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撞到萧声林的车迅速后退, 停到一个不算远的距离时顿了顿, 又猛地向前冲去，似乎还想要再撞一遍, 人群尖叫着四散, 宋暄和拔腿向那边跑去, 却被刚刚还拉扯着司机的男人拉住，叫道：“您不能过去！危险！”
周楠惊慌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萧声林, 注意到尖叫的人群才迟疑的抬头, 瞳仁骤缩, 身体比脑子反应迟钝，下意识挡在了萧声林身前, 然而此时的萧声林却还有意识, 用尽全部力气将周楠推了出去。
“林子——”
周楠的声音透着绝望，宋暄和也奋力挣扎着抓住他的人。
“滚开！”
“宋少爷, 您不能过去。”
宋暄和有些打架底子，情绪激动时挣扎得让抓住他的人都扯不住，后面的车上马上下来了其他人，三个大男人才将他彻底摁住。
与此同时，救护车与警.车的声音呼啸而来, 仿佛劈开了天空的一道惊雷，盖住了慌乱的人们的尖叫声, 却无法阻止向萧声林快速赚去的轿车。
尖叫的人们也反应过来，那辆车是有目的的撞击，他们不再慌乱, 同时看向一个地方，有人满脸惊恐，有人捂住了眼睛。
这两三秒仿佛是由无数个不同角度的慢镜头组成，最后所有镜头聚焦在一个点——躺在血泊的中萧声林以及那辆离他越来越近的车。
砰——
呲——
剧烈的撞击声以及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传来，大部分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不愿意看到如此惨烈的画面。
其中却不包括宋暄和与周楠，他们清楚的看到斜面上再次冲过来一辆车，将那辆向萧声林撞去的轿车横着撞到了绿化带的大树上，车内的司机似乎受伤严重，直接昏迷了过去。
现场沉默了两秒，宋暄和一把挣开了抓着他的人，向萧声林的方向跑去，刚刚来的救护车上也迅速下来了医生护士，抬着担架跟在宋暄和身后向那边跑。
周楠紧捏着拳头走到撞树的车边，拉开车门将司机扯了出来，红着眼睛轮着拳头一拳又一拳砸在他的身上。
宋暄和从医生方面得知萧声林并没有生命危险后松了口气，见到周楠的动作抿了下嘴，走过去拉住了他。
“放开我，我他妈打死这傻.逼东西！”
“救护车马上就走了。”宋暄和压着沉冷的声音道：“这人我保证跑不了，你跟着救护车走，我等会过来。”
周楠顿了一瞬，终于恢复了冷静，他捏着拳头点了下头，嗓子里仿佛带着哭腔：“交给你了。”
“放心。”
救护车呼啸而去，宋暄和冷冷看着地上的司机，右腿刚刚抬起，下一波医护人员很快赶了过来，他深吸了口气，对同样赶来的警.察道：“这个人是国际通缉犯，这一次是有目的的行凶杀人，你们看管好他。”
警.察刚刚还想询问周楠打人的事情，听到宋暄和这么说，不由一愣，道：“你怎么确定？”
宋暄和道：“刚刚的交通事故你们可以查监控，他们还有一个同伙，已经跑了。”
说完，宋暄和就转身向撞开这辆车的越野走去，那辆越野车头撞凹了一点，车主倒是没什么事情，拿了个医生给的冰袋覆在脑袋上，倚着车门看着向他走来的宋暄和。
“哎哎同志！”警察追了上来，道：“今天这场车祸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我们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
宋暄和脚步一顿，那边的车主见他被人缠住，自动走了过来。
“我还有事。”宋暄和看了眼刚刚拉住他的几人，道：“那几个人是最开始撞开行凶车辆的人，你们找他做笔录就行。”
“这可不行。”年轻的警.察一脸正气，表情十分坚持：“你也得跟着一起，还有刚刚那个撞了人的，不要去医院就得一起做笔录。”
年轻警.察嘴里“撞了人的”车主走了过来，同时另一边一直在指挥事故的另一名警察也迅速向这边走来，他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晃了一圈，落在车主身上，笑道：“卫先生，我刚刚已经听局长说了，您作为这场事故的受害者，并不需要参与调查，可以回去好好休养。”
卫臣放下手里的冰袋，露出带着痞气笑意的眉眼，他看了眼宋暄和，对说话的警.察道：“受伤的是我这位朋友，我觉得他急需要治疗休养，不知道笔录能不能换个合适的时间，等他身体好了之后。”
年轻警察闻言一顿，道：“他身上一点儿伤都没……”
“当然当然！”他的上司瞪他一眼，打断他的话道：“笔录不着急，这位先生可以修养好了有时间再来。”
年轻警.察被上司拉着走远，隔了几步还能听到训斥的声音。
宋暄和转头看向卫臣，眼底一直紧绷的情绪松缓了些，认真道：“谢谢。”
卫臣将冰袋扔他手里，眉尾带着痞气：“萧声林也是我朋友，你谢什么。”
宋暄和就这么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略显嘲讽的笑容。
卫臣顿了顿，指着冰袋道：“行了，你和周楠是他是朋友我不是可以吧，你挣扎起来真是敌我不分，凶起来连自己脸上都能抡拳头。”
宋暄和将冰袋还给他，正色道：“我不需要，这件事真的非常感谢你。”
卫臣想了想，道：“那就请我吃顿饭。”
见宋暄和看他，卫臣挑眉：“难道你就是口头感谢？”
宋暄和抿起的嘴角松开，一直带着冷意的眸子终于露出笑意，道：“地方随你挑。”
“走吧。”卫臣指了下自己的车，道：“你现在应该要去医院吧，我车还能开，我送你过去。”
宋暄和确实急着去医院，也不推脱，只是迟疑地看了眼刚刚经过剧烈撞击，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大碍的越野车，道：“你确定不会让我受到二次伤害吧？”
卫臣啧了声，笑道：“你什么时候受到一次伤害了？”
宋暄和走到车边打开门，淡淡回头：“不是你说的吗？”
看着已经坐进车里的人，卫臣舔了下发干的唇，突然笑了一声，在原地站了几秒才走了过去。
一坐进卫臣的车里，宋暄和就察觉到了不同，见卫臣上车，不由问道：“你这车哪里改的？”
“自己改的。”卫臣发动车子，道：“怎么样？”
“不错。”想到刚刚撞车时这辆车的坚固程度，宋暄和突然有些心动，却也知道自己过段时间就会离开也用不上，所以只是问道：“你这辆车改成这样，得包括壳子全部换一遍吧，花了多长时间。”
“半年。”卫臣笑道：“我爸就是因为这件事觉得我不务正业，拉着我去搞医疗机器人，不然我还在开修车厂呢，他让我的梦想职业只能当兴趣玩，不过也不错。”
宋暄和道：“你这技术开修车厂倒是不会亏。”
卫臣挑眉，道：“难得听你夸我一句，我还以为你找不到我身上的优点了呢？”
宋暄和勾了下唇，没有说话。
“我还记得你见我第一眼，就对我特别不满。”卫臣继续道：“那时候在医院里，我想赔偿你都不要，我就在想我之前是不是得罪过你，后来想了许久都没想到，宋二，我以前真没得罪过你吧？”
“没。”
宋暄和很确定的答复。
“那你怎么看我第一眼就不顺眼，那时候你冒着大雨对我吼着叫救护车的模样我现在还记得。”
宋暄和睨他，道：“你能对撞了你男朋友的肇事司机笑脸相迎？”
话落，宋暄和与卫臣俱是一怔。
沉默了几秒，卫臣道：“你和萧渊穆，现在到底怎么一回事？”
刚刚经历巨大的起伏，宋暄和脑子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刚刚脱口而出的话让他本来就乱的脑子更乱，他闭着眼一边冷静地整理思绪，一边淡淡道：“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卫臣装傻：“自从萧渊穆走了之后，我们也没见过几面，就那次宴会我帮你忙你还恩将仇报避着我，后来周荣那事情也是，都没见你说声谢谢，倒是今天救了萧声林才听你说声谢谢，萧渊穆就更不用说了，我和他本来就没什么交情，隔了个太平洋就更没联系了。”
宋暄和嗤笑一声：“你和萧渊穆那医疗机器人项目还不够你们联系？”
听到宋暄和这样笃定的语气，卫臣也老神在在，语气无辜得很：“我的合作人都清清楚楚写在公司百科上，哪有萧渊穆。”
宋暄和闻言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不再说话。
沉默的开了一段路，卫臣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他道：“听说你休长假了。”
宋暄和从鼻腔里哼了声类似于嗯的音调，算作承认。
“你想好去哪没。”
“没。”
“我可听说你有打算了。”
宋暄和睁开眼，不耐道：“我发现你听说的事情不少，是多长了耳朵还是身边舌头长的人太多？”
卫臣顿了下，突然笑出了声。
宋暄和眯眼看他，卫臣道：“我发现，你似乎对我脾气格外差些。”
“这让你很高兴？”
“高兴。”卫臣笑容落拓，带着痞意：“这也是我对你来说很特别的另一种现象不是？”
宋暄和的目光在他嘴角的笑意上停留了几秒，这几秒的时间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卫臣的场景，于现在一样，一如既往的脸皮厚得坦荡荡。
到了医院，宋暄和迅速找到了萧声林的手术室门外，见到身上还已经包了纱布的周楠，他松了口气，周楠会去处理伤口，而且现在神色平静，意味着萧声林伤的没有那么重。
见到他们走过来，周楠打了声招呼，声音有些哑，对宋暄和道：“医生说林子没什么大事，虽然骨头断了几根，都没伤到内脏。”
宋暄和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面色却十分冷静，道：“那个司机伤的应该比林子重，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另一个跑了，估计找出来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林子应该也安全了。”
周楠听到宋暄和说起那两个司机，平静的脸上再次浮起怒气，咬牙道：“我想要弄死萧柏琮。”
卫臣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却十分识趣地没有出声，宋暄和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这件事会有个交代的。”
周楠发泄完火气，看向卫臣道：“哥们，今天谢谢你，别的不多说了，我知道你也不缺那些虚的，以后只要你有需要，我们三个绝对义无反顾。”
卫臣望宋暄和，意味深长道：“义无反顾？暄和也一样？”
宋暄和弯眼，勾唇道：“当然一样，不过你想我怎么义无反顾。”
见宋暄和爽快答应，卫臣笑了笑，转头对周楠道：“我和暄和都说好了，他请我吃顿饭，这件事就算是谢过了。”
周楠皱眉，道：“这怎么行，一顿饭……”
“就算是别人我也会救，何况萧声林和我虽然算不上多熟悉的朋友，但也是我的熟人，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车碾？”卫臣捶了下周楠的肩，道：“行了，是朋友就别说这么多了。”
周楠点头，眼眶还是有些红，对他道：“那也不能让宋二一个人请你，到时候林子好了，咱们三个一起请你。”
卫臣脸上笑意微顿，语气十分强硬：“不用这么麻烦。”
“那必须要的！”周楠坚持道：“你救的本来就是林子，就算是我和宋二不请，林子总得请你吧。”
“你们三儿一人请我一顿。”卫臣道：“分开请。”
周楠愣了下，想问为什么，可是转念一想觉得也是，请三顿至少比请一顿听起来有诚意多了。
之前他一直觉得卫臣和那几位大院最深处的太子爷一样，看着好说话其实疏离高傲，这一次与他说话，才知道自己其实误会了他。
宋暄和问：“医生有没有说手术要多久？”
“没有。”周楠道：“不过之前出来一个医生说过没什么大事。”
宋暄和点点头，刚准备继续问，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想到刚刚拉着他的几人，他抿了下嘴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然而他不接电话，那边便持续不停地打，铃声一遍又一遍的响着，周楠忍不住问道：“谁阿？”
宋暄和嘴角微抿，淡淡道：“我爸。”
周楠闻言点点头不再多问，宋暄和不接宋国超的电话太正常了。
他转头继续与卫臣说话：“算起来，你不只是救了林子，还有宋二，上次周荣那事，我堵路上赶不过去，如果不是你及时赶过去了，宋二现在也不能这么站在这里了，你一人救了我们两条命，这兄弟我交定了。”
卫臣听着一声又一声的手机铃声，对周楠挑眉道：“我一直以为我们早就算是朋友了。”
“不只是朋友。”周楠揽住卫臣的肩，道：“咱现在是好哥们儿。”
宋暄和的铃声还在响，周楠说完转头道：“你爸可真是锲而不舍，我爸一般打我两电话我没接就摔手机了，你爸耐心真足。”
卫臣也看向宋暄和，勾着唇道：“这医院里喧哗不好，要不你把手机关了。”
宋暄和瞥他一眼，对周楠道：“我去接个电话。”
说完，拿出手机向远处走去。
周楠愣了下，指着宋暄和的背影道：“奇了怪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宋二那小子接他爸的电话，原来我之前给他打电话他不接是我打得少了。”
卫臣脸上的笑意渐浅，淡声道：“他不想接，你打多少个都没用。”
……
走到僻静的角落，宋暄和才摁下接通建，淡声道：“什么事。”
“你没事吧？”
宋暄和嗤笑一声，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一次，萧渊穆却没有和他打哑谜，冷冽的声音有些紧绷，仔细听能够听出一丝愠怒和担忧：“那种情况下你过去也不能帮上任何忙，这种情况下，难道你不该首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宋暄和挑眉，语气技巧：“没想到远在一万多公里的萧家大少爷消息这么灵通，刚刚车祸还没不到两个小时，实时报道都得有个时间差，何况我刚刚还没看见记.者呢，萧少爷却这么快就知道了，可见真的十分担心我的安全了。”
最后一句话，宋暄和加重语气，一字一句，嘲讽之意不减一丝一毫的传入了萧渊穆的耳里。
“宋暄和。”萧渊穆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道：“我不认为这件是我的人做错了什么。”
“对。”宋暄和眼底满是冷意，嗤笑出声道：“你的人怎么可能错，当初你把他们放到我身边藏着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的时候就没有错，随时向你汇报的事情也没有错，这回事保护我的安全阻止我去救我的朋友怎么可能出错？”
萧渊穆垂下眼睫，浑身压抑的阴郁沉冷让进来想要催促他会议中断时间到了的路易斯都愣了下，后退一步对杨杰道：“他怎么了？”
杨杰也是刚刚进来，不过他比路易斯知道的多一些，因为华国那边的人便是先向他汇报，他才决定打断会议告诉萧渊穆的。
只不过，他以为萧渊穆此刻应该是担心的，所以叫上了路易斯一起让他放松些，没想到情况与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如此情绪外露的萧渊穆，杨杰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走吧。”杨杰低声对路易斯道：“我们出去。”
路易斯也知道这时候不适合再待下去，跟着杨杰静悄悄地进来又静悄悄地关上了办公室大门。
一直没有听到萧渊穆的声音，宋暄和深吸了口气，压住胸口翻滚的怒火以及其他一些不知道积压了多久而复杂至极的情绪，冷静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我先……”
“我胃疼……”
宋暄和一愣，张了下嘴，最后个还是没有将最后一个字说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萧渊穆淡淡道：“遇到紧张、厌恶、排斥的事情的时候，我的胃就会疼，可是每次我都能忍着，但是刚刚听到你的声音之前，我以为我这一次会忍不住了。”
宋暄和捏紧了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一股酸意直冲鼻尖眼眶，十分的莫名其妙。
“但是听到你的声音就好了。”萧渊穆微微低头，看着自己捂在胃上的那只手：“可你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又疼了。”
“宋暄和。”萧渊穆抿着有些苍白的唇，覆在胃上的手紧紧摁着翻搅般抽疼的胃，第一次觉得胃疼得如此难以忍受：“我怕你出事。”
听到萧渊穆沙哑的声音说出“怕”字时，宋暄和捏着手机的手爆出了青筋，本来只是酸涩的眼眶瞬间发红，他喉结滚了滚，深吸一口气才道：“我不会出事。”
萧渊穆扯了下嘴角，道：“可是我不敢冒丝毫风险。”
“我总有一种，”萧渊穆捂着胃的手紧了紧，腰微微曲起了些，声音却除了沙哑外听不出什么：“你随时可能离开我的错觉，宋暄和，你能保证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吗？”
宋暄和张嘴，嘴角扯出一点点笑意，他视线投向远方，看着虚无的一点，道：“我们说的是你派人跟着我的问题，萧渊穆，你转移话题的伎俩一次不如一次了。”
“那你爱我吗？”
萧渊穆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出之前的清冽，压得极低，也极为沙哑。
宋暄和道：“你现在在哪？胃非常疼吗？杨杰呢？”
“公司。”萧渊穆眼底划过一丝失落，刚刚微微弯了些的背又挺直了，一个一个地回答他的问题：“已经不怎么疼了，杨杰在开会。”
“那你现在立刻叫秘书进来，给你送些胃药，或者送你去医院。”
“没用的。”胃疼比之前减缓许多，已经到了他能够适应的程度，他走到落地窗边，看着遥远的方向，声音有些哑：“你不生气了好吗？”
——你不生气了好吗？
这句话在宋暄和耳边回荡，少年的清冽与男人的低哑融合，故作冰冷的青涩以及故作平静的成熟，声音与面容融合，将最初的萧渊穆与现在的萧渊穆重叠，宋暄和仿佛看到了萧渊穆此时低眸抿唇的模样。
靠在墙上，他的声音轻浅却认真：“好。”
不知是在回答手机对面的人，还是许久之前那个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此爸爸非彼爸爸，但都是叫过的爸爸。
欠债双更完成度：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