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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蔷薇

一个?大男人好端端的, 照搬人家小姑娘的话干嘛。

漂亮哥哥这?种称呼,是你能叫的吗。

盛衍觉得耳朵有点烫。

他从十岁开始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脱过靶了,这?还是这?么多年的头?一遭。

所以他有理由怀疑秦子规就是故意的。

不然怎么明明是差不多的话, 那个?小女孩儿说出来他就只觉得可?爱有趣,秦子规说出来他就觉得......

他不想?觉得。

他又不喜欢男人, 干嘛要觉得秦子规怎么怎么样, 有毛病么。

肯定都是那天在?浴室和秦子规比试之后,自?己自?尊心?作祟,所以觉得秦子规帅得有点烦人而?已, 实际上秦子规哪儿有那么帅。

还不如自?己呢。

而?且自?己还很男人, 从来不会这?么嗲里嗲气的撒娇, 不像某些人, 没骨气,就知道当红颜祸水。

盛衍想?着,冷酷地转回身?,重新?上好子弹, 砰砰砰砰,剩下的十九发,发发击中, 刚好二等奖, 够拿到那个?小王子水晶球。

盛衍把水晶球交给秦子规的时候,顺便从他手里拿回了自?己的“龙”, 不满地嫌弃了一句:“为了个?盗版小王子,至于吗。”

“反正我已经有正版的了。”

秦子规有点答非所问。

答完后, 秦子规还状似不在?意地把那个?盗版小王子水晶球随手放进了书包最里面的夹层,拉好拉链,才抬头?问盛衍:“打过瘾了吗。”

“还行吧, 主要怕再?玩下去,龙叔该破产了。”盛衍转着自?己手里的糖画,吃得慢条斯理。

旁边的“龙叔”数着腰包里的钱笑道:“可?不,也就是展销会快结束了,生意差不多做完了,不然我得跟你急。”

“那哪儿能呢,我小时候可?没少?给你老人家送钱。”盛衍哥俩儿好地搭上龙叔的肩,“光是吃你家的辣条,我就急性肠胃炎被送医院好几次吧。”

“你还说,小时候就数你小子从我这?儿打走的奖品多,什么水晶球,小手/枪,洋画卡,辣条,哪样亏着你了?”龙叔嫌弃般地抖了下肩,试图把盛衍抖下去,表情却忍不住带笑,“所以你这?小子,从小就是该玩枪的。怎么样,现在?还在?打没?”

“在?打呢。”盛衍没什么犹豫,“要不今天晚上怎么能血洗你老人家的摊位。您要不介意,我明天还来?”

“去去去,拿着东西走,别让我再?看见你。”龙叔顺手抄起几包小辣条,跟小时候一样一把塞进盛衍衣兜里,然后笑着轰他走。

盛衍知道这?是中年人腼腆的心?意,于是顺手选了把枪,按最贵的价格付过钱后,就吊儿郎当地冲龙叔挥了挥手,勾着秦子规的脖子往外晃去了。

夏天天热,糖化得快,黏黏糊糊地在?唇齿间化做一团,说话的时候,都带着点甜气儿。

盛衍却犹然不觉,只是搭在?秦子规肩上,懒洋洋地说道:“你今天带我来这?儿就是想?哄我高?兴的吧。”

甜气儿裹着潮热的空气落在?秦子规耳侧,腻得发慌。

他也没否认,单肩勾着书包带子,目视前方,语气很淡地问了句:“那你被哄高?兴了吗。”

“还行。”盛衍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在?意一样,语调有点儿散漫,“其?实我也没你想?的那么不高?兴。虽然这?事儿确实让人挺气的吧,但毕竟过去了就过去了。而?且我喜欢的是射击这?回事儿,又不是比赛本身?,所以倒也没有那么伤。我就是......”

秦子规偏头?看他:“就是什么。”

“就是被薛奕问中了,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干嘛。”盛衍笑了一下,像是没心?没肺。

秦子规偏回头?,问:“不想?回去打比赛?”

“想?是想?,但你说我是为了什么打比赛呢?单纯为了奖牌?我好像也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大到可?以做一辈子。”

盛衍说得漫不经意。

秦子规没应声。

盛衍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像我这?种人,可?能这?辈子就真的只能做个?吃穿不愁游手好闲的废物富二代?吧,人生啊,真是悲哀。”

长长的叹息落下的那一刻,整个?展销会里所有能听见这?句话的人都瞬间转头?看向了他,眼神带着强烈的鄙夷和仇恨值。

盛衍被眼刀钉在?原地:“......”

秦子规送上迟来的友情提示:“你这?么说话是会被打的。”

“废话,要你说。”

盛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刚想?解释一下自?己不是那意思,结果话还没开口,围观群众看向他们这?个?方向的眼神就逐渐从阶级敌意转变为了惊恐和慌张。

“?”

他长得很吓人吗?

盛衍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就突然被人从后面猛然撞了一下,紧接着身?旁就刮过一阵迅猛的风。

一个?手握女士钱包,戴着口罩和黑帽的青年男人飞速从他身?旁掠过,然后穿过拥挤嘈杂的展销会人群,径直往外逃窜而?去。

身?后一个?女人和一个?胖子保安则跑得气喘吁吁地喊道:“抓,抓住他,抢包嘞,贼娃子,莫让他跑了。”

这?个?年头?还来展销会玩的,要么是图新?鲜的小孩,要么就是图便宜的中老年人,无论是胆子还是体力?,都没几个?跟得上这?个?小偷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秦子规下意识地就想?拽住盛衍往回一带,然而?盛衍已经先他一步,以最快的速度直接取下书包,连带着糖画一起往秦子规怀里一塞,再?二话不说,撑着桌子,一个?翻跃,就从人更少?的那条路飞奔着追了出去。

秦子规气得磨了下牙,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跟了上去。

展销会外是深夜下着大雨的旧街,和会内的灯火通明相比,只有一片漆黑和萧索。

小偷估计也是个?惯犯,从人最多的地方跑出来后,自?觉应该不会再?被追上,刚准备松口气,回头?看看战况,

结果一回头?就看见腿贼他妈长的一帅哥正手握着一把枪,从瓢泼雨幕中,冷着一张脸,飞速追了上来,跟他妈拍电影似的。

小偷:“???”

这?帅哥谁?

怎么这?年头?抓个?小小偷还要带枪了?!

现在?的社会治安有这?么好吗?

他就偷了两三?百块钱至于吗?!

由于不法分?子对社会主义治安的本能敬畏之心?作祟,小偷想?都来不及想?地就拔腿狂奔得更快了。

这?么多年来,他在?这?个?片区少?有失手,凭借的就是出类拔萃的业务能力?和跑酷技术,尤其?是得手之后的逃窜工作,他跑得要多快有多快,最关键的是这?片老城区他熟,什么拐弯抹角的地方他都能找到,一般人根本追不上。

所以每次无论是失主还是保安都被他成功甩掉了。

但是这?次这?个?帅哥,怎么他妈的比他跑得还快!

而?且反应也贼他妈快,甩都甩不掉!

下着这?么大的雨对方也跟个?没事人似的!

手里还拿着把枪,贼他妈吓人!

深夜大雨,老城小巷。

被人手持枪/支,单枪匹马,一路紧追不舍。

小偷从业这?么久以来,还是头?一遭遇到。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香港警匪片里的反派主角,帅得一比,且悲壮至极。

等他悲壮到再?也跑不动了的时候,回头?一看,雨幕里终于没有了那个?长腿帅比的身?影,才彻底松了口气,靠着墙,弯下腰,俯着身?,劫后余生般地大口大口喘了起来。

“卧槽,老子他妈的差点就晚......嗷!疼疼疼疼!”

不等他把晚节不保四个?字说完,俯着的后背就被人凌空一踹,整个?人直接朝前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然后下一秒就被人用膝盖抵着背,反剪住胳膊,疼得他挣扎不得,嗷嗷直叫。

本来还打算奋力?一挣,结果下一秒就被枪口抵住了太阳穴:“老实点,偷个?钱包关个?十天半个?月可?能就出来了,袭警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盛衍从小就是在?这?一片长大,当年因为个?子小,又想?报复胖虎,就没少?利用智慧优势把那几个?大孩子在?这?个?片区溜来溜去的放风筝,所以地形不要太熟。

等他发现小偷跑进这?条死巷子后,就直接从另一头?翻墙包抄,逮了个?正着。

而?小偷这?人,脑子一般,还没文化,不然也不至于走上这?条违法犯罪的道路,所以在?被包抄活捉,还听到袭警两个?字后,脑子里第一瞬间冒出的就是警匪片里的情节,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便衣?”

盛衍手里握着那把从独眼龙叔叔摊位上顺的小□□,眼都没眨:“少?问不该问的,老实点就行,等我同事来了,还能给你争取个?宽大处理。”

他相信以秦子规的做事风格,肯定第一时间就已经报警了,而?且就算因为手里拿的东西太多,没法跑得他们这?么快,但跟上大致位置肯定没问题,

果然,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了警笛声。

便衣实锤了。

小偷被摁在?地上,脸贴着水洼地,心?有不甘道:“今天算我运气不好,遇上条子,我认栽。”

盛衍没否认,也没说话,只是死死摁着那人,像是个?执法老练的冷酷警察。

小偷放弃抵抗。

觉得输给这?种精英骨干,不亏。

等到警察赶来,给他拷上手铐,带上警车,即将关上车门的时候,他没忍住,转过头?,打算再?看一眼那位可?敬可?畏的对手。

然后就看见一个?单肩背着书包,拿着糖画,撑着伞,一看就是高?中生模样的男生,一把把那个?“便衣”拽到跟前的伞下,蹙着眉,像是忍着发脾气般地低声问道:“有没有受伤。”

而?那个?刚刚还老练冷酷至极的精英骨干就心?虚地垂下了脑袋,双手背在?身?后,小声道:“没有。”

“转一圈。”

男高?中生面色不善。

“哦。”

精英骨干老老实实。

一圈之后,确认毫发无损。

男高?中生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把糖塞回了精英骨干手中。

围观了全部过程的小偷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个?老干警就上前拍了拍那个?精英骨干冷面便衣的肩:“小同学,非常不错,对于你这?次见义勇为的行为,我们所里会给出表彰的。但是下次不能再?这?样了啊,你一个?高?中生,实在?太危险了,你知不知道你朋友急成什么样了?差点都想?让市里的刑警支队直接来了。”

老干警笑得打趣揶揄。

秦子规绷着脸不说话。

一旁的小偷:“???”

高?中生?!

谁是高?中生?!

高?中生能带枪?!

驴他的吧!

然后老干警就又笑道:“你这?枪?”

盛衍连忙老实上交:“玩具枪。”

被玩具枪顶着趴在?水坑里趴了半天的小偷:“????”

玩具枪?!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彻头?彻尾被一个?高?中生驴了的小偷忍不住破口大骂:“卧槽你个?xxx!你他妈......”

“闭嘴!”不等他骂完,一个?漂亮女干警就直接皱着斥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给我老实点!”

说完就把车门一拍,硬生生地把所有污言秽语都堵了回去。

被拷住双手的小偷就只能隔着车门,脸部紧紧贴着玻璃,冲着盛衍,咬牙切齿,无能狂怒,骂骂咧咧,疯狂输出。

然而?车外的盛衍一个?字也听不到,只能听到老干警对他上上下下的一顿夸奖:“你这?孩子,运动神经好,体能好,反应快,遇事沉着,不怕事儿,很机敏,还有正义感,把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个?人安危之前,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将来必大有可?为。”

自?从离开射击队后,除了朱鹏苟悠的彩虹屁和许女士亲妈自?带的八百米滤镜,盛衍就再?也没有听过这?样的来自?长辈的真诚的毫不吝惜的夸奖了。

他似乎也已经习惯了黄书良每天追在?他后面骂他纨绔惹事不争气的日?子,所以面对这?样发自?肺腑的欣赏和称赞,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老干警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孩子,别紧张,这?是好事儿,跟我们到派出所做个?笔录,就可?以回家了,不然你这?朋友可?能要担心?死了。”

难得被夸一次好孩子的盛衍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尖,偷偷看了秦子规一眼,然后假装无所谓地应道:“行,没问题。”

秦子规则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冷着一张脸,替他把脸上多余的水渍细细擦了个?干净后,全程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就差把“老子不高?兴”五个?字写在?脸上了。

等到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才冷淡开口:“今天晚上先回姥姥家住。”

雨实在?下得太大,夜已经深了,展销会又刚刚结束,附近并不好打车,这?里回实外又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盛衍全身?上下又被雨打湿了,等真排到队回了家,怕是早就感冒透了。

盛衍没反驳,“哦”了一声。

两个?人就默默往派出所后面的机关单位家属院走去。

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在?伞上,显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异常。

盛衍有些不自?在?的心?虚。

这?种心?虚由来已久,非要追溯起来的话还得是小时候。

和许女士比起来,盛衍的父亲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只是一个?长得很帅的刑警支队长而?已,在?盛衍还在?许女士肚子里的时候,就因为一起缉毒案件,因公殉职,所以盛衍其?实并没有见过他。

但大概是受到他的遗传基因影响,盛衍从小就正义感过度爆棚。

一个?漂亮奶娃娃,天天举着个?小水枪,就觉得自?己是个?举世无双的大英雄,走到哪里都奶声奶气地路见不平一声吼。

结果就是出了家属院,谁都打不过,每次都只能哭唧唧地回来,眼泪哗哗地找秦子规要抱抱。

秦子规那时候年纪也不算大,情绪并不能很好地藏起来,两人当时又是不同年级,不能二十四小时都盯着。

所以每次看见小盛衍受伤后,秦子规都又心?疼又难过,生气又舍不得生,骂又舍不得骂,好好讲道理的话,盛衍下次照样还敢。

直到有一次盛衍一个?冲动又打了架,脸上受了很严重的伤,差点留下一辈子的疤后,秦子规才意识到盛衍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于是那一次秦子规狠下心?,板了脸,盛衍撒娇也不哄,盛衍要抱抱也不抱,只是一直冷着脸照顾盛衍,什么话也不说,然后背地里去找那几个?打伤盛衍的孩子狠狠揍了一顿,自?己也带了一身?的伤回来。

从那以后小盛衍才意识到,原来在?意的人受伤了,自?己也是会担心?和难过的,甚至会因为这?种担心?难过而?生气。

他不想?妈妈姨姨和子规哥哥担心?生气,所以就拉着秦子规的小手指做出保证,以后当小英雄之前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不过话说是这?么说,但是天性使然,往后十几年里,盛衍绝大部分?时候都会忘记这?个?保证。

然后就会被秦子规抓包,然后秦子规就会生闷气,一边冷着脸不说话,一边照顾自?己,自?己就会非常不自?在?地感到心?虚,去找秦子规撒娇认错,再?接受一顿来自?天生男妈妈又生气又心?疼的安全意识教育,最后下次还敢。

所以这?种心?虚经年累月地就已经形成本能。

即使两人闹冷战闹得最凶的时候,盛衍每次受了伤都想?绕着秦子规走,更何况现在?两人刚刚和好,正如胶似漆呢。

盛衍语文成绩有限,觉得成语的意思差不多表达到位了就行了,反正他不爱看现在?秦子规这?么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

于是在?走到院门口的时候直接停下身?,看向秦子规,一脸视死如归道:“你有什么话就现在?一口气唠叨完吧,省得待会儿又吵得不痛快。”

秦子规偏头?看他。

盛衍就一骨碌地直接把心?里话全都倒了出来:“什么我不该这?么冒失冲动,不该不顾自?身?安危,不该热血上头?,没脑子,一腔愚勇,该骂的你就骂吧,骂完你也痛快了,我也痛快了。”

说着还理直气壮地抬起了头?,挺起了胸,一副“你骂归你骂,我横归我横”的姿态。

秦子规就安静看着他。

他身?后正好是爬满蔷薇花的院墙,适逢下了大雨,花叶都被雨水冲刷得冼净,其?中一朵蔷薇格外嚣张,顶着风雨也非要顺着墙头?往天空的方向肆意窥望,显出极强的生命力?来。

花下的墙则多年如一日?的沉默不言地守着花的盛开。

明明就不是一种性格的事物,却非要缠在?一起。

就像他很小的时候就清楚自?己和盛衍不是同类人一样。

如果他们在?同一辆车上遇上了劫匪,那盛衍的第一想?法一定是怎么保护车上其?他所有人的安全,而?他只会想?到该怎么保护好盛衍,哪怕牺牲其?他人也不介意。

这?就是他和盛衍本质的区别。

所以他没资格去告诉盛衍说他做得不对。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墙变得更坚固不倒。

可?是他并没有做得很好。

想?起刚才警察局里一堆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对盛衍的真心?夸赞和喜爱,再?想?到黄书良那些时常过分?的话语,秦子规伸手把盛衍脑袋上因为打斗翘起来的一撮呆毛按了下去:“你不是挺懂的吗。”

盛衍:“嗯?”

“既然道理都懂,我再?多说也没用,进屋洗澡换衣服吧。”秦子规说着转身?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就还是不高?兴了。

盛衍的思维没这?么复杂,只能凭直观判断。

他不想?秦子规不高?兴,本能想?哄,然而?许是他们动静闹得太大,屋里本来已经睡下的老两口就已经开灯起了床,看见他俩,惊讶道:“子规,衍衍,你们怎么来了?”

哄人的话语就只能咽了回去。

秦子规熟门熟路地拿出自?己和盛衍的拖鞋,温声道:“我跟盛衍来展销会逛逛,结果太晚了,雨太大了,打不到车,就先过来住一晚。”

说完,老两口才看清盛衍的状态,着急道:“哎呀,衍衍你怎么淋成这?样,快去里屋洗澡,让姥爷给你放热水。子规,你也在?外面洗漱,你们的东西都放在?原位,没动过。”

盛衍姥姥披着件外套,上来就要张罗。

秦子规忙一把扶住她:“姥姥,你和姥爷回去休息吧,我照顾盛衍就行。”

盛衍也一边换着鞋子一边劝道:“就是,姥姥,我们回自?己家,你别拿我们当客人一样。”

“这?不是你们难得回来嘛。”老人家到底是想?多看孙子两眼。

盛衍懂他们的心?思,抬头?一笑:“放心?,姥姥,我们回来了就干脆住一个?周末,星期天才走,您快去休息吧。”

得了这?话,老两口才算放下心?来,到底年纪大了,也禁不住熬,交待了几句,就去歇息了。

盛衍洗完澡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两个?老人家就已经睡下,只有盛衍房间的灯还亮着。

秦子规已经换上以前的旧睡衣,头?发微湿,正半躺在?盛衍床上,靠着床头?,屈着一条腿,低头?拿着笔,在?批改着什么。

这?是上个?世纪单位分?给盛衍姥姥姥爷的房子,三?室两厅,带个?大院子,在?当时算是极有排面的了,现在?看着却有些陈旧。

不过因为老两口住了大半辈子,早就习惯了,就一直没搬,房间也一直就是一间老两口住,一间许女士住,还有一间盛衍和秦子规住。

其?实秦子规姥姥姥爷家的房子也在?这?楼上,但是因为他们去世得早,秦茹和江平当时工作又忙,所以秦子规从小基本就算是被寄养在?了盛衍姥姥姥爷家,老两口也是一道当亲孙子般疼大的。

难怪养得这?么大脾气。

都是小时候给惯的。

住在?他家,还真把自?己当他亲哥哥了,什么都要管着他。

凭什么啊,他现在?也是成年人了好不好。

盛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秦子规充其?量就是他一个?关系不错的同龄人,怕他生气干嘛,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要哄他。

自?己可?是许家三?代?单传的嫡外孙!

想?着,盛衍理直气壮地用下巴抬了抬正乌拉拉转着的老旧立式电风扇,问:“怎么不开空调。”

秦子规改着盛衍今天刚做完的两张数学卷子,头?也没抬地散漫答道:“太久没人回来住了,空调坏了,明天找人修。”

“......行吧。”

盛衍挑刺儿失败,勉为其?难地爬上床。

秦子规把卷子翻了个?面:“你睡里面。”

“?”虽然盛衍本来就打算睡里面,但还是没事找事般地问了句,“凭什么。”

“凭你吹了风扇,又要肠胃受凉。”

秦子规轻描淡写。

盛衍:“......”

挑刺儿再?次失败。

想?起小时候三?天两头?肠胃性感冒的痛苦,盛衍老老实实地跨进床内侧,板板正正地在?凉被里躺好,只露出一颗脑袋。

以前为了怕他掉下下去,姥爷就把床就做得特别宽,那时候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在?上面为所欲为,但现在?两个?一米八以上的大男生并排躺在?上面的时候竟然觉得有点挤。

时间过得可?真快。

盛衍觉得自?己并不是想?和秦子规没话找话,只是突然想?发出一声感慨而?已,于是有点做作地感叹道:“时间过得好快啊。我刚才发现姥姥老了好多,你说许女士会不会有一天也这?么老。”

“会。”

秦子规答得毫不留情。

盛衍:“......”

这?是人能说的话嘛。

他算是看出来了,秦子规今天就是不打算给他这?个?面子,索性也破罐破摔,咬牙切齿道:“小心?我告诉许女士,她回头?就能揍死你。”

“嗯,怕死了。”

秦子规毫不留情地在?盛衍的数学卷子上画了个?大叉。

盛衍:“......”

这?人好他妈难哄!

“秦子规!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这?次不是没受伤嘛!而?且我都说了你要骂就骂就好了!你摆个?冷脸给谁看啊!你以为就你会摆冷脸嘛!弄得跟谁稀罕你似的!你要生气就生气,大不了打一......”

“我没生你的气。”

“嗯?”

秦子规打断了盛衍的话,偏头?垂眸看他,认真道:“我就只是在?反省自?己,为什么反应没有你快,这?样你就不用追出去了。”

“......?”

这?又是什么逻辑?

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段据理力?争的言论的盛衍迎着秦子规的视线,眨巴眨巴眼,大脑宕了机。

“我就是在?气自?己这?个?而?已,明明之前说过要保护你的,但是没做到,其?他就没什么了。”秦子规说着伸手摸了摸盛衍的额头?,“你淋了雨,早点睡,不然明天又要感冒。”

他说得自?然而?然,但盛衍感受到他的掌心?贴上自?己的额头?时,心?跳却不由自?主地砰砰砰地加速跳了起来。

这?一定是某种不祥的预感。

“秦子规。”

盛衍睁大眼睛,一脸警惕地看向了他。

秦子规理着他的额发,语气散淡:“怎么了。”

“你不觉得自?从和好后你对我好得有点过分?吗?”

盛衍觉得自?己再?迟钝,也能感受到这?种与众不同的好绝对不会是普通兄弟之间的那种好。

他看向秦子规的眼神充满了无比的震惊与警惕。

秦子规的心?脏瞬间一紧,拨弄着盛衍额发的指尖也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在?那一瞬间他已经想?好了一万种和盛衍解释的语言。

然后就听到盛衍难以置信地问出了一句:“你该不会是听到我妈上次说想?让你当干儿子的事,所以在?惦记我的老婆本吧?!”

“......”

短暂的沉默后,秦子规面无表情地捏住凉被边缘,一路上扯,直接盖过盛衍那颗虽然漂亮但并不怎么聪明的脑袋,语气冷得如同长白山万年的积雪:“睡你的觉。明天起来给你买核桃。”

买核桃干嘛,他又不喜欢吃核桃。

盛衍伸手把被子扒拉下来后,也懒得再?跟秦子规废话,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他这?几天都在?熬夜学函数,加上今天又是打比赛,又是追小偷,本来就累得慌,脑袋又因为淋过雨有点昏昏沉沉的,所以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但不知道过了多久,就恍恍惚惚得又被热醒了过来。

盛夏的夜晚,本就溽暑难消,他睡在?里面,风扇被挡了大半,空调被又盖在?身?上,就只觉得全身?上下热得冒汗,黏糊得慌。

又困得厉害,睁不开眼,张不开嘴,索性就把被子全部往旁边一推,用力?扯了几下睡衣,扯得领口大豁,露出整个?肩背肌肤紧紧贴在?凉席上后,才觉得缓和了不少?。

然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夜越来越深的缘故,盛衍逐渐觉得冷了起来,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之间,身?上一个?劲儿地发寒。

身?体的本能驱使着他想?要寻找热源,等终于找到一处温暖的地方的时候,想?都没想?,就整个?儿钻了进去,碰到气味熟悉的身?体,也本能地往上蹭了蹭。

而?被蹭的人也只是习惯性地兜住他的后脑勺,含糊地说了声:“阿衍,别动。”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说这?话的本人突然不动了。

三?秒后,他手往下一探,就摸到了一处光滑细腻的肌肤,再?一摸,是少?年瘦削单薄的肩胛骨。

微顿,秦子规难以置信地睁眼低头?一看,然后就借着窗外的路灯看见盛衍正躺在?自?己怀里,上衣不知所踪,手臂还紧紧圈着自?己的腰。

那一刻,秦子规的所有的好修养都化为一声气血翻涌的:“盛衍!”

盛衍似乎难受得厉害,迷迷糊糊地趴在?秦子规身?上,不满地蹙起点眉:“你别凶,我头?好痛。”

秦子规闭上眼,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的头?此时此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迟早能被盛衍给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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