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誉当然愿意跟农机研究合作。
在“农业的根本路在于机械化”的号召下, 此时经在全国范围内掀起推动农业机械化的浪潮,各地研究农用机械的单位都是香饽饽。
如果仅凭一个水锤泵就能搭上首都农机研究的顺风车, 那可真是上掉馅饼。
他半点磕绊没打,干脆地点头同意。
对于这个结果,黄骏没有丝毫意外,他用力与对方握握手,笑道:“那行,你把图纸给我,如果可行, 就先生产来几台样机。里马上要办一个全国水利机械项目的成果展示,要是时间来得及, 没准能把你这个也加进去。”
没到他们研究的办事风格这样雷厉风行。但是现成的图纸刚被他寄给南方那家农具厂,他暂时拿不大型水锤泵的图纸。
戴誉与他商量:“黄研究员, 我手头没有现成的图纸, 要不你们先报纸上的那个, 我这两再抓紧时间绘制一个的。”
“什么报纸?”黄骏有些糊涂。
“就最一期《农业机械报》上面的。”戴誉一头雾水地问,“您不是报纸才找过来的吗?”
“最近单位事忙, 我还没过一期的农机报呢。是我们副说你这边有个水锤泵的项目,让我来找你谈合作的。”
戴誉:“……”
他让对方稍等, 返回实验室, 取来自己的那份《农业机械报》和小型水锤泵的图纸递给他。
“这上面有详细的工作原理和结构图, 您先吧,我今会尽快将大型水锤泵的图纸赶制来。”戴誉顿顿,又与对方说, “我们的校办工厂暂时不能让水锤泵顺利投产,但我觉得水锤泵兴许能惠及部分农村地区。以就给《农业机械报》投稿,将这种水锤泵的原理公布去。昨收到南方一个农具厂的问询信件后, 我经将最初的那份图纸寄给他们。不知道这件事对咱们接下来的合作会不会有影响?”
听他的一番解释,黄骏从报纸里抬起头来,意外地盯着他两秒,才笑道:“这很好啊,没什么影响。我们与各地的农林水务局合作,也是为普及推广大型水利设备的。如果那家农具厂能率先生产这种水锤泵,也算是配合我们的工作。”
黄骏拿着那套小型水锤泵的图纸半晌,又与戴誉约定下次面的时间地点才告辞离开。
郭师兄早听到门外的动静,知道戴誉即将与首都农机研究合作,也很替他高兴。
“首都农机与咱们学校和华大有过不合作,他们那边来以研发大型农用机械闻名,现在市面上能到的拖拉机播种机之类的联合机组,多数都自他们研究。”郭师兄鼓励道,“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你好好把握吧。有这次合作经历,以后他们要是与学校再有什么合作项目,你也可以争取一下参与项目的机会。”
他这样熟悉农机研究的事,戴誉问道:“师兄,你之前是不是也参与过他们的项目啊?”
“我在三年级的时候,参与过24行小麦播种机的项目,那次真是受益匪浅。”郭师兄建议道,“既然那边催得急,实验室里的事你就先放一放,把图纸交再说。”
他都快留校任教,以对于戴誉这个才上一年级的生,并不将他当做同门师弟,有时候还会将对方当成自己的学生待。
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可遇不可求,他才不禁言提醒几句。
既然师兄如此说,戴誉干脆接受对方的好意,找个没人的地方画图去。
一直忙活到晚上九点多,他才重画完大型水锤泵的图纸,收拾东西返回宿舍。
戴誉进门时,宿舍里有陈显和佟志刚二人。
不过,这二人一坐一立靠在一起,陈显正捏着棉花球,神色紧张地往佟志刚脸上涂抹红药水。
佟志刚仰着脸,被笨手笨脚的陈显弄得嘶嘶哈哈地直吸气。
到戴誉回来,陈显像到救星似的,赶紧对戴誉招手道:“支书,回来的正好,你来帮佟志刚涂药水吧,他太能挑毛病,一直嫌弃我手重!”
戴誉放下书包,去水盆里洗手,才接过消毒工具,边往他青紫的伤口上涂药水边问:“你不会是跟人打架吧?”
说完又觉得不太可能,对方平时挺低调的,在学校里能跟谁打架。
“没有。”佟志刚叹口气,“回家一趟。”
戴誉然,这是被家揍……
自从与丁玲玲的事情被迫公开后,这俩人经不再刻意掩饰彼此的关系,平时上课吃饭都在一起。
得戴誉都有点羡慕。
毕竟这二人是同班同学,作息十分同步。不像他跟夏露,能偶尔忙里偷闲约个会。
“你跟丁支书的事,被家里知道?”戴誉然地问。
“嗯,佟蕙回去添油加醋告的状。”不知是被伤口刺激的,还是嫌弃佟蕙,佟志刚蹙着眉,一副强自忍耐的表情。
“你傻啊,不会在学校猫着?你一直不回去他们还能把你怎么样?”戴誉觉得佟志刚有点死脑筋。
陈显赶紧帮忙解释道:“不是他自己要回去的,下午从图书馆来以后,蹿来两个穿绿军装的人,把他强行带走的。”
这年头有军装穿的人不,他也分不清那俩人是不是军人。
“那俩人突然冒来,还把我吓一跳呢!”陈显一个山里娃,啥时候过这种阵仗。
“你和丁支书都经是京大的高材生,你家里怎么还要反对你们的关系?”戴誉觉得这一点有点迷惑,当初他考上京大以后,夏露父母可是很快就接受他。
佟志刚没提丁玲玲家庭条件的问题,叹气说道:“我爸上的是他战友的女儿。”
“哦,不会是上次在餐厅过的那位田同志吧?”戴誉捋清一下人物关系。
佟志刚点头。
那这关系确实有够乱的,那位田同志显是跟他继姐一伙的,难怪他那会儿的表情跟吞苍蝇似的。
戴誉没再提佟志刚家里的糟心事,要再等两年,他与丁玲玲的问题便能很自然地迎刃而解。
毕竟贫农身的丁玲玲,才是根正苗红到不惧任运动的王者。
此时的这点小挫折,就当是经历一次感情的考验好。
处理完他的伤口,戴誉问二人:“你俩吃饭没,我好像有点饿。”
“我晚上吃的馒头蘸酱,但现在也感觉饿。”陈显摸摸肚子。
佟志刚:“我还没吃呢。”
得嘞,戴誉接过陈显递过来的暖瓶,又翻一包挂面。
三人用热水焖一暖瓶黏糊糊的挂面,就着雪里蕻咸菜吃一顿宵夜。
戴誉一门心思放在实验室那边,对于室友的感情问题并不担心。在他来,要这二人的心意够坚定,很快就能修成正果。
次日是与夏露二哥相约面的日子。
两人下课往学校东门走的时候,夏露还提起佟志刚被打的事。
“你咋知道他被打?”戴誉挑眉。
“佟蕙说的。”
戴誉:“……”
他错过什么关键剧情吗?
“你怎么跟她搅合到一块去?”他拧眉问。
“今在校学生会面时,她跟丁玲玲说话,我听到的。”
“……”戴誉,“等等,我到底错过啥?你怎么还跑学生会去?”
“这几你总在实验室呆着,有些事即使我说给你听,也找不到人啊!”夏露解释道,“校学生会增设两名副秘书,你们系的商学姐是学生会副主席,她推荐丁玲玲。另一个名额要从生物系或者经济系选一个,然后丁玲玲就商学姐推荐我。”
“嗯,算她有眼光!”戴誉觉得让她去学生会锻炼锻炼也好,不然自己在实验室的时候,总得惦记她。
“今中午我去学生会跟商学姐碰面的时候,就到那个佟蕙,说话阴阳怪气的,反正不太讨喜就是。”
“她跟你阴阳怪气?”戴誉拧眉问。
“不是,跟丁玲玲。不过丁玲玲好像变厉害,两人在学生会办公室就吵起来。”夏露表情古怪地说,“虽然还没上任,但是经可以预料到学生会的工作环境会有多糟糕。”
“反正她们也不会拉着你吵架,你管她们干嘛?”戴誉以过来人的口吻宽慰道,“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要管,先抓主要矛盾,你跟学生会处好关系,再搞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基本就可以在学生会横着走。”
又感觉不太对,问:“校学生会是男的女的?”
夏露忍笑:“是法律系四年级的学兄。”
“哦,那还是算。”戴誉话锋一转,“商学姐为人也很不错,她是个副主席,却是主抓组织人事工作的。既然是她把你招进去的,你还是跟着她混吧。”
“副秘书本来就是协助副主席工作的。”夏露他又开始小心眼,好笑地白他一眼。
二人一路聊着,很快就到学校东门。
夏川经在校门口等着。
两人快走几步,戴誉抱歉道:“二哥,不好意思啊,我们教授拖堂。”
夏川无谓道:“没事,我也是刚到。”
“二哥,你吃晚饭没?”夏露提议道,“不远处有个国营小面馆,要不咱们过去吃点吧。”
三人来到小饭馆,点菜以后落座。
夏川将一个文件袋拿来推给戴誉,介绍道:“目前国内的有机型都在,欧美苏联的一部分机型参数也有,但是不太全。”
“这就经很好,我自己在图书馆什么都没找到呢。”戴誉语气颇为诚恳。
不过,他并没直接去翻那个文件袋,而是从包里掏一个信封递过去。
他表情疑惑,戴誉解释道:“这是以我们京大物理实验室的名义,具的借阅重要资料的保密协议。”
夏川打开那个信封,果然是一份保密协议,保证借资料仅供实验室内部交流参考使用,根据其中数据得的课题结论,不会公开发表。落款是实验室负责人的签名和京大公章。
“这个倒是不用。”夏川笑着推拒。
他给的资料都是经过筛查处理的,没有什么涉密信息。
“你帮我们这么大的忙,总不能让你凭白承担那么大的风险。”戴誉劝道,“你就收着吧,万一以后有人问起,也好有个交。”
他早就跟郭师兄说过,这些资料是从相关单位借阅的,对方需要他们以实验室的名义具一个保密协议。
如此,等他的资料拿回去以后,也能约束一下实验室里的人,不要将资料随便外传。
夏川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但是对方这种谨慎的态度,他还是欣赏的。
原本是在堂妹的面子上,帮对方一点小忙。不过,既然这个未来妹夫是个能拎得清的人,那他也不介意多与对方来往几次。
因为有夏露在,几人的话题大多是围绕他们在滨江的生活展开的。
夏川从始至终都没问过,戴誉在的实验室具体在研究什么课题。
而戴誉也没打听过,夏川到底在哪个研究工作。
彼此拿捏着分寸,一顿饭吃得也还算自在。
得到夏川给的资料后,戴誉并没有急着将其带回实验室。而是按照郭师兄的要求,将课题需要的数据搜集整理来后递交上去。
忙完实验室里的事,过不到一个星期,他便从黄骏处得到确切消息——
第一台水锤泵样机经生产来。
“这么快?”听到消息时,他还有些诧异。
最先投产的水锤消除器还没什么动静呢,研究那边的水锤泵居然经有成品!
“收到你那份图纸的当,我们就直接送去城关农机站。”黄骏对于他们的效率也颇为满意,解释道,“主要是里先就近找个试点,考察一下提水效果怎么样。”
戴誉理解的点头,既然是打算全国推广的水利设备,总不可能草率拍板。
“咱们的试点选在哪里?”他接过话头问。
“在龙湖公社的吴溪大队,我们副率领研究员们在那边开展社教活动,刚刚确定吴溪大队为农业机械化的试点。正好他们那边经开始播种冬小麦,需要能够大量浇地的水源,我们打算将第一台样机安装在他们生产队,先提水效果。”
黄骏笑着邀请道:“你跟我们一起去吴溪大队吧,验收一下水锤泵的安装和使用情况。”
戴誉虽然对于去龙湖公社的两小时车程有些犯怵,但还是欣然应允。
不过,与首都农机研究统一行动的好处很快就显现来。
再次来到龙湖公社,他乘坐的交通工具终于鸟枪换炮!
从自行车变成拖拉机!
这台拖拉机也是本次给吴溪大队农业机械化试点添置的设备。
事实上,这次的重头戏是这台东方红拖拉机的试验,而他那台水锤泵是被捎带的。
他与黄骏,以及另一个徐研究员一起坐着拖拉机突突突地进村时,几乎得到全生产队的热烈欢迎。
即便地处首都郊区,这也是他们全龙湖公社的第一台拖拉机!
吴溪大队的生产队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比宏村生产队的韩队要年轻许多。两前他就被告知,拖拉机会被送到他们生产队。今一大早他便计算着时间,兴奋地召集全生产队的男女集合,敲锣打鼓喜迎拖拉机的到来。
戴誉本就被拖拉机突突得头疼,这会儿再被社员们围在车边对着耳朵吹唢呐,觉自己快要失聪。
从扎着大红花的拖拉机上跳下来,戴誉从热闹的人群里钻去,远离震的锣鼓声,总算让耳朵恢复正常。
他处的这块空地,除他,还有个叼着烟蹲在地上的汉。
那汉他是从拖拉机上下来的,便问道:“你也是那个什么研究的?”
戴誉摇头:“我是京大的学生,这次算是借调吧。”
听说他不是研究的,汉似是松一口气,然后对他抱怨道:“公社非要在我们生产队弄什么试点,废鼻子劲弄来这么一台拖拉机,这不是瞎胡闹嘛。”
的生产队都是抢着买拖拉机,戴誉还是头次听说不要拖拉机的,他的眼神便有些疑惑。
“要我说,无论啥机器都没有人可靠!”汉吧嗒烟,叹道,“这大机器把人能干的事都抢着干,那我们这些人还能干啥?”
戴誉失笑道:“在拖拉机现之前,还用牛犁地呢,牛把人能干的事都干,您也没觉得不对啊。”
“那能一样嘛,听说这个拖拉机的犁地速度是牛的四五十倍,活都让它干,我们还干啥啊?”汉一脸愁容。
与他讲不通道理,戴誉问:“您知道这个‘农业的根本路在于机械化’的指示是谁提来的不?”
汉摇头。
“正是主席提来的啊,研究在你们生产队搞试点,也是为响应党和主席的号召,提前帮你们生产队实现农业机械化,解放生产力,让社员们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来。”戴誉瞟他一眼,问,“主席的话你听不?”
汉没再与戴誉说什么,从地上站起来就一溜烟冲进前方那片闹哄哄的人群。
他过去以后,人群自动给他让一条路,有人起哄喊道:“支书,你不是说有它没你,有你没它吗?还跑来摸拖拉机干嘛?”
“给子扯这些没用的,我这是响应党的号召维护农业机械化!”汉洪亮的嗓门从人群里传来。
社员们围着拖拉机稀罕半,等人群散得差不多,戴誉才重坐上拖拉机,跟着那位汉支书和生产队,一起去距离生产队最近的水源。
生产队坐上拖拉机,就扯着嗓子给三人打预防针:“那个什么泵,我们按照安装师傅的要求放进溪水里,排水管道也经安装好!不过,我们的那片小麦地里,到现在也没到一滴水呢!”
闻言,戴誉与黄骏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咯噔。
若是这第一炮就哑火,以后的事情还怎么继续进行啊?
戴誉对于自己的图纸还是十分有信心的,不可能在设计上现问题。那问题的要么是农机站的生产车间,要么是安装工人。
汉也在戴誉身边嘀咕:“我就说嘛,机器不如人可靠。昨我亲自着那些小子安装的水泵,不过,那玩意儿按上就是坏的,还不如屁股底下这台拖拉机呢。”
本还再吐槽几句,不过到这是主席要求他们做的,他又自觉闭上嘴。
拖拉机载着几人绕过一大片冬小麦地后,又走十来分钟才停到溪水边。
下拖拉机,一那水锤泵的摆放位置,戴誉就松一口气。
找来几个在附近围观的年轻社员,指挥着他们将水锤泵一点点挪到溪水的最低洼处。
又回头对黄骏解释:“这个水锤泵适用于从低处高处引水的山区,如果在平原地区应用,需要留给它一米左右的水头,让进水端和水端有足够的落差,不然会降低水泵的扬程,甚至还可能不工作。”
黄骏点点头,帮着几人重将水管连好,等不到两分钟,便听远处那片小麦地的田埂附近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有人大喊着:“有水啦!有水啦!”
汉支书听到动静,转身就往麦地的方跑,噌噌几步便没踪影。
“样子效果不错!”黄骏主动与戴誉击掌庆祝一下。
试验一次性成功,戴誉也挺高兴。不过,保险起,他还是建议道:“如果还有多余的样机,可以去距离比较近的山区找个试点,测试一下水锤泵的最大扬程。”
黄骏乐呵呵地答应着,却在心里断定水锤泵的试制算是成功。
从龙湖公社回来,戴誉拎着汉支书给的一筐子秋梨,直接去章教授的小洋房。
给他开门的是章教授,而他的伴苗师正在厨房忙活。
“你这么晚过来干什么?”章教授侧身让他进屋,嘟哝道,“不会是闻着饭香味找来的吧?”
戴誉将秋梨放在门口的地板上,满面红光地说:“我来感谢您,顺便给您报喜的!”
“报什么喜?”章教授溜达回沙发,拿起没完的杂志继续翻。
戴誉自来熟地坐到他对面,笑道:“我刚从龙湖公社回来,咱们那个水锤泵的样机经安装试验成功!溪头的水可以直接引去小麦地,给小麦浇水!”
章教授平淡地“哦”一声,点头道:“那还不错。”
“我就是意来您道谢的!”戴誉感激地说,“肯定是您把我的水锤泵项目介绍给首都农业机械研究的同志吧?”
章教授哼一声,没承认也没否认,继续埋头杂志。
他一径盯着那杂志,戴誉也凑上去瞅一眼。
到专访人物的照片和姓名,戴誉似是找到同道中人一般,嘿嘿笑着问:“您也喜欢庄虎啊!”
这回章教授倒是挺痛快地点头。
戴誉语带诱惑道:“我认识北京乒乓球队的教练!为感谢您这次的牵线搭桥,我带您追星去,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