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进入了九黎君的梦里？”罗子敷猛地捏了一个不动明王印，口念青帝咒：“东望重拜手，苍帝玉皇君。”
陆阴阳赶紧阻止她：“不要打草惊蛇，别忘了，这里头九黎君是无法力敌的，一旦被它认定为‘鬼怪’，我们都活不了。”
罗子敷这才回过神，一脸心有余悸：“真的么？不可能啊，我有青帝符护身，居然毫无预警……”
符咒法术这方面我也不懂，好在有陆阴阳补充道：“任何力量都是存在阶层的，只需阶位足够高，妖魔鬼怪都会被压制。”
面对罗子敷，陆阴阳仅仅是提醒，毕竟罗子敷是业内人士，很快回过神来，一脸凝重。
妖魔是可以被触碰的活物，按理说只要接触就能够感受到其存在，但实际情况中人体本身是有局限性的。譬如一个简单例子，空气中细小的昆虫路过，人很容易忽略；十四大蠹首面前，其他尸蠹几乎是全部被压制的，根本发挥不出任何能力；再者是如同鼇鱼这样的不可思议生物，直到我们在其体内一路前行很久才意识到它的存在。
鬼怪则更不必提，普通灵怪面对阳神就是此前我见过的那样，被九黎君随手擒拿，印在身上作为战利品。
“不过哪怕这样你胆子也真大。”罗子敷啧啧道：“你就没想过，万一是你判断错误被郑良奎一枪给崩了呢？”
我耸耸肩：“那也好过一直被压缩生存空间，你认为郑良奎拿捏住我们，我们三个还能有活口？”
陆阴阳仔细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说：“但其实你是可能被杀的。”
罗子敷精于炼丹，看得出她对妖魔鬼怪了解并不算深厚，一脸无所谓：“你想多了，既然咱们是在九黎君梦境里，那么就是以灵的形态出没，除非以特殊手段和法器，灵是不死的。”
“不，马烨是很可能死的。”陆阴阳摇头，纠正罗子敷说：“人的灵其实十分脆弱，这就和离开宿主的尸蠹一样，没有附着物作为杠杆很难发挥出自身特殊力量。”
她见罗子敷一脸不解，略略有些意外：“你修青帝符，应该学过《道藏》和《三洞经书》，不该不明白的。”
罗子敷有些尴尬：“我不太……擅长理论，我们三皇派是实践派。”
“灵之间的对抗，放大就是灵怪之争，再往上位阶走就是阳神互相之间的牵制与争夺。其核心本质是一样的，就是将‘消失’这个概念彻底融入对方意志之中，控制对方。”
这回我也听得入神，此前陆阴阳只是讲起妖魔一系，很少提及并非她们捉虫人一脉专业的鬼怪状况。
“说起来，倒是有点类似于程序和病毒之间的对抗。”陆阴阳歪头想了想，给出了一个较为形象的切入点：“灵怪之间的一般很少面对面出手，但一旦下手就必然有一方会消失，这个过程是双方开始互相侵蚀的过程，就像是两种颜料搅染，最后的‘颜色名字’只能有一个。另一位就会彻底消失，成为胜者的一部分。”
稍微给我解释了一番，陆阴阳这才道：“所以我说，马烨其实风险很大，你是在直接和郑良奎、郑守礼进行灵程度的侵染对抗，你知道吗？你差点就死了。”
我耸耸肩。
罗子敷也啧啧道：“你小子运气真好。”
“哪有什么运气。”陆阴阳摇头：“马烨是抱着必死之心去赌，如果他不赌，我们三人都会陷入九黎君和郑良奎设下的双重困境，自己就会逼死自己。”
被她当面说破让我有些不自在，我打了个哈哈：“结果总算是赌赢了，我买彩票从没中过，这回算是全都还回来了。”
陆阴阳神色复杂地看着我：“都怪我大意，反而让你们陷入危险。看来我还是学艺不精，就像陆循说的，还需要很多历练。”
“你们俩这么推来推去，装什么客气呢？”罗子敷打趣道：“反正咱们现在暂时没事儿，赢家是我们就行。”
“还不能这么说。”陆阴阳看向远处：“如果是外面正常环境，郑良奎父子的灵的确已经被马烨所侵蚀吞并。只是别忘记，这里是九黎君构建出来的梦境，除非郑良奎父子彻底自我认定‘消失’，否则他们是可以活下来的，就像是马烨现在的状态，重点是他们能不能意识到。”
罗子敷恶向胆边生，比了个手刀姿势：“那咱们把他们打捞出来，再杀一次？”
看她这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得了吧你，到最后还不是得我来动手，你差点就把我耳膜给叫破了，你练女高音啊？”
罗子敷脸一红：“我又不擅长打打杀杀，我只是炼丹而已，我那是担心你，是情不自禁好吗？”
所以说很多事不能看表面，还记得第一次与罗子敷见面，我还以为她是女杀手来着，结果只是佯装一股狠劲，其实还真下不了手。
我也不再开她玩笑：“现在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合不合适，你们听一听。”
计划很简单，就是继续往前行，九黎君的梦境里并非是天马行空的毫无逻辑，相反，里头很有研究的价值。尤其是对于我们几个眼下处于绝对弱势，先行探索九黎君这个梦境的源头，对我们脱困会有不小帮助。尤其现在摆脱了郑良奎父子，我们三人空前团结，更是机会恰好。
我说：“虽然我不知道九黎君到底梦境的最后有什么，但梦这种东西往往是现实的映照和重现，我们争取找到鼇鱼与九黎一族的真正关系。眼下我们最缺乏的就是信息量，有了足够的信息才能够做出策略来。”
“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罗子敷说话的架势完全没有一点询问的意思：“如果，我们进入的这个梦境，是噩梦。也就是说，我们一路往前，只会加速死亡，如果是这样呢？”
陆阴阳也沉默下来。
我们都知道，这样的可能性是有的。
生与死，噩梦与否都是一半一半的概率。
我笑了笑：“那更应该看看了，让九黎君都陷入噩梦的东西，说不定这样的东西能够让他醒来，如此一来我们也能离开梦境回去。”
罗子敷嘟囔了一声：“你倒是乐观。”
此时我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敲锣声。
这声音来自于黑棉花地的深处，除去敲锣声，还有唢呐声，吹号声，听起来就像是乡野间在举行白事丧葬。
“过去看看。”陆阴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