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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屠龙者

乔亚看着狼群四扇而逃,他一时之间有些困惑。他也不清楚自己做的对不对。毕竟不久前,他还因为巨盾战士的出现而吓的要死,现在自己却又救了他。

也许是对方刚才拼死一搏的气势打动了他,让他感觉一个勇士不该如此死去。也许是因为同类相怜,他实在无法接受一个活人在自己面前被狼群活活咬死。在心里他仍然认为自己是个人类。

不管他之前怎么想的,最后,眼看巨盾战士即将命丧狼口,他最终选择向狼群喷吐龙息。

“既然救了,就去认识一下吧,反正对方也没剩几口气,应该不会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正好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乔亚抱着乐观的态度扇着翅膀飞了下来。还好岩石不到五米,即使不熟练,他也不至于飞的太狼狈。

“你好啊!”他挥着爪子,说出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句话。黑龙的声音很低沉,天然让人感觉压抑而阴冷。

“你想干什么……黑龙……要为你母亲报仇吗?”巨盾战士握紧了剑,似乎下一秒就要刺出,一双眼睛则十分警惕的看着自己,但那犹疑的眼神使他看上去有些困惑。

在巨盾战士看着自己的时候,乔亚同时也在看着他,乔亚仔细上下将巨盾战士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盔甲上巨大的划痕,被刺穿的空洞,浑身的血腥味,染红的绷带,脸上被飞溅酸液腐蚀的黑点和血管里那不正常的蓝色。天知道这个男人受了多重的伤,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那血管中诡异的蓝色纹路,乔亚觉得他能现在还活着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我想救你!”乔亚简短的回答。很奇怪,他发觉自己竟然能毫无障碍的说出和听懂对方的语言。仔细搜索记忆后,发现这归功于母龙一直在巢穴里对幼崽的教导。龙天生就会龙语,而在巢穴这十多年时间,母龙教会了幼崽人类的通用语。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点别的东西,他准备等会找个时间好好分析下幼龙残留的记忆,加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和巨盾战士好好聊聊,看着对方脸上越来越蓝的血管,乔亚感觉巨盾战士的生命气息已没有多少了。

“做个好龙可真难。”乔亚无奈的垂下了爪子自嘲道。“我只是想救你。”随后他补充。

“救我?一只黑龙。”巨盾战士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黑龙那漆黑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们早上才杀了你的母亲和你那两个兄弟。”

听到母龙已经死透了,乔亚顿时感觉心里一下轻松不少。如果母龙还活着,自己等会要不要回去?还是直接开溜?但不管怎么做,对现在的自己都是个大麻烦,因为自己其实是个冒牌货。“谢谢。”他非常真挚的说了声。

巨盾战士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黑龙,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谢谢。”乔亚缓慢而清晰的说。

“谢谢?”巨盾战士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喃喃重复。“我杀了你母亲,杀了你兄弟。你现在没有血亲了。而且之后会我们会将他们剥去鳞片,挖出眼珠,割下每一块肉,拆开每一块骨头。而你竟然对我说谢谢!”

不,我没有兄弟,当然我有个妈,不过她现在活的好好的。现在她在另一个世界,拿着退休金,每天晚上跳着广场舞,还有事没事打电话来催我找女朋友,生活的可滋润呢,只希望她不会因为我的穿越而担忧太久。不过我并不打算向你解释这些。

“那些东西一定能卖不少钱,谢谢。”乔亚决定用一个冷笑话来向对方展示自己的冷血。

很显然对方的态度表明这个冷笑话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巨盾战士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笑容只露出了不到一秒就消失了。但它就像是给一个鼓涨到极点的气球刺入了一根针,巨盾战士那僵硬的战斗姿势瞬间散了架。

他松开了剑,任由它落在草丛里。紧绷的身子忽然放松,向后靠在了巨石上。他张了张嘴,努力说:“黑龙,就如你所看到的。我快死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几分钟。所以,收起你的诡计吧。干脆的杀了我,否则,你将很快失去亲自复仇的机会。”说完,巨盾战士抬了抬头,露出了毫无防备的脖子。

“你中毒了?”乔亚仔细看着他脖子上血管中的诡异蓝色问。

“是的。”巨盾战士无力的转了转眼珠看了黑龙一眼,坦诚的回答。

“队友下的毒?”乔亚搜索了黑龙的记忆,知道黑龙的龙息不具备慢效毒性。

“是的,你怎么知道?”巨盾战士疑惑的看着眼前这条奇怪的黑龙。

“很简单,我族不具备下毒的能力。你现在即受了重伤又孤单一人,要么是有别的人类在一旁埋伏你们准备捡便宜,要么就是你的队友背叛了你。但由于你是中了毒,一般来说用毒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很像是叛徒做的。”乔亚有些怜悯的看着这个将死的壮实男人,默默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真是不错的推理,你真的是一头黑龙吗?”巨盾战士露出了一个惨白的笑容。

“当然。”乔亚蒲扇了几下翅膀继续说:“我是一头黑龙,不过和其它黑龙不一样的是,我是一条善良的黑龙,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这一生是为了帮助别的生物而活的,为了让这个世界变的更美好而活得。所以在龙巢这十几年里我过的异常压抑。因为我迫于我母亲的压迫,我不能丝毫展露自己的本性。当我以为我还要压抑自己的本性十几年的时候,没想到你们出现了。干脆利落的解决了我那邪恶的血亲,让我可以解放自己的天性。所以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啊,朋友!”

这一段话乔亚自觉说的是十分利落坦率,差点连自己都信了。此刻说完他非常想走进巨盾战士,去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友好。但他克制住了。因为乔亚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现在是一条幼年黑龙,是不可能做出类似人类的动作的。思维清晰还可以解释为自己天生脑子好用。但做出类似人类的动作就真的没法解释了。总不能向对方坦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吧。

秘密只有自己知道才好,无恶意的谎言是必须的。

“那么……你愿意救我?”巨盾战士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努力开了口。

“救你?”乔亚心里有些疑惑,我不是已经救了你了吗?但瞬间他就意识到了。巨盾战士不是让自己驱散狼群,而是让自己给他解毒救他的命。乔亚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一个屠龙者难道不知道黑龙本身不会解毒吗?肯定知道。但为什么还要问自己这个问题,他一定有其它的办法,但他自己没法做。

“我既不会治疗,也不会解毒。”乔亚决定先装傻看看。

“不,不是让你解毒。如果你真是善良的,请你去这块石头后面,在石头中间部分向下挖,那下面应该有一个布包,麻烦你将挖出来的包给我。”他靠着巨石说。

乔亚顿时呆立在原地,整个人处于巨大的矛盾之中。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巨盾战士提出了一个让乔亚十分难办的要求。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刚脱离险境,一时得意,牛皮吹过头了,他从前并不是一个好人,最多只是一个普通人。

“救还是不救?”如果乔亚还是个人,那么答案很简单,一定救。

但自己现在是一条幼龙,如果巨盾战士真的活下来了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本可以避免的危险。他会保守秘密吗?他会感谢自己?还是在恢复之后再恩将仇报杀了自己?自己现在是一只幼龙他,缜密的思维让他无法排除可能出现的危险,那可是要命的啊。

救了巨盾战士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可能好,可能坏。而不救则可以避免可能危及自己性命的危机,唯一的坏处就是自己要把刚说的话给吞回去。但这不是光速自打脸吗?乔亚不想做一个骗子,但也不想让自己陷入险地。怎么办?他很想慢慢考虑一下,但时间不允许,巨盾战士眼看就要没气了。

山间瞬间安静了下来,远方一轮明月缓缓从山峰之后升起,而草甸上传来几声虫鸣。

“撑住。”乔亚无息的走到巨石后面,开始用爪子向下刨土。自己前世遇见这种事会怎么做?乔亚想了想,当然是有多远躲多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前世他只是个普通人,而现在他是一只黑龙。所以出于前世对同类的同情,他决定赌一赌。

但他并不会瞎赌,备案他也想好了。巨盾战士伤的极重,即使解了毒,也应该很难快速恢复过来。救了人之后先从他口中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等他了解的差不多了,无论对方态度如何,自己都会一飞了之。作为一条幼龙他可不敢让自己始终和一个屠龙者生活在一起。谨慎,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谨慎小心,好好活下来,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包埋的很浅,几下就挖出来了。看来里面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物品乔亚心想。

乔亚用前爪提着布包走回巨石前方。

巨盾战士还活着,但显然死亡离他更近了,连乔亚都似乎可以感觉到那生命的气息正在消失。此刻,巨盾战士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布包上。他努力的吸气,抑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轻声颤抖着说:“请打开那个布包……里面有一瓶绿色的药水……拿给我。”

乔亚看了他一眼,便用爪子撕开了布包。包里有一些肉干和熏鱼片,还有几瓶药水。略微犹豫了一会儿,乔亚抓出绿色的那瓶给巨盾战士递了过去。

巨盾战士急切的接过瓶子,颤抖的打开了它,猛的喝了一口。而乔亚则紧张的看着满脸诡异蓝色的巨盾战士。

几秒过后,巨盾战士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几口血随着喷了出来。脸上那诡异的蓝色愈发深了。

“完蛋。”乔亚在心里叫了一声,这叛徒的计划也太周密了。他急忙向前走进几步看着呼吸已经很微弱的巨盾战士,怕他下一秒就没了气息,连句遗言也没留下,那也太惨了。

草里的虫子断断续续叫了几声之后,巨盾战士终于恢复了些活力。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平静的看着眼前的黑龙,小声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乔亚一下被问住了。我总不能说“我叫qiao ya吧。“这听起来也太奇怪了。这只龙叫什么,他努力的在记忆中搜寻。

不过巨盾战士没有等乔亚回答,他继续说:“我叫亚伦。亚伦汉克。是地峡南部银盾公国,汉克湾,汉克子爵的次子。“巨盾战士轻声的进行自我介绍。

“你好。“乔亚立刻回答。亚伦真的快要不行了,简单的问候过后,乔亚迅速闭起了嘴,静静的听着。对自己来说现在每一秒都很宝贵,对亚伦更是这样

“几个月前,我和其它四人受星辉骑士切斯特邀请,去寻找并根除在双山地峡肆虐百年之久的黑龙艾丝克里亚丝。我们……完成了这个……任务,而他却在之后……偷袭了我们,想独占黑龙的财宝……和国王的奖赏。”

“幼龙啊……如果你真是善良的,如果我的朋友们……没有躲过……切斯特的追杀,请代我们揭露……他的恶行,并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最后两个字他说的很轻,如果不是自己紧贴着巨盾战士的脸,乔亚根本就听不见。

“我答应你。“乔亚知道对方时间所剩无多,不管什么事,难办不难办先一口答应再说。即使自己做不到,他也不想让一个将死的人失望。临终关怀嘛,他懂的。

“幼龙……如果你真是善良的。我死后,遗物……都给你。但这盾牌。”亚伦有些不舍的轻轻摸了摸身边那面巨大的黑色金属盾牌,随后继续说道:“请……交还给……汉克子爵。请……对我妹妹说,我很想她,对不起。”

“好。”乔亚看着那面有着车轮标记的黑色盾牌,一口答应了下来。

“真是讽刺!”亚伦自嘲般的轻声自语。“我竟然将遗愿托付给了一只黑龙。”

“你可以相信我,我真的是一头善良的好龙。”乔亚保证。

“幼龙。我相信你。我死后,你要……远离森林。当心……切斯特!”亚伦用尽力气轻声叮嘱。

“这世界人心难测,做个好人不容易,做个好龙就更难了。”亚伦像是在对黑龙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完,他笑着看了黑龙一眼,闭上了眼睛。

“唉,还有好多话想说,好多事想做啊!”亚伦的头一偏,残缺不全的盔甲发出一下刺耳的刮擦声,他便再没了声息。

看着夜色中毫无血色的尸体,乔亚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他呆呆的站在亚伦身前,在一片黑暗中孤独的站着。这是第一次,他亲眼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逝去。

虽然他们认识了还不到一个小时,没说过几句话,但他还是很难受。他用自己那漆黑的眼睛看着地上那满身创伤的尸体。

几阵山风吹过,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用爪子摸向了对方的口袋。

“都不容易,我知道!我也活了二十多年呢。”乔亚边摸着尸体的口袋,边向尸体说。

“跟你说吧,我之前只是个键盘侠,遇见不好的事只敢在网上发发牢骚,还大部分是匿名的。”他用爪子从口袋里扒拉出来几枚银币继续说。

“我现实中也遇到不好的事,我不敢说,更不敢做。”乔亚看了看从亚伦口袋里扒拉出的金币,上面有着盾牌的标志。

“我不知道这样不好吗?我知道。但我还是不会做,因为我付不起那个代价。我只是个普通人,父母也老了。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万一遇见坏人了怎么办。我怕麻烦。所以我从不做。”乔亚终于掏空了亚伦的口袋。

“做好人是需要力量,是要能承受代价的。”他看着散落了一地的金币银币和杂物说。

“现在我受的起了!”他扇着翅膀跳到岩石上。

“这次我要痛快活一回,我就是要做个好龙。”乔亚用他那刺耳的声音在黑夜里大叫,远方的雪峰高耸,大地静谧,他的声音传了很远。

同时,在森林的一片烂泥潭里,切斯特将剑从女人的左肋骨里拔出,回头看向远方的雪峰。他觉得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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