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嫧站起来走到巨大落地窗前，看着下面的街道：“马哥哥，我知道，你觉得我不正常，是怪物，被禁鬼缠身。不过你们想一想，这种想法是怎么来的？”
我差点脱口而出，当然是黎族人说的，而且有黄石公查禁，后有孙倪鉴别鬼怪，蔡嫧本人也的确前后反差巨大，之前她十分开朗，现在却古怪安静下来，这自然是禁鬼作祟……
想到这里我突然惊出一声冷汗。
枉我自诩冷静仔细，却不声不响走入了一个多数人陷阱。
许多人坚持的观点就一定正确吗？哪怕嘴上不说，但在郑良奎、黄石公以及亲眼所见的一幕幕潜移默化下，我内心基本上也相信问题出在蔡嫧身上。
这就像是一道早就剧透答案的题目，你看到时只会想着如何将这个答案凑对，如果过程得不到结果，那么就是过程的问题。
但若是蔡嫧并非禁鬼缠身，如她所说，那黄石公才是被禁鬼附体的禁公，那么会得出什么样的前言推论？
首先他坚持蔡嫧是禁婆就很好理解，因为这样能洗脱嫌疑转移视线，再一个是说服力方面，大多人眼里不会说话的蔡嫧难以自辩，不难联想，黄石公只需要暗地煽动，试图保护蔡嫧以收藏黎舟的郑良奎和当地无法容忍禁婆的黎族人必定势成水火。这时候还有什么人会怀疑黄石公有问题？
我越想越是心悸，但立刻我想到了一个明显的破绽：“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黄石公完全只需要摆摆样子就过了，他召出那个殷元帅，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我的傻哥哥。”蔡嫧笑道：“他当然不愿意了，不过他也是迫不得已啊。”
我猛地回忆起从头到尾保持在旁边冷目旁观的孙倪和陆阴阳俩人。
她们煞费苦心让黄石公再次过来查禁……
“想到了吗？傻哥哥。”蔡嫧拉了拉我的手腕，就像是一个真正亲昵的妹妹那样，她说：“原本就是你那两个女伴做局让他不得不过来啊，我猜，她们一定发现了黄石公有问题，所以黄石公只有两个选择，硬顶着不接招，可能被她们俩人直接下手，或者是缓和一点，主动出来证明自己没问题。”
经过她这么一梳理，我脑子里顿时神清气朗。
难怪孙倪站在黄石公旁边一直保持一种老神在在的姿态，哪怕他被殷元帅附体，孙倪也不见有任何惊诧，反而默许了整个实事，哪怕她对我解释，也更像是给自己找一个借口。
“不信吗？”蔡嫧捏着我的大拇指，有些顽皮道：“你打电话问问她们，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我毫不犹豫打电话过去查证。
听了我一番说辞，陆阴阳那头哦了一声，对孙倪说：“他猜到了，你说得不对，我就说，马烨不会那么笨的。”
我听得一阵脸红。
陆阴阳这才对着麦克风说：“基本上就是这样，现在没什么事了，就是毕竟死了人，需要做笔录。我们正在回来的路上。”
“慢着，先别挂。”我赶紧喊住：“那黄石公为什么会真的召来殷元帅？”
“不是他招来的，是孙倪用白鹿刀招来的。”
陆阴阳回答了一声就说我挂了，没电了。
一切都弄清楚。
黄石公骑虎难下，不得不出山坐实是蔡嫧的问题，否则孙倪就可能对他直接开刀下手。然而他想要糊弄又怎么能瞒过孙倪，一招借力打力，直接用真正的殷元帅符钳制黄石公，果然验证是正确的。
原本看着简单，没想到背后互相智力博弈步骤还有如此之多。
想到黄石公才是禁鬼附体，我又为自己之前替他抱不平有些郁闷，妈的，现在真是难分是人是鬼。
我继续问蔡嫧：“那郑良奎说，你和救了你的那些男人约……会让他们生病，也是假的吗？”
“傻哥哥。”蔡嫧似乎喜欢上了这么称呼我，笑得露出雪白牙齿：“他们毕竟帮了我，我就送了他们一点点小礼物做感谢，这也算约会吗？至于生病，这就得问黄石公了。”
她见我一脸愕然，忍俊不禁：“那我再告诉你一点，黎舟可不是我发现的，第一个找到黎舟的人是那黄石公。”
“真的？”
我心里已经相信，嘴上还是下意识反问。
“有什么好骗你的。”蔡嫧瘪瘪嘴：“这个你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他当时混在其他人之中，说是来帮救我，其实人最早到。我也是唯一一个看到他偷偷挖了洞的人，他想要用禁鬼把我制住，却没想到我们一族根本不怕这种小鬼。失算后，他就千方百计要对付我。”
“原来如此。”我只觉得头脑里最后的一些迷雾正在散开来，追问道：“那他是怎么找到黎舟的，还有，你们一族到底是怎么回事？”
蔡嫧想了想，正色道：“黎舟我知道大概在那里，不过找到也没有用，只有我哥哥和女人的骨头而已，我是要找船，不是找黎舟。至于他怎么找到的，大概禁鬼认为能够利用我们一族的骨头做什么法事吧。我们一族……”
她眼神变得有些迷茫：“我也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们一族是乘坐黎舟过来避难的，很多黎舟都和船分开，失去联系，族人们失散了很多，大多数都死了吧。不过只要船还在，就不能算是彻底死掉。”
我还想再问，蔡嫧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用她的话说，她记得的东西也很有限，太多的内容在漫长时间里消逝了。
既然到了这一步，我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我鼓起勇气问出我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蔡嫧，你们一族是不是会利用其它的方式死而复生，就像是你现在这样？”
“不是死而复生，是我们会回到船上，只要上船，就不用怕，可以回到祖地，也可以用黎舟回到这边。”她的解释让我有些费解。
蔡嫧很聪明，自然知道我想要问的核心是什么，她没有回避：“哥哥，这个身体在那次海难就已经死了，是我把她带上岸边的，所以你不要觉得我是坏人，我只是利用这个身体从船上回到陆地而已。”
她眼中闪烁着一种希冀的光亮，幽幽道：“我知道你以为我是鬼怪，不过我们真的不是，我们一族，我们一族很特殊……只要有船，有船，我们就不会变成那种无家可归的鬼怪。”
听蔡嫧说了很多次的船，让我对于这一艘奇特的航行物更加好奇，实在想要看一看，这种能够让他们不必畏惧死亡的神奇之物。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
我赶紧过去一把打开，来的人却不是陆阴阳和孙倪。
郑良奎的保镖阿学和阿里看着我，做了一个跟他们走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