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厚重的脚步声，曹武之走进高二十七班的教室，原本应该是班主任开班会的时间，由于打架事件延后了；曹武之看了一眼教室的座位，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排的两个空位，他径直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全然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目光。
李秋阳坐在倒数第二排，此时他正趴在桌子上补觉，早晨起得太早了，眼睛实在是睁不开，直到齐彧凡走上讲台，听到粉笔触碰黑板的声音， 他才抬起头。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我是齐彧凡，你们的班主任！今后的两年我会和大家朝夕相处，我的为人怎么样，不用我自己说，你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等时间久了自然会对我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有喜欢我的，肯定也会有讨厌我的，没关系，正所谓众口难调，我不可能让你们每个人都喜欢我，但我会对你们每一个人负责，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这是我教学和为人处世的原则！课堂上我是你们的老师，课下我是你们的朋友，在学习和生活上有不顺心的事情尽管跟我说，能帮上忙的我会尽力帮，但是感情问题不属于我的帮忙范畴，因为我也还是单身，没有任何经验能传授你们！”
开场真的不像是个老师说出口的话，齐彧凡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实话实说，因为在以后的校园生活当中，他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老师的无奈、学生的苦衷，一应俱全！只有在学生们亲身体会了某些东西之后，他才会愿意或者说有资格去说教和提供帮助……
接下来是点名环节，齐彧凡拿起点名册，他的要求是说出自己的名字还有初中时代的出身即可，至于班干部和各种课代表的选择，他会私下里先进行考察，然后慎重决定。
“大家好，我是柳玉凝，来自颐仲初级中学！”
顺着声音，李秋阳的目光定格在柳玉凝身上，她坐在第四排，和自己刚好是斜线四十五度的位置，能看到她的侧脸；李秋阳愣了一会儿神，就看到不远处的杜成浩不怀好意的笑脸……
“秋阳，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上柳玉凝了？”
课间操时间，杜成浩尾随着李秋阳来到操场，直截了当地戳穿了他的心意。
“你别胡说，我可没有！”李秋阳拒不承认。
“骗不了我！这种事情我最在行了，就你那点小心思，我一看便知！”面对杜成浩的逼问，李秋阳没有再反驳，他就是这种性格，一旦被说中心思就沉默不语。
“你眼光不错，班里的女生我基本都过目一遍了，玉凝最起码能排到前五！而且我还知道她的艺术专业！”杜成浩自夸。
“什么专业？”李秋阳来了兴趣。
“舞蹈！多给我点时间，我保证连她穿什么颜色的内衣都都给打听出来！”
“你给我滚！”
2019年6月
桌子上的啤酒瓶空了一个又一个，王文兴一杯接一杯地喝，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柜台里面的女店主忧心忡忡，她仔细地盯着，生怕酒多乱事；李秋阳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嘀咕几句，女老板眉头便不再紧锁。
坐下来，李秋阳自顾自地倒了一小杯白酒，细细品味，将目光扭向窗外，正午的天很热，刚刚入伏，太阳正是给劲儿的时候，饭馆里没什么人，除了他俩，就只有一桌学生模样的小情侣亲亲我我，空调的温度恰好，路边的环卫大爷收拾好垃圾，坐在路边卷烟，一直白色的流浪狗嗅着路面经过，右前爪似乎受了伤，一瘸一拐，
王文兴似乎是累了，停止了。
“秋阳，我好累，真的好累……”
“哪里累？”
“心累……”
“告诉我原因……”
“我们分手了！”
本以为只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烦心，这句话让李秋阳刚刚喝到口里的酒格外辣……
“为什么？”
王文兴没有立即回答，又打开一瓶啤酒，李秋阳突然抓住了他的右手腕！
“说理由！”
“让我喝口酒……”
“说完再喝！”李秋阳逼问。
“因为够了……”
李秋阳愣住了，他放开了手，王文兴拿起酒瓶，直接往嘴里倒酒……
够了？这算是什么理由……
王文兴和女友在一起六年，磕磕碰碰从二十二岁一直相处到二十八岁，在当下“爱如快餐”的大环境中，显得难能可贵；李秋阳清楚地记得在新年同学聚会，王文兴借着酒劲儿宣布他和女友婚期将近时，脸上幸福的笑容，可这刚过了半年……
李秋阳是他的高一同窗，两个人性格相投，关系不赖，经常一起吃饭聊天，最重要的是王文兴和李秋阳在爱情的观念上和实践中特立独行——他们都拥有一个经历爱情长跑的伴侣，只是李秋阳的那位不在身边……
“够了是什么意思？”李狄阳继续发问。
“就是不想在一起了！秋阳，你可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烦她，整天就知道叨叨叨，我们俩现在说不到一句话就要吵架，几乎是天天吵，就连不说话，看着彼此也不顺眼，每天我都不想回家看她那张脸，烦死我了……”
“你们什么时候分开的？”
“上个周五……”
“是不是又在一次吵架之后？”
“你猜对了！那天我心里烦，找哥们喝了点酒，晚上回家，她一见我就叨叨个没完没了，终于我没忍住，就对她说了分手……”
酒瓶又空了……
李秋阳没再问下去，因为他懂得“话说七分、三分猜测”的“歪理”，脑海里倒是能想象到王文兴和他的女友吵架时的景象，一个受不了反复絮叨而最终爆发，另一个由于矛盾囤积而决绝……
换言之，两个人都累了……
各种复杂情绪的具象化，是李秋阳所擅长的领域，对心理学知识的积累，让他可以轻易地将出现在眼前的人形动物，分析透彻……
可是，李秋阳讨厌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他从不安慰朋友的挫折和不安，每个人的日子都是自己过活的，容不得他人插嘴。
“明明就累了，解脱了也好，可为什么你还这么难过？”李秋阳的问题变得略微尖锐。
“一开始不理解，直到分手之后，我才真正明白最难改变的是习惯这句话！我习惯了每天早晨起床，她会早早地把早饭做好，每天上午一个电话、中午一个电话、晚上一个电话；每天晚上，不管回家多晚，我们都会等对方回来才安心睡觉；习惯了每周六会我妈妈家吃饭，
周日回她的娘家消遣；她虽然脾气暴躁，可是却心地善良，她爱叨唠，却不霸道，每天不厌其烦地叮嘱我少抽烟、少喝酒、少熬夜，就算我做不到，她也会心疼我！秋阳，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分开了我才知道什么是彻骨之痛！”
“文兴，之所以会痛，是因为你从心里已经把她当成是的妻子……”
王文兴没言语，使劲儿地喝着酒，李秋阳不阻止，只添杯，因为从他的眼睛里，瞧见了快要溢眶而出的泪水……
李秋阳陪王文兴喝酒的同时，仕岩高中高三级部文科综合教研室里，齐彧凡正在电脑前眉头紧锁，通过查阅，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查到的资料，会带给他如此的震惊！
这种时候，应该来杯酒压压惊，无奈是在工作时间，不如泡壶清茶……
铁观音的香味还未扑鼻，却传来了敲门声
“齐老师好！”一个娇嫩、胆怯的声音率先入耳，王慧茹推门进来。
“来，慧茹，坐，我正要找你！”
王慧茹坐下，齐彧凡给她倒了杯茶，通透的香味在办公室弥漫开来……
“想好了吗？”齐彧凡发问。
“还没有！”王慧茹喝了口茶，小声回答，齐彧凡笑了笑，将另外一杯茶放到了她面前。
“再尝尝这个！”
王慧茹尝了一口，苦涩无比，难以下咽！
“慧茹，这两杯茶正如你选择艺考的这条道路，第一杯充满了芳香的味道，是因为在你的潜意识里，播音主持是你的希望，也是你的梦想，梦想最初的味道都是甘之如饴的，它承载了你全部的希望……”
齐彧凡喝光了杯子里的铁观音，继续说道。
“而这第二杯是苦丁茶，我故意放了很多的量，苦涩难咽，而这种味道恰恰是现实的写照！艺考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表面上看似乎是考大学的捷径，可是却需要你付出成双成倍的努力……”
听着齐彧凡的话，王慧茹的脸色略微有些变化。
“除了你自己，慧茹，你还要承受更加沉重的压力，就是来自你父母的阻挠！”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王慧茹的死穴，她没有说话，紧咬着嘴唇；看着她的表情，齐彧凡知道“心理摧残”的第一步奏效了。
“慧茹，你觉得自己真的有能力承受艺考的重量吗？”齐彧凡不给她思考的时间，连续发问。
“齐老师，你说得这些我都明白，可我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走艺考这条道路，因为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主持人！”
王慧茹似乎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她的目光坚定了许多！
“你确定吗？不会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不会！”
“这是一条艰辛无比、甚至看不到未来的路……”
“齐老师，我不怕！因为青春只有一次，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从王慧茹的脸上，齐彧凡好像看到了一个重叠的面庞……
“行了，慧茹，你先回去吧，作为你的老师，我会尽全力支持你的！”
“谢谢您，齐老师！我能不能再喝一杯苦丁茶……”
齐彧凡笑出了声，给她又倒了一杯。
“不苦吗？”齐彧凡问道。
“齐老师，您是八零后吗？”
“说起来，我是最大的八零后，1980年出生……”
“那您觉得，八零后、九零后、甚至是已经登上历史舞台的零零后，最缺失的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肯定地回答你，因为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所处的成长环境也不同，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我个人觉得恰恰是这股苦涩的味道……”王慧茹喝光了杯子里的茶，目光坚毅；默契有时候和年龄无关，齐彧凡只是觉得面前的王慧茹，像极了当年他所带的那个音美班里，那一帮他最引以为傲的学生……
“故事我慢慢地讲给你听，接下来我们要一起面对最为艰难的交涉了……”齐彧凡话锋一转。
“交涉？”
“你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