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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34.何止是嫁儿子都有了

001.

寂静的清晨, 李牧和仲修远两人都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些扑扇着翅膀,向着他们这边快速跑来的鸭子。

“嘎嘎……”数十只鸭子不停息的叫声, 在寂静的清晨当中十分的诡异。

不知道是不是众人昨夜经历的事情太多, 如今还神魂未定,他们不少人竟然从那些鸭子的叫声当中听出了愤怒与不满。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不过就是一群鸭子, 又不是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情绪?

虽然大家都这样告诉自己,然而看着那一群快速地冲向李牧的鸭子, 众人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群鸭子大概就真的和那大夫说的那样, 是真的成精了。

李牧此刻脸色也十分的惨白,他是被吓的。

因为那一群明显十分愤怒的鸭子, 不管其他的人径直就冲着他冲了过去!冲过去不说, 一个个的还把他围在中间堵着, 然后伸长了脖子嘎嘎的叫, 叫得他浑身发毛。

站在李牧旁边的仲修远,看着身旁全身僵硬脸色惨白戒备地望着脚下那群鸭子的李牧,眸中有笑意溢出。

他出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他道:“这鸭子是我们的, 我们会一并带走。”

话说完, 仲修远便赶紧上前去吆喝着那群鸭子, 让那群鸭子跟着他们一起过国境。

其余的人见状,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此刻应该做些什么,赶忙收敛了脸上的惊讶之色, 驱赶着马车过了国境。

袁国这边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经闹翻了天,国境的另外一边,大宁这边却是一片安详。因为仲修远不在的原因,大宁最近连胜几场,因此整个军队都士气膨胀。

利用秦老爷给的信物,顺利的进了大宁之后,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只要进你大宁的地界,他们基本就算是已经成功了。

又连续赶路了五、六天之后,众人选择了个时间提前扎营,决定好好休息个一天。

之前几天他们都还处于战线之中,因此队伍除了休息的时间,其余的时间全部都用在赶路上面,就连吃东西都是在马上吃的。

如今停下来休息,李牧也才有了时间趁着这机会,好好地打量仲修远的弟弟仲漫路。

仲漫路才十三岁,他从三岁开始就一直生活在袁国的皇宫之中。

仲漫路有些瘦,虽然比起大多数闹饥荒的地方的孩子已经好了很多,但也看得出来是大人没怎么下心照料过的。

他长相与仲修远有几分相似之处,那鼻子那眼睛,若是再过个几年大概会与仲修远更像,毕竟是一家子人,这也不足为奇。

唯一让李牧有些意外的事,是他的性格。

见过仲修远,李牧原本还以为仲漫路应该是一个性格跟他会有几分相似的小孩,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仲修远身上的坚韧、冷漠与强大,在他身上几乎全部不见踪影。

仲漫路相反,是个有些自卑自闭的小孩。

不仅是如此,他还有些胆小怕生。

自从他与他们商队的人见面之后,这一路下来五、六天的时间,他除了和仲修远说过两句话之外,其他人他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

安静,是他给众人的第一印象。

第二印象便是不好相处,因为商队中的人即使主动对他说话,他也是躲避为主,从来不会回答。

队伍中其他的人只觉得这人有些奇怪,慢慢的也就不予理会。李牧却忍不住多注意了几分,因为知道仲漫路的遭遇,对他如今的性格也就多在意了几分。

那样的大环境下,养成这样的性格似乎也并不会奇怪,只是好好的一个少年弄成这样,难免有些让人唏嘘。

正是正好玩正天真无邪的年纪,他的眼神却像是个经历了无数事情的老人一般苍白无力。

仲漫路的事情让李牧有些在意,而另外一件事情却让他头痛,那就是那些鸭子的事情。

之前那天夜里,他把所有的鸭子都放了,原本就没想过这些鸭子还会追上来,所以原本用来关押子的那些马车则全部都被卸了,如今只剩下装药草的马车。

但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些鸭子非但没有跑散开,而是追了上来。

追上来的鸭子一共有八十来只,第二天清晨李牧就大概看过了,他养的那些鸭子一只不漏的全部都追上来了,不只是自己追上来了,还带了一群小伙伴……

李牧养的鸭子和其它的那些鸭子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当初养的时候李牧就养得十分得下心,吃食方面从来都是好的,时不时还会加个餐,所以这些鸭子长的个头,也都要比村里其他人家养的鸭子大一圈。

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养出来的那些鸭子也不知道性格随了谁,一个个的走路都脖子朝天,那个嘚瑟劲儿看了就让人想打。

夕阳斜斜挂在天边,还未落下,沉沉叠叠的鱼鳞般的云朵昭示着明天的好天气。

夕阳下,李牧站在马车旁边,头痛的想着到底应该怎么把这些鸭子带回去。

八十多只鸭子可不是个小数量,如果想要带回去必然要腾出一辆车,可是他们之前关鸭子用的笼子都已经全部扔掉了,只一个空荡荡的板车根本关不住。

万一这些鸭子要是在路途中突然跳下车来,或者去想着觅个食什么的,那还不得鸡飞狗跳?

一旁仲修远靠在树上,看着那群嘚瑟劲儿和李牧一模一样的鸭子,有些好笑。

他以前不觉得,如今才真的信了,李牧是真的把他的鸭子养成了精。

如果不是成了精,能有这样的事?

“就这样让它们待在装药草的马车上吧!”仲修远知晓李牧在烦些什么。

若之前李牧还能狠心把这群鸭子扔下,如今一切却都不一样了,毕竟怎么说这些鸭子也算是就救他们一命。

李牧闻言,看了看在他们休息的地方的旁边觅食的那群鸭子,还是有些犹豫。

之前一段时间,他都是把这些鸭子关在坐人的马车里的,刚开始过国境那几天四周都不安全,所以没人在意,只顾得上赶路。

但现在已经脱离了险境,有些事情就不得不想了,毕竟鸭子的味道可不好闻,他自己不在意,但他也不能代表所有人。

听了仲修远的话,李牧看了一下旁边那些装药草的车子。

药草都是装成一篮筐一篮筐的,外面一层都是一些杂草或者饲料,里面才是重要的东西。这些篮筐垒得挺高,用绳子绑了起来。

如果要把鸭子放在上面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鸭子在里面乱来,会把这些药草全部都弄脏乱。

仲修远又道:“你与它们说说,它们不会给你捣乱的。”

仲修远是不知道这群鸭子到底成精没成精,但是他知道这群鸭子是有灵性的。

原本正烦恼着的李牧听了仲修远的话,背脊一阵寒气涌上,他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他用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那些鸭子,神情十分的复杂。

要说这群鸭子成精了,最头痛的人是谁?那当属李牧!

他本来就对这东西毛骨悚然,平日里见着都要绕路走,结果这群家伙还天天被人说成精了,以至于他现在是听着鸭子两个字就头皮发麻。

它们成精他允许了吗?

擅自就成精,谁给了它们勇气?

李牧黑着一张脸,远远地望着那一群在觅食的鸭子。

这群鸭子能够自己跟上来,他是开心的,若是能够再转手卖掉赚一笔那他就更开心了,可现在这情况……

李牧干瞪眼,他上辈子怕是欠了这群鸭子的债,所以这辈子这群鸭子全部上赶着来找他了。

似乎是察觉到李牧的怨念,正在觅食的那群鸭子突然抬起头来,然后冲着李牧的方向扑扇着翅膀一阵嘎嘎叫。

李牧收回视线,含着不甘走到一旁去坐着休息。剩下还有十来天的路程,希望一切顺利。

那一群鸭子突然开始嘎嘎的叫,不少人都朝着那边看了去,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无人的角落的仲漫路也不禁抬起了头。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到这群鸭子时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仲漫路对这群鸭子格外的感兴趣。

见仲漫路难得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坐在旁边准备拿干粮吃的年轻大夫见了,笑着说道:“回头你问问你哥,这鸭子还卖吗?如果还卖给我留两只。”

仲漫路闻言并未回答,而是用更加惊讶的表情看着他哥哥仲修远,那鸭子不是那个叫做李牧的男人养的吗,和他哥有什么关系?

年轻大夫看出仲漫路眼中的疑惑,又道:“你还不知道?”

仲漫路总算是对他的话有了回应,他回过头去看向那年轻大夫。

“那是你哥的男人。”年轻大夫伸出手指,指了指李牧。

仲漫路闻言猛地瞪大了双眼,他那一双与仲修远有几分相似的眸子中,此刻全然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他哥的男人?!

什么意思?

他哥可是个男人,而且那个叫做李牧的明显也是个男的。

仲漫路自打记事以来就一直住在皇宫当中,宫里和外面不同,宫里的规矩非常的多。

他的身边总是跟着数不尽数的人,那些人管他的吃管他的喝,甚至还教他各种兵书各种武术,可是从来不会有人与他说话,就算是开口也只是疏远的几句提醒。

他知道他有个哥哥,他娘亲尚还在的时候经常跟他说他哥哥,说他威风八面,说他强大无比,说他厉害,说他叫万人敬仰。

所以他虽然几乎没怎么见过仲修远,但是心中却一直以为仲修远应该是那种强大如战神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

仲漫路还没来得及从这个消息当中回过神来,一旁的年轻大夫又不嫌事多的加了一把火,说道:“你哥嫁给那李牧了,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你哥还没跟你说?”

仲漫路闻言,他脑海中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嗡的一声巨响变得空白。

他哥哥把自己给嫁了……

他那个仅凭一己之力,就把大宁压在身下十年压得大宁无法翻身的哥哥,把自己给嫁了,而且还是嫁给一个男人?!

“他……”仲漫路双眼瞪圆,嘴巴微微张启,他已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吓傻了。

“而且何止是嫁了,儿子都有了。”年轻大夫的声音又幽幽的传来。

002.

仲漫路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惊吓,他原本就被那嫁人了的消息给弄的吓傻了眼,这话一听,顿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应该怎么反应?

他该说上一句恭喜吗?

他虽然一直知道自己有个这样强大无比的哥哥,但是他与他的接触真的不多,仅有的认知也都是从其他的人口中听到的。

少有的几次见面,他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他哥哥身上那令他害怕的冰冷气势……

那样的一个人,把自己给嫁了,甚至连孩子都为那个男人生了……

这与他知道的仲修远这与他知道的哥哥,简直就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人,他竟不知道他那样强大而冰冷疏离的哥哥,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仲漫路茫然地坐在地上,一会儿看看他哥哥,一会儿又看看李牧。

许久之后,他才总算是微微有些回过神来,他哥哥是个男人,怎么生孩子?

那年轻大夫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牢牢地盯着仲漫路那张脸,看着他脸上精彩万分的表情,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此刻见仲漫路慢慢回过神来,用被欺骗了后的指责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也不恼火,更不心虚,抬手指了在远处寻食的那群鸭子就理所当然地说道:“那鸭子是李牧他儿子,李牧他儿子还不就是你哥的儿子?”

知道自己被骗了已经有些许的生气的仲漫路,听了这话心中的怒气瞬间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复杂。

他哥哥仲修远能够用口哨控制那群鸭子这件事情,他之前就已经见识过了,原先他只是惊讶,如今听了这年轻大夫的话,倒是一下子想通了许多事情。

他虽然不知道仲修远为什么会把自己嫁给李牧,也不知道那鸭子到底是怎么养才给养成如今这样,但有一件事情是不会错了,那就是那群鸭子估计是真把这两人当爹了……

还是个半大少年的仲漫路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心情复杂地看着那群鸭子,还有李牧与仲修远。

今天扎营的时间早,吃饭的时间也早了许多,众人吃完饭时,夕阳才刚刚落下。

安排了人守夜之后,其余的人纷纷散开,要么早些休息要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仲漫路吃完自己的那一份食物之后,回到了之前坐着的角落,安安静静地看着落山的夕阳。

这样的画面他极少见到,他打小就生活在宫中,虽然有着战神弟弟的尊贵身份,但是他在宫中却是十分尴尬的存在。

袁国的那些所作所为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娘亲尚还在人世的时候,他还能有人撒娇,还能有个人与他说话。

而他娘亲去世之后,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他自己,所有与他多说了几句话的人都被换走,剩下的只有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般的下人。

深宫大院之中,他自己也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所有的事情都有人替他提前安排好,他只能按照别人安排好的一步一步的去做,不能任性,不能有丝毫的想法。

“在想些什么?”仲修远站在仲漫路的身旁,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这个弟弟。

在没有见到他之前,在没能把他救出来之前,他心中有千千万万的话语想要与他说,可是真的面对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时,他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直到这人站在他的面前,他才发现这个世上唯一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与他竟是如此的陌生。他甚至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甚至是不知道他想要些什么。

正发呆的仲漫路闻声连忙站了起来,一如在皇宫之中见其他的人时那般,他中规中矩地站着,安安静静地听着。

面对自己这个哥哥,仲漫路又何尝不是满心局促,他亦不知道该怎样与他相处。

“你不必这样。”仲修远喉头发苦,他们的关系本应该是最亲近的人,而不是如此这般如同陌生人般的生疏。

仲漫路微微低头,有些不安。

“坐下吧。”仲修远没再说什么,而是自己先一步坐了下去。

仲漫路见状,局促紧张的在他旁边坐下,然后规矩地摆放好手脚,似乎在等着他开口。

仲修远坐在地上望着刚刚仲漫路看得发了呆的夕阳,仲漫路如此的模样让他心情难免复杂,如果他早些去救人,也许情况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两人都不是那种话多的性格,仲修远虽然想说些什么缓解两人之间的生疏紧张的气氛,可却不知道应该从何开口。

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鸭子嘎嘎叫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回过神来的仲修远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之前还在旁边觅食的那群鸭子,吃饱之后一个个的向着他这边走来,在他的四周找了地方蹲下休息。

他回过神来这会儿,他背后的那片草地上已经蹲了好几十只。

还有十来只没有蹲下的在这边走动着,一点都不怕生。

仲漫路也注意到了那些鸭子,他的眼睛追随着那些鸭子走动,尚还年轻的他眼中不免带着几分好奇。

仲修远见了,回手抓住一只鸭子把它抱了起来,然后放在了两人之间。

那鸭子不怕生,被仲修远抓过来,只是伸长了脖子嘎嘎了两声表示不满,便继续找地方准备休息。

“想摸摸吗?”仲修远拽住了它,不让它走。

仲漫路有些迟疑,可到底还是年轻,见那鸭子似乎没什么攻击性,犹豫了片刻之后伸出了手。

他在宫里见的鸭子都是饭桌上的,这样活着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摸就更是第一次了。

“嘎嘎……”鸭子嘎嘎两声,挣脱了仲修远的手,然后在仲修远的手边不远处找了个看着舒服的地方,蹲了下去。

它理了理被仲漫路摸乱的毛,嫌弃地冲着仲漫路嘎嘎了两声,把脑袋缩在那翅膀下面,就不理人了。

仲漫路全程瞪大着眼睛,眼里都是惊奇,也只有此刻他才露出了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仲修远却是有些好笑,李牧还总疑惑这鸭子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性子,可他却看出来,这鸭子分明就是跟李牧一模一样的脾性。

鸭子的出现让两人之间生疏的气氛稍缓和了一些,仲修远看了一眼仲漫路,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道:“从今往后,我们就不再是袁国人了。”

仲修远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远处在一起聊天的那些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两人。

仲漫路抬头看了一眼仲修远,然后又看着那只鸭子,随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袁国,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回去了的,他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临走之前没能把他娘亲的牌位一起带走,把他孤零零的一人留在了那冰冷的皇宫中。

想到这,仲漫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已经没有了爷爷和父亲的记忆,那时候他还太小,他的人生中,除了他娘亲就只有深宫大院,还有可望不可及的哥哥。

仲修远不知道仲漫路怎么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可是有些话他必须说清楚,“以后你与我只是从大宁南边洪灾地区逃难出来的难民,如今住在山上……”

仲漫路立刻想起之前那年轻大夫跟他说过的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旁边忙着,试图腾出一个马车用来关押子的李牧。

仲漫路的一切仲修远都看在眼中,见他看向李牧,仲修远面上忍不住一阵发烫,微有些狼狈。

“……我们以后与他住在一起。”仲修远有些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自己与李牧的关系。

说他喜欢上了个男人?

说他一个堂堂大将军,把自己给嫁了?

还是说他对这人一见倾心,爱得不可自拔?

“嗯。”仲漫路点头。

仲修远又交代了几句,这才狼狈地起身离开。

今天饭吃得早众人休息的也早,李牧也有了精神,他把自己收起来好久的那几本书拿了出来,借着微弱的火光在火堆旁边看书。

仲修远拿了水壶,坐在了他的旁边,静静地看着李牧。

在四周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之后,仲修远才开口,“谢谢。”

他的计划原本就冒险,虽然有霍双等人作为内应,可是也危险重重。

这件事情他必须感谢李牧,如果不是因为李牧,他这次恐怕早已经被抓了回去。特别是最后的关头,不是因为李牧他们早已经功亏一篑。

摇曳的篝火火光映照下,李牧抬眸看了一眼仲修远,复又低下头去继续研究自己膝盖上的那些书。

“我想让他与我们住在一起。”仲修远沉默片刻,又道:“我会想法子赚钱。”

仲修远知道自己这样的请求有些过分,李牧的情况他知道,参兵回来的他说不上富裕,若是顾着他弟弟,就又要清苦些了。

可是仲漫路是他弟弟,是他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了,若是可以,他希望能够亲眼看见他长大直到他成家立业。

所以往后他会再努力些,回去后就立刻想法子挣钱,再不济他一身力气还是有的,可以去镇上找事情做。

仲修远心中忐忑,李牧却是在他开口之后几乎不作他想,就把自己早已经想好的安排说出口,“家里还有一间空房,你回去之后收拾一下,再问问他有什么需要,添些家用就行。”

之前那些鸭子卖完,他手上已经宽松了些,虽然还不至于变得富裕,但已不若之前那般紧张。

仲修远听着李牧这早已经想好的打算,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并没有感到喜悦,而是一股悲伤由心而发。

他背叛了袁国他舍弃了袁国,如今的他已经是一个无家之人,他连国都没有,甚至不如逃难的难民。

可是这人却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为他想了许多,他给了他一个落足之地,给了他一个家。

仲修远静静地看着李牧,用视线临摹着他脸上的棱角,试图把他的模样刻进灵魂之中。

李牧并未注意到这么多,他依旧低着头,剑眉轻皱地看着放在膝盖上的那些书。

这些书他一遍看下来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虽然他能够轻易的把上面的内容背下来,可这书上画的药草他真的有些看不明白。

这些药草的名字作用还有长相对不上号,他就算把所有的文字背下来也毫无用处。

他本看不惯如今这些画,书上那寥寥几笔水墨画,即使是最常见的何首乌,李牧都分辨不出来。

但他又必须把这些学起来,若是他以后准备把这生意做大,就必须要有人能懂这些会这些,如若不然,下一次再出现个什么病状一次性死它几百只鸭子,那他还不得亏大了?

而且附近又没有懂这方面的能人,他就算是想花钱去请个人坐镇也行不通,所以他只能自己来。

003.

“早些休息。”仲修远望着李牧手中基本没怎么翻页的书,“夜里看书伤眼,再过几日就要到家了,到了家再看也不晚。”

李牧轻轻哼了一声,却依旧没有动作。

仲修远见状,起身去旁边拿了自己的披风过来,替李牧披上。虽然已经是八月的天气,但是这种荒郊野外风大,还是有些许的凉。

李牧的身体很好,不是那种会容易生病的人,但关心则乱,仲修远忍不住多事。

做完这些,仲修远又在旁边坐下,静静地看着李牧的侧脸。

一时之间,附近只剩下火星子炸开的声音,还有偶尔的虫鸣鸟叫,与间或的鸭子嘎嘎的声响。

摇曳的篝火昏暗的光氲映照着两人,勾勒出一副温馨的画面。

有些睡不着的仲漫路靠在树干上,静静地看着远处的两人。

他其实原本是有些恨仲修远的。

仲修远厉害,他受尽袁国众人敬仰,他强大无比,他堪称战神,然而有着这样的一个哥哥,袁国加诸在他身上的却是无尽的痛苦。

袁国早就已经在做第二手准备,把他接进宫里之后没多久,就开始试图把他培育成仲修远的替换品。

所以他做什么都要被人拿去和仲修远比较,他背不下兵书无法举一反三,他无法快速学会一套功夫,他无法忍住训练的辛苦。

这么些年来,只要他有任何不行,那些被宫里的人叫来教他的先生,就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虽然不至于痛打他,可他因此受过的体罚也不在少数。

虽然他知道仲修远与他与袁国的事,可是他真的无法全心全意的只喜欢他而不恨他。

但如今看着坐在火堆旁边,侧过头去静静地看着身旁男人的仲修远,仲漫路却突然没了那份恨意。

仲修远与他想像的有些不同,也许是因为知道他也有喜欢的人,他并不是那么的冷血无情,所以那个原本只是在传说中才存在的哥哥,突然一下变得真实变得亲近了。

或许他与他并不熟悉,但那是他哥哥,是他如今唯一的亲人了。

仲漫路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眶,把视线投向了旁边低着头皱着眉看书的男人,对他有了几分好奇和探究。

好好的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众人再次上路。

李牧收拾出了一辆马车,让鸭子全部在那马车上,因为马车四周并没有专门用来关押子的鸭笼,出发之前,李牧还曾经担心过,但那群鸭子并没有捣乱而是安安静静的呆在了车上。

这也让不少人嚷嚷着这群鸭子真的成了精。

甚至是还有人来问李牧这鸭子卖不卖,卖的话给他们留两只,这样的宝贝就算不吃拿来看着也是稀奇的,不过都被李牧拒绝了。

一路行进,约莫半个月之后,几人终于看见了那熟悉的镇子。

见到这久违的镇子,众人都不禁松了口气。

他们离开时才六月初,如今回来却已经是八月份,中间足足两三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镇子中变了不少,原本因为广图的大军而变得有些萧瑟的镇子已经恢复过来,又是以前那郁郁葱葱的模样。

此去一路之上,虽然因为有李牧的参与与调整路线,所以他们并没有遇上什么大的危险,但这一行本身就是冒险。如今脱险,众人自然不免放松下来。

到了地方之后,李牧就不再跟其他的那些人走了。

镇子里,一处客栈前,李牧与其他的人交代了一番说了接下去的情况之后,他骑着马用一根木棍站得远远把那些鸭子往车下赶,让它们全下来准备回家。

一时之间,嘎嘎的声响在街道上炸开。

回到熟悉的地方,那些鸭子似乎也兴奋起来,踮着脚张着翅膀四处跑,引得路上不少行人回头观望。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男声从街道那头传来,“李牧!”

鸿叔抱着允儿急匆匆的向这边走来,见到坐在马上躲着鸭子的男人真的是李牧之后,他一张脸微微涨红,脸上微微露出几分怒气。

“你小子这段时间跑哪里去了?”李牧把允儿放了下来,然后微怒地瞪着李牧。

李牧和秦老爷谈妥,回到山上把山上的鸭子都收了一并卖了之后,就与他说了一句有事离开一段时间,就走了,就消失了。

而李牧这一走就是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一开始他还以为李牧只是去附近办事,事办完了很快就会回家,结果李牧他直接就消失不见了,期间更是没有半点消息。

将近一个月没见到人后,鸿叔急了,就开始四处找人,摸索着他都找到秦老爷那边去了。

结果那秦老爷也只肯告诉他李牧帮他办事去了,他怎么问那秦老爷都不肯告诉他到底是去办什么事,甚至是连人什么时候会回来都不肯告诉。

李牧这么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又是这样兵荒马乱的年代,他能不担心吗?

他急得不行,还托了人去帮忙打听,今天也是抱了允儿下山来找人问情况,结果倒好,居然直接遇到了李牧。

“鸿叔。”李牧看着鸿叔眼中真真切切的担忧与火气,有那么些心虚。

虽说鸿叔与他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他却一直把鸿叔当作长辈,鸿叔与他一样,也从未把他当外人。

他之前走的急,都没来得及和鸿叔细说,如今想来,确实是叫人担心了。

同时他心中也是一暖,这整个村子里,大概也只有鸿叔才会因为他不见了,而着急而发火了。

鸿叔这会儿早已经看到了地上那些鸭子,还有旁边的那些商队马车,与旁边看着他与李牧的那些人。

他也不想给李牧难堪,因此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抱起伸长了脖子想要往李牧这跑的允儿,丢了句‘瞎折腾’就转身走了。

鸿叔的出现让李牧不得不加快速度,他快速把所有的鸭子都赶下了车,准备带着鸭子赶紧回去给鸿叔道个歉。

其余那些人围着一群鸭子还有李牧打得火热,仲修远则是趁着其他人未曾注意的时候,驱马靠近了坐在马车中窗户附近的那年轻大夫。

那大夫还要去找秦老爷,交了货他才能回来。

“我能与你学医术吗?”仲修远收起了自己眼中对那大夫的戒备,他微垂眸,放低了姿态。

那年轻大夫见仲修远这副模样,万分的震惊,他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也已经隐约猜到了仲修远的身份。

也正是因为隐约猜到了仲修远的身份,所以此刻他才会这么惊讶。

被袁国、大宁两国都传得神乎其乎犹如神祗的常胜将军,那个不败战神仲修远,此刻竟然放低了姿态在求他。

片刻之后,那大夫合上微张的嘴,掩去了眼中的惊讶,换作一副笑容,“怎么突然想学这东西?”

堂堂袁国所向披靡的大将军仲修远仲大将军,此刻竟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的求他。这事情若是说出去,怕是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羡慕了去,可此刻,他心中却只有疑惑。

是什么样的事情,才值得这大将军舍去一身傲骨,低眉顺眼的求他这么一个平时就看不大顺眼的人?

仲修远收紧缰绳控制着马,让它停下脚步。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看向在前方因为马下被鸭子团团围住,而吓得脸色发白不敢下马的李牧。

李牧的背影宽广而厚实,虽然他身上穿着的只是普通的麻衣有些落魄,但他背脊挺直,安静沉稳内敛而自成风骨,仅一眼便叫他移不开眼。

仅一眼,便要叫他喜欢上一辈子……

坐在马车内,那大夫顺着仲修远的视线朝前方望去,看见那背影之后他瞬间了然。

随即,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他心头。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马车内,那大夫摇了摇头,随即笑道:“学是可以,不过你要学的东西我未必都懂。”

仲修远要学的定然不是他那些给人瞧病的东西,他要学的,是那让李牧皱着眉头反复翻看都无法记住的东西。

若李牧无法记住学会,那他便替他学会。若李牧身陷困扰,他就替他破开迷雾。

“无妨。”仲修远淡然一笑,自信而狂然。

此刻的他,虽然没有千军万马、没有铠甲加身、没有神兵利器,只余身下一匹瘦弱老马,可他却依旧是那个征战十年攻城无数而未尝败绩,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常胜大将军!

那大夫见状,微愣,随即笑开。

他怎的又忘了,这人既然都愿意放下身段与他作求,那那些小问题,又怎会难倒他?!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谢谢妹纸们的地雷:

谢谢風采錂扔了1个地雷,蹭蹭~

谢谢名曰夫诸扔了1个地雷,埋胸~

谢谢小蟹扔了1个地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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