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撞进了莫小夕那清明的目光里。
那目光险些让她无处遁形，以为自己多年的秘密已经暴露了。她心虚地回头看了看，身后厕所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表明刚刚发生了什么。
再看向莫小夕，杜鹃就换上了虚假的笑容：“小夕啊，你们在这里，你们病房不是有厕所的么。还难受么？你要多休息。”
莫小夕挑眉，回想起原主上辈子，也确实住院了，不过也很快出院，一家人回了乡下，很是享受了一段母慈子孝的日子。
原来，那个时候就是原主的真正家人找来了，于是杜鹃她拔了电话卡，躲到了消息相对闭塞的乡下。
等到开学，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而自己的户口，比实际年龄足足小了三岁，至今显示才15，并不会因为成年了就找到相应的高大上的工作。
好在原主学校牌子响亮，当家教也挣了不少。
“有人。”莫小夕闪身就进了另外一间厕所，没兴趣和她寒暄。
杜鹃梗了一下，总感觉，这个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的莫小夕，除了读书和挣钱，那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关心，哪怕知道自己和丈夫偏心，对她不好，她仍然尽力补贴着家里，态度还带着讨好。
如今，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哼，还怕你跑了？
“小夕啊，你饿不饿，妈去给你买点儿吃的。”说着转身就走了，稍微对她好点儿，她一定会继续粘上来，就像曾经一样。
养这个女儿，就像养条狗，平时冷落着，需要的时候就给几个甜枣，保证她会摇着尾巴迎上来。
训练成狗一样，勤恳又忠诚。
莫小夕没有理她，自然不知道外面养母这么想，不然肯定让她怀疑人生。
可等到她回到病房的时候，却发现同病房那个初中女生的奶奶，正坐在自己的床位上。
“丫头啊，你回来啦？”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笑着和莫小夕打招呼。
“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看你和你妈妈之间有些问题。”
看来是个自以为正义，打抱不平的老太太。
“你要是觉得不当讲，就别讲了，我需要休息。”莫小夕躺好，肚子还适时的叫了一声，一天多没吃过东西了。
那老太太梗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这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你弟弟都不读书，就为了供你，你不能对你妈这样。一会儿你妈回来，你和你妈道个歉，你身上要是有钱，就都给你妈，这事儿就过去了。”
莫小夕看了一下这个老太太，目光惊奇，这世间还真有这么想当然，连因果都不知道就站出来打抱不平的人？
“你说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那是你目光短浅。我原谅你，所以你说过的话就当我没听见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老太太生气了，“怪不得你妈这么训你，就是该教训！小小年纪就这么目中无人，大了还了得？”
“奶奶，我腿疼，你过来帮我一下。”那个初中女生歉疚的看了一眼莫小夕，呼唤着老太太回去。
可是这老太太也上了脾气，决定给这个不尊老的女娃娃“上课”。
“疼就忍着，谁让你走路不长眼睛摔了，我过去就能不疼了是咋的？”
“小丫头，你年纪还小，不懂事儿，老婆子我不和你计较，可是你爸妈供你吃穿，总不能供出来一个白眼狼吧？”
太聒噪了。
莫小夕挑眉，她睁开眼，将枕头放在放在身后靠着：“我这个年纪？老奶奶您说说，我多大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十四五岁吧，估计和我孙女差不多大。”
“十四五岁，我该有什么钱？”
看到老太太眼珠儿转了一下，想反驳，莫小夕继续说道：“别说什么零用钱和压岁钱，我从没见过那东西，我从八岁就在邻居家开的餐馆刷盘子，就为了挣一口饭吃，衣服邻居家姐姐不要的，学费是自己辛苦挣得。剩下的钱还要交给我爸妈去创业，我该有什么钱？”
老太太愣了，半晌才说：“你爸妈不也是有苦衷的，不然哪舍得，不是说你姐也早就出去打工了，你好歹还有学上，有啥不知足的？他们要是有能力，还能亏待你么？”
莫小夕简直被气笑了：“我姐我弟正常吃饭，有肉有蛋，我只能喝稀饭。我能继续读书，是因为我是全市第一，不但学费全免，还有不菲的奖学金。这些都被他们拿走了，而我只能一天吃三个馒头，放学继续在学校对面的饭店打工。”
老太太无言以为，好像，这当爸妈是偏心的有点儿过……
莫小夕补充：“我妈和你说我和我弟是龙凤胎吧，其实不是，我十八岁了，我弟十五，我年龄被改小了三岁。”
原主严重营养不良，十八岁了，还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头发枯黄，身材娇小，和那弟弟莫小辉站在一起，胖瘦明显，说她是小妹妹都有人信。
再不补补，真就养不回来了。
“老人家，您也许是好心，可是别人家的闲事儿还是少管，否则把我推进火坑，您就是那刽子手。”
老太太脸有些红，转身就走，莫小夕还能听到她低声嘟囔着：“怎么就刽子手了，小丫头片子牙尖嘴利的。”
那初中女生脸色发红，用口型说了句：“对不起”。
莫小夕笑笑，又闭上了眼睛，真累，睡不够的感觉。都说了不与傻瓜论短长，自己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些干什么。
要是莫小夕自己，真是不屑这些流言蜚语，说去呗。可是她不想原主留下丝毫污点。
老年人好啊，老年人还是散播言论的主力军。
此时杜鹃这皱眉看着自己还在喊疼的儿子：“那臭丫头那么瘦小，怎么可能有那么大力气？不过让你跑一趟买点儿吃的，这会儿要哄着她点儿，她打工了一个多月了，手里有钱。”
“妈，真疼，我感觉自己手要断了！”莫小辉脸上的五官都挤成了一团：“我先回家了，疼死了。”
说着，抬手就叫了一辆出租。杜鹃看了一眼，到底还是跟着一起上了车，完全不顾自己在医院的“女儿”要不要吃饭。
而莫小夕，则是被肚子咕噜咕噜叫声饿醒了，眼前是饭菜的香味。老太太看她醒了，尴尬的放下饭菜，一脸嫌弃地说道：“快吃吧，不知道多久没吃饭了，肚子叫的像打雷。”
莫小夕接过饭菜，心里感动。真诚而甜甜的说了一声谢谢。那老太太撇撇嘴，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时病房门口，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士，正出神的看着莫小夕，手机里是刚刚偷拍的照片，手指颤抖地点击了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