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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凯蒂布莉儿没有怨言地接受了这次打击,甚至在疼痛中还笑着,虽然她很小心地隐藏自己的满足。吉尔丹丧失了自我控制,向她证明了西妮,尤其是恩崔立对他的轻蔑已经将他的不满火上加油,增加到濒临爆发的边缘了。

她也知道,当恩崔立回来看到吉尔丹所加诸她身上的淤伤时,这火焰将会燃烧得更加猛烈。

西妮和恩崔立匆忙穿过银月城的许多街道,依照明显骚动声的指引前进。当他们到达了城墙,他们发现波克被一个发出绿光的球体包着。没有骑者的马匹在一打受伤呻吟的士兵身边走来走去,而一个老人,也就是巫师,站在光球前面,捻着胡须,正在研究这头被捉的魔像。一个高阶的银月骑士不耐烦地站在他身边紧张地抽动着,并且紧握住他插在鞘中的剑。

“赶快毁掉它然后完事。”西妮听到骑士对巫师说。

“喔,不!”巫师宣告说。“它太神奇了!”

“你是打算要、永远把它定在这里吗?”骑士厉声喝斥。“你看看四周——”

“请原谅,长官,”西妮插嘴说。“我是路斯坎巫士塔的西妮。也许我能帮上一些忙。”

“很高兴见到你,”那个巫师说。“我是第二知识学校的米增。你知道这个巨大生物的主人吗?”

“波克是我的。”她承认。

骑士瞪着她,惊讶于一个女人,或是类似的人物,居然能操纵这个将他最好的战士打到一边,并且破坏了一段城墙的怪物。“这个代价将会很高昂,路斯坎的西妮!”他咆哮说。“巫士塔会赔偿的,”她承诺。“现在你们可以放开魔像,让它接受我的操纵了吗?”她问巫师。“波克会听我的。”

“不可以!”骑士厉声道。“我不会把它放开的!”

“安静,戈文,”米增对他说。他转向西妮。“我想要好好研究这个魔像,如果你允许的话。事实上它的架构是我所看过最好的,比创造之书所预测的力量还要更大。”

“对不起,”西妮回答。“但是我没有时间。我还有许多路要走。请你们写下魔像所造成的损失清单,我会将它转送给我的主人,用我巫士塔成员的身份保证。”

“你要现在付清!”卫兵反驳说。

米增再次使他安静了下来。“请你原谅戈文的生气,”他对西妮说。他观察了一下这个区域。“也许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没有人受伤惨重。”

“有三个人是被抬着走的!”戈文反驳说。“而且至少有一匹马已经跛了,必须要杀掉!”

米增摇了摇手,好像这些宣称都不算。“他们会好的,”他说,“他们会好的。不管怎样,城墙也该修理了。”他看着西妮,再次捻了捻胡子。“我现在提议,你们不会再听到比这更好的条件了!将魔像借我一个晚上,只要一晚上,然后我会赔偿它所造成的损害。只要一晚上。”

“你不可以把波克解体。”西妮声明说。

“连头也不行吗?”米增央求她。

“连头也不行,”西妮坚持说。“而且我在清晨第一道曙光时就会来要回魔像。”

米增再次抢了捻胡子。“真是神奇的作品,”他喃喃自语着,仔细地观察了魔法球里的东西。“成交!”

“如果这怪物——”戈文开始生气地说。

“喔,你的冒险心到哪里去了,戈文?”米增在骑士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的警告之前,就反驳了回去。“请记得我们城市创立的宗旨。我们是为了学习而待在这里的。如果你能够了解这个东西的潜力!”

他们开始走离西妮,不再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巫师还是在戈文耳边东扯西扯。恩崔立从附近一楝建筑物的阴影下溜到了西妮的身边。

“这东西为什么会来?”他问她。

她摇摇头。“只有一个可能的答案。”

“黑暗精灵?”

“是的。”她说。“波克应该是跟着他们进城的。”

“不太像,”恩崔立推论说,“然而魔像有可能已经看到他们了。如果波克跟着黑暗精灵和他英勇的朋友们进来,那他们应该已经在这里打了起来,他们会帮忙将它阻挡在城外。”

“那他们应该还在那里。”

“也许当波克看到他们时,他们是在离城,”恩崔立说。“我会去问问城门的守卫。别怕,我们的猎物已经近在手边了!”

两小时后,他们回到房中。他们从城门的守卫那里探听到黑暗精灵一行人已经被赶走,他们现在急着要收回波克上路了。

西妮对于他们早上出发的准备工作向吉尔丹下了一大串的指示,但是吸引了恩崔立立即注意的则是凯蒂布莉儿淤青的眼睛。

他走过去检查了她的绳子,满足于它们没被动过,然后抽出匕首转身架在吉尔丹身上。

西妮很快地猜出了整个情况,阻止了他。“不是现在!”她要求。“我们的报酬已经近在眼前了。我们付不起这样做的代价!”

恩崔立邪恶地冷笑,然后将刀子移开。“我们还没讨论过这件事,”他用咆哮跟吉尔丹约定。“别再碰这个女孩!”

太完美了,凯蒂布莉儿想。站在吉尔丹的角度看来,杀手就如同已经说出他想要杀掉自己了。

火上加了更多的油。

当他们第二天早上从米增那里要回了魔像,西妮对于波克已经看到了黑暗精灵一行人这件事获得了确定。他们立刻从银月城出发,波克带着他们,沿着布鲁诺和朋友们在前一天早上也曾经走过的那条路向前走。

就像前一批人一样,他们也正被监视着。

当她用渐增的好奇心看着下面这一伙人的时候,艾拉斯卓将她飘动的长发从脸上挪开,将早晨的阳光捕捉到她碧绿的眼睛之中。领主已经从守门人那里得知有人曾经询问关于黑暗精灵的事情。

她还无法想象这个刚离开银月城的队伍在这趟冒险之旅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但是她猜想这些人来者不善。艾拉斯卓多年前就已经满足了她对冒险的饥渴,甚至到达了厌倦的地步,但是她现在却希望自己能用某种方法帮助黑暗精灵以及他朋友们伟大的任务。然而城市的事务压着她,她并没有时间分心做这些事。有一刻她曾经考虑派遣巡逻队去抓住这些人,以便了解他们的意图。

然后她转身走回她的城市,提醒她自己:她在寻找秘银厅这件事里面只是个配角。她只能相信崔斯特·杜垩登以及他朋友们的能力。当我在地表上旅行的时候,有一次我遇到了一个人,他炫耀自己的宗教信仰,就像是别在他大衣袖子上的荣誉勋章一样。“我是信仰高德的人!”当我们并肩坐在一个酒馆的吧台前,他骄傲地告诉我说。我在啜饮着我的酒,而我担心他喝了许多更烈的酒。他不断解释他们宗教描述的远景,以及他存在的理由,他说所有事物的根本都是基于科学,都是基于机械性的运作,都是基于一些可发现的规则。他甚至说如果他能拿到我的一块肉,他就可以研究出为什么黑暗精灵的皮肤是黑的。“到底是哪些元素的问题,”他怀疑说,“让你们种族跟你们地表上的远亲有所不同?”

我想这个高德教徒一定是其心相信他所说的:如果他能发现组成黑暗精灵皮肤的元素,他就可以透过色素的改变让黑暗精灵们跟地表上的亲戚更相像。他如此虔诚,甚至到了疯狂相信的地步,对我而言他似乎自认为能够改变我们的不只外表而已。

因为按照他的世界观,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如此解释并且更改的。

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他领悟这个世界是很复杂的?我要怎样才能让他知道,由于黑暗精灵跟地表精灵世界观的不同,让他们走上了完全相反的歧路?

对一个狂热信仰高德的人,每一样东西都可以拆开分解,再重新组合。即使一个巫师的魔法,对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宇宙间能量的转换而已。而总有一天,他们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办到同样的事情。我的这个高德信徒友人向我保证,他跟他那群发明家祭司伙伴有一天一定可以透过将自然界元素适当地组合,来施展出巫师的所有魔法。

但是他没有提到在巫师精益求精的过程中要学习的自律。他没提到威力强大的魔法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累积学得的。这个过程是渐进式地对这种强大力量进行终生的追求,一方面很神秘,另一方面却又很现实。

对于战士而言也是如此。高德信徒提到一种叫做火绳枪的武器,那是一个可以射出东西的管子,威力比最强的十字弓还要大上许多倍。

这样的武器会让真正的战士感到害怕,并不是害怕自己成为枪下亡魂,也不是害怕这种东西有一天会取代他。而是由于一个真正的战士在学习如何用枪的同时,他也在学习何时要用剑,为什么要用剑。直接将一个武器高手才能拥有的力量交付给某人,却没有加以锻炼并且证明出这些课并没有白教,就等于否认掉随着这种力量而来的责任。

当然,还是有巫师跟战士在练习技能以臻完美的同时,并没有学习该有的人格上的自制,当中也有人在武艺上以及对世界的损害上都达到了很高的境界,阿提密斯·恩崔立似乎就是个完美的例子,但是幸好这些人为数不多,大部份是因为他们的人格缺陷在生涯的早期就会显露出来,并迅速造成他们的毁灭。但如果有一天高德教徒得势了,他们错误的理相心世界观被付诸实现,那么对一个人多年的训练也就失去了意义。随便一个蠢蛋都能拿起火绳枪或是其他威力强大的武器,马上杀掉一个饱经训练的战士。

随便一个小孩都能使用古同德教徒的魔法机械射出一个火球,也许烧毁掉半座城市。

当我对这个高德教徒指出我的恐惧,他似乎很震惊,不是因为毁灭世界的可能性,而是因为他眼中我的自傲。“高德的祭司所发明的东西会让人人都平等的。”他宣称说。“我们会抬高最低贱的农奴的地位。”

我想不太可能。这个高德教徒跟他的伙伴们会带来的惟一事物,就是被遗忘的国度迄今未曾经历过的大规模死亡与毁灭。

那时我不想再说什么,因为我知道这个人永远不会听我的话。他认为我或是任何在战门或法术技能上达到某种水准以上的人都很自傲,因为他无法看出要达到这种水准所必须付出的牺牲与献身精神是很有价值的。

自傲吗?如果这个高德教徒口中的低贱农奴很想要学习战斗的技能而来找我,我会欣然乐意地教他。看到他的成功,我会跟自己成功一样高兴,但是我还是会要求,我一定会要求,他必须谦逊、有献身的精神、对我所教导的力量有全面性的了解,并且能认识这种力量带来毁灭的可能性。我绝对不会教导没有持续地显露出同情心以及合群性格的人。要学习如何用一把剑,就必须先学习何时用这把剑。

在全然属于情感的层面上,我相信这个高德教徒的思路中有另外一样错误。如果机械代替了个人在术业上的成就,那么人们的心中会怀抱着怎样的志向呢?如果带着那样的目标,我们在事实上又是什么人呢?

我认为要小心社会上那些想要弄得人人平等的机械设计者。人们的机会应该平等,必须平等,但是个人在所努力的事上得到的成就依然是不会相同的。

—崔斯特·杜垩登

一座矮胖的塔伫立在陡峭山坡旁的小山谷中。因为它被过度生长布满爬藤覆盖着,所以一个临时经过的路人甚至不会注意到有这栋建筑物的存在。

但是秘银四夫却不是不小心经过了这里。这里是隐士堡,也许是惟一的一个地方,能够完整地告诉他们目的地的位置。

“你确定是这里吗?”当他们细察了一面小而陡的山壁时,瑞吉斯问道。这座古老的塔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废墟。附近没有任何一样能让人看了振奋的东西,甚至没有动物,好像有某种怪异而肃穆的沉默笼罩在那里。

“我确定,”崔斯特回答说。“去感受这座塔的古老。它已经耸立了许许多多个世纪。”

“它已经空了多久呢?”布鲁诺问,他对于这个被描述成他最光明希望的地方感到失望。

“它不是空的,”崔斯特回答。“除非我收到的情报有问题。”

布鲁诺跳了起来,冲上了山壁。“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他喃喃自语说。“我打赌有一些巨魔或是食尸雪猿正在门后面看着我们,流着口水等我们进去!让我们上吧!当我们离开时,到桑达巴也只不过要多走一天罢了。”

矮人的三个朋友也加入了他,走上了这条曾是通向塔门道路的遗迹。他们将武器拿在手里,小心地靠近古老的石门。

它由于时光的流逝而被磨得光滑,并长满苔藓,很明显已经有许多年没开过了。

“用你的手臂,男孩,”布鲁诺对沃夫加说。“如果世上还有人能把这东西弄开的话,那就是你了!”

沃夫加把艾吉斯之牙倚着墙放下,走到了巨门之前。他把脚尽可能站稳,双手在石头上游移,要寻找一个最适当的地方来推。

但是他在石门上只用了一点点力量,门马上就往里头开了,并没有发出声音。

一阵冷风从黑暗的内部飘出,带来了一种不熟悉的混和气味,以及一种古老的气氛。这群朋友们感觉这里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也许属于另一个时代,当崔斯特领着他们进去时,他们并不是没有带着某种程度的惶恐。

他们轻轻地放下脚步,然而他们的脚步声还是在寂静的黑暗中回荡着。从门外射入的阳光让他们轻松了一点,好像有某种障碍物横亘在塔内和外面的世界中间一般。

“我们应该点根火把——”瑞吉斯开始说,但是他突然停了下来,他没料到自己的轻声低语居然引来这么大的回声,吓了一跳。“门!”沃夫加突然喊了出来,他注意到没出声的石门已经开始在他们后面要关起来了。他跳过去,在门完全关上使他们陷入黑暗之前之前抓住了它,但即使是他强大的力量也没办法抵抗移动门的魔法力。它没有发出响声就关上了,只有空气低沉地发出了“飕”的声音,共呜出像是巨人叹息般的回声。

他们预料在巨门挡住了最后一丝阳光之后,这个地方将变成如同无光的墓穴一般,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发生,因为门一关上,一种蓝色的光芒就开始照亮了这个房间,这里是走向隐士堡的门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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