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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彼此的存在

一抹饱经风霜的声音颤抖地从门外传来:“门外何人?”

我开口说道:“老人家,我们是路过此地的行人,见天色已晚,我们想在您这儿留宿一夜,不知您可否行个方便?”

他问道:“你们几人?”

“我们六人。”

老人家指路:“你们朝北走上五十步,就能看见一座寺庙,你们上那儿留宿吧,我这儿着实不方便。”

“好,多谢指路,我们多有叨扰,还望您见谅。”

“给你们几根蜡烛。”木门露出一道缝隙,几根白蜡烛从里面滚了出来。

“多谢。”我弯腰拾了起来。

老人家紧贴在门后,说道:“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夜里子时将门窗拴好,听见什么厮杀声千万别出来,明日天一亮,你们就快些离开吧。”

说完,脚步声渐远,屋子里唯一的火光倏然熄灭。

我看着手中的蜡烛,说道:“看来这个村子要么是什么邪祟作乱,要么又是何方妖怪作梗。”

我话音刚落,姥姥的双手倏然从我掌心滑落,她神情痛苦地捂住心口,半蹲在地上。

“姥姥!”我紧紧抱住身子在不停颤抖的姥姥。

“去寺庙。”夙沙顺势背起姥姥,脚步轻盈地朝北走去。

那座寺庙荒废许久,杂草丛生,尤其是庭院里的那座大佛不知何时断了脑袋,佛身刻写着四个大字“天道不公”。

夙沙将姥姥搁放在干草上方,对我说道:“姥姥恶的那一面即将冲破枷锁,我现在要施展真身,替姥姥压制体内的恶,我施法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包括你。”

我颔首:“好,我会好好守在外面,姥姥就托付给你了。”

我焦灼不安地等在门外,来回踱步。

越禾起身,强行将我摁在石阶坐下,听似在责怪我:“小丫头,坐下来歇一会儿,你再回来转悠,我眼睛都要看花了。”

我坐如针毡,再次站起身来徘徊。

倏然一道阴风从身后袭来,背脊一阵发凉。

我立马警惕:“有人来了。”

耳边响起千军万马的厮杀声,沉闷的长号吹奏,鼓声轰天,身临其境般的窒息感油然而生。

嘉禾提醒我们:“凝神屏气,莫要被幻境迷惑。”

我回过神来,刺耳的厮杀声逐渐消失,低头一看,脚底哪有什么血流成河,尸骨累累。

我刚舒缓了一口气,一抹黑影手持长枪悄无声息地站立在寺庙门口。

嘉禾定睛一看,大惊失色:“不好,是阴兵后卿!”

越禾也立马瞠目结舌:“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我茫然不知地看向她们,不过从她们神情中看得出来阴兵后卿并非善茬。

就在此时,一抹白影从天而降,欲要偷袭后卿。

怎知后卿手臂一挥,那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给弹开数丈远,重重摔落在地上。

越禾仅凭着身影便认出了那人是谁:“黎川!”

她不顾后果地奔向后卿身后的黎川。

眼看后卿的尖锐的爪子即将触碰到越禾时,我立马释放出银剪戟,横扫而去,朝后卿发起攻击。

阴兵后卿被我激怒,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我才看清他的模样。

一股黑气支撑着一副残破不堪的盔甲,黑气源源不断地从盔甲的缝隙中渗出,他手持一柄硕大的斧头,斧头的刀刃泛着骇人的冷光,杀气腾腾。

每走一步,他那副沉重的盔甲发出刺耳的碰撞声,略有地动山摇。

阿岚顺势将我护在身后,凶狠地盯着逐渐走来的后卿。

我从他身后走出,临危不惧地说道:“我去引开他,不能让他打扰夙沙。”

阿岚叮嘱我:“小心啊。”

我腾空跃起,施展灵力将银剪戟幻化出三柄,双臂一挥,三柄银剪戟势不可挡地攻向后卿。

后卿拿起手中的斧头向我横扫,轻易化解我的攻击,余下的气波朝我袭来。

我心里猛地咯噔,连忙向后翻滚,堪堪躲过。

正面对抗看来行不通,得使些“阴招”引开他离开了。

“你夜里活动是该进食了吧,我就是你的猎物,你若能追得上我,也就让你吃进肚子里。”话音刚落,我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瞧见我的举止,阿岚惊恐万状:“小千,你疯了?”

血气入体,盔甲下的那抹黑气倏然变得狂躁,冒出殷红的双眸,贪婪地目光盯着我。

在扉乐尚未出手阻止我时,向寺庙外狂奔而去,我时不时向后望去,瞧见后卿循着血腥味疯狂地追赶我,垂涎三尺。

看来这个法子用对了!

我却俨然不知危险的降临。

我准备将他引至村外,却在脚踏出去的那一瞬,一道无形的屏障拔地而起,迅速把我囚困了起来。

我向后望去,后卿身后跟着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地朝我奔来,引得尘土飞扬。

我眉头紧锁,难不成这一回当真要将性命搭在此处了?

我左右张望,寻觅逃生的路线,正好瞥见左侧有一条狭窄的小道,脑海里倏然浮现出儿时记忆,姥姥曾带着我走过那条小道。

我从狭窄的小道穿出来,竟是另外一番光景。

一湖碧水在月色照耀下显得波光粼粼,湖的中央生长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睡莲,无数藤蔓将其缠绕。

十几载了,这朵睡莲竟然跟我记忆中如出一辙?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转身望向后卿身后那股黑气凛然,握住银剪戟的力度不由加重了几分。

后卿举起手中的斧头朝我劈来,我身后无路可逃,只好正面对抗,施展灵力,将银剪戟化作三柄利戟,围成一个圈,疾速旋转中将法阵推向后卿。

后卿一阵嘶吼,银剪戟的法阵瞬间分崩离析,伴随一股恶臭味迎面扑来。

我被恶臭熏得分神的瞬间,后卿瞬移来到我跟前,掐住我的脖子,我整个人腾空而起。

我呼吸愈发短促,面颊涨得通红,对他拳打脚踢,拼命挣扎,却似乎是无济于事。

夙沙,姥姥,对不起,看来我要先走一步了……

倏然,脑海中迸发出一道白光,体内释放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后卿击飞,再之后我便坠入湖里,无数藤蔓从四面八方汇聚,迅速将我缠绕,下一瞬我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醒来时,已是晨曦初露,耳边回旋着孩童的哭啼声,我环顾四周,立马目瞪口呆,村子的房屋变成了残垣断壁,稀稀落落的村民们瘫坐在废墟中失声痛哭。

我记得我坠入了湖水,然后失去了意识,可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走向那堆散落一团的铁甲,再无生机。

后卿?

我蹲下身子,正翻开一块铁甲,残存在铁甲下的一丝黑气猝不及防地窜进我的眉心,我惊恐地看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仿佛被什么重物碾轧过一般。

当我再抬起头时,残垣断壁的村庄恢复如初,上空炊烟袅袅,孩子们嬉笑打闹,各家男子牵着骆驼往沙漠边缘行走,托运商人的物资养家糊口,而各家妇人在家缝补衣物,相夫教子,烟火气息十足。

直到一支万人军队浩浩荡荡地驻扎在村子的附近,强行将村子里的所有男子充了军,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在长途跋涉中逃跑,却未逃过三里地就被士兵给抓了回来,军营里的士兵准备将他就地处决时,带领军队的大将军出面救下了他,并让他跟着自己的身边,教会他如何掩人耳目的逃跑。

少年起先表示得很抗拒,可到后来,少年跟着大将军学会了很多兵法,逐渐也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后来,他们与敌军开战了,少年在混战过程中不甚被敌军俘虏了,将备夜闯敌方军营,只为将少年救出来,怎知亲眼所见少年归顺敌方的场面。

将军遭到背叛,借酒消愁,身心疲倦中,怎料敌军夜袭营帐,残忍杀害他军数千名将士,将军被迫撤回那个庄村。

敌军步步紧逼,将村庄围得水泄不通,放话若是不肯投降,就将放火烧了村子,让无辜百姓给他们陪葬。

将军心怀仁义,看了一眼身边那些妇孺孩童,毅然决然地走出村子,任凭敌军的处置。

将军身穿盔甲,五花大绑地躺在地上,波澜不惊地凝视头顶上那片黑乌乌的穹顶。

敌军的将军大肚便便的俯视着他,得意洋洋地说道:“项齐,你亲手栽培的好手下,今日让他亲自来送你一程。”

少年骑着一匹上好的汗血宝马,身后跟着几辆堆满粮草的马车。

项齐的嘴角微微上扬,云淡风轻地说道:“刘晌,我这一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救你。”

刘晌拽紧手中的鞭绳,回道:“你当初若是放我回家,你今日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倏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位妇孺,却被士兵拦下,妇孺只好大喊道:“阿晌不要伤害恩人啊!”

敌军将军不耐烦地催促刘晌:“刘晌,时候不早了,你阿娘都等不及了。”

刘晌眼神倏然变得狠厉,驾马朝项齐驶去,身后是尘土飞扬。

在马蹄落在他身上的前一瞬,项齐大喊道:“我不甘心啊!南圣国总有一日会被我戎国吞噬。”

血染沙场,项齐死不瞑目,是活生生被马蹄踏死的,死后又被马车碾轧数遍,所以面目全非。

夜里风暴骤变,他心中尚存的怨念引来了后卿,后卿与他融为一体,却同样引发一种禁制,画地为牢。

我豁然回神,看到姗姗来迟的越禾等人,越过废墟瞬移到我身旁,关切地询问:“小丫头,你没事吧?”

我紧张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姥姥呢?夙沙可有治好她?”

嘉禾开口回道:“放心,姥姥已无大碍,他们二人正在寺庙休养。”

阿岚环顾四周,看着遍地狼藉,蹙眉:“小千,这里是你做的还是后卿?”

我摇头,内心五味杂陈:“我不知道,我醒来就是这副情形了。”

越禾难得一见地安慰我:“小丫头,无事,我们帮助他们重建家园不就好了?”

我颔首,不管是我还是后卿造成的后果,皆是与我有关,此事定要负责到底。

越禾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小丫头恭喜你,晋阶化神。”

我愣住了:“什么?”

何时的事情,我自己怎么没有任何印象?

阿岚夸赞道:“小千,没想到你还是修仙的好苗子,短短几载,竟然修为已达化神,你可谓是凡人修仙中的一条龙凤。”

我调侃他:“我倒是没想到阿岚你拍马屁拍得如此面不改色。”

阿岚摆手说道:“我说的可是实话,不信你问她们。”

我忍俊不禁,询问越禾:“对了,昨夜黎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越禾解释道:“他好像是在云游四海,路过此地察觉魔气凛然,便想来此历练一番,当一次英雄,哪晓得险些变成了笑话。”

我皱了一下眉头,后卿是魔?对了,方才在幻境里听到了刘晌的名字,这个名字怎么听上去如此耳熟?

我上前帮助一位老妇人修葺房屋,便听见她喃喃自语。

“因果轮回,实属报应啊。”

我开门见山地问道:“阿婆,你们可否还记得妖魔是从多久开始在村子里横行的?”

老妇人回想了好一阵子:“大概是在数月前刘家儿子战死沙场后,那只妖魔才开始出现的。”

我追问:“刘家儿子可是刘晌?”

老妇人长叹一声,说道:“没错,这孩子说来也命苦,未满十九就被戎国军队抓去上了战场,一次对战中被南盛国军队俘虏,听说南盛国以他母亲为要挟让他投靠南盛,逼他说出戎国换岗时辰,于是南盛国军队偷袭了戎国军队,戎国军队伤亡惨重,戎国军队只好撤离到我们村子,南盛国放言如果戎国不投降就要一把火烧了我们村子。戎国将军为了保护我们这些妇孺孩童,舍身取义将自己交由南盛处置,最终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而刘晌没过多久,为了保护战友,战场上被戎军杀死,他阿娘也在他死后抑郁成疾跟着去了,或许这就是报应啊。”

听到老妇人的描述,我醍醐灌顶,想起了贺言,贺言的故事里也有刘晌,难道贺言与项齐故事里的刘晌都是同一个人?

刘晌于贺言而言是挚爱,刘晌于项齐而言是信念,又或许他们的关系早已超出世俗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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