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的局面在继续。
我越来越发现，面对困境时真正最大危险在于身边互相之间的矛盾和不信任。作为有关部门代言人的陈主任，关键时刻自然是信不过我们这些“江湖人士”，对他们来说，政治正确才是第一位考虑的事。
以前我们是可以团结可以借助的“朋友”，但若是我们有所阻碍，也会被迅速划归到敌人的阵营里。
说到底，陈主任依旧是一个地地道道官员，她没有第六司工作经历，面对妖魔鬼怪事物依旧是常规处理的办法。
第六司司长李青就是截然不同的态度，他能够扛住巨大压力，让我们暂时性控制陈主任，并且作为第二个主管者发布命令。
外行和内行终究是不同的。
黄少校再次站在了我们对立面，他用刚直的嗓子喊道：“放开陈主任，否则我可以直接把你就地击毙。”
我笑了笑：“少说两句，保存体力，等一会儿就好。”
陈主任认真看着我：“马烨，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之前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这回，你是在正常状态下，挟持国家公职人员，对抗政府命令。你当得起吗？”
“我当不起。”我坦然：“不过有一件事从头到尾你都不清楚，眼下的状况，已经濒临失控。我绝不怀疑，以你们的力量，能够处理围堵好王灵官，可上百个，上千个，上万个呢？”
陈主任目光肃重：“你什么意思？”
我叹了口气：“你看，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你才会认真思考我说的话，我没有道听途说，也不是危言耸听。现在发生的是一件确凿的事，幽冥关打开了，阴间正在对北京进行对接覆盖，你可以看成是，北京正在变成一个巨大的阴墟。”
陈主任呼吸为之一滞：“你说得当真？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点头：“这很不容易相信，不过已经发生了。而且以王灵官做事的风格，不可能半途而废，这一场红雾想要几个小时内消除，难度不小。而且即使是几个小时，也足以在这座两千万人口的巨型城市里造成很多威胁了。”
这位女性官员目光闪烁了几下，说：“接一步谈话。”
我们俩到了角落处，陈主任对远处黄少校比了个不用担心的手势。
她沉稳说：“我知道眼下局势恶劣，一种未知的传染性精神癔症在北京散播开来，目前正在到处寻找隔离病人。卫生部还没有一个确切定论，只是初步检查判断说是幻觉引起的亢奋状态，情绪波动大……你是说，这都是幽冥关开启？阴间覆盖？”
我正要开口，只见灵犀再度浮现在身边。
“不止幽冥关开启，这回是万鬼门开，六天鬼神宫对准了人世间。”灵犀嗟叹：“阴间世界正在彻底融入北京上空，现在还是普通鬼怪，有主之灵进入还少，不过很快鬼神就能够过来了。”
我嗅到了一股战争的味道：“酆都大帝要对人世间彻底入侵？”
灵犀目光低沉：“已成定局，就看其他鬼神什么时候响应，只要有了第一个开头，剩下的都会效仿。阴间依旧是一个规则世界，形成惯例，就会变成一种本能。”
陈主任愕然：“入侵？阴间……那个酆都大帝，要入侵人类世界？”
红雾状态下，她已经能够看见灵犀——或者说大多鬼怪鬼神，人眼都能够可视，这就是阴间对北京城包裹融入形成的效果。
“以往阴间世界是禁止擅入人世间的，这次大规模展开，会带来以前从没有过的结果。”
灵犀犹豫着，似乎在踌躇是否说出那个结论。
我试探性问：“结果不会失控？酆都大帝如何保证，进入人世间的鬼怪还会听从他的控制？”
“不用保证。”灵犀神色忧虑：“他并不需要所有鬼怪都听从命令，他只需要他们按照本能袭击和摧毁这里的生态平衡结构。”
我脑子里猛地一闪。
是了。
酆都大帝可是搞破坏搞割据起家的，他最擅长这一套，破坏既有秩序，建立以自己为中心的新世界秩序。他破坏了昆仑洞天，建立了阴间体系，如今他不过是觉得时机成熟，依样画葫芦对准了人世间。
任凭疯狂的鬼怪捕猎人体内脆弱的灵怪，让一群人恢复成野兽，让丛林法则再次直接降临文明时代，就如当年他蛊惑鬼神们互相厮杀争夺领地一般。
卫生部的初步判断是“一种未知的传染性精神癔症”，用来形容被鬼怪附身，灵怪被吞并的人体恰好是非常贴切的描述。
这等于是将北京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功德林医院”，每一个人都在朝着宗阑的方向转化，不过是看早迟而已。
陈主任哪有之前的冷冽和官僚气，她一脸平静，反而沉稳道：“目前的应对你们可有什么设想？”
我心里感叹，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当着那些军人和其他手下，陈主任自然是要旗帜鲜明表明立场，这才是她为什么要和我们私下商量。她绝非是一个真正傲慢无知的人，这不过是她需要必备的面孔，或许只有具备高度形式化和能力才能在官员体系里获得发挥自我才智。
罗子敷比我先发话：“两个办法，一个治标，一个治本。治标的办法就是召集附近道门擅长劾召鬼神的人，参与到围剿驱逐鬼怪中，至少能够稳定一部分局势，保护一些重要的枢纽。”
陈主任点头：“那治本呢？”
“擒贼先擒王，治本只有一个办法，进入阴间，干掉酆都大帝。”
罗子敷面无表情：“只是这治本的路子，目前还有些遥远，需要修复可以进入阴间世界的辕韫车，然后才有进去一探究竟的根本。”
“恕我问一句外行话。”陈主任看向我：“既然阴间世界可以对人世间入侵覆盖，换句话说，这样一来我们也相当于能够直接进入阴间？”
灵犀代替我回答这个问题：“理论上是可以，不过这里就存在一个关键性问题。阴间和人世间是两个不同规则的空间，阴间只能容纳鬼怪之体，人世间却是鬼怪和实体物质二元一体化的。直接来说，鬼怪通过控制人的方式来影响破坏人世间，人要影响阴间，却需要将自己最脆弱的灵怪剥离进入，这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无异于自杀。”
“或许多一些时间，我们能够研究出一些特定的科学武器，进行大规模清扫处理，只是目前还不够。”
我苦笑一声：“相关情况陈主任你应该比我清楚，还是说，已经有这样的东西问世，只是我们普通人不知道。”
陈主任沉默了片刻，递给我一支卫星电话：“我知道了，这里我不会再干扰你们，有事你们直接和李青或者我联系，上面有我和李青的电话。我还需要去直接汇报情况，你们的建议很有用，我替北京城两千万人感谢你们。”
说罢她就要戴上面具出门，被我喊住：“你这么出去太危险了，罗子敷陪你去，眼下你不能出事。”
罗子敷也点头：“好，我尽力保证她安全。”
有阳神青帝在场，至少目前鬼神还没入场，罗子敷是绝对足够保住陈主任了。
俩人匆匆出了门。
留下黄少校和几个士兵，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帮助我们维持秩序，捉拿妖魔鬼怪他们不会，处理人的事却没有比军队更好的选择了。
没多久，塑钢玻璃门再次被人推开，外面的士兵没有拦来人。
摘下口罩，张道成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口冒热气：“这里有热水吗？帮我接一杯？”
我瞄到他身后是李司长，只是李司长似乎经历了什么大难，此时脸上还有些不好看，情绪起伏很大。
“怎么了？”
“没事。”张道成笑道：“应龙出现了，恰好被李司长看见。”
我心里咯噔一声：“鬼神入场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