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玉的眉头皱在一起，许久都没有舒展开来。
他拿着精致的茶杯喝完了那里面清亮的液体，直勾勾地盯着裘童，“啪”一声将茶杯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音来。
这着实让裘童意外，他反应很迅速，下一刻就“噗通”一声跪在了裘玉面前，“臣弟所说句句肺腑之言，还请主上明鉴。”
云羽柠这会儿大着胆子看了裘童一眼，脚步不动声色的挪到了裘玉的旁边，她听见裘玉淡淡地开口道:“起来吧，不必拘礼。”
女子瞪大了眼睛，来人可是要和你抢江山社稷和美人的啊！你不能这么掉以轻心。
不过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所以就只能在内心做做样子咆哮咆哮罢了。
许是和裘玉心有灵犀，男人转头饶有兴致地说了一句，“水滢，你怎么看？”
咳咳，云羽柠一颗心已经提在了嗓子眼，就怕裘玉当众叫出她的名字来，别人不知道有情可原，那是裘玉刻意换了一批宫人，但是裘童可就不一样了，他只要稍稍调查一下，往日的事情便可以浮出水面，再怎么想隐瞒也无济于事。
云羽柠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轻笑一声，“主上和王爷应该问问云妃娘娘的意见，毕竟人生大事，不能全凭主上和王爷做主。”
裘童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他一手猛的拍在桌子上，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云羽柠，讽刺的话语接踵而至，“难怪主上说这位是您的贴身婢女，胆子都这般大，果然不同一般。”
若是换做寻常人，必然都想着明哲保身，在这宫里都是能少说一句便少说一句，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不过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倒是胆子很大。
裘玉明面上保护云羽柠不动声色，“那都是我惯的，我觉得水滢说的有道理。”
裘童明显不满意现在的状态，但是碍于裘玉已经开口，他也不好拒绝，所以他就愤愤站起身说道:“一切全凭主上做主，臣弟先告退，晚些时候再来永乐宫。”
云羽柠视线旁若无人地落在裘童的身上，男人似乎感觉到了那一股探究的视线，猛的抬起头来，但是又什么都没看到。
他是铁了心想要找出昨日里在假山处突兀出现的女子，不过现在看来，裘玉身边出现的莫名其妙的婢女，还有这个新进宫的云妃都很可疑。
男人步伐慢了许多，直到云羽柠听见书房门“嘎吱”响了一声，她就咯咯地笑了出来，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裘玉的肩膀，“你这个弟弟倒是很有胆识，不怕死啊……”
她言语里的揶揄裘玉不会听不懂，男人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不如将计就计。”
云羽柠轻咳一声，所以说裘玉果真是那个挥斥方遒的人。
她插科打诨道:“主上，我与裘童素不相识，凭什么要我去将计就计？”
再者，她身上的伤口未痊愈，要是就这么莽撞的去了，那就等于送死。
裘玉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狠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云羽柠:“……”
裘玉是铁了心要自己陪他演一出戏，可是这个霸道的男人根本没有问问她愿不愿意……
云羽柠嘟着一张嘴，哼唧了一声，“主上现下的意思呢？”
裘玉慢慢站起身，一脚踹过去，书房的门便猛的合上，男人脸上表情凝重，这才小心翼翼道:“晚些时候裘童再过来永乐宫，你就假意同意。”
云羽柠向裘玉投去了不可置信的视线，后来想了想，哪一个帝王不是如此。
她生下来，待在帝王的身边，就已经注定了她是一颗棋子。
棋子的命运很简单啊，任人摆布。
云羽柠心里逐渐蔓延起一丝淡淡的悲伤，她苦笑一声，“好。”
其实裘玉不这么说她也会假意答应裘童的提议，一来如果这门婚事真的成了，顺便可以浑水摸鱼调查一下裘童和裘玉后宫的哪些妃嫔都有染，一旦调查清楚便抽身，远走高飞，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或许是她为裘玉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男人的一只手忽然从背后伸过来，抵达在云羽柠的腰上，他灼热的气息都一下一下扑在她的脸颊上，女子浑身轻颤了一下，不自在道:“主上，这里是书房……”
裘玉不动弹，将头就安安静静放在了云羽柠脖颈之间，他轻声道:“让我抱你一会。”
男人的胸膛就贴在云羽柠的后背上，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裘玉沉稳的心跳，空气一下子都变得安静了下来，云羽柠不再挣扎，直到裘玉忽然将她的身子掰过去，让她面对着他。
女子的一张脸在一瞬间就不争气的红了，脸上用朱砂点的假痣也花了一些，男人一只手捏了一下云羽柠的鼻尖，“我会保护你。”
云羽柠愣了一下，没想到裘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倒是无所谓，这条命她早就不在乎了，要不是腿上有伤，她早该离开这里了，根本不用折腾这么久……
她应该早就习惯了帝王的情绪无常，说出来的话也不是一言九鼎，所以她挣扎着逃出了裘玉的怀抱，“主上，不要愉悦了。”
裘玉脸上的柔情因为云羽柠这句话瞬间消失殆尽，他狠狠地拽住女子的一只手，声音都变得无比冷冽，“你是真的想嫁给厉王？”
云羽柠被这样的裘玉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男人这样子，额前的青筋条条绽开，整张脸紧绷，好似下一刻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你吞下，粉身碎骨。
女子轻轻点头，“主上怎么安排我就怎么来。”
她就像一个逆来顺受的小丫头，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又或者是她早已经看惯了这样的局面，只是冷眼给自己上了一层保护色，就这样任由裘玉折腾。
男人微眯眼眸，叹了一口气，“你退下吧！”
云羽柠松了一口气，她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收回自己的视线，自己的自作多情留给花花草草都可以，唯独不能留给裘玉。
所以她毅然决然的迈开步子打算离开书房，其实命运的齿轮应该在一早就决定了她要走什么路。
如果时光稍微后腿一点点，她绝对不会再以身犯险向裘玉提出这般要求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早知道。
男人的咆哮就是这个时候传入云羽柠的耳膜的，“你就这么不想留在我身边吗？”
不惜答应裘童的无理请求，也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后一句话裘玉是在自己的心里默默吼了出来，他现在也是一个怕失去的人，所以尽量都会满足云羽柠的要求，可是这样的举动会将她推远……
他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想要将自己在乎的女人保护好，留在自己身边，难上加难。
云羽柠脚步停下，头都没回，冷漠地回答道:“是。”
这是发自内心的回答，她的确不想在裘玉身边待着，以前的伤口她不会忘，如今拖着这伤痕累累的躯体，在这宫里也算是苟延残喘。
她留在这里不会快乐，所以她剪断了自己所有的翅膀，就像一只频临死绝的鸟。
裘玉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了出来，云羽柠只听到了“砰”一声，瓷杯就四分五裂，渣子就碎在云羽柠的脚边……
她还是慢慢抬起脚步，一步一步消失在了裘玉的视线里。
回到永乐宫她才松了一口气，婢女见她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问道:“娘娘，您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云羽柠摇头，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心不舒服。
心病还须心药医……
她抬起头，便看见浩浩汤汤的内侍和一批婢女，带了好些赏赐，从永乐宫的门口处过来。
“主上吩咐，这些都是赏赐给云小姐的，云妃娘娘的册封大典取消。”
云羽柠就跪在永乐宫殿前，听着内侍宣布裘玉的旨意，她的心慢慢沉下来。
所以她高估了自己在裘玉心中的地位。
“小女子领旨。”
她差点脱口而出，臣妾遵旨……
内侍的脸色也有点不好，劝谏的话随口而出，“娘娘这是何必呢，永乐宫里总比厉王府好一些。”
这是毋庸置疑的，比厉王府好千倍百倍，可是她不稀罕啊……
“多谢关心。”
云羽柠接过圣旨，盯着这一批赏赐过来的东西，怅然若失，心里空荡荡的，就好像被剜去了一块，疼。
内侍接着说道:“主上吩咐，请娘娘尽快梳洗打扮，迎接厉王。”
所以说，这是裘玉默认了裘童的请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