福旭他们,停下脚步一瞥,地上一片狼藉,都是牛羊等大小动物的尸身,横七竖八,有的血肉模糊,有的还在抽搐,却都睁着一双暴突的眼睛,一边自有人在宰剥。他只看得一眼,便要作呕,伏桀等人看到他,很是尊敬,忙要上前问候,他挥一下手,疾步离开。福先生正和书谈着,听有人报,忙起身相迎,请他坐下,书更是长深躬道:“金先生,家父让捎些鲜果给你和族长,谢他分了不少作活器具。”重华一时不明,福先生笑道:“他们想挖窑洞,很是吃力,我让他们拿些镐锹去用。”“是吗?”重华看着书,面色稍缓。书连忙递上果篮,请他品尝,他随手拈了一颗,书这才喜道:“是的,现在快多了,家父还说要请你和族长得空去看看呢。”福嫂和福慧本在忙活,这时也赶回来,福嫂道:“金先生,谢谢你,这次把我们吓得不轻!”他微笑着和她点头,看着福慧的眼睛满是期待的看着自己,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又看看一边羞涩端庄的书,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对福先生讲:“族长,湖边水大偏僻,以后约束族人少去那边。”福先生道:“已经警示大伙了,我和书刚才正说着这事。”重华又和他道:“我看到伏桀他们捕猎太多,天气尚暖,肉食不能保藏,便是暴殄天物了。”福先生答道:“他们和我说了,如此猎法,实是为了得皮毛御冬。”重华谆谆教道:“你们当思一步步从苦难中来,虽然境随地迁,仍要记着俭啬。”福先生和在场族人都点头称是。书又道:“我们把窑洞挖大些,夏冬时族长这边亦可安排些人去住。”重华又道:“这时仍当多收割些干草晒干揉碎了备用,捕猎时尽量留活蓄养,又可生仔,又可图毛,不可心中只图省事。”福先生道:“先生所言极是,这段时日大伙儿忙着落实住居,刨田下种,事情多了,便有些偏颇失察,回头我便召孔队长及各支长老,还有你-”他看了看福嫂,福嫂亦明白地点头。“俱要勤生俭活,不失先生带我们来此殷望。”又转头和重华作躬道:“还请先生今后多加训示。”重华点点头,又问道:“石老前辈去哪里了?”福先生忙答道:“他和我们一起回来时,便不高兴,自回先生居处,后来再使人看望时,已经不在,玉壁船刀还挂在那里。”原来重华从大高原回来,每每念着致胜的上古金刀,赞不绝口,有一天他和石干抽空一起去附近的玉山,寻得二块上等玉石回来,请福先生依样琢了一口,只是尺寸小了些,要送给石干,福先生为表心意,又在刀身上雕了大船图案,石干不要,赠于福孝,福先生每每要见重华和石干时,便使人将刀挂在他俩的居所,二人便携刀过来,所以福先生如此说。重华听了心中着急,忙道:“既如此,你们各自忙去吧,我去找他。”福先生和书要相送,他只是不肯,福慧道:“父亲,我和弟弟送先生?”福先生看看重华,笑道:“也行,这样才是待师之道。”福慧送了一程,拉住重华问道:“金先生,他呢?”重华看着她面无表情的道:“不知道,你走后我们便也分手。”“那他去哪儿了呢?”福慧着急道。“不知道。”说完也不顾她怔在那里就要哭出来,自拉着福孝的手道:“知道你父亲为什么把你的名字改了,今后更当多为他人着想。”福孝点头恭敬道:“是。”“回去吧。”他吩咐姐弟俩转身回去,这才回到居所。

福先生目送重华回居所,又招呼书回来坐下,欣慰道:“来日我便请金先生选择良辰、落实礼仪,与你们早把事办了。”书感激不尽。福先生又问他道:“你适才说你们族人迁居到此,固然准备多年,但最重要的是一本古书指引,却是怎么回事?”书谨答道:“只知道家传一部古书,上面列有山川地形,后世不断校对画注,所以得知路线。书中又有观星之法,能早知风雨天气,故能择时而出。”福先生悠然神往,良久才道:“我等族人既有金先生佑助,又有大船可依,犹得漂泊数年方至,就像瞎子走路,哪比得你们胸有成竹!”又好奇道:“可有书名?”“不知道。这书是世世代代单传,现在由家父执管,我小时候听爷爷和父亲讲,好像叫王什么书。”“王书!”福先生叫出声来,又慨叹道:“好有气魄的名字!”“好似这样,我也没见过。”福先生笑道:“你都成人了,还不传你?”书不好意思道:“早着呢,总要等我成家有后了才行,现在只教些口诀字样。”福先生拍拍他的肩:“也快了,这不是马上的事!”书又红着脸点点头。正说间,福孝走过来,福先生问:“金先生回去了?”“是的,父亲。”“你姐姐呢?”“他去妈妈那儿了。”“叫她过来,书还在这儿,也不过来说说话!”福孝去了,一会儿福慧来到,不耐烦的道:“父亲,什么事?”福先生不高兴的道:“没事就不能过来坐一会儿?书都在这儿大半天了!”书有些惶乱道:“族长,没事,我也要回去了。”福慧不情愿的在一边坐下,二人都不说话,福先生对女儿道:“这样,你写几个金先生教的字让书看看。”福孝去取了木板和炭管,福慧按父亲的意思写了山河日月四个字,书看了惭愧地摇摇头,表示不知,福先生笑道:“难道你识的字倒有不同?写出来看看。”书便写了同样四个字,福慧看了,鄙夷道:“这哪里是字,画符都不像。”福先生喝道:“你不知道就算了,怎么如此轻视!”福慧偏过头去,哪里肯服。金先生又和书道:“果然相差甚多。”又谈论些各自族中风俗情况,德先生已差了数个族人来接书,说最近常有野兽出没,夜行还是小心些。福先生亦以为是,送了书一段,又私下和他道:“回去先不要说我们交流王书的事,怕你父亲知道了另有考虑,影响婚期。”书答应了,赶紧回去。

重华站在居所外面,居所厚实高大,很是齐整,建造得又快,不唯对他尊敬,也想到石干身高,足见福先生孔定用心,族人拥戴,但他和石干很少在里面住,此时稍一扫视,便知石干近日未曾来此。他知道石干和乌婆婆在漫长的岁月里,相知相近,虽非夫妻情赛鸳鸯;虽非兄妹情同手足,因为自己无意救了乌婆婆,石干便甘心以身作仆,此次听了青干一言,顿时心急如焚,不知乌婆婆回深海后又遇到什么大麻烦,但仍守着主仆之份,回来报信福先生,又亲自接回福慧,这才离去。他会不会独闯大海呢?抑或去找青干问个明白?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去宁湖边,但愿能守着石干、或者青干,甚至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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